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抓壯丁

    這句話等於是對李長宇這段時間工作的肯定,李長宇很激動,市長夏伯達也在場,他聽著喬振梁的這番話,心裡卻不是滋味,喬振梁和他幾乎沒怎麼說過話,甚至沒正眼看過他,在喬振梁眼裡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陪襯罷了,在南錫唱主角的是人家李長宇,哀莫過大於心死,夏伯達對自己的仕途之路已經徹底絕望了,他本以為自己退休之前還有機會獨當一面,可現在李長宇已經成為他無法逾越的高山,省委書記喬振梁顯然並不欣賞他的能力,所以夏伯達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雖然夏伯達很不情願充當看客的角色,可事實擺在眼前,並不是他能夠改變的。
    李長宇道:「喬書記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做好南錫的領導工作,爭取帶領南錫在經紀上躍升一個新的台階。」決心是一定要表達的,可是又不能說得太多,否則就會顯得空泛。李長宇當領導這麼多年,對如何說話,如何把握分寸都很清楚,喬振梁道:「平海的發展離不開大家的共同努力,南錫在企業改革方面已經走在了平海的前列,希望你們以後能夠做得更好,能夠在平海佔有越來越重要的經濟地位。」
    李長宇和身邊的一幫南錫市委領導都跟著點頭。
    喬振梁道:「這次來的時間倉促了一些,本想去看看你們的深水港和高新區,可是日程不允許,看來只能等到下次了。」
    李長宇道:「深水港工程順利進行中,高新區也開始規劃建設,英德爾公司已經入駐高新科技園區,我準備將高新區交給張揚同志負責。」李長宇說這句話是有用意的,他是想借此來試探一下喬振梁的態度。
    喬振梁聽到這句話笑了笑道:「張揚?他太年輕了吧,這麼重要的項目需要一個更有工作經驗的同志負責,再說,他的工作問題省裡打算重新安排。」
    喬振梁的這句話徹底斷了李長宇的念想,事情已經擺明了,調張揚去東江工作就是喬振梁的意思,李長宇明白這次的人事變動已經成為定局,不是他能夠改變的。
    夏伯達在一旁聽著,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快意,張揚可謂是李長宇工作上的一把快刀,拋開這廝衝動的性情和偏低的政治素養不說,在工作上,的確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這種人最適合的就是用來開創局面,喬振梁把張揚調往東江是不是還有其他目的,他並不知道,可有一點能夠肯定的是,喬振梁一定看中了張揚的這股子闖勁,東江這兩年的發展的確不盡如人意,這座平海省會,平海最大的城市,如今的工農業生產總值在平海已經落到了第三位,這讓一向以老大哥自居的東江臉面上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最近一段時間,國際工業園污染事件讓東江市政府更是顏面盡失,所以東江市領導層也下決心要大刀闊斧的改革,他們整頓國際工業園區的同時,也在籌備工業轉型,只是沒想到這件事剛剛開始就遇到了挫折,被南錫方面將最重要的招商對像英德爾公司半路截胡,想和紐約成為友好城市的願望也落空,南錫憑空落了一個大便宜。
    這也讓東江和南錫兩座城市間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和尷尬,張揚正是截胡事件的始作俑者,梁天正挖角張揚,在一定程度上說應該有報復的意思。夏伯達對梁天正還是很瞭解的,梁天正的處境並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原本梁天正是最有希望成為常務副省長的人選,可是焦乃旺的出現讓梁天正的希望落空。
    平海的政局也變得越來越明朗,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在政治上的改革比經濟上更多,就目前的形勢來看,他的風頭已經完全壓制住了省長宋懷明,素來敢說敢幹的省長宋懷明現在也變得低調了許多,甚至比起顧允知在任的時候更加低調。
    夏伯達心底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希望,他盼望著平海的政壇不要這樣平靜下去,鬧出點事來最好,鬧得越大越好。夏伯達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是不道德的,可是他仍然管不住自己要這樣想,對政治現狀的失望已經讓他的心理出現了偏差,他希望一場政治風暴攪亂平海穩定依舊的局面,他希望看到別人兵不血刃的政治鬥爭。
    張揚的苦心經營果然沒有白費,南錫市體育代表團在比賽開始之後就表現出了一騎絕塵的架勢,在金牌榜和獎牌榜上全都呈現出絕對領先的勢頭,這得益於南錫對體育方面的大力投入,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其他城市參加這次比賽的並不是最高水平的運動員。
    省內體育界對這次省運會的組織工作都表示肯定,可是這次比賽的結果很多人認為有違體育公平精神,如果不是報名環節出了問題,以南錫目前的實力至多也就是進入前三,想爭奪第一,幾乎沒有希望。
    張大官人這兩天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畢竟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留在南錫的日子不多了,仔細考慮之後,東江他必須要去,一來秦清去了那裡,他要幫助秦清分擔壓力,還有一個原因,他本身在南錫呆的有些厭倦了,他是個喜歡刺激喜歡挑戰的人,現在的南錫已經滿足不了他。
    這件事他首先徵求了常凌峰的意見,常凌峰的反應很平淡:「這件事你別問我,反正等到經貿會結束,我就走人,當初你可是答應我的。」
    張揚嘿嘿的笑,他的這副表情在常凌峰看來說不出的狡詐,常凌峰和張揚相處這麼久,也相信這廝不會讓自己順順當當的走,張揚把自己當成他的師爺了,由他在張揚身邊,很多事張揚都能推到他的身上,對常凌峰處理事情的能力,張揚從不懷疑,常凌峰就是他的智囊,張揚道:「我現在是問你我的事情,咱倆不是哥們嗎?你認為我應不應該去東江?」
    常凌峰道:「我都說過了你別問我。」
    「給點意見嘛,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選擇?」
    常凌峰道:「我不是你,我永遠也成不了你,你問問你自己,你能夠安安分分的在南錫當高新區的領導人嗎?」
    張揚道:「不能,隔幾天我不折騰點事兒,心裡憋得慌。」
    常凌峰道:「東江比南錫大多了,那邊有的是你折騰的地兒,既然上頭給了你機會,你又那麼喜歡折騰,你就去唄。」
    張揚道:「你去嗎?」
    常凌峰白了他一眼道:「之前咱們的約定你忘了?」
    張揚厚著臉皮道:「此一時彼一時,你看咱倆合作的多愉快啊,離開我,你哪兒去找一位像我這麼合適的搭檔?再說了,你年紀輕輕的,該不會現在就想告老還鄉吧?趁著年輕,多給國家奉獻點青春的光和熱,好歹也能體現出你的愛國心。」
    常凌峰道:「張揚,你心裡有什麼打算,我清楚。」
    「你清楚?」
    常凌峰點了點頭:「你就是訛上了我,你覺著我好欺負,具體的事情你不想幹,你嫌麻煩,所以一股腦都推給了我,有我在,你就能不用過問這些繁瑣的小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折騰中去。」
    張揚哈哈笑道:「要不怎麼說咱倆是知己呢。」
    常凌峰道:「我跟你不是知己,知己都是相互理解的,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官場上的事情,還非得抓著我陪綁,這叫知己嗎?你這是損人利己。」
    張揚道:「也不能這麼說啊,我理解你啊,你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章睿融啊?」
    常凌峰聽他這麼說,臉色頓時一變,兩道劍眉擰在了一起道:「你再提這件事我跟你翻臉啊。」
    張揚道:「衝冠一怒為紅顏,你說咱倆這麼深厚的友情,一提她名字你就跟我急,還不是因為你在乎?我答應你,只要你跟我一起過去,我就想辦法把章睿融給調到東江來。」張揚這個人絕對是有心計的,他知道常凌峰的弱點所在,常凌峰表面上什麼都不在乎,可是他仍然放不下和章睿融的那段情,常凌峰直到現在都不清楚章睿融為什麼會離開自己?他不知道章睿融是國安特工,很多決定都是身不由己。
    張揚卻清楚內情,他能夠看出常凌峰始終沒有對章睿融忘情,而章睿融也對他餘情未了,常凌峰是他的朋友,他有必要幫忙撮合一下,張揚甚至想到為了常凌峰,他可以主動去見一次章碧君,說動她成全常凌峰和章睿融的感情。
    常凌峰道:「經貿會過後,我會給自己放個大假,你的身邊不缺幫手,沒必要總是抓我的壯丁!」
    張揚聽出常凌峰口中的活動話兒,他已經不再說堅決要走了,改成了放個大假,看來他心中對章睿融還是割捨不下,能否留住常凌峰的關鍵還在於章睿融。張大官人拍了拍常凌峰的肩膀:「凌峰,說真的,我現在還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我得好好考慮一陣子。」
    常凌峰笑了笑,從張揚剛才的那番話中,他已經知道張揚這次必去東江無疑。他低聲道:「省運會還沒閉幕,接下來還有IT經貿會,我看你還是不要忙著考慮工作調動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走一步就要把眼前的這一步走好,你說對不對?」
    張揚點了點頭道:「凌峰啊,你說的話正是我想要說的,知我者常凌峰也。」
    「得了,你少在這兒拽詞兒,趕緊忙活去吧。」
    省運會期間,張大官人最忙的事情就是看比賽,從常凌峰辦公室出來,他帶著常海心直奔田徑場,觀看田徑比賽,當天上午決出的12塊金牌,有八塊落入了南錫代表團囊中。
    和省體委主任渠聖明一起頒獎的時候,渠聖明看到這廝一臉得意的笑,忍不住低聲道:「你這下滿意了?」
    張揚跟著他和運動員握手,笑得合不攏嘴,等走下頒獎台方才道:「渠主任,看到南錫的體育成績取得了這麼大的進步,你不高興嗎?」
    渠聖明道:「你不覺著這次你們提升的幅度有點過大了?目前決出的金牌中,你們佔了將近一半。」
    「這就是實力。」
    渠聖明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沒看出來啊,現在別人都不願意陪你玩了,只是來走個過場,你小子也不看看,這次省運會到目前為止,全國紀錄只破了兩項,亞洲紀錄、世界紀錄更是一樣沒有,你不覺著寒磣我都覺著難為情。」
    張大官人滿不在乎道:「有啥難為情的?重在參與嘛!」這廝才管不了這麼多,只要他如願以償的奪得金牌榜獎牌榜第一,別人說什麼都不在乎。事實上,到現在賽程過半,南錫取得的勝勢已經基本上無可動搖了。
    渠聖明道:「金牌歸金牌,其中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大家心裡都有數。」
    張揚笑道:「在總成績方面可能不如上一屆,但是這也證明了一點啊,整個平海的體育競技水平普遍下滑,而我們南錫穩中有升,此消彼長,所以我們才能夠在這次省運會中取得這麼好的成績。」
    渠聖明對這小子的臉皮只有歎服了,可有一點他無可否認,在這次的省運會中,南錫市代表團取得了相當優異的成績,不管水分有多大,人家金牌數量在那兒擺著呢。
    渠聖明道:「等下屆省運會的時候,希望你們還能保持這個成績。」
    張揚笑道:「風水輪流轉,省運會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如果每次都是我們南錫拿第一,那麼還有什麼意思?這種比賽,就是大家找個機會樂呵樂呵,只要達到促進團結的目的就行了。其實我們對金牌名次啥的並不看重。」此一時彼一時,這廝現在說出的話都不一樣了。
    渠聖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啊,可真是一個人才!」
    田徑場上頒獎之後,張揚馬不停蹄的又趕往體育館觀看籃球比賽,兩邊離的很近,他和常海心一起走著過去了,這兩天他們工作都比較忙,一直沒有單獨交流的機會,常海心小聲道:「我聽說上頭要調你去東江工作?」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底透著一種失落,張揚要是去了東江,她留在南錫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張揚道:「目前還沒有最終決定。」
    常海心道:「你去嗎?」其實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張揚點了點頭道:「差不多吧,省裡下了命令,上命難違啊!」
    常海心沒說話,咬了咬嘴唇。
    張揚道:「我想你一起去!」
    常海心俏臉一熱,她撅起櫻唇道:「我跟著你去算什麼事兒?再說了,上頭又沒讓我過去。」
    張揚道:「你過去就是秦市長的秘書,跟她合作了這麼久,一直都很愉快,這次她去東江負責新城區建設,你再去她身邊工作也很不錯啊。」
    常海心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方才小聲道:「我對目前的工作,很滿意。」
    張揚笑了笑,不再說話,心裡卻已經打好了算盤,這件事要和秦清溝通一下,由秦清出面把常海心調到東江,這樣就顯得理所當然,不至於落人口舌,讓常海心過去,不僅僅是方便照顧,還可以增進她和秦清之間的交流,關鍵時刻還能為他和秦清之間的關係做出掩護,這可是一舉三得的事情,張大官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完美。
    說來奇怪,李長宇和張揚之間一直都沒有就調動一事進行過談話,直到省運會結束,張揚來到市委書記辦公室向他匯報省運會順利閉幕以及IT經貿會準備情況的時候,李長宇方才道:「決定了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張揚愣在那裡,不過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李長宇指的是他調動的事情,張揚咳嗽了一聲道:「您最近太忙,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跟您提這事兒。」
    李長宇笑了笑道:「不算忙,有什麼話,說!」
    張揚道:「我準備去。」
    他的回答早就在李長宇的預料之中,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李長宇仍然感到有些失落,他抿起嘴唇,從桌上拿起煙盒,張揚眼疾手快,走過去,搶先拿起打火機,給李長宇點上,這打火機還是當年張揚送給他的。
    李長宇抽了口煙,接過打火機在手中把玩著,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方才道:「東江的局面要比咱們這邊複雜得多。」
    「我知道!」
    李長宇又道:「你的工作調動牽動了省裡的注意,按理不會如此,領導們的很多想法,咱們現在是看不出來的,等你明白過來,可能已經身在局中。」
    聽到李長宇對自己推心置腹的說話,張揚的內心中一陣感動,李長宇對他是真真正正的關心,他們之間長期以來已經建立了亦師亦友的感情,李長宇是他政治上的啟蒙導師,張揚認同李長宇的這句話,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些奇怪,自己一個小小處級幹部的調動居然牽動了這麼多省領導的注意,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官場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陰謀家,一切的行為準則都要以政治利益為標準,正因為如此,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多變,不可捉摸。張揚道:「我是個簡單的人,很多事情懶得去費腦子,別人轉一圈還是兩圈,我喜歡呆在原地不動。」
    李長宇搖了搖頭道:「你不是那種人,你沉不住氣,看來你直到現在都不瞭解自己。」
    張揚咧開嘴笑了起來:「你瞭解我?」
    李長宇道:「不瞭解,你做事過於隨心所欲,所以摸不清你出牌的規律。」他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瞇起眼睛道:「文副總理明天上午確定會到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九點半抵達南錫機場,十點經貿會剪綵儀式開始,他的預定行程在南錫逗留一個小時,然後前往上海。」
    李長宇道:「真是倉促啊!」
    張揚道:「能來就很不容易!」
    李長宇笑了笑,其實張揚這次請文國權過來,搞得他頗為尷尬,省委書記喬振梁來南錫參加省運會期間,並沒有提起這件事,喬振梁不可能不知道,李長宇在這件事上還是相當為難的,知道文國權要來經貿會的消息之後,他通過張揚和省裡打了一個招呼,目前確定前來的只有省長宋懷明,省委書記喬振梁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李長宇總覺著文國權這次的到來並不是那麼簡單,作為政府副總理,國務院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他的一舉一動都吸引著眾人的眼球,國內政壇正處於新老交替的時候,文國權很有可能在明年實現政治上的一大跨越,登上他人生的又一個權利高峰。
    張揚看出李長宇正在思考問題,所以沒有打擾他,在一旁靜靜等待他說話。
    李長宇道:「宋省長今晚過來嗎?」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來就是為了向你匯報這件事,他臨時改變了計劃,明天上午九點左右抵達南錫機場,迎接文副總理一行。」
    李長宇道:「看來明天我們要早點去機場,做好迎接領導們的準備工作。」
    張揚道:「李叔!」
    李長宇抬起頭,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詫異,張揚在公開的場合,尤其是在辦公地點從不這樣稱呼他。
    張揚道:「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意義,李長宇明白,他笑了起來,張揚也笑了,很多話不要說出來,明白就好,李長宇道:「你始終是你,從沒有改變過!」
    文國權在平海的逗留時間很短,他來平海一是為了給IT經貿會剪綵,更重要的一個目的還是為了見平海省長宋懷明,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兩人之間走得很近,因為張揚和楚嫣然的關係,他們已經成為牢不可破的姻親聯盟。
    文國權抵達南錫機場的時候,宋懷明的專車已經在那裡等候,文國權和前來接待的官員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坐進了宋懷明的專車,不過文國權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讓他自己的隨身安全人員李偉代替宋懷明的司機開車,這樣一來車內就只剩下他們三個。
    宋懷明知道文國權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他笑了笑道:「文總理,看起來氣色不錯,身體應該恢復得很好。」
    文國權點了點頭道:「全好了,感覺最近的身體狀況還要勝過過去。」緊接著文國權就切入了正題:「平海的變化很大啊,振梁讓平海改觀了不少。」
    宋懷明仍然在微笑,可笑容中不免流露出些許的尷尬,自從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對權力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慾,他和喬振梁在管理的理念上存在著一些不同,喬振梁看重的是政治本身,而宋懷明看重的是政治和經濟齊頭並進,事實證明,喬振梁果然是個政治鬥爭的高手,在他和宋懷明的權力爭奪中,宋懷明節節敗退,至少從目前來看,宋懷明已經處於絕對的下風之中。
    文國權道:「虎父無犬子,喬老在位之時就看重政治,這一點在振梁的身上體現無遺。」
    宋懷明道:「喬書記的管理水平很高,在他的領導下,平海一定可以穩定發展。」
    文國權道:「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必須要保持與時俱進,步子邁得太快就是激進派,如果過於謹小慎微就是保守派,把步伐掌握的恰到好處的確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宋懷明道:「文副總理認為我屬於哪一種?」
    文國權看了宋懷明一眼,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話含義更深:「我始終認為,你的步調和我很一致。」
    宋懷明沒說話,文國權給他了一個強烈的暗示。這句話即是示好,也是一種提醒。在政治上不可能沒有方向,無論你情不情願,你都會牽涉到某一陣營中去,絕對的中立派是不存在的,宋懷明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喬老一度很賞識他,宋懷明屬於新法家的代表,他認為社會發展法制為先,這一點也得到了喬老的認同,可是宋懷明並不古板教條,他在經濟發展上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是幹部隊伍中不多的能夠掌握好兩者平衡的一個。
    宋懷明認為喬老是自己的恩師,但是並不認為自己屬於喬老的陣營,他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他有自己的信仰,他認為只有堅持自我才能夠保證自我價值的最大實現。然而女兒楚嫣然和張揚的戀情,卻讓他和文國權聯繫在了一起,於是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從喬老的陣營又倒向了副總理文國權的陣營,宋懷明卻知道自己不是,他承認自己在治國的理念上和文國權有著太多的共同點,但是這並不能說他的步伐和文國權保持一致,只能說,他和文國權在某一段路上保持一致。
    文國權道:「任何時代,任何社會,政治鬥爭無法避免,究其原因,是因為人對本性的堅持,任何人都會有自以為是的時候,在認為自己正確的同時,就會忽略別人的看法,即使你的看法再正確,再可行,他也未必會去採納,想要證明自己並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施,就必須要通過政治途徑,鬥爭就隨之而產生了。」文國權從廣義上談論政治鬥爭,其實他所針對的是平海的問題,他看出喬振梁的強勢完全壓制住了宋懷明,讓他的政治抱負無法得到施展,文國權對喬振梁很瞭解,喬振梁是個政治高手,但是他在經濟上的修為並不如政治手腕那麼厲害。
    宋懷明道:「近期平海的發展還算穩定。」
    文國權微笑道:「經濟增長的速度呢?和自己比,你們超過了往年,可是和南部沿海省份相比,你們的發展速度已經開始滯後,過去平海的經濟發展始終居於全國前列。」
    宋懷明對文國權的這句話並不完全認同,他平靜道:「任何的發展不可能始終保持高速度,起點越低,增長的勢頭越猛,初步階段發展的速度也就越快,從整個世界上來看也是如此,發展中國家的GDP增速要遠遠超過那些發達國家。」
    文國權呵呵笑道:「平海和南部沿海的幾個省份,經濟基礎差別不大吧?懷明啊,政治和經濟要兩手抓啊!」
    宋懷明點了點頭。
    文國權道:「嫣然在美國事業進行的怎樣?」
    宋懷明道:「她事業上的事情我從不過問,貝寧財團這麼大,交給她一個女孩子扛,我開始的時候的確有些擔心,不過現在看來還好,可能她繼承了我岳母那邊的經商天賦,老人家經常誇她是個經商天才呢。」
    文國權笑道:「嫣然這孩子,我很喜歡!」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道:「中央最近重提制止高幹子女經商的問題,有些事還是需要注意一下的。」
    宋懷明微微一怔,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在一九八九年夏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專門提出了幾件群眾關心的事情,其中包括清理整頓公司,制止高幹子女經商,取消對中央首長的食品特供,中央首長一律使用國產車等等。其中有幾項的確得以貫徹執行,可是制止高幹子女經商這件事並沒有得到切實的推行,非但沒有,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宋懷明考慮過女兒經商的事情,不過楚嫣然的情況很特殊,作為瑪格麗特的合法繼承人,她前往美國繼承了這筆巨額財富,而且為了便於對貝寧公司的經營和管理,如今嫣然已經入了美籍,無論是女兒進入商界之前還是之後,宋懷明沒有給她任何特殊的照顧,其實就算他想給女兒幫助,她也不會接受,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最近才有所緩和。宋懷明道:「文總理,我會謹慎對待這件事。」
    文國權歎了口氣道:「現在高幹子女經商的事情層出不窮,其實制止這一群體經商,也是我們不得已而為之的策略,市場經濟需要一個公平的環境,他們本身就具備著別人所沒有的優勢,依靠父輩的影響力,他們擁有比普通人多得多人脈,有些事不查則已,一查肯定會查出問題,大問題。」說到這裡文國權停頓了一下,輕聲道:「振梁同志的一對兒女都在經商,生意做得都很紅火吧。」
    宋懷明聽出了文國權這句話的含義,難道他是在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喬鵬舉和喬夢媛都在經商,喬夢媛一直從事實業,而喬鵬舉從事的卻是金融投資,文國權所說的不查則已,一查肯定會查出問題,是不是在給他某種暗示?宋懷明沒有馬上說話,他開始感覺到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文國權難道發現了喬家的弱點,他要主動製造事端?每當風雲變幻之前總是會有前兆的。
    文國權的話到此為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對宋懷明的政治悟性他一向都欣賞的很,只要宋懷明認真去想,一定可以明白他今天說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文國權望著車窗外,車隊從南錫新體育中心正門前駛過,在中心的外面仍然飄揚著許多的旌旗和綵帶,上面的標語清晰可見——熱烈慶祝平海省第十二屆運動會勝利閉幕。
    文國權道:「南錫變化很大。」
    宋懷明道:「發展的勢頭良好,這次的經貿會,代表著南錫市高新區工程全面啟動,他們發展的目標相當明確,南錫工業的發展方向是現代化高科技產業,這一行業的發展潛力是巨大的,經貿會的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很好,不少國際知名企業都會前來參加這次的盛會。」
    文國權點了點頭道:「科技發展是民族的命脈之所在,想要真正屹立於強國之林,就必須要將我國的科技整體水平提升上去,南錫的做法值得提倡!」
    宋懷明道:「近期南錫取得了不少的成果,成功舉辦了省運會,這屆的IT經貿會準備充分,還和紐約市締結了友好城市的合約,提高了城市形象。」
    文國權笑道:「友好城市的事情我倒是聽說了,聽說是張揚從東江手裡硬搶回來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