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油鹽醬醋

窗外,春風暖意襲人,正是下班時間,巷子口陣陣自行車鈴聲交織成歡快的樂曲。

小吃部靠窗座,陸錚和常務副區長陳克以及幾名區委辦的幹部圍坐著吃火鍋。

看著不動聲色的陸錚,陳克心裡有些打鼓,剛剛,他們陪同陸錚對區內行政機關對外辦事的窗口單位進行了走訪,事先沒打招呼,扮作普通辦事群眾進行了全程體驗。

結果,好像有些不太好。

毫無疑問,陸書記對黨風建設抓的很嚴,看來,又有人撞在了槍口上。

陳克同樣知道,今天區內投資1·2億美元的烏山「北斗星」彩管工程(MAC)正式投產,年產彩管可達到60萬隻(21英吋),這是現今國內最大的現代化彩管工業項目,引入了全套德國生產線,並且計劃在5到10年內實現自主研發,實現彩管生產國產化和現代化。

市委領導多去剪綵,本來,陸書記也接到了邀請函,但是,最後代表區委區政府參加剪綵儀式的是區長楊朝暉。

而陸書記,卻選了今天「微服私訪」,結果,也不怎麼理想。

看到桌上氣氛有些沉重,大家都不敢下筷,陳克便說:「陸書記,我代表區政府班子向您做檢討,您三令五申下,我們的行政辦事窗口還是存在著太多的問題,是我們失職。」

前天區委班子碰頭會後,便有市委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同陳克談話,原來,市委擬提名陳克進入新區區委常委班子,同時被提名的,尚有區委統戰部部長龔愛國。

後來陳克打聽才知道,他和龔愛國進常委,是陸錚的建議,這卻實在沒想到,畢竟,他以前和陸錚接觸不多,僅僅是工作上的關係。

已是不惑之年,在宦海沉沉浮浮的,當年提拔自己的老領導都退了,市裡班子更是一換再換,陳克本以為自己也就沒什麼希望了,在新區解決了正處級待遇,以後爭取能在市裡某個行局謀個一把手,估計自己的仕途也就到了盡頭,卻沒想到,會借上這位旭日東昇般年輕市領導的力。

那還有什麼好說呢,只能在工作上配合好陸書記,為陸書記站好這班崗。

陸書記在大會小會數次點過楊朝暉行政單位辦事窗口服務態度的問題,眼見沒什麼改觀,陳克這個檢討倒有一多半是為楊朝暉做的,實際就是變向承認楊朝暉的錯誤。

陸錚擺了擺手,說:「問題不在這裡,不管是古代的微服私訪,還是咱們現在的暗訪,都說明咱們解決問題的正常渠道不夠暢通,溝通機制有些失靈,所以咱們不得不採取這種非正常方式瞭解情況。」說著陸錚搖搖頭,「其實好的制度並不需要讓人驚出一身冷汗,它應該是常態的。如果要靠我們暗訪才能解決問題,說明,這個制度出了問題。」

陳克默默的點頭,本來還以為,陸書記是針對楊朝暉的,但看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陸書記年紀輕輕走上市領導的崗位,看來並不是偶然的,越是相處,你越能體會他身上那種大領導才具有的胸襟氣魄。

陸錚琢磨著又說:「咱們自己暗訪,實際上是一種家法,並不是一種長效的監督機制,歸根結底,要實現機關作風的轉變,要靠社會監督,要靠人民群眾監督。」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說:「這話人人都會說,我是準備,在咱們區內搞個試點,請人大或者政協幫助完善咱們的監督機制,還有媒體,我們要給媒體話語權,咱們區內有個新灤報,我看就不錯,有這種苗頭,我們要加以保護。」

陳克早拿出了筆記本記錄,這時又說:「要不要我和報社方面約談?」

陸錚笑著擺擺手:「這些還是要媒體自己的發展,慢慢自己就有了覺悟,咱們去約談,也是一種干涉,而且,你跟人說什麼?要他們放心大膽曝光我們黨員幹部的問題?只怕人家會當反話聽,這也不像話,是不是?」

說話的功夫,周大清腰間BP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便出去回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陸錚正同陳克談論市長市政府如何管理一座城市,見到周大清回來,就笑著說:「大清,回頭把我桌上那份上年度《理論研究》合本拿給陳克區長,裡面一些文章寫得不錯,可以借鑒參考。」

周大清說了聲好,見陸書記談性正濃,就坐在一旁,沒打斷陸錚說話。

陸錚又說:「過去說『馬路不平,電燈不明,電話不靈、自來水不清』,實際上是說公用事業差,但現在我們城市發展,能源、交通、電訊和衛生,仍然是最基本的。」

琢磨著道:「比如說我們新興起的出租車行業吧,就面臨如何管理的問題,有人說準備向南方特區學習,拍賣出租車牌。嗯,上個月南方特區拍賣140個小汽車營運牌照。成交額將近三千萬,這是我們城市公共交通運輸改革的首次嘗試,看起來很好啊,進行了出租車行業的規範管理,財政上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皆大歡喜。」

陸錚說到這兒頓了頓,陳克卻是更加凝神,因為他知道,楊朝暉就提議區裡進行出租車牌拍賣的嘗試。

陸錚點了顆煙,說:「政府控制出租車牌的數量的出租車牌制,實際上起源於紐約大蕭條時期,當時失業工人大量湧入出租車行業並導致過度競爭,出租車司機收入減少,服務質量下降。所以紐約市政府為了控制出租車數量,開始實施出租車『牌照制』。記得是三十年代發出一萬多張張牌照,至今這一數量也沒有什麼改變。」

「紐約的出租車牌制,是在特定歷史原因下形成的,發展到現在,已經被利益集團捆綁,出租車牌成了一種固定資產,當年10美元的出租車牌,現在30多萬美元,很多出租車司機購買不起,只能租用牌照,受制於出租車公司,每月給公司繳納數額不小的份子錢,幾乎佔其營運收入的一半以上,自己還要負擔汽油費。」

「紐約有關研究機構曾建議實行一套全新的出租車管理制度,以降低出租車的運營成本和資費標準,但一直因為出租車公司和車牌持有者的反對而阻力重重。」

「而我們現在,何必要走紐約的老路?等以後出租車市場出現種種弊端再進行改革?」陸錚說著話搖了搖頭,「說白了,出租車車牌制度,不過是給先富起來的人提供一種免費飯票,令其子子孫孫受益,將來也會出現很多問題,如果我們政府監督管理不到位,更容易衍生腐敗。」

「我覺得倫敦對出租車管理的模式不錯,回頭找些資料大家看看,結合我們的國情,找一條適合我們自己的路。」

陳克唰唰的在筆記本上記錄著,陸書記的想法好像總是與眾不同,但不得不承認,陸書記不但站得高看得遠,而且對很多問題往往一針見血,能抓住其實質,令人深思。

《紅色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