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吳道明自知說走嘴了,隨即笑了笑,說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怎麼死的?」
何探長盯著他說道:「你認得此人麼?」
吳道明點點頭,道:「他叫一清,是大陸江西省景德鎮那邊的人,我兩周前還見到過此人的。」
何探長面色嚴肅的說道:「請您先出示一下您的ID。」
吳道明從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遞了過去,那是黑印三顆星ID。
「吳道明先生,您住在哪裡?」何探長看過身份證交還給了吳道明,然後問道。
「離這兒不遠,山頂道911號。」吳道明回答。
半山別墅都是有錢人的豪宅,能夠住在那兒的可都是有來頭的,何探長的語氣明顯的緩和了許多。
「如此說來,這個叫做一清的人是偷渡來港嘍,他在香港有什麼親戚朋友嗎?落腳在哪裡?大陸的親屬地址有嗎?」何探長掏出了記事本,準備筆錄。
「據我所知他是孤身一人,大陸和香港並無親戚和熟識的朋友。」吳道明說道。
何探長疑惑的望著吳道明,緩緩說道:「你不就是他熟識的人麼?」
「不,我只是在大陸見過這個人,憑他的長相,任何人見了都會過目不忘的。」吳道明分辯道。
何探長表示同意的點點頭,說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偷渡來港?照道理講,以他這樣的年齡,在港又無親戚和朋友,似乎沒有理由的嘛。」
「他是被人抓來香港的。」吳道明心中盤算著,自己應該借助警方的力量尋找老陰婆了,於是拋出誘餌。
「你說什麼?有人抓他來香港?什麼人?」何探長急切的問道。
「香江一支花。」吳道明說道。
短時間的沉默,何探長似乎怔住在了那裡,許久,他才緩緩說道:「『香江一支花』?已經幾十年沒有這個魔頭的任何消息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吳道明微微一笑,說道:「是我在江西婺源聽說的。」
「吳先生,您是目前香港唯一認識死者的知情人了,需要您跟我回一下警隊,做一個詳細的筆錄。」何探長說道。
吳道明點點頭,走出了天平間,坐上了何探長的警車,來到了中區警署。
做完筆錄走出警署,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招手攔下了一輛的士,返回了半山別墅。
何探長審閱著手中的案卷,一面點燃了支香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屬下的一名探員走進來說道:「長官,這個吳先生住在山頂道911號,不就是在那個大猩猩傑弗家的對門麼?」
正文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晨,蘭兒已經早早的把飯煮好了,寒生與劉今墨吃完飯後,各自背上一隻竹簍,離開了南山村,向大鄣山走去。
陰蝠首領夫婦和陰蝠寶寶一家人擠在了寒生的簍子裡面,?們要返回臥龍谷的石洞中居住,與人類在村舍裡一起居住,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笨笨對拔毛一事始終耿耿於懷。劉今墨的竹簍中則裝著水桶和那條堪?之魚。
按照《屍衣經》上的記載,天下辟邪聖物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綠毛,並附有解釋說,人毫出自天蠶之內,綠毛長自堪?之魚,天蠶與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緣,破天蠶而摘毫,搓人垢而勾魚。經上最後有句偈語講道,「人毫綠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濟,屍衣天下。」
寒生一直認為偈語中所說的「屍衣」,就是那本《屍衣經》,自從在天門山寺見到了「堪?之魚」以後,自己才終於明白了,將天蠶內的人毫與堪?之魚的綠毛合二為一,也就是正邪合一,便可陰陽水火既濟。自己乾脆把劉伯溫身上的白毛拔下來,再剪下堪?之魚的綠毛,兩樣合在一起,編織成一件坎肩背心之類的,不就是「屍衣」麼?自己穿上它行走江湖,這才叫「屍衣天下」呢。
所以,就著送回陰蝠首領一家回臥龍谷之機,順便再入洞一次,不但要採集人毫,而且自己還帶上了藥鋤,準備再摳幾塊大一點的那種綠瑩瑩的石頭來送給蘭兒,上次的那塊太小了,拿不出手。
陽公昨夜裡已經提前南下廣東了,預備先行到達香港,在那兒等候寒生和老祖母女及劉今墨一行。
陽公沒有告訴寒生,「客家聖母」白婆婆其實就是他和老陰婆的師父。
他也沒有說,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龍城寨內的一間寮棚內,師父白婆婆親自對陽公陰婆師兄妹下達了找到並取出野拂寶藏的指令。
至於京城裡的那個神秘人物,誰都不知道的,就連白婆婆也是毫不知情。
仲冬,大鄣山上黃葉飄零,臥龍谷中顯得蕭瑟寂寥,草房早已是人去屋空,陡生蒼涼之感。
「寒生,你去送陰蝠進洞吧,我想去蔣老二的墳前祭奠一下,他畢竟是因我而死。」劉今墨放下背簍,取出水桶,剩下事先準備好了的一些香燭紙錢。
寒生默默地點點頭,提起了水桶,背著陰蝠夫婦一家,走進了屋後的溶洞裡。
寒生撳亮手電,穿行在石洞之間,想起以前陰蝠家族興旺時,洞內佈滿了紅紅的眼睛,而此刻石壁則空空如也,顯得淒涼如斯,世事無常,生命又是何其短暫和脆弱……
大天蠶還在,寒生放下了背簍和水桶,拿手電照進了天蠶內,600年前的劉伯溫屍體依舊默默地躺在那裡。寒生踮起腳,力圖去扯劉伯溫身上那毛茸茸的白毛,可卻夠不著,看來非要跳進去不可了。
陰蝠首領夫婦「吱吱」叫了兩聲,然後振翅飛進了天蠶殼裡,「嗖嗖嗖」,夫婦倆飛快的拔起白毛來……
寒生苦笑了,把簍子裡的陰蝠寶寶們輕輕的捧出來,放到溶洞的角落裡,然後從簍底取出條布袋子,站在天蠶殼旁邊裝毛,那陰蝠首領不懂得分辨,反正是毛就拔,結果連劉伯溫屍體上的頭髮眉毛和鬍鬚也一起拔了下來,統統銜進了布袋中。
時間不長,屍體上的人毫已經全部拔光,陰蝠夫婦滿頭大汗的對寒生「吱吱」叫,寒生讚賞的摩挲著首領的腦袋,說道:「謝謝你們,現在去照顧寶寶吧。」
母陰蝠飛身至石壁角落,開始給寶寶們餵奶。
首領則脖系騎馬布,隨同寒生來到了那個綠瑩瑩的石洞。
寒生手執小藥鋤,開始摳刨嵌在巖壁中的綠色螢石,綠石與巖壁結合的十分緊密,摳了好半天,也只有三四塊而已,但是塊頭則大了許多,都如拳頭般大小。
寒生捧著綠色螢石回到了天蠶洞,他把螢石放進了布袋裡,然後取出來一把剪刀,撈起水中的堪?之魚,小心翼翼的開始剪魚身上的那些綠毛。
綠毛魚瞪著忿怒的雙眼,無可奈何的看著它那千年的綠色長毛被一撮撮的剪掉,屈辱的淚水直在眼圈裡打轉。
寒生說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須臾,綠毛已經全部剪下,堪?之魚變得光禿禿的,難看之極。
寒生歉意的笑了笑,說道:「對不起,你的這些綠毛可能會造福百姓呢,現在我把你放生了,去吧。」他捧著那魚,輕輕的放入了石洞內的那條暗河裡,堪?之魚頭也沒回,氣呼呼的順著水流遊走了。
寒生將綠毛也塞入了布口袋,收拾停當,準備返回。
「再見了,首領,以後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們的。」他戀戀不捨的與陰蝠一家告別,然後毅然的走出了石洞。
下午時分,寒生與劉今墨回到了南山村。
蘭兒立刻動手為寒生織背心,她和母親先將白色的人毫捻成線,一邊捻一邊往裡面絮著綠毛和那些斑白的毛髮,寒生說,劉伯溫身上的東西是能辟邪的。
夜幕降臨時,所有的人毫和綠毛都已經捻成了細而光滑的毛線,蘭兒連夜開始織一件薄薄的毛背心,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待到天亮時分,背心織成了,蘭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寒生望著蘭兒紅紅的眼睛,心疼無語。
蘭兒不在意的一笑,站起身來,默默的替寒生貼身穿上了,那背心不但非常貼體,而且如蠶絲般光滑透氣,寒生穿在身上覺得神清氣爽,舒適之極。
「乳白中透著翠綠,真的很好看呢。」蘭兒打量著說道。
「謝謝蘭兒。」寒生此刻臉一紅,變得拙嘴笨腮起來。
「一路到香港多加小心,聽說那兒還沒解放,壞人很多。」蘭兒叮囑道。
寒生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老爹跟我說了,等我從香港回來,就為咱倆辦喜事。」
蘭兒靦腆的低下了頭,低聲說道:「謝謝你。」然後扭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寒生愣愣的站在那裡,一股暖流在心頭蕩漾著。
劉今墨走進來,對寒生說道:「我考慮了一下偷渡的路線,我在廣州有熟人,不如我們由珠江乘船出海,由香港南面上岸,因為大鵬灣一帶偷渡客較多,邊防查的相對緊一些。」
寒生說道:「劉先生,你就安排吧,我什麼也不懂。」
「那我就同老祖準備去了,對了,妮卡也要去。」劉今墨說道。
「好吧,我們早點走,早點回來。」寒生答道。
吃完中午飯,寒生他們就要啟程出發了。
蘭兒為寒生收拾好了一個旅行袋,裡面有些換洗的衣服,那把陰陽尺和幾塊綠色的螢石,因為吳楚山人認為那是一種硅酸鹽綠柱石,應該值幾個錢的,在香港賣掉也可以補貼生活費用和路費。
蘭兒拿來了鋤頭,在院內的那株梔子樹下將太極土卵刨了出來,「父親說帶上一些走,或許疏通某些關節上用得著。」蘭兒說道。
寒生依言取了五枚土卵,白青黑紅黃各一枚,其餘的仍舊重新埋了下去。
朱醫生和山人一家一直送到了村口,很遠很遠,寒生回頭望去,依舊看得見蘭兒那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站立著……
正文第一百五十二章
吳道明返回到半山別墅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在了餐廳裡,等著他回來。今晚王媽做了些可口的佳餚,並開了兩瓶軒尼詩Extra白蘭地。
吳道明推門走了進來,對大家點頭致意。
師太站起身來,輕輕說道:「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吳道明屁股沉重的坐在了餐椅上,讓王媽先斟滿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開口說道:「一清死了。」
剎那間,大家都愣住了。
許久,聽到殘兒揣揣不安的問道:「那明月呢?」
吳道明講述了九龍城寨衙門牆上粘貼著一清的「認屍啟事」,並在瑪麗醫院太平房見到了他的屍體。
「我不知道明月在那兒,有兩種可能,一是明月隨著一清的死而同時死去了,以她目前的能力狀況改換宿主的可能性極小;二是明月已經可以脫離宿主一清了,她恢復到了中陰身狀態。也許這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吳道明分析說道。
「道兄,你找到那個相士了麼?」師太問道。
「還沒有,目前警方也應該開始在尋找『香江一支花』老陰婆了,他們找起來可就比我們快多了,警方高層我有熟人,可以隨時瞭解到進展狀況。」吳道明說道。
朱彪在一旁悶悶不樂的獨自飲酒,吳道明笑了笑,對他說道:「朱彪,我不會坐等警方消息的,明天我去尋找我師傅當年的那位知己白女士的下落。」
「干!」朱彪又幹了一大杯。
吳道明心道,Extra不是如此牛飲喝法的,這可是法國五十年以上的佳釀啊。
「咕嘟」一聲,那邊殘兒也一口乾了。
他們都是第一次喝洋酒,別看只有40度,可是後返勁兒很厲害,待到晚飯吃完,朱彪和殘兒都已經是醉醺醺的了。他倆連臉都沒顧上洗,就各自回房間睡去了。
吳道明與師太來到了露台上飲茶,遙望燈火輝煌的九龍半島,心中不免感慨萬端。
「師妹啊,人生難得一知己,想那殘兒和朱彪,人鬼殊途,卻戀之切切,實在令人酸楚不已,儘管你我初戀於白髮,但卻早已勝過了無數人。」吳道明唏噓道。
師太大為感動,輕輕的依偎在了吳道明的懷裡,說道:「道兄,小妹雖已遁入空門半世,還是被你輕易引出,唉,原來空門竟是如此的脆弱,可歎啊。」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大凡人間事,應傚法自然而順應天意,佛門戒律太多,有違人道,故世人大多望而卻步,淺嘗即止。如世人均男為僧,女為尼,歷史也就停頓了。」
「道兄所言極是,任何宗教均不應該有違自然。」師太感悟到。
「嗷……」小樹林的後面傳來了低沉咆哮聲,如狼嚎般。
「那是什麼聲音?」師太驚詫的說道。
吳道明鄙夷的說道:「那是港府警務處長威爾遜家的愛爾蘭雄性獵狼巨犬,是世界上個頭最大的狗了,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求偶不得而聲嘶力竭的吼叫。」
說罷,吳道明輕輕笑了,雙手一攬,抱起了師太,大踏步地朝臥室走去。
臥室裡傳來了師太嬌羞的聲音:「不要哇……」
樓下的房間內,那低沉的吼叫聲驚醒了沈才華,他徐徐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對著焦距,小小的舌頭從嘴裡探出,舔了舔嘴唇……
深夜時分,月色溶溶,威爾遜官邸院牆黑暗的角落裡,蹲著那只愛爾蘭獵狼犬「巨人」,?可是犬類中真正的巨人,肩高及胸,體重已達360磅。其祖先可追溯到許多個世紀以前,是源自古老的愛爾蘭皇室國犬。高大,粗毛,常被用來捕狩狼、麋鹿、野豬等動物。英國作家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集中,有一篇《巴斯克維爾的獵犬》,書中提到的「魔鬼般的大獵狗」就是愛爾蘭獵狼犬了。18世紀中葉(1766年),愛爾蘭最後一隻狼被殺死後,愛爾蘭獵狼犬再無實用價值,數目銳減,正應了中國一句老話「兔死狗烹」,幾近滅絕的邊緣。
「巨人」毛髮雜亂,肌肉異常發達,頭頸部高高昂起,尾巴上翹,前額凸眼睛凹,雙目炯炯有神。此刻,?突然聽到了「簌簌」的聲音發自法國冬青樹籬下,遂瞪大了眼睛盯著。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