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跟領導身邊的人做朋友 市委副書記沒了面子

知道了成沙公路的開標結果,易中嶺二話沒說,掉頭就回沙州。回到了沙州,他給市委副書記黃子堤打了電話,道:「黃書記,中達已經安排好了,晚上在金星大酒店請朱民生部長吃飯,我先去嶺西等著。」

朱民生是嶺西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平日不苟言笑,對地市一級官員素來不冷不熱。他這種態度,反而在地市官員中很有些威信。

對於黃子堤這種層級的副書記,如果繼續完全依靠著周昌全,再想前進就後繼乏力。因此,他當上市委副書記以後,千方百計想建立屬於自己的關係網。在規劃的關係網中,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朱民生並不是級別最高的領導,卻是最有價值的那一類。

如今全省地市級大調整已經啟動,要想分一杯羹,朱民生這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就顯得很是關鍵。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對於黃子堤來說,朱民生就是屬於現管的那一類人。黃子堤分管組織工作的時間不長,與朱民生只是點頭之交,要想打通這個關係還得再尋他途。而他認識的人中,恰好有開鎖的鑰匙。

在「三講」教育活動中,黃子堤認識了省委組織部易中達處長,他從側面打聽到易中達的背景,便有意結納。易中達到省委組織部工作時,恰好是朱民生手下,當時朱民生還是坐冷板凳的副處長。他那種副處長在省委機關多如牛毛,當時手下只管著易中達這一個兵。兩人在一個辦公室坐了四年,朱民生當時看不到希望,經常在易中達面前發牢騷。誰知四年以後,朱民生的運道突然變了,從副處長到常務副部長如履平地。從此朱民生就不發牢騷,梳了一個整齊中分,一臉威嚴,變成了鼎鼎大名的冷面部長。

黃子堤通過易中達這條線,搭上了朱民生的船。晚上,黃子堤趕到了金星大酒店,易中嶺早已在門口迎接。

易中嶺慇勤地道:「民生部長在開會,六點半結束,等會議結束,中達就陪著過來。」

「好,好。」黃子堤連說了兩聲「好」,進了房間,他隨口問道,「今天下午開標,結果如何?」

「失敗了。」

黃子堤眉頭一皺,道:「怎麼回事?」

易中嶺輕描淡寫地道:「成津縣現在不得了,招標時居然將省電視台和嶺西報社都請到現場,搞得比市裡招標辦還有氣勢。侯衛東大講制度建設,所以我就被淘汰了。」

黃子堤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為了成沙公路的一個標段,他給侯衛東打了兩次電話,還當面說了一次。可是這個侯衛東居然就偏偏不買賬,他的尊嚴就被深深地刺傷了,恨恨地想道:「以為有人撐腰就有恃無恐,周昌全總不能當一輩子沙州市委書記。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不考慮後果。」

易中嶺在一旁加了一把火:「成沙公路的招標表面上是公開透明,內幕絕對不少。中標的四家公司都有背景,其中一家是精工集團,曾經在益楊新管會修過房子。從益楊高速路下道,一幢是精工集團修的,另一幢是步高修的。」他呵呵笑道,「精工集團是美女老總,美女老總出面,所向無敵。」

這一把火很準確地燒到了黃子堤的痛處。黃子堤臉色很難看,他為官多年,制怒的本領也不錯,沒有在易中嶺面前表面出憤怒。越是憤怒,越是丟面子。

在沙州市委,周昌全有事,侯衛東則耐心地在楚休宏辦公室等著。

「這茶稍稍差了些,應該是隔年龍井,周書記只喜歡喝明前茶,你得讓益楊送一點保過鮮的明前茶。」侯衛東喝了一口楚休宏泡的茶,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楚休宏嚇了一跳,連忙到櫃子裡把茶葉拿出來,放在鼻前嗅了嗅,不好意思地道:「我很少喝茶,對這方面不太懂。」

「你熬夜喝什麼?」

「咖啡。」

侯衛東笑道:「周書記從來不喝咖啡,只喝綠茶。你平時要做些準備,特別是出差的時候,用鐵盒子裝些好茶,隨身帶著。」他用手指了指茶葉櫃子,道,「我走之前,特意將小盒子放在茶櫃裡。」

楚休宏從櫃子裡拿出了那個小鐵盒子,鐵盒子很精緻,上面寫著「沙州益楊茶廠建廠二十週年紀念」。他有些汗顏,道:「多謝侯書記,以後一定注意這個細節。」

侯衛東怕楚休宏面子上過不去,委婉地道:「休宏,個人意見,純屬參考。」

楚休宏跟著周昌全已有數月,從周昌全口中,他經常聽到侯衛東的名字,卻從來沒有聽到過再前一任秘書的名字,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侯衛東在周昌全心目中的地位。他巴不得侯衛東多透露點訣竅,真誠地道:「侯兄能提意見,是對我的關心,沒有把我當外人,希望侯兄能多多指點。」

能夠被周昌全選作秘書,基本素質肯定是有的,侯衛東相信周昌全的眼光,因此才會直接指出楚休宏沒有做到位的地方。如果換作黃子堤的秘書楊騰,就算他犯了更大的錯誤,侯衛東也不會當面指出來。

「小楚,侯衛東到了沒有?來了,請他到中會議室,省水利廳的領導馬上就要到了。」秘書長洪昂在小會議室給楚休宏打了電話。

「聽說省水利廳想在成津縣搞水電,管廳長和吳廳長都到了,秘書長請你參加等一會兒的座談會。」楚休宏又對侯衛東感歎道,「周書記真的很看重你,把這麼好的項目放到了成津。」

侯衛東笑道:「難怪我上午給周書記匯報,他說有事找我,弄得我有些忐忑。休宏,以後還請多關照成津。」

楚休宏急忙道:「侯書記說什麼話,折殺我了。」

在中會議室等了一會兒,市委書記周昌全、市長劉兵、常務副市長步海雲陸續到了,然後洪昂秘書長帶著水利廳的人進了中會議室。

水利廳廳長姓管,名海洋。周昌全與其握手的時候,開玩笑道:「省委英明,管廳長連海洋都能管,難怪水利廳的工作這樣出色。」

水利廳近幾年工作很有起色,其中一個原因是管海洋原本是水利專家,行家出手,自然不同凡響,將水利廳的業務提高一大塊。另一個原因就在於吳英,凡是遇到要錢或是要人、要政策的難事,只要吳英出馬,一般都能解決。

外因與內因完美結合,水利廳的工作想不提高亦難。

侯衛東與吳英握手時,吳英說了一句:「小侯書記很不錯。」這句話讓侯衛東心裡也起了些漣漪,他表情還是很從容,道:「吳廳長,請抽時間到成津視察。」

吳英笑道:「項目落在成津,我肯定要下來。」

座談會正式開始以後,經過簡單的開場白,管海洋廳長道:「竹水河水電項目也不是什麼新項目,從最初提議到現在,過了十五年,在各方努力之下終於進入實質性階段,可謂來之不易。」

談了幾句重大意義,管廳長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朱小勇,道:「恆慶集團是水利廳下轄的集團公司,實力雄厚,專門從事水電站修建等水利項目建設。這一次竹水河水電項目省政府定下來是由恆慶集團來組織實施,朱小勇是集團副總經理、竹水河水電項目的具體負責人。他是教授級水利專家,業務精湛。」

在座之人,多數都知道朱小勇的背景,這樣一個人來建設水電站,應該是一件好事。

這次座談會,主要是訂下框架,項目具體內容基本未涉及。

周昌全表了態:「竹水河水電站第一期工程的實施,是省委、省政府對沙州的關心,同時也是對我們的考驗。關於竹水河水電站的具體實施,我市將組織強有力的班子,由常務副市長步海雲牽頭,辦公室主任由侯衛東來擔任。此次會議以後,請市政府抓緊落實。」

座談會程序走完,大家神情放鬆了下來,管海洋看了一眼年輕得出奇的縣委副書記,道:「侯書記,你的任務很重啊。水電站的難度不是在工程上,而是在與老百姓的關係上。如果沒有老百姓支持,公路修不通、移民受阻、田土調整困難,這些問題不可等閒視之。我們這幾年做水利工程,有著深刻教訓。」

侯衛東在青林鎮和新管會都接觸過具體工作,知道管海洋所言不虛。在開座談會時,他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道:「竹水河水電項目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不僅是水電項目,也是生態項目。只要宣傳到位,政策措施到位,我相信沿岸群眾會理解和支持。成津縣委、縣政府有信心、有決心將竹水河項目做好。」

吃飯時,朱小勇和侯衛東兩人就跑到走道的大陽台上抽煙。朱小勇笑道:「這一段時間我得在成津扎根,還得來拜拜你這個土地爺。聽說成津民風剽悍,解放前土匪鬧得厲害,管廳長多次說起這事,竹水河項目要搞好,還得依靠著成津縣委、縣政府。」他又道,「我媽看到那幅畫,很喜歡,收到房裡。連我爸看了,也說不錯。」

「蒙書記表揚了這畫?」

「我爸很有些藝術細胞,只是平時太忙,沒有表現出來。」

侯衛東下意識地搓了搓手,道:「蒙書記日理萬機,全省這麼多大事,他當然很忙。」此話,有兩分奉承,有八分是真話。他只是當了縣委副書記,都忙得腳板翻到腳背上,更不用說堂堂的省委書記。

此時,日理萬機的省委書記蒙豪放正在研究各地的人員調整。

分管組織的省委副書記朱建國在組織人事方面很有份量,聽到蒙豪放特意徵求周昌全的使用情況,沉吟一會兒,穩重地道:「昌全同志在沙州兩屆了,有功勞,應該朝上動一動,人大還差一個副主任,以昌全同志的資歷,夠格了。」

蒙豪放不置可否,道:「八年前,昌全同志出任沙州市委書記時,沙州經濟總量排名第三,但是只有排名第二的鐵州市的三分之一。去年的統計數據,沙州與鐵州幾乎相當,這個同志抓工作很有一套,對沙州的發展功不可沒。」

「蒙書記的意思,還是讓昌全同志留在沙州?」

「昌全同志干了近兩屆,應該調整了,規矩還是要遵守,無規矩不成方圓嘛。前一段時間老古走了,省裡缺一位管工業的大將,昌全同志很適合這個崗位,你的意見如何?」蒙豪放對於周昌全的使用問題作了深入的思考,中央考察組近期要到嶺西,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蒙豪放雖然還是在徵求意見,話裡的肯定意思卻很明顯。朱建國知道此事就算拍板,道:「昌全同志政策水平高,實踐經驗豐富,又是多年的正廳,是接替老古的最佳人選。」

離開蒙豪放辦公室,朱建國在心裡感歎道:「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難怪市級部門的副手們為了一個正職位置使盡了渾身解數,還真得理解他們。」

周昌全到省政府出任副省長,朱建國心目中的人選自然就得讓位,動一人,其下游所有人都會跟著變化。這就如一根環環相扣的鏈條,牽一髮而動全身,無數人的命運就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此時周昌全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又發生了轉折,他正在構築沙州新一輪的宏偉計劃,雄心勃勃地想讓沙州在五年時間內成為僅次於省會城市的第二大城市。如果實現了這個目標,人生價值也就得到體現,退休以後也就沒有遺憾,可以安享晚年生活。

「感謝管廳長和吳廳長對沙州的厚愛。」論喝酒,周昌全並不是行家,可是在招待晚宴上,他毫無保留地頻頻舉杯。在新的五年時間裡,如果能爭取到兩座水電站,對於沙州的發展必將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

晚宴結束,周昌全親自將管海洋、吳英、朱小勇等人送至沙州賓館,周昌全還將管海洋送至了房間。這個舉動讓水利廳長管海洋著實舒服,他藉著酒勁道:「沙州興旺發達,人才濟濟,在新的五年裡,水利廳爭取在竹水河和清水河上各投資建一座水電站。」

周昌全使勁握了握管海洋的手,道:「實踐一定會證明,在沙州建水電站是正確的選擇。」

到了吳英房間,周昌全停下腳步,站在門口。吳英道:「老周,你別站在門口,進來說話。」

周昌全擺了擺手,道:「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只說一句話,我們是老朋友,以後有項目盡量爭取到沙州來。」

吳英就笑道:「你和老蒙一個樣,有事做精神十足,閒下來就滿身毛病。前一次拉著老蒙到海南去了一趟,結果他硬是把會開到了三亞。早知如此,還不如就留在嶺西,害得同志們坐飛機到三亞去開會。」

洪昂、侯衛東和楚休宏跟在了周昌全後面,他們都沒有進屋,站在賓館走道上等著。周昌全給水利廳諸位領導道了晚安以後,洪昂建議道:「周書記,今天累了一天,去泡一泡溫泉,鬆鬆筋骨?」

周昌全也滿五十歲了,應酬一天,確實累了,加上心情不錯,就點頭同意,但他又叮囑了一句:「悄悄去,別驚動高健了,否則又搞成了工作匯報。」

洪昂會意一笑,對侯衛東和楚休宏道:「今天晚上誰也別談工作,讓周書記徹底放鬆。」然後又給脫塵溫泉打電話,道:「水總,在綠色家園留一個大間和一個小間,找最棒的按摩師傅,別找女的,就找手藝最好的那位福建師傅。」

綠色家園原本是十間餐廳,後來生意好,又單獨擴出了幾間高檔的池子,價錢貴不說,而且一般人就算有錢,也根本沒有機會到這幾間高檔的池子。洪昂是沙州最有權力的大內總管,只要他開口,溫泉老總水平就會變魔術一般將高檔池子準備好。

等到周昌全一行到了脫塵溫泉,水平早就在一旁候著。儘管洪昂沒有說具體誰來,水平卻是聞絃歌而知雅意,早就為周昌全備上了最好的池子和最好的師傅。

到了幽靜的角落,牌子上寫著什麼湯,不是日文,而是侯衛東不認識的文字,他只認識最後一個「湯」字。就是由於有了這個「湯」字,整個溫泉氣氛中就帶著曖昧的日本味。

進了池子,洪昂突然罵了一句,道:「怪事,這個『湯』字明明是古漢語,怎麼用在這裡?就如我們偷了日本人的專利。」

除周昌全外,洪昂年齡最大,近四十歲的人,身材還很勻稱,並沒有常見的大肚腩,侯衛東和楚休宏都是精壯的漢子。每位領導都有特殊的脾氣,周昌全偏瘦,他身邊的人一個胖子都沒有,他肯做事,心腹則多是實幹派,他平時話不多,其心腹中也沒有一個誇誇其談者。

泡澡結束,周昌全又變得精神抖擻,走到院子裡,滿院的綠樹讓空氣中的負氧離子濃度變高不少。他望著浩瀚的天空,意氣風發地對洪昂諸人道:「夥計們,大干五年,爭取讓沙州再上一個台階。」

周昌全精氣神很足,深深地感染了侯衛東。黃子堤打招呼之事原本如一塊大石壓在他心裡,此時也不翼而飛,他只覺無比的振奮,精力更是無比旺盛。

在侯衛東強力推動下,成津各項工作慢慢有了進展,卻也遇到了不少麻煩。

第一件麻煩事是雙河鎮的土地調整和征地工作。由於佔用不少菜地,直接影響了村民的收入,推進得不太順利。侯衛東單獨找雙河鎮黨委書記溫貢成談了話,效果不太理想。

第二件麻煩事是整治鉛鋅礦的工作。成津有色金屬種類多,侯衛東沒有全面開花,而是盯著鉛鋅礦。李東方很配合地將所屬三個鉛鋅礦進行了技改,這對整體工作有推動作用,但是非法與合法的小鉛鋅礦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第一批有十幾家小鉛鋅礦被關閉,這些小礦主們被斷了財路,在不同場合揚言要報復縣委、縣政府。縣委辦還收到了針對侯衛東的恐嚇信,裡面裝著一顆仿製的五四手槍子彈。

第三件麻煩事是方傑的事。老方縣長天天提著枴杖守在縣委、縣政府,他只強調一句話:「侯衛東要把方傑交出來,由法院公開審判,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人瞎了。」老方縣長在改革開放初期,帶領全縣人民搞鄉鎮企業,在縣裡很有些威望。一時之間,老方縣長蒼老的身影吸引了不少同情的目光,給侯衛東也造成了不少威壓。

12月26日,侯衛東正在紅河鎮開現場會,突然接到秘書長洪昂的電話。洪昂語調很嚴肅,道:「你立刻到市委,周書記要見你。」

侯衛東很久沒有聽到洪昂如此嚴肅的口氣,道:「秘書長,什麼事情?」洪昂聲音很低沉,道:「得到消息,周書記有可能出任副省長。」

按理說,周昌全由正廳級升至副省級,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侯衛東心情卻是很壓抑,心急火燎般來到了市委辦。

周昌全甚是平靜,等候衛東坐下以後,道:「回顧這八年時間,沙州經濟和社會事業得到了長足發展,這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是歷史發展的大趨勢,是沙州全體人民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是從個人來說,我盡力了,問心無愧。只有章永泰的事情讓我不能釋懷,這事就只能交給你了,希望你能頂住壓力,將成津的事情辦好。」

談到此事,周昌全頗為動情。

「章竹、章松兩兄妹還在上訪,臨走前我要單獨與他們談一次。還有,我走之前,你的『副』字將被去掉。這一段時間,你的表現已經證明你完全能夠勝任縣委書記的職務。新書記應該是省級部門下派,以後沙州局面會發生一些變化,也許會很微妙。我在省裡會繼續支持你,不過,畢竟隔著沙州市委,和以前不一樣了。」

談話結束,周昌全鼓勵道:「我相信你的政治智慧,能接受這一次挑戰,成大事者都要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要吸取章永泰的教訓,注意安全,你的、家人的安全。」侯衛東的心情如大石磨盤一樣沉重,沒有回新月樓,坐車直奔成津縣。

小車剛進入縣境,曾憲剛電話就打了過來:「瘋子,我到了成津,在哪裡等你?」

侯衛東對於曾憲剛的來意很清楚,問得就很直接:「你是為了順發鉛鋅礦的事情嗎?」

曾憲剛又道:「昨天曾憲勇給我打了電話,說是縣裡封了廠門。我過來看一看,另外我還聽到一些傳言,要當面才說得清楚。」

「傳言,是曾憲勇和秦敢說的吧?你帶他們過來,直接到縣委招待所後院來,隱蔽一些。」

「昨天曾憲勇到嶺西來找我,我開車送他回來的。我的車是嶺西的牌照,沒有人會注意到曾憲勇。」

到了縣委招待所後院,曾憲剛和曾憲勇已經等在接待室裡。

三人上樓,春天緊跟著來到樓上。她見侯衛東有客人,就端著果盤上了樓。她沒有穿招待所制服,而是穿了一身家居服。侯衛東瞅了瞅春天的衣服,道:「春天,你這身衣服倒挺時尚,不像是在成津買的。」

春天見侯衛東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心裡高興,臉上出現了一朵紅暈,羞澀地道:「這是祝梅給我寄來的,省裡流行的衣服。」春天的相貌不是太出眾,也不醜,此時露出點羞意,讓成天混在男人堆裡的曾憲勇覺得眼前一亮。

等到春天離開,曾憲勇道:「侯書記,順發鉛鋅礦被封了門,現在市場正好,能不能幫我說句話?」他原本想稱呼「侯哥」,可是話到了嘴邊,看著這張時常在成津縣電視台出現的臉,他又將稱呼改成了「侯書記」。

侯衛東正色道:「曾憲勇,你今天不來找我,我都要找你談話。」

曾憲勇不由得坐直了身體。

「從產量來說,順發鉛鋅礦介於中型礦和小型礦之間,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如果當成中型礦,就必須技改;如果當成小型礦,只能被關閉,採礦證也要被吊銷。」

曾憲勇嚅嚅地道:「技改的費用太高了。」

侯衛東經常琢磨成津的大小鉛鋅礦,對各個鉛鋅礦的情況都心中有數,道:「曾憲勇,你要轉換思路,你現在不是上青林的社員,而是企業家。企業家就要有企業家的思維,要會看清形勢,算大賬,剛從山裡採出來的鉛鋅礦石,900到1100元每噸,除去人力、運輸等成本,可有超過600元每噸的利潤空間。」

曾憲剛就在一旁道:「憲勇,你聽聽,大家都是這樣說你,既然鉛鋅礦能賺錢,就不怕技改。你和秦敢去湊一部分錢,我再借你們一部分,第一期就可以搞了,有了利潤加上縣裡的優惠政策,第二期技改就不會太費力。」

曾憲勇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再道:「侯書記,縣裡的政策會不會變化?如果不變,搞技改就沒有大問題,我和秦敢最擔心縣裡今天一個政策,明天又換一個政策。」

「縣裡出台的技改優惠,經過了縣委常委會討論,怎麼會輕易變?」

「侯書記,我就說實話,你如果繼續留在成津縣,我就敢搞技改。如果你調走了,我們的錢會不會打水漂?」

「我才來半年多,怎麼會回沙州?我準備在成津長期堅持抗戰。」說到這裡,侯衛東想起了周昌全的話,暗道:「周昌全調到省裡當副省長,還得有中組部考察等程序性的過程,要走也得有一段時間,趁著他還在,得多做些事情。」

曾憲勇道:「那我就咬著牙冒次險。」他聽說侯衛東暫時不會走,心裡便穩定許多。其實侯衛東在成津縣,對曾憲勇和秦敢並沒有什麼特殊關照,可是有了侯衛東這位大哥,曾憲勇在心裡才特別踏實,總覺得有了依靠。

「侯書記,還有一件事,我想向您匯報,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直說。」

「最近小鉛鋅礦老闆情緒很大,有人在四處串聯,說是要到省裡、國務院去告狀,還有人要去斷鐵路。」曾憲勇小心翼翼地道,「我還聽說有人揚言要請黑道的人,準備買殺手。」

章永泰是前車之鑒,侯衛東自然不會掉以輕心,他喉嚨暗中有些發緊,表情卻是輕鬆自然,道:「誰吃了豹子膽,敢做這些事情?這是提虛勁兒。」

曾憲剛這次到成津,一來是為了曾憲勇的事,二來是為了勸侯衛東小心點,他道:「瘋子,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些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我讓憲勇開了一個與黑社會有牽連的鉛鋅礦老闆名單,你要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侯衛東官場筆記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