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注視

  好不容易盼到了去野營的日子,同學們個個都是無比興奮,特別是當大家真的走了一天的山路鑽進了眉山腹地的小山丘時,都忍不住開心地大叫起來。雖然很辛苦,但是一路上太多的新奇,太多的第一次感觸,讓大家的情緒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
  這裡和他們平時熟悉的環境是不同的,青山綠水,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景象,遍佈的雜草和不知名的蟲鳥叫聲,完全不同於城市的燈紅酒綠還有喧囂,大家都歡呼起來,就連平時冷漠的向玲心,都忍不住看著高高的蔚藍天空,表情柔和了起來。
  向玲心抬頭看著天空,天空好藍,周圍還有淙淙的水聲,小鳥們叫得那麼歡快,這一切都讓她原本緊繃的心放鬆起來,嘴角不自覺的多了一抹笑容。
  韓楓一直看著向玲心,看見她表情的放鬆,看見她的笑容,那種笑容是那麼的純真透明,讓他一瞬間感動起來,心中似乎有什麼在騷動,而他的心裡自動記錄了這個難忘的日子,向玲心第一次微笑的樣子。
  眉山很大,除了層巒迭起的山峰,還有高高低低的小山谷,他們現在正在第一個山谷裡,找了一個還算平整的地方安營紮寨。班主任給大家安排了任務就動手開始做飯。說是做飯其實也很簡單,為了減輕背包的重量,他們也沒有帶菜什麼的,只是帶了很多的方便麵,便於烹飪。
  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大家都各自忙去了,有幾個平時體質比較弱的女生蔫在了地上,不管平時多注意形象的女生,還是多漂亮的女生,現在都無精打采地歪坐著。
  向玲心在遠處坐了下來,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疲倦,但是又沒有那麼的疲倦,她坐在那裡看著遠方,似乎有點興奮也有點好奇,雖然臉上那種冷漠的神情淡了很多,但是這樣的她還是讓人無法靠近。
  韓楓抱著一堆樹枝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向玲心呆呆地望著天空,那種嚮往而又酸楚的表情,讓他不由得心裡微微地一動。從那天開始,他一直沒有機會跟她說話,也不知道要怎麼去跟她說話,心裡又悶又慌,一天一天過去,心裡的這種空洞、著急的滋味就好像一天天在滋長,沒有辦法控制。
  這個神情是他陌生的,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玲心的臉上流露出那樣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她的心,那顆滿目瘡痍而又孤獨的心。
  其中,至少有一塊傷疤,是因為他而造成的,想到這裡,韓楓就覺得愧疚。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他想和她說些什麼,可是就在他快要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高臨風扯開嗓門喊了句:"老師,柴火來了。"然後就拖著他衝向了他們的班主任老師。
  不一會兒,簡易的方便面製成了美食,一陣一陣的香味引得早已飢腸轆轆的同學們衝了過來。
  "哇,我第一次覺得方便面也是這麼好吃。"無論是向來自詡紳士的男生還是矜持的女生,此刻都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了,民以食為天,餓過頭的他們全體圍了上來,你一碗,我一碗,吃了起來。
  而向玲心,卻被有意無意隔在了人群的外面。發現她排在後面,幾個女生嘀嘀咕咕咬了一陣耳朵,然後故意你一勺我一勺的,把最後一點面全部分光。等到向玲心靠近鍋子,鍋裡幾乎只剩下一點湯水,什麼都沒有了。
  向玲心一愣,但是對著四周不懷好意的目光,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鎮定的伸手舀了幾勺麵湯,走到自己的小行禮袋放置的地方,拿出幾塊餅乾就著湯吃了起來,絲毫不在意大家對她的忽視。
  原本等著看向玲心發脾氣的人沒趣地轉過了頭,有點掃興的開始吃了起來。對著一個木頭娃娃,他們還有什麼興致呢?
  於是,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圍在一起談天說地鬧了起來,原本疲憊的身體敵不過對野外的好奇心,少男少女們繼續歡快地鬧著,而向玲心獨自一個人坐在離他們遠遠的地方坐著喝著麵湯,陪伴她的,只有涼爽的清風。
  而剛做完飯的班主任也累得夠嗆,弄好這麼多人的晚飯之後,她連吃東西的力氣彷彿都沒有了,就更沒發現自己的學生們在玩什麼把戲,囑咐了大家別亂走之後,就往樹叢那邊的小溪走去,她現在只想洗個臉讓自己精神一下。
  "切,沒想到都沒有人願意跟她一組,她還死皮賴臉地來了,不要臉,她來幹嗎啊。"
  "就是呀,韓楓真可憐,莫名其妙被班主任要求和向玲心一組,一路上肯定受氣了吧。"
  "怎麼會不受氣,你沒看到向玲心脾氣多恐怖,說話尖酸刻薄的。真是,她不是很窮嘛,幹嗎這次還要賴著來,她哪裡來的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越刻薄,彷彿別人的不幸只是他們的笑柄罷了。
  韓楓夾在中間,說"是"那是煎熬自己的心,說"不是",他卻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只是,他卻無法繼續忍耐下去,那一句句奚落的話彷彿在揪他的心一般,好痛好痛。真想就這樣什麼都不顧的大吼,說向玲心不是這樣的,你們這些只懂得傷害別人的人才讓人覺得噁心!可是,他說不出口。只能遠遠地看著向玲心,默默地在心裡說著對不起。
  可是再坐了一會兒,他實在無法忍耐下去了,霍然站了起來,離開了人群,他不能管別人的嘴巴,但是至少可以不去聽吧,繼續聽下去,他真的覺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唉,韓楓,你怎麼了?你幹嗎去啊。"高臨風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下,隨即抱怨起來。而其他幾個女生也許是因為看到韓楓的臉色不大好,也不敢多說了。
  韓楓牽強地笑了笑,他說不出口自己對向玲心的同情,只好搖了搖頭:"沒事,你們繼續,窩在一起熱死了,我坐開點吹吹風。"說著,他還故意做了個熱得半死的動作。
  "唉,我還以為你怎麼了,不早說,突然站起來嚇人。"高臨風連忙揮揮手讓韓楓走開。
  看到大家不再看著他,韓楓這才吁了口氣,靜靜地抱著手裡的麵條在沒有人的地方坐了下來,悄悄地注視著向玲心。看著她,他的心就漸漸地平靜下來了,這種感覺很奇妙,但是韓楓很喜歡,這種靜靜地看著對方的感覺,讓他覺得似乎是在守候一樣。
  他什麼都做不了,但是至少可以這麼看著她。

《閃亮的帕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