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戀愛,在感情上,當你想征服對方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被對方征服了。首先是對方對你的吸引,然後才是你征服對方的慾望。
  「死然然,」我揮著手中的信紙,邊讀回信邊在心裡暗暗罵她,人家明明是做事稍微迷糊了一點,思想又單純了點,偏偏被她說成是別有用心。
  咒罵完畢,又問了自己一句,話說,你當時真的沒半點私心嗎?
  我倒了一杯水「咕咕」灌下,對汪然信中提到的和她唇槍舌劍的蕭大俠興趣陡增。
  「430的葉紫,你的電話,」走廊一角的小喇叭發出難聽的絲絲聲,可對我們來說無疑是天籟之音。
  寢室還沒有裝電話,手機更不是我們這些還在「剝削」父母勞動力的學生買的起的,打個電話得去學校的小賣部,接電話更是幾百號人通用一個號碼,由每層樓面的宿舍管理處通過最原始的方式傳遞。
  430寢室和宿舍管理處正好處在走廊的兩個極端,每次氣喘吁吁的跑過去還得遭受阿姨的白眼。
  「喂,哪位?」我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喘著氣。
  「葉子,是我。」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耳熟。
  「季羽?」我並不確定,天生對識別嗓音不敏感,就像做立體幾何題我永遠找不到兩面角一樣。
  「是我,葉子,週末有空嗎?好久沒見了,幾個同學想聚下。」季羽是我初中時代的同桌,回想當年汪然老是因為我和她接觸過多而亂吃飛醋。進了高中以後,因高三文理科分班和繁重的學業而疏遠。我們曾發誓要考同一所大學,不過我知道後來她被SH師範大學數學系錄取,於是成天的怨聲載道,感歎世界的不公。
  「還有誰?」算來畢業才沒幾個月,可經歷了黑色7月之後,感覺恍如隔世。
  「通知到幾個就幾個吧,具體還說不上數,」季羽定是在扳手指頭,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行,地點?時間?」我和阿姨打了個招呼,從桌上的便箋上撕了張紙下來,一手夾著電話,一手準備記錄。
  「週六下午一點,人民廣場大屏幕下見。」我「噗哧」笑出聲,「小羽,你就不能換個新鮮點的地方嗎?每次都是這裡。」隨手把紙團拋進了廢紙簍。
  「這可是最具標誌性的建築物了,」她「切」了一聲,「葉子你別笑,要不你給想個地方啊。」
  我想了想,「大劇院或者博物館門口都可以,肯德雞麥當勞也不錯,要是必勝客緣祿壽絲更沒問題。」
  「就知道你沒好話,」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也可以揣摩到她的不屑一顧。「不和你胡扯了,到時不見不散啊。」
  「收到,只要你這個組織者不晚到就好。」遲到是季羽的一大美德,所以她說一點,一點半到達目的地也來得及。
  「葉子……」季羽忽然扭捏起來,「到時,我……會多帶個人來。」
  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領悟了她的意思,「小羽,你交男朋友了?」
  「嗯。」她小聲的笑了,「我們不是說過不管誰交了男朋友一定要過彼此這一關嗎?」
  「是啊,虧你還記得。」猶記得年少輕狂時的胡言亂語。
  「這次是我,下次就該輪到你了。」季羽的話語帶著戀愛中女孩獨有的羞澀和甜蜜。
  下次輪到我,我的那一半又在哪裡呢?擱下電話,收拾起心情,週六的聚會還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走出管理處沒幾步,就被阿姨叫住,「葉紫,又是你的電話。」口氣顯得十分的不耐煩。
  我小心翼翼的陪笑,「謝謝阿姨。」
  「喂。」五分鐘內兩個電話,還絕無僅有過。
  「請問是99級英語系的葉紫嗎?」很乾淨的男聲,挺有禮貌。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以禮還禮,我做人的原則。
  「向暉,98級計算機系的向暉,」這個名字,我猛的睜大了眼睛,居然是他。「我們前幾天早上見過,你還記得嗎?」
  「記得,」自然記得,被耍的經歷怎麼可能忘記。
  「那天不知怎麼把我們的字典弄錯了,本來兩本一摸一樣的也無所謂,但我看你在字典裡加了很多備註,都是很有用的東西,你看是不是要找個時間換回來?」他說話語速很快,還特別強調了「換回來」這三個字。
  那上面記錄的可全是精華和心血,怎麼說也要拿回來。我清了清嗓子,「嗯,謝謝你,那你說個時間。」
  「那今晚六點,我在圖書館二樓等你。」匆匆掛斷電話,苦笑一聲,還真被然然那烏鴉嘴說准了,只是晨曦微露旭日東昇換成了夕陽西斜晚霞初照,是不是孤男寡女還有待考證。
  回到寢室,室長梅玫丟了張表格過來。「葉子,填了交給我。」
  「什麼?」我納悶,不就去接了兩個電話嘛,又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社團活動,重在參與。」梅玫嘴上叼了支筆,說話含糊不清,「選你喜歡的就是。」
  靠窗的程英顯然已經填好,正晃悠著雙腿,優哉的聽著隨身聽,還不時的輕哼幾句。她的身形屬於典型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外號「小不點,」非常適合她。
  睡在她上鋪的柳如煙正舉著面鏡子顧影自憐,才顧不上什麼社團活動學校活動呢,打理好自己這張臉才是正事。
  這兩個人高高掛起,兩耳不聞身邊事,啥事都不必指望她們了,我拿著筆幾步竄到裴子瑜面前,「子瑜,你選哪個?」
  沒等裴子瑜接上話,一旁的竹喧插嘴,「當然選舞蹈社。」
  我聳了聳肩,「我從小就是舞盲,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
  「大學的掃盲班就是為你這樣的人準備的,聽我的準沒錯。」竹喧在裴子瑜的肩頭推了下,「你說是嗎?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子瑜好脾氣的笑了笑,「葉子,你別聽她的,自己拿主意。」
  「打死我也不去,」我有自知之明,到時怕不是我不走,而是舞蹈社提著掃把趕我走。
  表格上一整排都是密密麻麻的社團名字,看的人眼花繚亂,「聲樂社」三個字映入眼簾,眼前一亮,「就選這個。」在空白處打上勾,再簽上自己的大名,任務完成。
  「又一個選聲樂社的,天哪,」當我把表格交到梅玫的手上時,她嘴裡發出的就是這樣恐怖的聲音。
  「有很多人選麼?」回頭一看,各位室友都掛上了同一個表情。
  「沒錯,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我們寢室七個人通通報了聲樂社。」梅玫唉聲歎氣,「這聲樂社的門檻還賊高,大家準備應試吧!」
  「應試?」異口同聲,難怪竹喧一個勁的攛掇我報舞蹈社呢,原來是想減少競爭對手,一個白眼丟過去,換來她的吐舌加怪臉。
  「聽說是唱首歌,通過的留下,通不過的卡嚓,」梅玫還做了個砍頭的手勢,怪糝人的。「文藝部部長親自把關,姐妹們,各顯神通吧。願主保佑你們,阿門。」她上下劃著十字,一臉的虔誠。
  我失笑,弄的跟真的似的,只要我不怯場,這小小的應試自不在話下。抬頭見到竹喧擠眉弄眼的朝我傻笑,我衝上去拎住她的耳朵,「死竹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腦袋裡在想什麼。」
  她笑著求饒,「好葉子,我可什麼都沒說。」
  「哼,」我扭過頭,看了眼書桌上的鬧鐘,時間也差不多了,「竹子,我們吃飯去吧,吃完去自修。」
  「嗯,」竹子從床頭抓起本書,「明天管理學隨堂考,看來不熬個通宵是不行了。」
  「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用功?」最愛和竹喧鬥嘴的柳如煙不失時機的發難。
  「去去去,少來,明知道那王教授對我有偏見,這次還不乘機給我小鞋穿,再不努力成績單上可就非常的難看了,」竹喧的苦瓜臉在此時顯得格外的滑稽。
  我從抽屜裡抽了兩張信紙,預備給然然回信用,有時還挺佩服我倆,一周好幾封信,怎麼就有那麼多說不完的事兒呢。
  圖書館裡已聚了不少人,難得一見的景象。我和竹喧挑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這裡比較清淨,視線又較為開闊,找個人什麼的也算是方便。
  攤開信紙,照例先畫上個大大的笑臉:
  「然然,還記得季羽嗎?小丫頭交了個男朋友,興沖沖的拉我去把關,等我週六過後好好的跟你匯報工作,保證詳細到位,滿足你一切八卦的慾望。」
  ……
  「恭喜你找到嘴皮子功夫和你有的一拼的人,有機會一定要介紹我認識,告訴他我無比的崇拜和仰慕,終於使我擺脫終年被你欺凌的命運。」
  ……
  洋洋灑灑的寫了兩大頁,滿意的丟下筆,再次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還是沒見到某人的影子,忽然意識到我被放了鴿子……

《可惜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