楔子 婚禮

  飛雪帶春來,徘徊亂繞空。
  正是城裡的隆冬季節。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終於在今晨停住了。街道上三四尺厚的積雪讓人幾乎邁不開步子。樹木的枝幹上壓滿了一層沉甸甸的雪,讓那些稍細的樹枝顯現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架勢。雪後初晴的陽光自厚重的雲層後灑下萬道金輝,沒用多久的時間,陰霾的雲層便消散開,露出藍得透明不含雜質的天空。
  沿著石板路一直走,經過一片被白雪覆蓋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見一座二層樓的中式建築。被大雪掩蓋下的黑瓦紅牆和雕花圍欄,隱隱透出了幾分古色古香的韻味,依稀還可以看到正中的牌匾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這座平日裡生意興隆的的茶館,今天卻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若大的廳堂裡,居然一個客人也沒有,倒是從樓上隱隱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同時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略帶無奈的聲音。
  「小晚,你已經折騰了一個早上了,這已經是我換的第二十八套衣服了,你到底要我穿哪一套?」
  這位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的男人正是這家茶館現任的主人——飛鳥。他有著一頭絢麗的金髮,碧藍色的眼睛彷彿月色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唇邊淡淡的笑紋非但絲毫無損他的英俊優雅,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男子獨有的魅力。
  「飛鳥叔叔,今天可是你和小希訂婚的大好日子,當然要好好選一套禮服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平時有多忙,連和阿希禮約會的時間都沒有,要知道我可是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約會時間來幫你呢!」被叫做小晚的女孩俏皮的眨了眨眼,她長著一副典型的東方人的面容,淙澗一樣黑亮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爍著靛藍色的迷人光澤。當她垂下頭去整理他的衣服時,柔滑的髮梢就從肩頭處一絲一絲地滑落,恍若緩緩鋪陳開了一匹舉世無雙的精美綢緞。
  「嗯,你好像總是很忙啊,」飛鳥笑瞇瞇地開始掰手指,「聽說你上星期被冥王邀請去了一趟冥界喝咖啡,前幾天還去了一趟鳥王國探望你的好朋友小孔,對了,昨天你又和小燈打了一個通宵的遊戲吧……怪不得是沒有時間和你的海皇陛下約會了。」
  「阿希禮他平時自己也忙的要命,你也知道啊,光認清那些魚蝦蟹的種類也夠他頭疼一陣子了,再說他還沒成為我的正式男朋友呢,所以啊,我還有和任何異性朋友交往的自由。不過飛鳥叔叔你就慘了,從明天開始,你連看一眼別的美女都不可以呢,不然小希一定會用她的降鳥十八招來對付你!」小晚一臉壞笑地挑了挑眉,又朝著坐在旁邊托腮看熱鬧的一位孕婦又眨了眨眼,「老媽,你說對不對?」
  那孕婦只是輕輕笑著,看她的容貌和小晚有幾分相似,卻絲毫看不出她的年齡,要不是那隆起的腹部昭示著她的身份,乍一看會讓人以為她還是個和小晚年輕相仿的少女,歲月的流逝幾乎沒有在她那張清秀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身為飛鳥的同門師兄妹,說起來,她葉隱也算得上是這家茶館的半個主人。只不過因為大多數時間都隨同丈夫在匈牙利居住,所以這打理茶館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飛鳥。
  「小隱,你別光傻笑不說話,看你和撒那特思兩人把這丫頭寵成什麼樣子了——」飛鳥傷腦筋的揉了揉太陽穴,又充滿期待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不過,我的寶貝侄子將來一定會是個乖乖聽話的好孩子,可別像他姐姐那樣讓人傷腦筋了。」
  「那可不一定哦,看我弟弟都過了預產期還不肯出來,將來一定是個更難纏的傢伙!」小晚作了個鬼臉。
  「再難纏也沒你難纏,」葉隱促狹的彎了彎唇,「不過話說回來,飛鳥,你總算是搞定了你的終身大事。本來還以為你會一直堅持你的獨身原則呢,沒想到小希的降鳥十八招果然厲害,乖乖地就讓你就範了……當時聽到的時候還真不敢相信呢。」
  「對啊,飛鳥叔叔,老媽在匈牙利的城堡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時,差點驚訝的從樓梯上摔下來,把老爸嚇了個半死。」小晚隨手又拿起了一套白色的禮服,示意飛鳥換上去,又心有餘悸地說了一句,「還好沒事,不然老爸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說起來很久以前你老爸好像還輸給我一次吧……」飛鳥挑起嘴角,瞥了一眼小隱。
  還不等她回答,一個男子的聲音就從內屋傳了出來,「是誰又在背後講我的壞話?」那聲音清冷中帶著難得的溫柔,優雅中透著偶爾為之的惡作劇般的淺笑,隨意中伴著無限的魅惑,陰暗中又彷彿可以滲出不為人察覺的憂傷。
  一聽到這個聲音,溫潤的光彩自葉隱那清秀的容顏上瞬間散發出來,比星光永久,比月光柔和。
  「撒那特思,你怎麼又在白天跑出來了!」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衝著小晚道,「還不快去拉上窗簾,別讓你爸爸被陽光照射到!」
  「小隱,你別這麼緊張了。現在的我短時間出現在陽光下,是不會灰飛煙滅的。」聲音的主人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這是個用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美男子。他那銀色的長髮如同一片銀色的沼澤,被淡淡光線浸染著,覆蓋著,散發著溫昧而誘人的光澤,如同被華美的夢覆蓋著。銀色長髮遮擋下的若隱若現的冰藍色眼眸,就像湖中倒映的寒月那樣,清冷中卻是恆古不變的那片大海般深沉的柔情。被這樣的目光所溫柔的包裹,再冷的心都會融化成三春暖水。
  小晚立刻拉起了窗簾,將陽光阻擋在了窗外。從小她就知道,她的父親,身為tremere族的親王,就像一枝暗夜中的白色薔薇,只能在黑暗中盡情綻放著略帶憂傷的華麗。雖然現在他能短時間的出現在陽光下,但陽光對任何血族來說,無疑還是潛在著危險。想到這裡,她不由微微歎了一口氣,側頭望了一眼母親的腹部,心裡湧起了幾分擔憂,儘管她並不懼怕陽光,可是身上同樣流著一半血族血液的弟弟,將來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就算是這樣,盡量也不要出現在陽光下。」葉隱嘟噥了一句,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來。
  「小隱,小心一些!」撒那特思一個箭步衝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攙住了她,一臉緊張地問道,「你別亂動,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我只是去喝杯水,你也別這麼緊張了。」她好笑地抬頭看著他。
  「你給我好好坐著,別亂動,像這種事就交待我和小晚做。」撒那特思又將她輕輕按了回去,習慣性地望向了窗子旁的女兒,「小晚,還不去幫你媽媽去倒杯水?記得要溫水,不要太熱也不要太冷。」
  小晚作出了一個遵命的表情,又朝著飛鳥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跑下了樓。老媽自從懷孕以之後就成了全家的重點保護動物,老爸只能在晚間出現,所以她自然就當仁不讓地成為了老媽的護工兼苦力。
  看看,老爸最近使喚她都好像越來越順口了。唉,同為女性,卻是同人不同命吶。
  等她把溫水送到樓上的時候,飛鳥已經換到了第三十套衣服,他的忍耐力也已經到了極限,「這套該行了吧?再折騰下去我不訂婚了!」
  「哈,飛鳥叔叔,不訂婚你捨得嗎?聽說好像是你主動求婚的哦?」小晚壞壞一笑。
  「好了好了,就這套了!」葉隱指著那套白色的禮服笑道。說實話,她對飛鳥和小希的浪漫史也很是好奇,畢竟在她上次回匈牙利之前,飛鳥還在狼狽的躲著那姑娘呢。
  「小隱,你也累了,還是回房去休息一會,晚上你的老朋友一來,你一興奮起來保證會忘乎所以。」撒那特思微微一笑,露出了一臉我最瞭解你的表情。
  葉隱頓時眼睛一亮,「對了,小燈晚上會來參加訂婚儀式呢,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小晚在一旁聳了聳肩,「不過老媽,昨天他用來和我玩遊戲時的那個幻影分身看上去好像氣色不錯呢。對了,他最近學會了一種新魔法,聽說只要坐在家裡,就可以隨時吃到全世界不同特色的東西哦。」
  「真的嗎?真的嗎?」葉隱不自覺地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可惡,這不是故意勾引她嗎?雖然平時撒那特思已經想盡辦法給她做好吃的,可誰不知道懷孕的女人最饞嘴嘛。
  撒那特思好笑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強勢又不失溫柔地說道,「想要晚上和小燈好好聊天的話,現在就給我去乖乖休息。」
  「嗯,明白明白……晚上我要讓小燈變出好多好吃的!」美食的力量總是格外強大,葉隱的動作似乎也因此變得格外靈活,站起身就往房裡走。
  「小隱,動作幅度別那麼大……小心小心……」撒那特思急忙扶住了她,無奈又憐愛地搖了搖頭,「等小燈來了,你讓他把這魔法教你不就行了,反正你是他的菜鳥主人,他一定會答應的。」
  「啊,對呀!」葉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又笑嘻嘻瞥了他一眼,「撒那特思,你好像比我想像的聰明一點。」
  撒那特思不慌不忙地一笑,「那是因為你總是比我笨一點。」說完,看著葉隱如他所預料般皺成了一個包子,忍不住又笑道,「小隱,你真是一點也不會變,永遠都像個孩子。」
  「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孩子啊,」葉隱迅速抓住了一個反擊的機會,略帶得意地彎了彎唇,「別忘了你永遠比我大好幾千歲哦。」
  「是嗎?」撒那特思略帶邪惡地挑起了眉,低頭在她耳邊用曖昧的語氣輕聲道,「那麼,等生下小幕之後,我這個幾千歲的老妖怪還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教你呢。」
  葉隱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趕快回房啦,別在女兒面前胡說八道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小晚揉了揉眉角坐了下來,對老爸老媽的這一套,她已經完全習慣了,而且可憐的老媽基本就從來沒有佔過上風。
  「小晚,你看看誰來了?」靠在窗口的飛鳥忽然面帶笑容地低喊了一句。
  她的心裡微微一動,隱隱聞到了一股海水的鹹味,笑容不自覺地爬上嘴角。
  「飛鳥叔叔,我先下去了!」
  跑下樓打開門,一陣寒風夾雜著細雪飄進房來,院子中青翠的顏色褪去了大半,只剩一些耐寒的草木開得還算精神,晶瑩的銀霜掛於枝頭,與站在樹下的那個男人的白色衣服相得益彰,倒也顯得詩意了起來。
  見到小晚跑了出來,他緩緩轉過頭來,那雙紫銀色的眼睛,彷彿在火中誕生,純粹、明亮、光芒四射,而後又變化成水中的晶石,清澈、含蓄。凝聚著時間也無法摧毀的旎迤。就像被裝在水晶杯裡的柯涅克酒,微微晃蕩著,流動著神秘而蠱惑的光彩。
  「海皇陛下,你能分清你的魚蝦蟹種類了嗎?」她挽起了一個戲謔的笑容。
  「已經全都搞定了,不過……」他略帶無奈地撣去了肩上的雪花,「那些貝殼的分類才更頭痛啊。」說著,他不失時機地湊到了她的身旁,「不過,只要看到我的小晚,我的頭就一點也不痛了。」
  「花言巧語可打動不了我。「小晚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要像我老爸那樣專情才符合我的要求!」
  「愛要放在心裡,掛在嘴裡,表現在行動上。」阿希禮瞇起了眼睛,意料般的看到了小晚驚訝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從未來岳父那裡討教來的經驗之談……
  「我老爸的愛是永生永世的,直到世界的盡頭。」她盯著他的眼睛:「那麼你會愛我到什麼時候?」
  阿希禮漫不經心地抬起右臂,像是要捋順飄飛的紫銀色長髮,然而卻伸出手指,在亮亮的陽光前劃了個「一」字。
  她嘻嘻一笑,「一天?」
  他不回答,而是重複劃著「一」字。
  她眨了眨眼:「一個月?」
  「一年?」
  「一輩子?」
  他轉過了身,用那雙紫銀色的眼眸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一直到你不愛我的那天。」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淡淡的陽光單薄地打在臉上,帶著幾分暖意,襯著屋角下的殘雪,倒是讓人更有站在冬天尾巴上的感覺。小晚轉過頭,把視線投向澄藍的蒼穹,那裡——有早歸的春燕劃破藍色的長空。
  來年的春天,已是近在眉睫——
  楔子會長一點點,因為正文就直接從小幕的故事開始了……這個楔子讓大家稍微熱身下……赫赫……
  這次不會穿越,只是吸血鬼的故事啦……
  還有,某熊明天要去哥特蘭島看公婆,所以這幾天可能米時間更,我盡量啊
  夜幕漸漸降臨了,離茶館並不太遠的湖畔居周圍已經點起了獨具特色的牡丹燈籠。這座隸屬於撒那特思名下的餐館,臨湖雲山,坐樓用餐時,一湖碧波美景盡收眼底,美不勝收,頗有點湖光山色共一樓的韻味。不用說,這裡自然而然就成了舉辦訂婚儀式的最佳場所。
  「飛鳥,你什麼時候去接小希和她的父母?」葉隱不忘提醒道。
  飛鳥聳了聳肩,「小希家離這裡不遠,我開車過去也不過十分鐘而已。」
  「飛鳥叔叔,「小晚朝他擠了擠眼睛,「你真的想清楚了?真的就這麼結束你幸福的單身生涯了?人家說三歲一個代溝,小希比你小這麼多,你就真的沒一點年齡方面的點心理壓力嗎?」
  飛鳥微微一笑,「如果要有年齡方面的心理壓力,我看這裡最需要擔心的應該是你的海皇陛下吧。」
  小晚只是嘻嘻笑著,「飛鳥叔叔,你的反應還是一樣的快啊。」
  「小晚,你也別玩了,自己成天也沒個定性,我看阿希禮這孩子不錯,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葉隱擺出了一副媽媽的口吻。
  「老媽,這樣不是挺好嗎?對了,小燈這個傢伙怎麼還沒來?」小晚親熱地挽著了她的手,巧妙地轉移了這個天下父母都會操心的話題。
  那個傢伙反正壽命夠長,那麼考驗期長些也無所謂啊。
  飛鳥剛走出房門,房間裡的地面忽然輕輕震動起來,一股白色的輕煙從地板的夾縫裡徐徐冒了出來,在半空中竟然慢慢幻化成了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少年穿著極富有民族特色的阿拉伯服裝,有著柔順的栗色頭髮,明亮的棕色眼睛,比花瓣還柔軟的薔薇色嘴唇……只是那俊秀的眉宇間,似乎隱隱有一層難掩的疲乏之色。
  「菜鳥主人,我想死你了!」少年在看到葉隱時立刻綻開了一個超級無敵無邪的笑容,輕輕巧巧地飄到了她的身旁,撒嬌似地一頭扎進了她的懷裡。
  「小燈,我也想死你了!」葉隱也興高采烈地捏了捏他那的臉蛋。
  「小燈,你怎麼看上去好像很累似的?昨天看到你的幻影分身時好像還沒這麼憔悴呢。」小晚在一旁好奇地問道。
  小燈露出了一個無奈又委屈的表情,「我剛去了一趟冥界。」
  他的話音剛落,小晚就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自從上次小燈讓好多田鼠挖了地洞去冥界,結果冥界就一直田鼠為患,總是捉不完,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冥王陛下都會氣惱地把身為罪魁禍首的小燈請到冥界……
  誰又能想到,這個少年竟然是所羅門王的兒子,同時也牢牢掌握操縱七十二柱魔王的強大力量呢。
  小燈目光一轉,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葉隱的腹部上來,「主人,小幕就快出來了吧?
  「嗯,只不過我弟弟好像不想出來,都已經過了預產期了。」小晚在一旁插了一句。
  小燈托腮思索了一下,忽然又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主人,要是小幕出來的話,我來教他本領好不好?」
  「你教他?」
  「對啊,怎麼說我也是個大菜鳥魔王啊。」在葉隱過去的誤導下,可憐的小燈還是一直把菜鳥和厲害這兩個詞語緊密結合起來。他的話音剛落,小晚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葉隱也忍著笑點了點頭,「好啊,現在的你已經能隨意操縱所羅門的七十二魔王了,要是我家小幕能向你學本領,那倒也是個好主意,反正多學一門是一門嘛。」
  小燈眉飛色舞地點了點,「那就這麼說定了!」
  「媽媽,看,那是什麼?」小晚一抬頭,忽然指著天空喊了一聲。
  兩人隨著她指的方向望去,不由也愣了愣,只見一匹長著翅膀的駿馬正從一望無際的雲端疾馳而來,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匹馬居然有——八條腿!
  「是sleipnir!」小燈興奮地先喊了起來,「這不是天帝的坐騎嗎?聽說這是奔?於天界?地?之?的八足?,沒想到在這裡可以看到!
  「天帝?」一聽到這兩個字,葉隱頓時呼吸一窒,心底似乎被染上了些許溫度,心跳也突然快了起來,她的目光追隨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八足馬,眼波裡流露出一種溫暖而明麗的期待。
  八足馬穩穩地停在了她們的面前,溫順地收起了翅膀,從它的脖子上滑下了一個雕刻著花紋的竹筒。
  「這不是師父的東西嗎?」葉隱有些疑惑的拿起了那個竹筒。
  小晚看了一眼竹筒笑道,「媽媽,今天是飛鳥叔叔的訂婚禮,所以曾經身為你們師父的天帝陛下送件禮物來慶賀一下也不奇怪啊。」
  葉隱將信將疑地打開了竹筒的蓋子,當在看到裡面的東西時,她和小晚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這裡面的東西——竟然是……
  「唔——」葉隱忽然低呼了一聲,彎腰摀住了自己的腹部,露出了一臉痛苦的表情——
  「媽媽,你沒事吧?」小晚急忙扶住了她。」沒,沒什麼,只是剛才有抽筋的感覺。」葉隱搖了搖頭,隨即又指了指那個剛才被她失手掉在地上的竹筒,「幫我把它撿起來吧。」
  小晚點了點頭,略帶疑惑地望了那個竹筒一眼,那裡面裝的——竟然是一枚用純銀打造而成的七芒星標誌。
  對於擅用魔法的她們來說,對這個標誌對不陌生。在魔法世界裡,七是一個帶有不可知魔力的數字,人類有七宗罪,地獄有七君主;聖經啟示錄中有七封印、七燈台、七號角……正因為七的未知性和詭異性,所以魔法符號中有五芒星,六芒星,卻很少有「七芒星」。而所有的魔法書裡,對七芒星的記載更是少而又少。
  想著想著,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不解,在這個世界上,誰又會把這麼詭異的東西當作訂婚禮物?大人物的心思果然都不是容易猜出來的。當她側過頭時,看到小燈正咬著嘴唇,若有所思地盯著這枚七芒星。
  「小燈,你在想什麼?」
  「成為所羅門封印的六芒星已經擁有了能夠封印和召喚七十二柱魔王的力量,如果是七芒星的話——」小燈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那枚七芒星驀的散發出了一道銀色的光芒,奇跡般地慢慢漂浮在半空中,就像是一枚在暗夜中閃閃發光的星辰。
  「好痛……」葉隱忽然捂著肚子低低地呻吟起來,豆大的冷汗不停地從她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渾身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輕微抽搐起來。
  「主人,你怎麼了?別急別急,我來幫你!」小燈雖然被嚇了一跳,在驚慌中倒也不忘準備施展自己的魔法。
  「等一下,小燈!」小晚急忙阻止了他,又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半是試探地問道
  「媽媽,不會是弟弟要出來了吧?」身為撒那特思的女兒,小晚體內的一半血族血液讓她總是能保持超乎同齡人的鎮定和冷靜。
  葉隱點了點頭,只覺得又是一陣劇痛襲來,這樣的疼痛似曾相識,卻又比之前猛烈許多……
  對了……當初小晚快要出生的時候,好像也經歷過這樣的疼痛……只是,為什麼這次卻疼得好像五臟六肺都在燃燒呢?
  「媽媽,你忍忍,我馬上去叫老爸!」小晚的話音剛落,門已經被光噹一聲推了開來,一個高挑的身影伴隨著一陣清淡的薔薇香闖了進來。當看到那如瀑布般的銀色長髮和冰藍色的眼眸時,葉隱的心頓時踏實了,就連疼痛也似乎減輕了幾分。只要,只要有那個人在她身邊……什麼事也不用擔心,什麼事也不用害怕。
  「小隱,別擔心,有我。」他溫柔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響起,像初溢的煉乳,半溫的咖啡,有著卡布其諾般的甘醇和馥郁,令她不由自主地鎮定下來……
  「老爸……媽媽她可能要生了……要不要送到我們的醫院?」小晚在一旁提醒道。
  「我知道,不過送醫院已經來不及了。你先和小燈出去。我會在這裡設置結界,在你弟弟出生前,誰都不能進來。」撒那特思一邊說著,一邊將葉隱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可是老爸,難道你打算——親自替媽媽接生?」小晚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她實在不能把自己這位美到驚天動地的老爸和接生婆這幾個字眼聯繫在一起……
  「有什麼好奇怪,當初你這個丫頭不也是我親手接生的嗎?」撒那特思瞥了她一眼,「還不出去?」
  小晚立刻識趣地拉起了小燈就往外走,老爸平時雖然對她寵愛非常,但真要生起氣來也是蠻可怕的。特別是如果和老媽有關的話那就更加恐怖,任何人敢惹到老媽,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小燈被她一把拉到了門口,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綻放了一個笑容,「菜鳥主人,你要好好加油,我的菜鳥徒弟就拜託你了!」
  「你就別廢話了!」小晚又好氣又好笑地一把將他推出了房間,轉身關上了房門。
  一出門口,小晚就看到飛鳥正氣喘吁吁地跑上樓來,一見她就慌忙問道,「小隱是不是要生了?」
  她驚訝地點了點頭,「飛鳥叔叔,你怎麼知道?」
  「上次你要出生時我就有一種奇特的預感,剛才開車到一半,我忽然又有這種熟悉的預感,所以急忙趕了回來,」飛鳥往緊閉的房門那裡望了一眼,「不過有撒那特思在,我也沒那麼擔心了。」
  「那小希怎麼辦?」
  「我給她打了電話,說等小幕出生之後再去接她。」飛鳥這才留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八足馬,神情不由為之一振,明顯地激動起來,「這不是天界的八足馬嗎?難道是師父——」
  「嗯,是司音派它來送你訂婚的禮物。」小晚指了指那個七芒星標誌,「不過這個禮物很奇怪。」
  「七芒星?」飛鳥顯然很是驚訝,「師父怎麼會送我這種東西作賀禮?」
  「誰知道……」小晚聳了聳肩,繼續和小燈一起密切關注著房裡的動靜。
  窗外又簌簌地下起細雪來,一片一片猶如飛絮般在空中飛舞。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到門裡忽然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緊接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吱一聲開了。
  弟弟終於出來了!小晚欣喜地站起身衝進了房裡,準備迎接弟弟的誕生,但一進房,卻只見母親還躺在床上,從毯子下可以看出那高聳的腹部已經變得平坦,只是她那蒼白的臉上是難以形容的震驚,而父親的表情更是古怪,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過更古怪的是,床上——根本就沒有弟弟的蹤影。
  「老爸,媽媽怎麼了?我弟弟呢??」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媽媽沒事。但你弟弟……」撒那特思神情複雜地抬起眼來,只說了幾個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弟弟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遇到這樣古怪的事情,小晚自然難以繼續保持慣有的冷靜,聲音裡明顯地帶了幾分急切。
  「撒那特思,孩子呢?」隨後走進來的飛鳥也露出了一臉詫異的表情。
  「孩子已經生下了。就在——」撒那特思的話還沒說完,葉隱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喃喃道,「這不是真的,對不對?這不是真的?我怎麼會生下這樣的東西……我們的兒子怎麼,怎麼會——」
  「小隱,你冷靜點。乖……」撒那特思摟住她低聲哄道,又朝著小晚他們指了指床腳下的一堆黑影,「這就是你的弟弟。」
  就在這時,那裡又發出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等看清那堆黑影到底是什麼時,大家都在同一時刻被shock到了九霄雲外……
  在床腳下的那堆黑影哪裡是什麼嬰兒,分明,分明就是——
  只聽葉隱已經已經抽抽噎噎哭了出來,斷斷續續的聲音時高時低,「怎麼可能,撒那特思,我又不是妖怪,我怎麼可能生下一顆胡桃!」
  幾個人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沒有看錯,那在床腳下的東西居然真的是一顆滴溜溜,亮閃閃的超大胡桃!而孩子的哭聲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妖怪!這是小晚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
  「小隱,我們什麼奇怪的事沒經歷過,上次小晚出生時不也發生過奇怪的事情嗎?所以這次也沒什麼稀奇的。」到底是見多識廣親王,撒那特思大人第一個恢復了鎮定,還不失風趣地又說了一句,「再說,你看我們的兒子還是帶著「房子」出生的,被保護的多好……」
  「我們的兒子又不是蝸牛烏龜投胎,要那個「房子」有什麼用……「葉隱在嘴裡嘟噥著,伸手抹了一下眼淚。
  「呃——老爸老媽,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想個辦法把弟弟取出來……」聽到父母的對話,小晚在焦急中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不能使用魔法,我剛才已經試過了。」撒那特思抬起了頭。
  小晚抿著唇思索著,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眼前驀的一亮,「誒?中國神話裡的哪吒不也是這樣出生的嗎?只不過他是在肉球裡,弟弟是在胡桃裡。乾脆我們也冒個險,試試用兵器把胡桃殼劈開?」
  「看來也只能靠兵器試試了。「飛鳥摸了摸下巴,「可是胡桃殼這麼堅硬,用什麼東西打開它也是個難題。而且萬一要是太用力的話,可能會傷到孩子。」
  「你們看,你們看!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沒有出聲的小燈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指住了胡桃殼上的一團陰影。
  眾人仔細望去,只見胡桃殼上不知何時竟然也出現了一個七芒星的圖案!
  飛鳥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笑道,「我明白了,這根本不是給我的禮物,一定是師父又預知了什麼,所以將這件和小幕有關的東西帶給你們吧!」
  還沒等他說完,小晚就抓起了那枚七芒星放到了胡桃殼的那個圖案上,不可思議的是,兩枚七芒星的大小居然完全吻合!
  就在同一瞬間,胡桃殼裡隱隱有光亮透出,然而,這光卻亮的不正常,那種純白的光芒,似乎有一種將人全部吸入的感覺,只見光芒越來越強,越來越耀眼,驟然間噴薄而出,猶如擁抱著烈日,化為萬千利劍,頓時將胡桃殼劈得四分五裂,貼地飛散……
  在奪目的光芒中和胡桃殼碎片中,撒那特思已經眼疾手快地將同時飛出的嬰兒接在了手裡,緊緊摟在了懷裡。
  那觸手熟悉的涼意,不由令他微微一驚,這種涼意——分明就是血族獨有的溫度。
  「撒那特思,快把孩子給我……」葉隱掙扎著伸出手。
  撒那特思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孩子交到了她的手裡。
  葉隱迫不及待地接過孩子,仔仔細細地端詳他的容貌。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已經止了哭聲,只是緊緊閉著雙眼,濃而密的銀色睫毛微微顫動時有如細雪簌簌飛落。那軟軟的銀色毛髮像極了他的父親撒那特思。
  「老媽,看起來我弟弟像老爸比較多誒!將來一定是個美到人神共憤的帥哥!」小晚忍不住輕歎道。
  孩子像是聽懂了似的,忽然彎起了嘴角極輕地笑了一下。
  這細微的一個表情,卻在那一秒彷彿催開了葉隱生長在心窩深處的柔軟花苞,剎那芬芳遍野。
  「小幕……」她忍不住對著他的臉親了又親。
  小幕才笑了幾聲,隨後又猝不及防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孩子是餓了吧?小隱你趕緊給他餵奶吧。」飛鳥一邊說著,一邊將正看得起勁的小燈也一併拉出了房門。
  「他應該不喝奶。」撒那特思神色複雜地開了口,「小晚,你去冰箱裡取一杯新鮮的血液。」
  小晚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刻飛奔下樓。
  葉隱愕然地抬起頭,「撒那特思,難道小幕……」
  「小隱,具有血族血統的嬰兒一般在出生幾年後,他就會面臨光明和黑暗的雙重抉擇,投入黑暗,那就成了吸血鬼,投入光明,那就是吸血鬼獵人,而吸血鬼獵人唯一的職責就是消滅血族,以及血族和人類結合所生的孩子。我們的小晚是個例外,而小幕則是一出生已經被決定了他的身份。」撒那特思頓了頓,「他將會和我一樣,投入黑暗。」
  葉隱沒再說什麼,只是神色黯淡地低下了頭,這個可能她也曾經想到過,但一旦成真,總有些說不出的遺憾和惆悵。
  接過小晚匆匆端來的新鮮血液,撒那特思小心翼翼地餵了小幕一口。小幕一口入肚,立刻手舞足蹈地笑了起來,看起來對這份食物滿意的很。在他的小身體扭來扭去的時候,小晚留意到弟弟的腳後跟那裡有一個類似於七芒星的胎記。
  她朝著四周搜尋了一遍,發現之前的那枚七芒星已經不見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襲上了她的心頭,難道弟弟身上的胎記和那枚七芒星有關?
  就在她打算將這個發現告訴父親的時候,她忽然驚愕地發現那枚七芒星胎記竟然不知不覺增大了一倍……不,不只是那個胎記,而是弟弟整個人都增大了一倍……
  她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錯,弟弟真的長大了一倍!而且,而且居然還在不停地長大……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這個小小的嬰兒好像被吹了氣一般,一點一點地長高長大……恍若幼苗般抽枝發芽長葉……一直到最後,竟然漸漸長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房間裡一片寂靜,少年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裡,然後,慢慢睜開了他的雙眼。只見他的一隻眼眸如北極之冰般微藍,淺淺的藍,與無聲處,引人暇思。而一隻眼眸卻如無邊暗夜般漆黑,深深的黑,與無意間,誘人沉倫。
  那明淨的臉龐,就像臘月的新雪那樣潔白無瑕,一塵不染,彷彿初秋清晨閃爍的露珠那樣晶瑩剔透。幽靜山谷深處不經凡塵的潺潺溪水,暴雨後透亮的天空那彎絢爛的霓虹,高山湖泊中浸泡千年的稀世罕玉,還有深夜無垠燦爛的星空,這所有的神秘和美麗全展現在他全身每個細小的地方,將他填滿充盈。
  葉幕——降臨了——

《血族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