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踏春

    三月三日的那一天,元寶提醒我,今天是死去的二妹的忌日。我們兩個在隔離的屋子裡面歎息,元寶默默的流淚,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這個事情。即便再沒有感情,知道自己同她的血緣關係後,都無法刻意忘記。我拍著元寶的肩膀說:「記住你二姐,我們要好好努力,至少,不要餓死。」
    吐了一口氣,看著元寶說:「我想,今天我們吃素吧,懷念你二姐。」元寶點點頭,我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有點肉也沒關係,我們用肉來祭奠她,也算讓她吃的開心。」元寶想了一下,又點了點頭。中午來送飯的是小麥,她很不開心的接受了我的任務:幫我燒一些黃紙。我和元寶在屋子裡面跪著,喃喃的祈禱二妹可以投胎到好人家,然後把祭奠二妹的肉分著吃了。
    我想,懷念逝去的親人是必要的,然而因為懷念而傷身,則是愚蠢的。我將會代替我那沒享受過的二妹,吃遍天下美食,以此來完成她的心願。
    元寶日漸強壯起來,吃的藥也換了,據說到了水痘後期,要吃一些潤肺的藥。我和元寶沒事就在小屋裡面追逐打鬧,以便強身健體。每次都會打的面目猙獰,以我的咆哮和元寶的哀嚎作為結束。
    就這樣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溫暖的春光。在屋子裡面呆了十天麼?總之元寶被大夫判定完全沒事,才放了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真好,地面都開始返青了,原來我不在的王府,變化這麼大!興奮的嚎叫著和元寶準備奔跑,卻發現崔管家他們把我們睡過的東西開始焚燒……有這麼誇張麼,又不是禽流感……
    而府裡的其他人,則把我們兩個趕去洗澡,聲稱身上的衣服也要燒掉。早知道,就穿一身破衣服了,燒掉都不可惜。收拾得當出來,我和元寶也算衣著光鮮,大家圍著我們嘖嘖稱讚,「小蘇,你怎麼沒瘦啊?」「元寶,你真的得的天花嗎?怎麼沒有留疤啊?」「真的呢!是不是大夫給診斷錯了啊?」我連忙解釋了一下,「元寶得的是很輕很輕的天花,沒什麼大事的。」元寶大約想起了白酒擦痘,身上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外面的世界真美,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兩三天之後,少爺帶著我們去踏春,我們包括夫人,許老婆子,我和元寶等等,崔管家在家裡看門。一路上根本不可能和少爺說話,這就是他許諾的踏春啊……路上聽許老婆子她們的口氣,踏春年年都有,原來不是為了我特意準備的,心情更加低落。
    現在如果出來一群強盜,該多好,然後我扛起少爺就跑,來一個小蘇救美,然後名垂青史,不過真要來了強盜,估計我自己都難保。一路上走著,發現果然是太平盛世,雖然很多人衣不蔽體,但是強盜始終沒有出現。
    少爺偶爾拿著眼睛瞟我一下,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睛之後,我立即昂首挺胸的轉過臉去做眺望祖國的大好河山狀,不想理他。強盜雖然沒有出現,不過到了一片桃花林稍微歇息的時候,卻時常有人和王侍郎打招呼。
    「哎呀,這不是王侍郎嗎?攜尊夫人出來賞花?」「下官見過張尚書。這是家母和一干下人等,在下尚未娶親……」「哦……冒昧冒昧。」「哪裡,哪裡,叫大人見笑了。」我在旁邊低著頭,迸發出兩個字:虛偽。
    剛走了兩三步,突見一個肥胖的人插身而到少爺面前來,其速度與身體肥胖指數非常的不相稱。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胖人之中像我這麼靈活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眼前這位絕對是勁敵。「王侍郎,下官還未恭喜您哪!王侍郎此番調任吏部,實乃順應民心,順應天意啊!大人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到吏部之後必定大有作為,大展宏圖,這也是下官之福,朝廷之福,天下萬民百姓之福啊!這個地方賞花人多眼雜,不如到下官那邊去,那邊風景優美,桃香陣陣,而且下官特地找了軍士保護,閒雜人等不會來打擾,非常清淨,下官也可與大人把酒言歡,共暢國事!」「嗯……這位大人是?恕在下眼拙,一時沒能認出來,慚愧慚愧。」「啊,大人日夜操勞國事,下官的名字何足掛齒!下官是吏部一名主事,名喚章夢千。章並非張首輔的張,而是出口成章的章,夢乃是莊周夢蝶的夢;千則是文章千古事的千。」少爺一拱手,「久仰久仰,今日出來只是忙裡偷閒,就不叨擾章主事了,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看到少爺如此風光,夫人臉上很有光彩,大家也都小小的議論一下。少爺走出幾步,突然眉頭緊皺,「剛才那個章……叫章什麼來著?」元寶搶答:「章並非……那個張什麼的的張。」我截住元寶的話頭:「章夢千。章魚的章,白日夢的夢,一千兩銀子的千。」
    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許老婆子突然開口:「哦,原來是章夢千啊。」大家全都齊刷刷的看著她,夫人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認識他?」許老婆子搖搖頭,「剛才聽他繞啊繞啊,沒聽明白他的名字,剛才小蘇一說,我回過神來了。」
    再後來,這一路上,我成了除少爺之外的大家的翻譯。

《霸王龍也有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