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階下囚

  「我記得好像說過了不要傷害她。」男人的語氣裡沒有一絲情緒,「你怎麼又忘了?「
  「伊瑟,這次可是她先想要殺我哦。而且你都沒看到她剛才的樣子,簡直就是發了狂要和我同歸於盡。」阿黛拉有點委屈地撇了撇嘴,口吻裡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伊瑟——
  當這個名字傳入耳膜中時,楊瑞覺得整個身體似乎瞬間冰凍起來,莫名滋生的恐懼如同螞蟻般啃噬著她的心臟。
  原來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魔黨首領,Lasombra族的伊瑟親王。
  可是,剛才他又為什麼要出手救她呢?
  伊瑟的目光冷冷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是鋒利的長劍尖銳地貫穿了她的心臟,他那沒有波瀾的眼神讓他看上去就像是死亡本身。
  任何人在他面前似乎都只能處於下風。
  楊瑞根本沒看清他做了什麼動作,手裡的」無鬼「一下子就被奪了過去。她大驚之下想要反擊,但還沒有近他的身,就被一股力量給逼得後退了幾步。待再想要衝上前去,她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完全使不出力氣了……
  「伊瑟已經將你的力量暫時封住,現在的你,和一個普通女孩也沒區別了。」阿黛拉不慌不忙地為她解答了疑問。
  楊瑞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響,過度的震驚讓她做不出任何反應,也無法繼續正常思考。」不過有件事我還真是不明白。」阿黛拉走到了她的面前,輕佻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是吸血鬼獵人,我是吸血鬼,你想殺我也說得通,可是我怎麼覺著你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
  楊瑞剛剛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一抬眼見她離自己這麼近,想都沒想就低頭對準她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阿黛拉低呼了一聲,忙扯出了自己的手一看,只見那纖細的指尖差點都被咬斷了,紫紅色的鮮血順著手指就流了下來。幸好吸血鬼本身有自我修復的功能,被咬破的地方又開始慢慢癒合起來。
  楊瑞啐一口吐出了殘留在嘴裡的紫血,用充滿憎恨的眼神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阿黛拉,我一定會殺了你為我媽媽報仇!」
  阿黛拉也開始有些煩躁了,不耐地說道,「對了,剛才你也說了報仇。真是莫名其妙。你媽媽和我有什麼關係!」
  「就是你。就在那天我們見面的晚上,你用深紫魔霧殺了我媽媽!還有小璐!你,你把我愛的人變成了粉塵,你讓她們的魂魄都留不住!」楊瑞終於再也忍耐不住,渾身顫抖地大喊了起來。
  「你說什麼?」阿黛拉顯然大吃一驚。
  「敢做還不敢承認!深紫魔霧不是你Tzimisce親王最擅長的嗎!」楊瑞的雙目赤紅,看上去就像是要一口將阿黛拉吞下去嚼個粉碎!
  阿黛拉似乎一時也不明所以,轉頭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伊瑟。
  伊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楊瑞,吩咐了一句,「來人,先把我們的這位客人送去休息。」他的話音剛落,立即就有兩個年輕的吸血鬼出現在了楊瑞的身後,毫不客氣地抓住了她的雙手。楊瑞咬緊了嘴唇不發一言,沉重的天幕此刻好像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可腳下卻好像還是踩著虛空——難道她就只能束手就擒?
  就在這時,她的耳邊又響起了北宮嵐曾經說過的話——「不過記住,如果被他們捉住,那就不要反抗。只要在那裡等待就好。」
  不要——反抗嗎?
  現在就算是反抗也沒有用。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楊瑞被帶走了之後,這裡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阿黛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笑嘻嘻地活躍氣氛,而是神色複雜地望著一言不發的伊瑟。他那掩映在海藍色長髮間的面具籠了一層明暗不定的陰影,死海般沒有邊際的眼眸投出了隱隱約約的深藍色,隨著光線的不同而變化著奇異的光芒。
  「我那天的確是去了那座城市,但我根本沒有殺她的母親。」阿黛拉終於還是忍不住打破了僵局。
  伊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三個字,「我知道。」
  阿黛拉似乎對這個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伊瑟,你信我說的話嗎?你相信我沒有殺她的母親?」
  伊瑟看了看她,然後給了她一個柏拉圖式的反問,「為什麼不相信你的話?」
  阿黛拉微微一怔,隨即就恢復了慣有的笑容,「你看我怎麼會問出那麼傻的話,比起那個女孩,你當然更信任我。」
  「不過,她剛才說的深紫毒霧又讓我很在意。如果有人使用了這一招,那麼用意再明顯不過,就是想嫁禍給你。」
  「但是這個世上除了我,根本不可能會有人使用這招深紫魔霧……而且嫁禍給我又有什麼目的?讓北宮瑞和我們為敵?你也看見了,她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阿黛拉的臉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伊瑟盯住了她的眼睛,「除了你,這個世上曾經還有一個人會使用這招。」
  阿黛拉臉色頓變,「難道是……不可能!」」我也說是曾經了。但總覺得可能和那個人脫不了干係。不然的話,也不會扯上北宮瑞,難道真的是她……「伊瑟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阿黛拉敏感的察覺到對方似乎有什麼瞞著自己,但她深知伊瑟的個性,如果是他不想說的秘密,那麼別人永遠也問不出來。
  「這裡怎麼也受傷了?」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臉上。
  阿黛拉這才感覺到從右臉頰上傳來一陣刺痛,她伸手一摸,發現那裡居然還在流著血。想起剛才的情景,她立即明白了受傷的緣由,無奈地笑了笑,「可能是剛才那枚「無鬼」。我明明都已經避開了,沒想到還是被它的殺氣傷到了……果然不愧是北宮家的利器。」
  「怪不得到現在還沒有自動癒合。」他的眼中掠過了一絲了然之色,伸手輕輕按在了她的傷口上。
  阿黛拉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下意識地拒絕道,「這點小傷過兩天就會自動癒合,只是慢一點而已。用不著浪費你的元氣……」
  「囉嗦的像個女人。」他冷冷打斷了她的話,低低念起了加速傷口癒合的咒語。
  阿黛拉鬱悶地抬頭望天,「我現在明明就是女人啊……」
  清冷的月光從落地窗外投射進來,淺淺勾勒出城堡裡某個房間的模糊輪廓,周圍的場景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在輕微晃動,虛幻地猶如夢境。此刻的楊瑞已經被禁錮在這個偏僻的房間裡,隨著房門的重重關上,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階下囚。
  不過比起扔到陰森冰冷的囚室,把她關在這樣的房間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或許她是有史以來最失敗的吸血鬼獵人了,不但被封住了力量,就連傳家寶都被奪走了。說真的,她現在很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入錯了行……
  如果奶奶的在天之靈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被她氣得活過來。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呢?
  不知為什麼,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個銀髮男子的面容。如果是他在這裡,一定會露出促狹的笑容,不慌不忙說上一句,「真是笨得可以啊。」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什麼難題都可以解決。
  可是一旦離開他,自己就……什麼也做不了。
  楊瑞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爭氣了,打不過別人已經夠遜了,偏偏在這種反思過失的重要時刻還會想起他……
  不可以,她不能這麼輕易認輸。
  她以身上所流的北宮家的血發誓,一定,絕對不會認輸。
  楊瑞走到了桌子旁倒了一杯冷水,一仰頭全都灌了下去。直入肺腑的涼意讓她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也能以相對冷靜的思維來將整件事細細梳理一遍。
  其實仔細想來,這次的尋仇過程中有一個相當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她和魔黨這兩位親王,尤其是伊瑟之間的實力相距實在太大,完全沒法打。就算她得到了北宮嵐的所有功力和神器「無鬼」,她還是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北宮嵐應該比她更清楚這件事。不然的話,她早就可以自己出手替她的兒子報仇了。何必要將希望都放在她一個門外漢身上?
  那麼既然沒有勝算,北宮嵐為什麼還是讓她盡快來這裡報仇呢?讓她來送死?這顯然不可能。因為即沒理由也沒價值。
  梳理到這裡,北宮嵐臨終前的那句話或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了。
  「有我的功力再加上那個人……」
  看起來,北宮嵐所說的那個人才是關鍵。而且那個人可能和北宮嵐之間已經計劃了些什麼,所以北宮嵐才這麼放心的讓她來這裡自投羅網。
  如果……她繼續在這裡等待的話,那個人說不定就會出現。看似沒有希望的事情,或許很快就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
  這樣想著,楊瑞頓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決定接下來的首要事情就是——好好休息,養精畜銳。
  只有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才能有足夠的精力應對各種意想不到的變化。
  現在,就請夢神安提給她一個深沉的睡眠。
  夢裡,如果有他……就更好了。

《血族新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