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章 陌上桑(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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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老怪的確是個很難纏的老頭兒,獨孤冷在房間裡陪他喝酒一步也不能離身,這找獨孤涼的事全都落在我一個人的頭上。幸好沈素心有些手下,辦起事也利落,說在鎮外的桑田里有人看見了獨孤涼的影子。
  沈素君固然著急,可是跟著也是累贅,於是我和沈素心匆匆地出了門,趕往鎮外的桑田。桑香鎮之所以叫桑香鎮也是有緣由的。原本十幾年前,這個鎮子上的男人都去打仗了,鎮子上的女人們為了生存就開始大量的種桑養蠶,人傑地靈的地方出了許多靈巧的姑娘。這裡的絲繡也出了名,桑香鎮的名氣也就傳了出去。
  「這麼好的天氣,怎麼田里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沈素心搖搖頭:「這個鎮子上最近一年裡不停的有姑娘失蹤,都是採桑的姑娘,所以沒人敢來田里採桑。」
  「這就怪了。沒有發現無名屍首麼?」
  「沒有,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突然有碎碎的腳步從背後響起來,我和沈素心互相使了個眼色躍到頭頂的大樹上。一個女子匆匆的跑進桑田,躲在一棵桑樹下瑟瑟發抖,不過這種藏身的方法未免太拙劣,那些追來的蒙著面的魁梧男子一眼就看見了女子瘦弱的身軀,大喊一聲:「往哪裡躲,你個小蹄子……」
  沈素心最討厭看見的就是女人被欺負,沒等我拉住她,已經從樹上躍下去擋在那壯漢面前:「喲,欺負人哪!那我可不能不管。」
  大漢嚇了一跳:「你是從哪冒出來的敢管大爺的閒事。」
  「少說廢話,嘗嘗姑奶奶的拳頭。」
  沈素心不由分說就跟那幾個壯漢打了起來,那幾個人無非是三腳貓的工夫,哪是沈素心的對手?三招下來已經吃不消,屁滾尿流地逃走了。她得意地拍拍手說:「擺平了,他們為什麼追你?」
  女子嚇得臉色發白,這會兒緩過神來,臉上又飄起一抹病態的紅。她傻傻地看著我們,許久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姑娘你別害怕,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肯定能幫你。」我拍著她的背輕輕安慰著。
  女子哭了許久,這才慢慢平靜下來說:「小女子叫櫻桃,家在離這鎮子幾里外的李家莊。十幾天前小女子來鎮子上趕集賣一些綢緞補貼家用,賣完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女子走到鎮外的官道上時,突然覺得身體一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很大的宅院裡,那裡面有許多和我年齡相仿的姑娘,她們日夜在裡面採桑養蠶抽絲。看管我們的,是一個年事已高的婆婆,她指揮我們做這做那。到了晚上我才聽一個姑娘說,她是鎮子外大槐樹村的姑娘,也是被捉到那裡去的。原來那裡的姑娘們就是近年來鎮子裡丟的姑娘們,她們被秘密地囚禁起來了。」
  「囚禁?」沈素心來了興致,「那是什麼地方?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今天有個黑衣人闖進了院子,那黑衣人武功特別高強,掌事的婆婆敵不過,就將瑟瑟發抖的我當擋箭牌扔給那黑衣人。我心想糟糕,那黑衣人卻沒有殺我,反而將我推開。掌事的婆婆怒氣沖沖地拿劍刺過來,我不小心被刺傷,於是黑衣人就救我離開了。」
  「你依然沒看清楚那是什麼地方?」
  「我疼得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在這桑田附近,然後那些漢子追上來,我就急忙逃過來,接著就遇見了你們。」
  我這才發現櫻桃的手臂上血跡斑斑,血還不停地滲出來。
  沈素心氣得跺了腳:「早知道就將那些走狗抓過來問個清楚,現在估計追也來不及了。」
  「這個不急,還是帶櫻桃回府治傷比較要緊。」
  說罷,我便和沈素心帶著櫻桃回到沈府。沈素君不在湖心小築,她那個伶俐的丫頭小紅替櫻桃處理好傷勢並告訴我們:「夫人請小姐去花廳裡做女紅了,她每天的這個時候都要教小姐刺繡。」沈素心吩咐小紅照顧好櫻桃便帶我去了花廳。
  沈夫人雖然已是不惑之年,但風韻猶存,她絲毫沒察覺我們已經立於花廳門前,還在認真地跟女兒講著絢帶繡的繡法。
  「伯母。」沈素心抓起個蘋果不客氣地塞進嘴巴裡,「伯母整日教堂姐這些東西,還不如讓她學功夫來得實在。」
  「你這小丫頭,女人若不會女紅將來怎麼嫁人?那些舞刀弄槍的東西是男人的事。」沈夫人抬起頭看見我愣了一下又笑了,「這位姑娘想必就是君兒說的柳如煙柳姑娘了吧?」
  「是的。」我福了福身子,「見過夫人。」
  「免了免了,那位獨孤少爺可有消息?」
  「沒有。」我歎口氣,獨孤冷想必也等得急了,我還是先回去跟他報個平安再行商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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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棧,獨孤冷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客房門前。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直直地看著我說:「這個房間不對。」
  「不對?」他每次思考時就是這種神經質的表情,我也見怪不怪地把他推進屋裡問:「有什麼不對?」
  「這個房間不對,四哥雖然瘋顛,但是以他的武功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挾持的幾率幾乎為零。」
  「也許他被人下了蒙汗藥,所以沒有掙扎。」
  獨孤冷搖搖頭,在屋子裡慢慢地來回走著:「不像,我檢查過茶杯,房間周圍也沒有迷魂煙的灰塵。況且,就算他們將他迷暈,扶著他出門不可能沒人看見。」
  「那就是了,我今日出去尋找時遇見了江湖捕快沈素心,她一直派人看著客棧,就是怕四哥遭遇不測。她的手下看見一個人扶著另一個人,鬼鬼祟祟地離開了客棧。」
  獨孤冷點點頭:「這就是挾持四哥的人所使用的障眼法。他命人從客棧門前走,而他則帶著四哥從另一個門裡走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房間裡有密道?」
  獨孤冷在地板上來回走著,忽然蹲下來這裡敲敲那裡敲敲。我接口道:「下面也是廂房,難道他們挖空了樓板逃走了不成?」
  「為什麼沒有這個可能呢?」獨孤冷邪邪一笑,他抓住我的腳,嚇得我將送到嘴邊的茶全都灑在了地板上。
  「獨孤冷,你找打。」我的拳頭揮過去被他牢牢地握住:「你看這茶水。」茶水在地面上蜿蜒著,順著地板的縫隙流淌,一直到了牆根的地方滲下去就不見了。獨孤冷笑笑:「看來這客棧裡的確有玄機。」
  那塊木板是活動的,有人將厚厚的木板掀下來以後又嵌上去的。木板下面就是樓下的廂房,裡面的佈置和裝飾跟上面的房間一模一樣。我和獨孤冷跳下去,一眼就看見床上睡得正香的獨孤涼,旁邊的茶碗裡還有沉澱下的白色粉末。
  「是這樣就對了。」我歎了口氣:「這個人必定是利用樓上和樓下兩個房間相同的佈置,先是將四哥迷暈了,將他從上面的房間直接轉移到下面的房間,讓我們以為四哥已經被劫持出客棧了,等我們都離開客棧的時候再將他轉移走。四哥醒來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喝了加了蒙汗藥的水又睡了過去。」
  「有幾點說不通。」獨孤冷檢查獨孤涼只是睡過去卻沒受傷以後說,「首先,上面那個隔板必定是我們來客棧之前準備好的。其次,這個客棧是鎮上唯一的客棧,那個人料定我們會住在這裡,可是他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住他事先設計好的這一間?第三就是,店裡所有的茶水都是店小二送進來的,如果有陌生人進來下藥的話,四哥一定會有所察覺,那樣一直守在門外的店小二不可能說他沒有聽見裡面有什麼異樣。這說明,那個人一定是這個客棧裡的人,四哥和我們一起見過他並沒有防備,而且店小二也聽命於他。」
  「客棧老闆?!」
  獨孤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既然他沒有立刻加害,恐怕四哥暫時是不會有危險的,我們還是不要打草驚蛇,先上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你把今天在店外發生的事跟我仔細講一下。」
  正說著,門外有了扣動門環的聲音。我們施展輕功回到了樓上的房中,透過縫隙,客棧老闆端了些飯菜進來,他謹慎地在門口望了又望,這才從懷裡掏出個白瓷的小藥瓶放在獨孤涼的鼻子上,才一會兒工夫他就揉著腦袋幽幽地醒過來。
  「少爺,該吃飯了,小的端了些飯菜來,快吃吧。」
  「七弟?」獨孤涼四下看著問,「我要七弟,我要漂亮的仙女姑娘。」他像大夢初醒一樣拉住客棧老闆的手說,「那仙女姑娘是老丈的女兒吧,晚輩獨孤涼參見岳父大人。」
  客棧老闆嘿嘿地笑,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賢女婿快請起,還沒提親叫什麼岳父大人啊?」
  獨孤涼嘻嘻地笑:「那晚輩立刻派人來提親。」說著就要往外走,被客棧老闆一把拉住:「別急啊,聘禮賢女婿不是已經帶來了嗎?」
  「帶來了嗎?」
  「是啊。」客棧老闆的眼睛猛然亮了起來:「你忘了嗎?就是那件冰蠶天衣啊,只有仙女姑娘才配穿那件衣服啊。」
  獨孤涼愣了半天,這才拍著手笑起來:「記得了,記得了,我帶了冰蠶天衣,那衣服被仙女姑娘拿走了啊。」
  「柳如煙?」客棧老闆驚呼出聲,他謹慎地四下看了看,又恢復了和顏悅色的樣子說:「先不說了啊,你把飯吃完就去睡覺,你的七弟過幾天才回來,他吩咐我好好照顧你。」
  獨孤涼也就信了,將桌子上的飯菜一掃而光,在客棧老闆的勸說下喝了杯茶,這才沉沉地睡過去。
  確定了獨孤涼的安全,我才把白天發生的事仔細地跟獨孤冷說了一遍。獨孤冷在我耳邊笑得格外暢快,他伏在我耳邊說:「你現在再去一次沈家……」
  沈家的夜晚格外的寂靜,這寂靜裡面又夾雜著幾分不平靜,我翻過高高的院牆來到湖心小築。沈素心來到沈家後就與沈素君住在小築裡,一個東廂房,一個西廂房,中間隔了個前廳和書房。
  沈素心聽見聲音立刻機警地拿起身邊的寶劍厲聲問:「誰?!」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
  沈素心壓低聲音問:「你怎麼這時候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當然有事,我們現在要悄悄地離開沈家,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沈素心換了夜行衣,兩個人趁著夜色出了沈家。

《春雨如酒柳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