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心境

  從早上起來開始,韓楓就心情很好的樣子,一直保持著陽光燦爛的微笑,笑得讓林文秀覺得奇怪起來。
  "小楓,你傻笑什麼?"韓楓已經整整傻笑了一個早上,就算林文秀再怎麼不去注意,也很難忽略掉。
  "呵呵,你看今天天氣多好。"韓楓笑嘻嘻地湊到林文秀身邊給了老媽一個早安吻,這下子,林文秀更加覺得兒子不對勁了。
  "小楓,你今天很奇怪。"林文秀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昨天兒子就不對勁了,平時回家都很準時的韓楓,昨天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還一副彷彿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沮喪模樣,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後來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衝進了廚房煮起了意大利面,還賊兮兮地送出了門,回來又是緊張兮兮地再把自己鎖進了房間。今天就更奇怪了,一大早的起來傻笑,怎麼看怎麼有問題。
  "老媽,我心情好你不高興?你才奇怪呢。"韓楓搪塞著躲過老媽的嘮叨,眼看老媽又有開口的趨勢,他抓起牛奶和蛋黃派就溜出了家門,"老媽我走了,不然要遲到了。"
  "唉,小楓,別跑這麼急,東西慢慢吃,小心噎著。"無奈地看著韓楓跑出去,林文秀歎氣地叮嚀,等韓楓的身影跑了出去,她才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奇怪,今天怎麼了,明明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出門,怎麼會來不及呢,這孩子,神秘兮兮的都不知道在幹什麼。"
  看看老媽並沒有追根究底地跟上來,韓楓心裡鬆了一大口氣。其實韓楓心裡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興奮得睡不著,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走到窗戶邊看見已經在院子裡忙碌的向玲心時,他就急急忙忙地衝下了樓。隱約聽見向玲心關門出去的聲音,他也顧不得自己奇怪的心理,不由自主地跟出了門。想見她,就是想要見她,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單純地想要看見向玲心,想要跟她說一聲,早上好。
  直到看到前面向玲心單薄的背影,韓楓才恍然大悟起來,原來,他是在期待,在期待她的反應。
  韓楓並不喜歡下廚,可是卻對意大利面情有獨鍾,也許是因為這是印象中早早離世的爸爸最愛吃的東西,所以韓楓愛屋及烏地愛上了。可是,林文秀卻不擅長做西餐,於是每次想念爸爸的時候,韓楓都會給自己做上一盤意大利面,久而久之,他也就練成了一手好手藝,甚至愛上了鑽研新的做法。
  莫語最喜歡吃他煮的意大利面,韓楓也不吝嗇地經常煮給她吃。每次煮意大利面的時候,韓楓都會覺得很開心。可是昨晚,當他煮給向玲心吃的時候,那種交錯複雜的感覺讓他覺得很陌生,有些興奮,甚至還擔心自己做得不好吃。
  雖然說不出這感覺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韓楓就是很期待,很想知道向玲心的看法。
  就這麼一前一後地站著,韓楓靜靜地看著前面的女孩,她的背影很瘦弱,還是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腳步看起來很沉重,像是承擔了很多很多一樣。
  不由自主地,韓楓就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幕,她的爸爸瘋狂地打她,不自覺地,他的心猛地沉了下。
  很想衝上前問問向玲心疼不疼,甚至想看看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傷。
  想到這,韓楓加快腳步奔了起來,終於追上了向玲心。他努力平復住自己的心跳,儘管氣喘吁吁,還是燦爛地笑著,看著向玲心。
  "那個,你……"可是一開口,看著她的眼睛,韓楓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向玲心。只是,隨即,她的注意力就轉移了,因為早上有送牛奶的工作,她急著去把牛奶送完,然後去上課。
  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敢去看韓楓那雙太過燦爛的眼睛,所以,只是匆匆地看了韓楓一眼,向玲心就走開了,習慣了冷漠的向玲心雖然對韓楓有著淡淡的感激,卻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心情。
  但是,心,卻是不同的,可整整十二年的冷漠,她早已忘了什麼叫熱情。
  看著向玲心毫不留戀地離開,韓楓失落地站在那裡,望著向玲心的背影,心裡的失望一點點地在擴大。她竟然連給他一個微笑都不願意,就這樣匆匆一眼就走了,這樣的冷漠讓韓楓心裡不是滋味,原本興沖沖的期待彷彿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冷得讓他打顫。
  韓楓沒有想過要向玲心道謝,因為昨天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可是韓楓以為,至少向玲心會對他多看一眼,衝他笑一下,哪怕只是微微地扯動一下嘴角也好。
  可是什麼都沒有,她走了,走得那麼匆忙,彷彿他只是個陌生的過路人,不小心擋了她的路一樣。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向玲心的反應,他只是覺得失望,濃濃的失落感佔滿了他的心頭,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不甘心。
  時間還早,街上空蕩蕩的,這個時候去學校根本連教室門都還沒有開。
  "見鬼,我這是在做什麼。"韓楓這才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樣的蠢事,看看無人的街道,韓楓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算了,去看看小語吧,昨天沒去看她,那丫頭不知道有沒有生氣了。"
  想著,韓楓丟掉心中的那種奇怪的失落感,努力的將向玲心的影子從心中趕了出去,然後朝莫語家走去。
  "呀,是小楓啊,今天怎麼一大早就來了?"開門的是莫語的媽媽,一看是韓楓,馬上熱情地招呼進來。
  "莫阿姨,我來看看小語,她起來了嗎?"韓楓乖巧地說,對於總是那麼疼他的莫家父母,他一直都是很尊敬的。
  "起來了,那個丫頭啊,還在為你昨天沒來的事情生氣呢,我們怎麼勸就是不聽,還好你來了。"莫媽媽抿嘴一笑,但是提到自己的女兒,卻又開始歎氣了,"不過小楓,阿姨希望你別怪小語,那孩子從小就得了這種病,除了你,沒有一個朋友,自然對你的依賴就重了些,你別討厭她。"
  "小語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她這麼可愛我怎麼會怪她。"韓楓笑著說,他當然明白莫阿姨和莫伯伯為了小語的事情費了多少心思,而他也是真心的喜歡那個單純的小女孩。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那你快去吧。"莫媽媽笑著說。
  "好,我這就去看她。"韓楓說著就往莫語的房間走去。
  "小語,開門呀,是楓哥哥,小語不想見我嗎?"嘗試著推了推門,是鎖著的,韓楓歎了口氣,小語每次都這樣,一生氣就把自己鎖起來,也不管別人多麼的擔心。
  不過還好,聽見他的聲音,緊閉的房門瞬間開了,莫語小小的身影跳了出來:"楓哥哥,真的是你?"
  "當然是我。"韓楓溫柔地拉著莫語走出房門,在院子裡坐下,"小語怎麼了,這麼看著我?"這才發現莫語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韓楓不由得奇怪。
  "我在想楓哥哥是不是假的,要不然為什麼昨天沒有來看小語呢?小語一直在等,可是楓哥哥沒有來。"莫語垂下頭,慢慢地說。
  "小語乖,昨天是楓哥哥不好,楓哥哥學校裡有事,回家已經好晚了,所以才沒有來看小語,可是小語要答應楓哥哥,下次楓哥哥趕不過來的時候你可不許發脾氣,不然楓哥哥會擔心的。"
  "那楓哥哥會像昨天那樣不來看小語嗎?"莫語歪著頭看著韓楓。莫語喜歡和韓楓在一起的感覺,離開韓楓,就會覺得緊張,從小患有自閉症的她無法上學,而韓楓上學的日子就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因為沒有韓楓在,做任何事都會覺得無法安下心來。這種依賴是長期慢慢積累形成的,已經變成從內心深處散發的濃濃感情了。
  "當然不會,只要楓哥哥有空就一定來陪小語,你說好不好?"摸摸小語的頭,韓楓溫柔地說。每次對著莫語,韓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其實應該說,只有在面對向玲心的時候,才會激發出他本性的另一面,不由自主地就變得惡劣起來,對別人,他都是溫和的。
  怎麼又想到她了?韓楓不是滋味地甩甩頭,在看見莫語快樂的點頭時,心情才好了起來。
  只是,韓楓忽然看著莫語問道:"小語,你喜歡我做的意大利面吧?"
  "當然啦,我最喜歡楓哥哥做的意大利面了。"莫語點點頭。
  "真的?那小語覺得好吃嗎?"失落了一早上的心因為莫語的一句喜歡而微微得到了安慰,韓楓看著莫語,還有一絲不確定。
  "好吃,當然好吃,楓哥哥做的意大利面是最棒的,人家還要吃一輩子呢。"莫語天真地點點頭。
  "真的嗎?謝謝你,小語。"韓楓笑了起來,因為莫語天真的安撫,他的心不再那麼空蕩蕩的。
  應該是好吃的吧,向玲心什麼也不說,也許只是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麼,韓楓想,可是心裡卻還是有絲喪氣,有絲失落。
  他是期待的,期待向玲心對他說一句:好吃,還有他希望看到她笑……
  "楓哥哥,你怎麼了,今天你很奇怪。"看著韓楓,像莫語這樣單純的人,還是輕易感受到了韓楓身上不一樣的地方。莫語的眼睛裡有著深深的依賴,看著韓楓,就像是看著她的全世界一樣。
  "傻瓜,楓哥哥什麼事都沒有,好了,小語好好休息,楓哥哥要去上課了,不許哭知道嗎?"摸摸莫語的頭,韓楓勉強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失神。
  "小語不哭,楓哥哥會來看我嗎?"
  "當然,只要小語乖乖的,楓哥哥一定來看你。"
  "小語會很乖很乖的。"莫語拚命地點頭,只要是他的話,她都會去聽,去做,只要可以留在他的身邊就好。
  "是,我們家小語最乖了。"拍拍莫語的臉頰,韓楓笑著揮手離去。
  還是小語最乖了,要是向玲心也像小語這樣乖,那就好了。韓楓胡思亂想著,隨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向玲心像小語一樣?韓楓天馬行空地想像著向玲心乖巧的模樣,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辦法把向玲心和乖巧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又想起她了,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總覺得在思念呢?沒有了小語天真的安慰,那始終不曾從心裡消退的失落感,再次強烈地在韓楓的心裡氾濫開來。

《閃亮的帕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