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想相見

    我張開嘴,對著他的手臂就死命地咬了下去,我的牙齒深陷進他手臂的肌肉裡,把自從他之後所積累起來的抑鬱、苦惱……全發洩在這一咬上了。忽然間,我看到血正從他的手臂上緩慢地滲出來,心裡一驚,早已有兩排牙齒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手臂上……也痛在了我的心上。
    樸太希和我並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我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再見面了,而且,是在那樣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場合裡見面的。
    這一天剛好是仁川中學生音樂節開賽的第一天,由於有太多的同學想參加,承原高中乾脆就放了三天假,全當是每學期一次的郊遊活動。
    於是全體同學都去了,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帶了帳篷,生活委員甚至把家裡用的鍋碗瓢盆都帶上了,還有夜裡要蓋的毛毯等,因為我們要在海邊露營兩天兩夜,白天去看中學生音樂節的比賽,晚上在海邊烤肉、聽歌、講鬼故事。
    海邊的景致真是美極了。^0^
    碧藍的天,碧藍的海,潔白的浪花,帶著鹹味的清新的風。我們把帳篷架好之後,同學們就紛紛竄進了海浪裡。好容易可以暫時離開學校刻板的教科書還有考試,大家都開心得像一群小孩子,^_^不斷地衝進時高時低的海浪裡大呼小叫著,嬉笑著,打鬧著,追逐著。(^_^)
    一向以「淑女」自稱的寶兒甚至和嘻哈幫的金在宇跑到海浪中大打出手,寶兒用海水去潑金在宇,金在宇又伸手去捉她的腳,結果兩人都同時掉進了海浪裡,一張嘴便被灌了好幾口海水,嘻哈幫的兄弟們在旁邊看到他們兩人的狼狽相,全部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獨自站在海邊看著他們肆意地玩鬧著,心裡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裴紀中來了。如果他沒有離開我,如果他沒有去美國,如果這時候,他也和我一起在海邊玩,那我們兩個人的笑聲一定會把這整片海都掀翻的。
    寶兒跑到我身邊來,身上全濕了,頭髮上,衣角上都在滴水,她衝過來摟住我的肩說道:「依妍,我們去看嘻哈幫兄弟們的熱場表演好不好?再過半小時就要開始了。」
    我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一會還要幫他們一起生火做烤肉。」
    「喂,大小姐們,快點啊,時間快到了。」金在宇在不遠處叫著。
    寶兒把我使勁地抱了抱:「那我先走了啊。」接著連蹦帶跳地走了,沒走幾步,她又轉回頭來,臉上帶著神秘的表情說道:「那你一會兒可千萬別走開啊,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我沒好氣地想道,除非是裴紀中回來了,要不然什麼事情在我的心裡都不算驚喜。
    這時候,太陽已沉入海底,海面波潮起伏,閃爍著點點鱗光,沙灘是綿亙無垠的,海風帶著濃濃的涼意。班上的同學已經生起營火,在火上架著鐵架,一串串的肉架在鐵架上,肉香瀰漫了整個海邊,把我的味覺全部挑動了起來,於是我也走進去,加入到烤肉的隊伍之中。
    忽然間,班上的女生們興沖沖地跑過來找我,手上還拿著一樣東西,看起來好像是一張紙之類的東西。
    她們圍住我,七嘴八舌地說道:「依妍,你快看看,我們剛才在海邊的岩石邊撿到的。像不像你?」
    我把她們手中的紙接過來一看,不由地驚呆住了。
    那是一張速寫畫,畫的是一個女孩子的頭像,只有草草的幾筆,卻十分地傳神。她有著一頭蓬鬆亂舞的短頭髮,眼睛瞪得大大地,鼻子有點歪,嘴唇淘氣地微向上揚,眉毛挑釁般地輕揚著,好像是和誰在生氣一樣。
    「依妍,這畫上的女孩子和你長得很像吧?!」
    我在心裡想,豈止是像,那張速寫紙上畫的,活脫脫的就是我生氣時齜牙咧嘴的怪模樣。
    我的心裡一動,急忙問她們:「你們在哪裡撿到的?」
    坐在我後面的佑琪指著右邊的海灘說道:「剛才我們在那裡玩的時候撿到的。也不知道是誰落下的,我們覺得長得很像你,便拿過來給你看了。」
    她才一說完,我便「噌」地從沙灘上跳了起來,她們不知道是誰落下的,可是我知道!!^^v^^v^^v我在心裡尖叫道,我知道是誰畫的!我知道是誰畫的!!
    我往金佑琪指的方向走去。心臟一直撲通、撲通地使勁跳著,每跳一下都是:「紀……中……,紀……中……,紀……中……」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剛才寶兒說看表演回來之後,要給我一個驚喜,難道就是……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又開始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心跳得這麼厲害,我大大地喘了口氣,突然而至的狂喜和快樂漲滿了我的胸懷。??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灘上小跑著。
    忽然間,我呆住了!
    海邊岩石的一角上,正斜靠著一個人,高高的身影,背對著我,眼睛望著即將西沉的夕陽。遠遠天邊的雲彩由白色轉為金黃色,由金黃色轉為深橘紅色,由深橘紅色轉為絳紫色……海水的顏色也跟著雲彩的變幻而變幻。
    他的白襯衫被海風吹得鼓鼓的,好像是海裡面正在行駛的潔白的帆船一樣,天空不時地有海鷗飛快地掠過,有朦朧的白霧籠罩在他的身邊,畫面美得令我心驚。
    怎麼會這麼快?
    我用手按住胸口,他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我啞著喉嚨說道:「裴紀中!裴紀中,是你回來了嗎?」
    我忽然再也忍不住了,驀地衝上前去,迅速地、喜悅地蒙住他的雙眼……這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動作。他一定還記得!
    忽然間,一個大浪朝我們捲了過來。我的身子沒有站穩,不由得大叫一聲,整個人滾進了海浪裡,海水的浮力重重地壓著我的胸口,我心裡一慌,本能地想張嘴喊救命,誰知才一張嘴,海水便從我的嘴裡灌了進去,我連喝了幾口海水,嚇得魂都沒有了。>0<>0<>0<>0<
    正當我感到絕望地在海裡胡亂撲騰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有個聲音在喊:「呆在那裡別亂動!」接著,我感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隨後手上一使勁,托起了我的身子,把我送上了水面。
    我站起身,從嘴裡吐出沙子來,頭髮上的海水不斷地流了下來,滾在我的睫毛上,遮住我的視線;我用雙手拂去臉上不停往下滴的水珠,狼狽地睜開眼睛。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
    我們兩個人同時叫了出來,不同的是,他的語氣裡帶著意外的驚喜,而我則是萬分的失落。
    我的心不斷地往下沉,原來剛才讓我心潮澎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的男生,並不是裴紀中,而是一周前在街邊被我撞到的樸太希。
    我們兩個人的臉相距不到一尺,他的呼吸熱熱地吹在我的臉上,天邊的最後一道光芒,他挺拔的身上鑲上了一道金邊。
    他看著我,深深地鎖著眉。然後說道:「你每一次的出現都是這麼地驚天動地。」
    我氣結地說道:「你沒事幹嘛站在那岩石上啊???」
    他的眼睛閃過一線光芒,眉頭不自禁地往上挑了挑:「那你沒事幹嘛要往那岩石上撞啊?」
    我不說話,轉身回大本營。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半個皎潔的月亮掛在天邊,四周閃爍出無數的小星星,海面遠處有忽明忽暗的漁船在亮著。
    樸太希跟在我的身後,忽然我感到肩上多了一樣東西,轉過頭來一看,只見他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我的肩上。
    我氣惱地想掙脫掉,可是,當他的外套溫軟地把全身都濕透了的我包圍住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一陣從來沒有過的鬆懈和懶散,覺得自己像是浸在一天一地溫暖的月光之下。
    我們回到班上的大本營,帳篷前只剩下幾個同學在照料著烤肉,其他同學都不見了,大概全都看嘻哈幫的熱身表演去了。
    我走過去,就著烤爐子坐了下來,想把身上的濕氣烘乾,剩下的同學則忙著烤肉,穿肉,灑作料。白天還熱鬧喧嘩的海邊,這時候變得分外地安靜,細碎的海浪輕輕地拍打著,樸太希也跟著在我的身旁坐下。他看到帳篷邊放著一把吉他,便伸手將它拿了過來,有一聲沒一聲的撥弄著琴弦。
    我不禁笑他:「喂,樸太希,你到底會不會彈琴,不會就別製造噪音了!」
    他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唱起了一支歌,那是我們在韓國常常聽的一首民謠,我沒有想到他唱歌竟然是那麼地動人,和裴紀中完全不同的風格——裴紀中唱歌總是帶著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和熾熱,讓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而樸太希則是低沉的,像穿過海邊的微風,和煦而輕,聽著聽著,我不禁有些眩惑了,我突然間有種想把頭倚靠在他肩膀上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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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停一停,這怎麼可能呢?!我喜歡的人是裴紀中啊!我還在一心一意地等著他回來呢,我怎麼可能對別的男生產生這種想法呢!!
    我使勁地甩了甩頭,想把剛才那種想法趕出自己的腦袋,於是我看著樸太希,故意說道:「樸太希,拜託你不要再彈了,難聽死了。」
    樸太希的眼裡閃過一絲調侃的光芒,他邊彈邊說:「我接吻的技術比彈琴好多了,你要不要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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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愕然地看著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以前遇到的人當中,只有裴紀中一個人敢對我說這種不害臊的話,而且還不分時間地點。但我沒有想到,剛才還溫文爾雅的樸太希居然也會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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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時,我的心底有一個警告的聲音在對我說:小心啊,依妍,這個男生是個厲害的角色,他會繞著彎說話,他會不動聲色地恭維別人,他長著一張年輕帥氣的臉龐,卻故意裝出一副憂鬱溫和的樣子,他像個陷阱,引導著別人一步一步地踩進去……我可千萬不能上當!!
    我驀地從沙灘上跳了起來,撞翻了旁邊的烤肉作料,我恍然大悟地叫道:「原來那張速寫是你畫的!!」
    樸太希不解地看著我:「什麼速寫?」
    我跺著腳說道:「就是那張速寫畫啊,一個女生的頭像!」
    樸太希依舊是一臉的茫然:「我還會畫速寫嗎?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眼睛看過去好像很無辜,但我更堅定了心裡的猜想:「一定是你畫的,別裝了!」
    晚上九點,剛才去看表演節目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大家都坐在烤肉爐邊取暖。夜色如水,雖然快到夏天了,但海邊的晚上依然帶著些許的涼意。我一個人從海邊的帳篷回到全班集體租下的旅舍裡。
    洗過澡之後,我便鑽進被窩看書,想等寶兒回來告訴她,我今天在海邊的經歷。誰知,左等右等,一直到了十一點,還是不見寶兒的蹤影。寶兒從來沒有這麼晚回來過,我開始有些著急了。
    我胡亂披了件外套,跑去金在宇的房間找他們。誰知,金在宇的房間裡也是黑洞洞的一片,顯然,嘻哈幫那些兄弟們都還沒有回來,寶兒八成是和他們幾個人在一起玩了。看樣子,今天晚上他們要在海邊的帳篷通宵了。
    於是,我便一個人回房間,悶悶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第二天的清晨,我被一陣汽笛聲驚醒了,睜開眼睛我望著天花板,聞著窗外淡淡的花香,一時間,精神還有些恍惚,我忽然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糟了,上學要遲到了!
    我赤著腳跳下床,卻又立即回過神來:我正和同學們在海邊參加露營呢,今天不用上課。
    我走到窗前,拉開亞麻簾子,看著海邊那被黎明的晨曦染成亮紅色的天空,清涼的海風吹來,把我的胸懷吹得滿滿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著,除了裴紀中的不辭而別,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地絢爛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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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過身來,看到寶兒的床上空蕩蕩地,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看樣子她昨天晚上還真的沒有回來過。
    我決定先去樓下吃過早飯後,就去海邊的帳篷找她。
    我們住的房間在三樓,當我走到一樓的時候,才發現一樓的祗園裡早已坐了許多早起的同學,屋簷上掛了好幾串風鈴,海風一吹,便叮呤呤地響著,一路走進去,感覺榛木的地板好像也在隨風波動似的。
    周圍同學的聊天聲音一陣一陣地傳到我的耳邊,我聽到大家都在討論著昨天音樂節的比賽情況,嘻哈幫的比賽得分又是遙遙領先了;我在心裡得意地想,那是當然了,也不想想是嘻哈幫耶!!,可是再一想,又不自覺地落寞起來,要是裴紀中還是像以前一樣參加比賽,那現場的比賽氣氛肯定又不一樣了。
    「依妍,快點過來,這裡有空位。」有人在喊我。
    我四下裡尋找著,這才發現原來是金佑琪在叫我,她正和班上的幾個女生坐在靠窗邊的位置。
    我向她們笑著招了招手,接著便去櫃檯上領自己的早餐,然後一路端著盤子,坐到她們身邊的空位上。
    早上的例餐是班上的生活委員事先訂好的,木漆碗裡盛著熱騰騰的白米飯,一粒粒地都很晶瑩飽滿,上面放著紅色的梅子干,四方的陶碟裡則有鵪鶉蛋配白芋,一旁有烤秋刀魚,因為這裡靠海,所以味精湯裡配著小蛤蠣。
    我一邊聽著金佑琪正眉飛色舞地講著昨天晚上聽來的鬼故事,一邊狼吞虎嚥地吃開了;忽然間,我想到一件事情,於是嚥下口中的飯之後,我便問金佑琪:「寶兒昨天晚上也和你們一起在海邊的帳篷通宵嗎?」
    金佑琪側頭想了想說道:「我沒看到寶兒,昨天晚上在海邊帳篷通宵的女生沒有幾個,女生膽子都很小嘛~~~!」
    我不由地一愣,寶兒昨天晚上沒有在帳篷裡面通宵嗎?!
    我又問她:「那你們昨天晚上有看到承原嘻哈幫的金在宇嗎?」
    旁邊有個女生說道:「昨天下午熱身表演的時候,我有看到金在宇和寶兒在一起,表演結束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我手中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心裡的疑慮更深了,連忙追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見到嘻哈幫其他的兄弟,比如像安承他們。」
    金佑琪和旁邊的女生互相看了看,接著都搖頭說道:「好像自從熱身表演後,他們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這就奇怪了,這裡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旅遊勝地,我們可去的地方,只有海邊的沙灘,以及音樂節的比賽現場,寶兒和嘻哈幫那些兄弟們居然通宵未歸,他們到底去哪裡呢?雖然寶兒是女生,可嘻哈幫的兄弟都是人高馬大的男生,自然不用擔心有街頭小混混會去找他們麻煩之類的;但是他們的脾氣都有點急躁火爆,在外面惹是生非,和外校的學生動起拳腳來卻大有可能。
    一想到嘻哈幫的兄弟們可能正在外面和外校的學生打架鬥毆,我便開始坐立不安了,雖然我不是嘻哈幫的人,但我曾經是嘻哈幫的「家屬」啊!!
    於是,我再也沒有心思吃飯了,我起身匆匆地對金佑琪她們幾個女生說道:「如果你們呆會有看到寶兒和金在宇的話,告訴他們,我正在找他們,我會在沙灘上等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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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鞋子脫了,拿在手上沿著海邊的碎浪赤腳而行,浪花忽起忽落,扑打著我的腳背和小腿,海風把我的頭髮吹得亂糟糟的。
    我已經找遍了海邊的帳篷,連岸邊的岩石堆都細細地找了一遍,可是就是找不到寶兒還有嘻哈幫兄弟們的身影。我不禁煩躁了起來,T~T,T~T他們也真是的,通宵未回也不告訴我一聲,於是只得安慰自己,該不會是我在找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同時在海邊找我,所以我們就錯過了也不一定呀!!!
    我精疲力盡地靠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太陽早已高掛在空中,直射在我的頭上,這個春天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感到太陽的熱力,我的頭開始有些發昏,嘴唇乾燥,也許是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我竟然躺在沙灘上睡著了。
    正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感到鼻子一陣麻酥酥的,我困得睜不開眼睛,只是皺了皺眉頭,用手揉了揉鼻子,翻過身繼續睡;但是那麻酥酥的感覺又來了,先是我的眼皮上,額頭上,緊接著又滑了下來,溜進我的脖子。
    我猛地睜開眼睛,用手抓住正在我脖子裡的東西,原來是一根水草,而水草的那一端,正被樸太希用手捏著。
    樸太希說:「大白天的,你怎麼躺在這裡睡覺?這樣很危險的,一個海浪打過來,你有可能會被捲進去。」
    剛剛睡著卻被他吵醒,於是我有些惱怒地坐起身來:「不要你管!!!」
    樸太希低頭注視著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那灼灼的眼光,他問道:「生氣了?」
    我一扭頭背對著他坐。
    他在後面笑道:「依妍,我最愛看你生氣時候的樣子了,超可愛!」
    我無比懊惱地說道:「難道我長著一張讓你很想欺負的臉嗎?」
    海風依舊不停地吹著,半空中偶爾有三兩隻的海鷗掠過。過了半晌,只聽得樸太希輕輕地說道:「依妍,你長得並不漂亮,你的眉毛太粗了,不夠秀氣,你的鼻子不夠挺,你的皮膚不夠光滑,可是,你長著一張讓人很想捧在手裡好好珍惜的臉。」
    我的臉「唰」地就漲紅了,還好我正背對樸太希坐著,他大概也看不到我臉上的變化。我原本以為樸太希是一個性格再溫和不過的男生了,沒想到他和裴紀中一樣地直白。不同的是,裴紀中的直白作風常常讓人臉紅心跳,而樸太希的直白則是漸進的,迂迴的,讓人冷不防地就挨著了。
    樸太希的話開始讓我有些慌亂,於是我連忙調轉話題:「你怎麼也一個人在這裡?你不去看音樂節的比賽嗎?」
    樸太希用手扯著手中的水草,說道:「你也有在注意我嗎?」
    我一愣,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接著又說:「你沒有注意我的話,怎麼會知道我也是一個人?」他故意把「也」字咬得很重。
    我皺了皺眉頭,這人很不好對付呢,隨便的一句問話,一旦經過了樸太希,就變成了別有用心。
    樸太希又說道:「不過我倒是找了你一個上午,沒想到你躺在這裡睡覺,我還以為你和嘻哈幫那些人去別墅區玩了。」
    我又是一愣:「嘻哈幫那些人去別墅區玩?這裡還有別墅區嗎?」
    樸太希問道:「你不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又問:「寶兒有和他們幾個兄弟在一起玩嗎?」
    樸太希想了想說道:「好像有啊,我看到他們一大幫人往私人別墅區去了。」
    我心裡的疑雲更深了。看來,寶兒和金在宇他們肯定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如果他們只是去別墅區玩玩而已,他們一定會叫上我一起去的,雖然裴紀中不辭而別,但是嘻哈幫的兄弟們還是把我當成他們的「大嫂」,他們是不會這樣,事先沒有告訴我就通宵不回。
    於是我立刻從沙灘上跳了起來,對樸太希說道:「別墅區在哪裡?你帶我去吧。」
    樸太希可能看到我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於是便關切地問我:「依妍,你沒事吧,他們去別墅區玩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匆匆地說道:「我沒事,我們快走吧。」
    我沒有想到離沙灘不遠處居然還藏著這樣一個地方。
    我和樸太希走在一條整潔的柏油路上,不時地會看到落葉齊齊地堆放在道路的兩旁,看樣子,有人剛剛打掃過這條柏油路。道路很寬,可以直通到山上,兩旁還種著許多綽約青翠的松林,中間還聳立著幾塊高大的岩石,可能是從下面海邊搬過來的,更增添了松林的氣魄。
    四周很安靜,風從林間吹拂過,只能隱隱地聽到海邊浪濤的扑打聲,有啁啾的鳥聲在耳邊響著,周圍實在太靜了,我和樸太希兩個人都有點不太想說話,只是繼續往上走著。我在心裡暗想,這裡這麼安靜,倒是很適合養病。
    太陽升得更高了,正當我開始覺得口渴的時候,我們走到了一個交叉路口,路邊有棵大樹好像太陽傘一般地立著,四周空無一人,於是我們便走過去乘涼休息。
    忽然間,有一陣陣的水花扑打聲音傳過來,我嚇了一跳,於是四下裡尋找著。這才發現聲音是從身後的樹下傳來,我定睛一看,原來大樹底下建著好幾級的台階,從台階望下去,便看到一個露天的游泳池,在藍天的映照下,水面上越發顯得碧波蕩漾,不時地傳來悶沉的擊水聲,看樣子,有人正在游泳。
    我和樸太希對看了一眼,心裡都有些忐忑不安。看樣子,這是一片私人別墅,而我們兩個人就這樣誤闖了進來,萬一被人抓到了,肯定會被安上偷窺的罪名。
    於是我們又從台階上爬上來,準備悄悄地離開這裡。
    正在這時,我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你們下午不是還有節目要表演嗎?再不回去的話,就要來不及了。」
    「再多呆一會兒吧,老大難得回來一次。」
    樸太希和我的臉上都顯出一片驚訝的神情,我看到樸太希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些什麼,我急忙伸手一把將他的嘴堵住。
    因為我已經聽出來了,這正是金在宇和寶兒說話的聲音。
    只聽到寶兒繼續說道:「在宇,你說我們回去之後,怎麼和依妍交待啊,我們通宵沒有回去,依妍肯定會問的。」
    接著又聽到金在宇說:「那也沒辦法了,只得編個什麼理由來應付一下了。」
    寶兒歎了口氣,說道:「萬一依妍要是知道裴紀中回韓國了卻不肯見她的面,她一定會很傷心的。我是她的好姐妹,我不能看她這麼難過呀!我昨天本來還想把這件事情當成驚喜告訴她呢!」
    金在宇又說道:「所以我們千萬要關緊各自的嘴巴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裴紀中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吧,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說一不二,嘻哈幫的兄弟們怎麼勸都沒有用的。」
    寶兒又問道:「老大為什麼不讓依妍知道他回韓國呀?」
    金在宇說道:「我問了他何止幾百遍,可是他就是不肯說,那我也沒辦法了,我想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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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兒和金在宇的對話還在繼續著,而我的心正一點、一點、一點地往下沉,一直沉落到看不見底的深淵裡。
    正午的烈日炙熱地照射在我的頭頂上,肩膀上,手臂上,而我早已忘了要避開那強烈的紫外線,只是心如刀割一般地在烈日下站著。
    原來,原來是裴紀中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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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我精神恍惚、不知道要幹什麼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從游泳池的水裡爬了出來。
    我的心裡一震,正是裴紀中。
    只見他全身上下都濕漉漉地,頭髮上不停地滴下水來;他比以前瘦了很多,可是看過去,依然很結實;他那健康的臉龐,被太陽曬得通紅,眼睛仍然炯炯有神,眉眼之間,看不出有絲毫的煩惱,絲毫的不安,或是絲毫的相思之情。
    我深吸一口氣,一股怒火從心底升騰而起,自從他不辭而別之後,我為他傷心、難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而他,而他,卻像一個沒事的人一樣,在這裡悠閒地游泳!!!!!
    一時之間,我早忘了我正和樸太希躲在大樹後面偷窺,不能暴露身份,而是怒不可遏地衝著台階下面的游泳池大叫了一聲:「裴紀中,你這個大混蛋!!!」接著就不顧一切地往山下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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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奮力地往山下跑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陣陣的怒氣在我的四肢裡迅速地蔓延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聽到身後的柏油路上好像亂成了一團,有好多個聲音在後面接二連三地大喊著我的名字,引得山上的看門狗也跟著狂叫了起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了一會,我聽到有摩托車正高速地往山下衝,那車開得極快,等我回過神來,要轉過去看的時候,摩托車已經開到了我的身邊。我嚇了一跳,一個重心不穩,便跌倒在柏油路上。我在路上滾了一滾,也不覺得痛,只覺得滿心的驚惶和憤怒。
    我抬頭一看,開摩托車的人正是裴紀中,他來不及穿衣服,身上依舊穿著游泳褲,赤腳坐在摩托車上面,看上去十分地滑稽可笑,可此時此刻的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我,裡面有種近乎獰惡的光芒,他衝著我叫道:「上來!」他的聲音仍然是魯莽而命令性的。
    我從地上起來,冷冷地說道:「憑什麼?!」說完便憤怒而狂野地看著裴紀中。
    裴紀中用右手支著摩托車,左手來拉我,聲音大得幾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叫你上來,你就上來。」
    我拚命地想要躲開他的手:「你放開我,難道你想綁架我不成?」
    誰知裴紀中越抓越緊了,他固執地吼道:「你要是不肯上來的話,我就把你綁架走!」
    一時間,我的倔勁也上來了,只覺得自己週身都冒著火焰,整個人都要發狂了,我再一次甩開裴紀中的手,對著他身上重重地捶了一下。可是我才沒走幾步,裴紀中又追了上來,不知怎麼地,他的摩托車轟然倒在地上,而我們兩個人開始在地上扭成了一團,他把我按在地上,拚命想要讓我安靜下來;我卻使勁地掙扎著,拚命地想往山下跑。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地上僵持著,正午的太陽曬得更猛了,今天早上我只吃了一半的早飯,再加上一整個上午都在折騰著,漸漸地體力便支持不住了。
    裴紀中上身沒有穿衣服,他依舊按著我的肩膀不放手,忽然,我張開嘴,對著他的手臂就死命地咬了下去,我的牙齒深陷進他手臂的肌肉裡,我把自從裴紀中走了之後積累起來的抑鬱、苦惱……全發洩在這一咬上了。
    他瞪著我,也不說話,只是任我咬著。忽然間,我看到血正從他的手臂上緩慢地滲出來,心裡一驚,這才鬆開嘴,早已有兩排牙齒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愕然地看著,我從地上站起身來,趁他看著牙印發呆的時候,一閃身便跑開了。
    我不知道究竟我在海邊呆了多久,也不知道這個下午裡,我一個人默默地在海邊哭了多少次,只覺得淚水像關不住的潮水一般瘋狂地迸流在我的臉上,我的視線早已模糊,我沒有思想,也沒有意識,滿心燃燒的,只是一股熾熱的壓抑之氣:裴紀中背著我偷偷地回韓國了,而且不想讓我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打算來找我!!!
    太陽漸漸地西沉了,早出的漁船都已三三兩兩地回來了,天空漸漸地轉成了灰蒙的黑色,海邊開始漲潮,風也跟著大了起來,沒頭沒腦地直往我的臉上吹著。
    海水扑打著我的腳背,我呆呆地坐著,也不知道躲開,只是任海水一下一下重重地打著。
    忽然有個人在我的身邊坐下:「漲潮了,該回去了。」
    是樸太希的聲音。
    我沒有轉頭看他,也不說話,依舊坐著不動。
    樸太希又說道:「風越來越大了,你會感冒的。」
    海風把我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地,直拂到我的臉上來,我仍然不想動,只是任它吹著。
    樸太希伸手來拉我:「來,跟我回去吧,依妍,你不見得晚上要在這裡過夜吧!」
    我抬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你說對了,我晚上就準備在這裡過夜。」
    樸太希揉了揉我的腦袋,笑道:「你這小傻瓜,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他又說道:「你要是不想回去見他們嘻哈幫那群人的話,那就去我的房間吧。」
    一聽到他提起嘻哈幫三個字,我的心就往下一沉,我倔強地把身子一扭,說道:「我哪兒都不去。」
    樸太希好脾氣地用手圍住我的肩膀:「去我房間吧,你大概還不知道,我養了一隻寵物小白貓,它會自己洗臉刷牙呢!!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用不相信的眼睛望著他:「你騙人!哪有小白貓會自己洗臉刷牙的?!」
    樸太希認真地說道:「我沒有騙你,自己不會洗臉刷牙的,當然就不叫寵物小白貓了,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的。」
    他的話把我的好奇心全勾了起來,我再看樸太希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著不像是騙我的樣子,於是便真的跟著去他的房間了。
    當我跟著樸太希走進他的房間時,這才發現我上當了,四下裡一看,哪有小寵物小白貓的影子,連朵小白花都沒有。
    我叫了起來:「樸太希,還說你沒有騙我,你房裡根本就沒有會自己洗臉刷牙的小白貓!!」
    樸太希靠在門邊露出雪白的牙齒說道:「好吧,我承認我只是把你騙回來而已,漲潮了還在海邊坐著很危險的。我不知道原來你真的是想看寵物小白貓,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一定會養它十幾打的小白貓。」
    他的話把我逗笑了,我說道:「難不成你還要在家裡開動物園不成?」
    他笑道:「依妍,還好你不是喜歡小白虎、小白蛇之類的,不然我家就遭殃了!」
    我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他走過來對我說道:「好啦,終於笑了,以前的事情就別再想了,面對現實吧。」
    我沉下臉來:「原來你都知道了。」
    他說:「以前裴紀中的嘻哈幫一直是我們仁夏中學的死對頭。」說著,他把手上的袖子捲起來:「你看,這還是我們以前打架時留下來的傷。」
    我說問道:「原來你以前也是中學裡的老大,那為什麼你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像別人一樣後面總是跟著很多的兄弟?」
    他的眼睛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好像正在回想往事,忽然又把頭一甩:「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算了,不想它了!」
    他說:「依妍,別再為那件事情難過了。」
    我假裝聽不懂他說的話,問道:「什麼事情啊?」
    樸太希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又低下頭來對我說道:「放心,依妍,我會保護你的。」
    我撅著嘴說道:「我才不要你保護哩!!」
    他忽然歎口氣:「依妍,你很不要臉耶!」
    我驚怒道:「樸太希!!!!我倒要聽你說說看,我怎麼不要臉了?」
    樸太希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然後說道:「你引誘我吻你。」
    我惱怒地喊道:「我引誘你?你……」
    樸太希繼續熱烈地盯著我看:「你在引誘我吻你!!!你看,你生氣時候撅著的嘴唇是那麼紅艷艷地,你難過時候的眼睛是那樣淚水汪汪……」
    我漲紅著臉,跺腳喊道:「樸太希!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能對我說這樣的話……」
    樸太希帶著一臉醉人的溫柔,用手捧住我的臉,歎氣道:「我怎麼可以,我怎麼可以……除非我不是男生!!」
    他的嘴唇輕快地動著,皎潔的月光如水一般地傾瀉在他的臉上,看上去是那麼的俊秀帥氣,那是與裴紀中完全不同的一種氣質,我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正說著,身後忽然間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
    我的心裡一驚,裴紀中又追來了。

《嘻哈幫事件2完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