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好了嗎?洗好了就出來。」歐天姿倒了杯橙汁,轉頭沖浴室喊道。
  幾秒鐘後,浴室的門慢慢打開了,但裡面的人依舊躲躲閃閃,探出半個頭,眼神委屈,「我真的要穿這個?」
  「你還有其它選擇嗎?」歐天姿忽然玩心大起,跑過去一把把他拖了出來。淺藍色的女性睡袍穿在畢非焉身上半長不短,剛剛及膝;帶子雖然已被扣得很緊,但還是露出了纖細的鎖骨和晶瑩如玉的肌膚;腿修長,曲線完美。
  歐天姿吹了記口哨,真是賞心悅目呢。「應該拿相機拍下來,傳到網上去,那些MM們看見了一定會尖叫的。」
  畢非焉給了她一個「少神經」的白眼,走到沙發前擰眉,轉頭說:「我能不能不要睡沙發?」
  「那你想睡哪?」
  畢非焉的目光朝臥室飄了過去。歐天姿挑起眉毛,「你想睡床?」再看他,好純潔期待的眼神,倒令她覺得自己心理邪惡。
  「好吧,一起睡。」歐天姿從衣櫃裡再抱一層薄被出來。睡就睡,誰怕誰?
  果然如她所料,美少年乖乖鑽進被窩,手和腳都放得規規矩矩的,倒頭就睡。歐天姿有點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的現象,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坐在另一側床邊,凝望他的睡容,歐天姿開始走神。有關於衛淡嶸的話像留聲機般在她耳邊重複播放,一遍又一遍,聽到疲倦。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那麼,為什麼不下定決心背負到底呢?為了他,為了這麼一個她所喜歡的人啊……
  心中一拿定主意,整個人就覺得輕鬆了許多。歐天姿抓了個枕頭過來,再看畢非焉一眼,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晚安,小傢伙。」
  「喀」的一聲,燈熄了。
  歐天姿發誓她絕對不是因為害怕所以才一直沒有睡著,她只是……只是……是畢非焉身上的香氣干擾了她的嗅覺,讓她覺得心神不寧。對,肯定是這樣。沒錯!奇怪,他用的是她的沐浴液和洗髮水啊,為什麼她會覺得聞不慣呢?
  然後,在她閉著眼睛思緒翩翩時,感覺身旁的人動了一下,轉過身來。呃?他要幹什麼?歐天姿忽然有點緊張,空氣中聚攏了某種無形的壓力,她覺得頭皮有點發麻。這小鬼是在看她嗎?他想幹什麼?為什麼久久沒有動靜?歐天姿終於忍受不了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猛地睜開眼睛,畢非焉的臉停在距她頭頂不到5厘米的地方,本來很專注的眼神在見她睜開眼睛後頓時變成了錯愕,像個幹壞事被大人抓到的小朋友,因為太過慌張。反而忘記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在看什麼?」歐天姿非常冷靜地開口,打破一室的靜謐。
  畢非焉的視線開始慌張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敢再與她對視,四週一片黯淡,惟獨那雙眼睛明亮如星,雖是狼狽,卻依舊動人。
  「你是在看我嗎?」歐天姿的第二個問題使少年臉上露出了更加尷尬的表情。他顫顫地說了句「對不起」就想躺回去,歐天姿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笑著罵道:「膽小鬼!」
  然後,她抬起頭,吻住了他的唇。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昏黃的街燈在夜色的襯托下給玻璃鍍上一層深藍色,那蜿蜒遊走的水珠,縈繞成窗上別緻的風景。
  潤物,細無聲。
  第二天上班,歐天姿遲到了。
  她一邊接受同事們的早安聲,一邊推開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散架。真是失策,她似乎找了個沒什麼經驗的情人,熱情有餘,溫柔不足。
  歐天姿一邊柔著自己的肩,一邊隨口問道:「今天有什麼安排?」
  盡忠職守的助理回答:「羅小姐派人送了這個文件袋給妳。」
  歐天姿打開牛皮袋,裡面是一份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她看著這份好不容易搞定的戰果,卻沒太多欣喜之色,只是淡淡吩咐道:「Hellen,打電話給杜寒飛告訴他今天過來簽字。」
  Hellen驚訝地看著那份協議書,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妳是怎麼說服她做出讓步的?沒可能啊,她手上有很多杜寒飛偷情的證據,真要鬧上法庭的話,分到85%的資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不好嗎?不必弄得法庭相見,和平分手了。」歐天姿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報紙,冷笑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對夫妻的離婚官司怎麼打,這下大家要失望了。」
  「能不弄得公堂相見,的確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法。」Hellen感慨著,忽又想起一事,「對了學姐,還有這個邀請卡,妳好大面子,秦大律師親自送來的哦,可惜妳不在。」
  歐天姿神色複雜地接過請貼,打開來看,秦方剛勁漂亮的字體躍然入目。
  「是秦大律師五十大壽和他的大兒子結婚的邀請卡,雙喜臨門,真是讓人艷羨。」
  「結婚?」歐天姿好一陣子的怔忡,好快啊,一轉眼間,大家都那麼大了,秦成比她大一歲,二十六,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
  「嗯,妳看新娘的名字有沒有覺得有點眼熟?是VITV的當紅主持人印小優呢。我好喜歡她主持的節目的!哇,娶到這樣的妻子,真是好幸福。」
  歐天姿笑笑,懶洋洋地將邀請卡放到一邊,問道:「還有其它什麼嗎?」
  「既然杜寒飛的事情這樣就算結束了,我們可以籌備下一個案子了吧?我手上有三份預約,妳看看你對哪件比較感興趣。分別是……」Hellen一一念了出來,歐天姿的神思卻飄到了其它地方,打斷她說:「既然杜寒飛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想休假。」
  「什、什麼?」Hellen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休假?怎麼可能!這個工作狂居然說要休假?
  歐天姿瞟她一眼,「妳不高興?我休假不就等於妳也休假?」
  「可是……可是我進事務所一年多以來,妳從來就沒休過假啊,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真讓人不習慣啊。」
  「那妳就從現在開始習慣吧。」歐天姿給了她一個很燦爛的笑。
  Hellen誤解了那個笑容的意思,「哦」了一聲,眨眼說:「明白了,是和某某人一起去休假吧?昨天的電影好看嗎?今天的報紙這麼風平浪靜,看來是很順利了?」
  歐天姿柔柔眉心,有點無可奈何,「Hellen,妳真的很八卦耶!還不快--」最後一個走字沒說完,對方已飛速閃人了,不愧是一年來訓練有效。
  歐天姿拿起那張邀請卡默默看了一會兒,七月三號,這個週末。好快啊,這就成家立室了,過不久就會有孩子,孫子一出世,就真正的三代同堂了,想見那幅畫面,會更加溫馨。
  她露出一絲苦笑,強行將那種彆扭心理抹去,然後撥了畢非焉的手機。「你在哪裡?下午有通告?嗯,幾點結束……這樣啊,那等採訪結束,陪我去個地方吧,我需要你的參謀。嗯?什麼事?現在不告訴你。」
  掛上電話,對著計算機屏幕又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好奇怪,她好像只有面對他時,才能把撒嬌的口吻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而且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才剛和畢非焉分開,就覺得自己開始想他了呢?
  鎂光燈不停地閃爍著,畢非焉衣著光鮮地坐在沙發上接受記者採訪。這可以說是官司以後他第一次正式露面,為即將開拍的新片《靜默之堂》做宣傳。
  「請二少簡單講一下這部電影的內容好嗎?」
  「講的是某處校園發生了連環殺人案,以及從中牽引出男女主角十年的感情糾纏。」
  「那麼你在片中扮演的是個怎樣的角色呢?」
  「扮演一個智商很高,但性格有點冷傲的天才型學生,他對其他事都可以很理智,但惟獨對女主角例外,在她面前,他很柔軟,充滿愧疚和憐惜等複雜的感情。」畢非焉對答如流,一旁的Peter總算鬆了口氣,看來這次復出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
  「那麼,女主角是什麼樣的性格呢?」
  「這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問扮演者本人呢?」畢非焉駕輕就熟地讓眾人的視線轉移到一旁被冷落了的女藝人身上。
  這個名叫鍾蔚藍的女孩子還是新秀,第一次擔當主角,毫無名氣,自然不受注意。見記者將話筒對向她,連忙緊張地說:「這個……我演的是一個很孤僻很早熟,甚至可以說是傲慢的女孩子,她有很淒涼的身世,童年也過得非常悲慘,所以性格很偏激。但二少用他的體貼關懷慢慢感動了她,最後終於走到一起了。」
  「第一次和二少合作,感覺如何?」
  鍾蔚藍表情豐富動作誇張地說:「我覺得,自己好緊張哦,和那麼漂亮的人對戲真的壓力會好大,因為一看見他,就根本忘了該說什麼,更別提要在氣勢上壓過他……」
  記者又將話筒轉回畢非焉,「二少,你覺得你在現實生活中會喜歡劇中女主角那樣性格的女孩子嗎?」
  畢非焉搖頭說:「不喜歡。」
  回答得那麼乾脆,倒叫大家都小小驚了一下。記者連忙追問:「為什麼呢?」
  「我喜歡……」畢非焉的視線透過鏡頭落在了很遙遠的某個地方,唇邊泛起迷人而略帶羞澀的微笑,「我喜歡的女孩子,不會因為童年時受過的傷害而鬱鬱寡歡,就此認為全世界都辜負了她,而是會更加振作,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不需要倚仗任何人,獨立而自信;她表面上看起來有點冷血,但事實上很可愛,有一顆非常細膩真摯的心;她做事情總有她獨特的一套,讓你雖然不甘願,但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她的觀點,具有非常了不起的影響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讓我感覺到自己很幸福……」
  記者敏銳地抓到他話語裡透露出的信息,發問道:「你說的不會就是歐天姿歐小姐吧?」
  畢非焉從遠方收回視線,微微一笑,正想回答,Peter連忙過來拉人說:「對不起,各位,今天的採訪時間到此結束,有什麼其它問題可以向主辦單位咨詢,謝謝大家。」
  他快手快腳地將畢非焉拖到後台,額上驚了一頭冷汗,「我的二少爺,你剛才在胡說八道什麼啊?什麼她讓我感覺自己很幸福,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歐律師的事情?」
  「可我真的感覺到很幸福。」美少年微笑著,完全不把他的擔憂放在心上。
  這時江桂珍走了過來,Peter看見她後鬆了口氣,喊道:「桂姐,這邊!妳來就好了,妳勸勸二少吧,我可算是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了。」
  江桂珍盯了畢非焉幾眼,轉身說:「跟我來辦公室。」
  畢非焉乖乖跟她進去。門剛關起,Venus最有權威的女上司便發難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妳是指……」
  「你和歐天姿之間的事情!」
  畢非焉聳聳肩膀,「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那個樣子啊。」頓一頓,燦爛一笑,「我喜歡她。」
  他的燦爛看在江桂珍眼裡,更加頭疼,她柔柔眉心說:「認真的?」
  「嗯。」
  「可是你知道嗎?以你目前的情形根本不利於傳出這樣的緋聞。」
  「這不是緋聞。」
  「反正就是不利啦!你收斂點吧,就算被記者拍到也不可以承認。你以為外面那些為你瘋狂尖叫的女F'ANS們圖的是你哪點?你的演技?別開玩笑了。她們看中的就是你的外形和你的年輕。如果傳出你心有所屬有女朋友的消息後,會引起公憤的。」
  畢非焉垂下頭,好一陣子不說話。
  江桂珍放軟了口氣說:「你入這行也不算短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應該心裡有個底了。就這樣吧,下次注意。」
  「可是--」畢非焉抬起頭,非常認真地說,「如果我真的想好好談場戀愛呢?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到想娶她的地步呢?我都不能結婚嗎?」
  「有沒有搞錯?你才21歲,結什麼婚!」
  畢非焉的唇動了幾下,終復沉寂。
  「好了,沒什麼事了,出去吧。」
  畢非焉垂著頭走出去,鍾蔚藍早早在走廊那邊等他,見他出現,連忙跑了過來,「嗨。」
  「有什麼事嗎?」
  「呃……是這樣的,我看了一下劇本,發現有好幾個地方看不太透,我覺得我們應該在開拍前彼此商討一下,以便到時候做到最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怎麼樣?北城有家西餐廳的牛排很好吃哦!」鍾蔚藍睜大眼睛,心怦怦直跳。真沒想到啊,她居然會有這樣好的機會,第一次接拍電影就和畢非焉演對手戲。光是以前看看海報廣告就覺得他好漂亮,沒想到真人更好看,皮膚這麼好,找不出一點瑕疵來。
  「對不起,我沒空。」畢非焉轉身就走。
  鍾蔚藍緊跟著他,依舊不肯放棄,「這樣啊?那明天啦。明天你總有空吧?明天不行後天啊,後天不行……」
  Venus的紅外線感應門自動移開,兩人正在拉拉扯扯時,門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有節奏地響了兩下,畢非焉轉頭,看見門外街道上停著一輛白色伊蘭特,車窗裡歐天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畢非焉頓時預感不妙,好像偷情被老婆抓住了一般,他連忙掙脫鍾蔚藍的手,飛快跑到車旁,「那個,天姿,不是妳看見的那樣……」
  歐天姿偏了偏腦袋,「上車。」
  「呃?」滿肚子的話就那樣懸在了半空,畢非焉上車,還待繼續解釋,歐天姿發動車子說:「我知道你很會穿衣打扮,所以借你幾個小時,當當我的形象顧問吧。」
  「呃?」
  歐天姿神秘兮兮地衝他眨眨眼睛。
  一刻鐘後,畢非焉才知道原來她是要參加秦方的壽宴和秦成的婚禮,所以拖自己出來買衣服。
  試了好幾套晚禮服,還沒等他有所挑剔,便已被歐天姿自行否決。她看著鏡子,懊惱地抓抓自己的短髮說:「哦,為什麼挑衣服這麼難?」
  「我覺得剛才那幾套都挺好的。」他說的是實話,歐天姿身材不錯,穿什麼都很有氣質。
  「我不是要好看,而是要……搶眼。沒錯,就是這個詞。」歐天姿彈了記手指。
  「為什麼?新娘才是主角,妳和她有仇?要搶她風頭。」
  「確切地說,我想搶新郎的風頭。」歐天姿說著又開始不耐煩起來,「總之你幫我參謀啦,我應該怎樣穿才能顯得特別又不失禮?」
  畢非焉看了幾眼她的短髮,沉吟半晌,說:「你有沒有嘗試過中性打扮?」歐天姿頓時感興趣,「說得具體點。」「比如我,長髮,穿長裙,刻意裝扮出一種陰柔氣質來,那就是對性別界線的顛覆。而妳,留短髮,有沒有想過穿西裝,打領帶?」
  「對啊!」歐天姿飛快地吻了記他的面頰,「好孩子,這個點子棒極了。我這就去試試。」
  十分鐘後,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歐天姿讓人眼睛一亮。
  白襯衫,黑西褲,方頭皮鞋光可鑒人,再配上一條絲綢做的,比普通領帶大了一號的黑領帶,半垂半飄於胸前,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主人清新明爽的幹練氣質。歐天姿照鏡子時,連自己都感到很滿意。
  「請你來當我的顧問,真是沒選錯人。謝了,到時候就這樣穿著去。」作為答謝,歐天姿又俯身親了畢非焉一下。
  畢非焉將她的興高采烈看在眼裡,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泛起絲絲酸酸的味道,「妳……好像很在意那個新郎,他的婚禮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歐天姿一怔,知道他誤會了,便一邊走進試衣間一邊答道:「我在意的不是新郎,而是新郎的父親。」
  「秦大律師?」
  「嗯。有點小小的虛榮心以及報復心理吧,很想在他面前展現出最完美的自己,把他的兩個兒子都比下去。」試衣間的門再開時,歐天姿已換回願來的衣服,坐到他身邊說:「很微妙的心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妒忌,還是羨慕。」
  「為什麼?秦方不是妳的老師嗎?」
  歐天姿看了他幾眼,拋下一句話後去櫃檯付賬,留下畢非焉整個人一震。
  她說的是:「不,他是我爸爸。」
  「那輛伊蘭特……是我爸爸送的。」
  「17歲時媽媽因病去逝,那時我第一次見到我爸爸,他支付了醫藥費和出殯費,那是他惟一為媽媽做的事情。然後他知道我考上了B大,送給我一隻鋼筆當禮物。」
  「當我發現他可以助我成功時,我選擇了坦然自若地以另一種身份與他接觸,我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和他在暗地裡給我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當時那種感覺是很怪異的,怪異得根本形容不出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動,還是應該覺得委屈。最後我跟自己說,就這樣吧,他愛妳,但他不能認妳,就這麼簡單。」
  在韓國燒烤城那天晚上歐天姿對他說過的話一一回現,原來她所說的爸爸就是秦方。
  那樣與自己的親生父親相處而不能相認,參加父親的壽宴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婚禮,卻是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天姿她,必定很痛苦吧?
  畢非焉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難過,比他自己經歷這些事情還要難過,因此當他看著在櫃檯處笑意盈盈坦然自若的歐天姿時,心中湧起的不知是何感覺。敬佩,憐惜,皆而有之。
  「這裡的衣服好貴,刷了我近萬元,這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從精品服飾店走出來時,歐天姿跟個沒事人似的對他抱怨說,對剛才的話題隻字不再提。
  她不提,畢非焉當然更不會提,但看向她的目光裡,或多或少還是帶了些許悲憫之色。最後搞得歐天姿不耐煩,發火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幹嗎這樣看著我?」
  「我……」當他要開口說話時,她卻又阻止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現在心情不錯,你可別來搞破壞。對了,你覺得我的廚藝好不好?你今晚想吃什麼,點菜吧,我做給你吃。」
  「吃什麼都可以嗎?」畢非焉慢吞吞地問道。
  歐天姿很爽快地點頭。
  「好,我要吃妳。」
  歐天姿轉過頭,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鐘,最後揚起唇角說:「好啊。」
  她的落落大方再度令畢非焉刮目,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他本來只是想趁她睡著了偷偷親她一下,親一下就好,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她主動演變成最後那個樣子。
  這個女人多麼與眾不同,她不矯柔造作,也不偽裝善良,她樂觀奮進,不會怨天尤人,她的堅強讓人忽略了她的脆弱,她的能幹讓人漠視了她的孤立……這麼與眾不同的一個她。
  畢非焉望著觀後鏡裡的歐天姿,緩緩道:「妳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
  「我很感謝那幫警察,因為他們誤以為我是兇手,將我送上法庭。」
  「傻瓜。」歐天姿笑,眉梢眼角儘是寵溺,「這種事情別人避之不及呢,你還感謝他們?」
  「不這樣,怎麼能認識妳呢?」畢非焉的視線從觀後鏡移到歐天姿本人身上,水晶般的眼睛裡多了很多情緒,那些情緒令他看起來深情款款,既又嚴肅又認真。
  歐天姿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緊,心也跟著緊了一緊。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幸福的一刻裡,她卻感到了惶恐和不安。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些事情正在逼近,而本來想逃脫遠離的她,現在卻一步步更加陷了下去。
  歐天姿伸出手摸了摸畢非焉的臉龐,輕聲卻又堅定地說:「有我在,你會沒事的。我保護你。」
  「我才不要妳保護呢,我是男人,妳是女人,應該由我保護你!」畢非焉笑著摟住她。
  歐天姿笑了笑,沒再說話。然而心底一個聲音無比清晰--
  我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今夏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