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筱艷芳怒目直瞪,劉今墨只當渾然不見。
「治好丹巴,我告訴你陽公下落。」金道長閉目低聲說道。
「寒生,辛苦了。」劉今墨示意寒生可以開始了,江湖人一言九鼎,是斷然不會失言的。
寒生心中好笑,江湖上人情原也是可以做買賣的。
陰陽草絕降,雖屬當今世上第一死降,自己也是首次遇見,但他還是相信《屍衣經》的辟邪之術,「堪?人毫」乃是世間第一辟邪聖物,劉伯溫極力推崇的應當不會有錯的。
「你們所有人都出去,我須獨自為丹巴喇嘛醫治。」寒生說道。
「為什麼?難道我們有影響麼?」筱艷芳不滿意的說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要脫光丹巴的衣褲,男女授受不親,再者,單獨醫治是我的一貫做法。」
「哼。」筱艷芳賭氣扭過臉去。
「我們都在殿外等。」金道長灰白色的眼球一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然後率先向殿外走去,柳一叟教授緊隨其後,筱艷芳不情願的也邁開了腳步,劉今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永佑殿裡空蕩蕩的,只剩下寒生和躺在床榻之上的丹巴老喇嘛。
寒生上前除去老喇嘛的衣衫,扒掉內褲,原來喇嘛是不穿短褲的,仔細看去,一絲不掛的丹巴喇嘛腰間以及大腿也已經生長出細細的枯毛來了。
陰陽草就是這般模樣麼?怎麼看也像是汗毛,根本不像草呢。
寒生想著,也開始脫去自己的衣裳,最裡面貼身穿的就是那件蘭兒親手織就的「屍衣」,以天門山靈泉內「堪?之魚」身上的綠毛和天蠶內劉伯溫體表的白毫混合而成,屍衣辟邪的威力只顯示過一次,結果便導致了蔭屍沈菜花的死亡,甚至化去了肉體,惟剩有一具白骨骷髏。
按照《屍衣經》上的記載,天下辟邪聖物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綠毛,人毫出自天蠶之內,綠毛長自堪?之魚,天蠶與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經上最後那句偈語講道,「人毫綠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濟,屍衣天下。」
但是怎麼用來破降頭術呢?經上並未提到過。
降頭術源自於雲貴及湘西一帶的苗疆巫術,後與毒蠱分開,在東南亞以及南洋得到了發展,尤其是泰國十大降頭術,足以令人聞風喪膽。丹巴喇嘛所中的是其中最厲害的「陰陽草」絕降,應當算是世上至邪之物了,如果遇上中原至邪聖物「綠毛」又會如何呢?
寒生小心翼翼的脫下「屍衣」,向老喇嘛的身上罩去……
「辟辟……」一連串的靜電聲響,老喇嘛的皮膚上閃射出短暫的白色毫光,眼瞅著汗毛孔裡那些雜亂的「陰陽草」不停搖晃著,驚慌失措的往體內縮進去,發出來輕微的「吱吱」叫聲,唯恐逃之不及。
有幾根又粗又長的「陽草」為保護細弱的「陰草」全身而退,動作慢了些,竟然被靜電燒灼,發出一股焦臭味兒。
須臾,寒生已將老喇嘛渾身上下的「陰陽草」全部逼入他的體內,可是接下來怎麼辦呢?寒生重又穿上了屍衣和外套,怔怔的望著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著。看起來,這些陰陽草是有生命的,甚至還挺有靈氣,一旦發現「屍衣」不在時,它們會不會又重新鑽出來呢?
「是你救了老僧麼?」老喇嘛突然睜開了眼睛,望了望自己赤裸的全身,開口說道。
寒生靦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師中了『陰陽草』降頭,如今我已將它們逼回到你的體內,但卻不知如何徹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點點頭,說道:「原來是東南亞第一狠毒的絕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夠降伏這些『草靈』,也真是太令人驚奇了。」
寒生微笑不語,江湖險惡,儘管丹巴老喇嘛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但是屍衣的秘密還是不能夠說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願說,於是也不再勉強,和藹的說道:「孩子,老僧以往經常行走於南疆,對東南亞一帶的降頭略知一二。你已經幫助老僧逼退了『草靈』,接下來就好辦了,泰國駐華領事館內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實際乃是一個極高深的降頭師,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來做吧,等下老僧就請筱艷芳去將他找來。」
「那些『草靈』會不會又冒出來?我可以等到那個降頭師來後再走嗎?」寒生不放心的說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麼名字,從何而來?」丹巴老喇嘛問道。
「我叫寒生,是個農村裡的赤腳醫生,本來是找金道長打聽人的,碰巧遇上大師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這是緣分,世上無巧不是緣,世事無因不果,難得啊。」丹巴臉上露出了微笑,緩緩說道。
正文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著寒生,他感覺到這個農村裡來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醫術高超,乃是一個可造之材,亦是一個值得托付之人。自己中了「陰陽草」絕降,即使坤威差來了,是否能夠完全解降,還是一個未知數,而此刻,他有著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寒生的忠厚和淳樸,使他驟然下了決心。
「大師,我替您穿上衣服。」寒生說著動手替丹巴老喇嘛套上衣褲,既是自己脫下來的,當然要由自己再給人穿上,這是做醫生的常識。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著他,直到其為自己輕手輕腳繫上了腰帶。
「寒生,京城裡人心險惡,最好還是早點返回家鄉去吧,粗衣淡飯也勝過這裡的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說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險惡的麼?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說道,「本想托付於你,但是風險卻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裡充斥著一種急切與猶豫,內裡似乎還流露出來一絲淡淡的絕望。
「我初入社會,沒什麼見識,請問大師,您的事情很重要麼?」寒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面色格外鄭重。
「那,那大師為什麼不托付給外面您的那些朋友呢?金道長、教授還有那個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們早已經被人盯上了。」丹巴壓低聲音說道。
「被人盯上了?我不明白……」寒生嚇了一跳,有點緊張的說道。
「你不需要明白,這樣反而對你好,」丹巴急促的說道,「我有樣東西交給你保管,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也許有一天,會有人來找你拿,也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來,你願意麼?」
寒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丹巴老喇嘛鬆了口氣,說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家住在哪裡麼?」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長噓一口氣,低聲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著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長又尖,但見他左手拽過身上的喇嘛紅衣,「哧」的一聲,右手的指甲已經劃開了僧衣的夾層,從內裡取出一張薄薄的羊皮,約有巴掌大小,看樣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黃褐色,上面隱約現出字跡。
「這是什麼?」寒生驚訝的問道。
「這張羊皮上的是幾組數字,內裡的含義就不要去管它了,記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終都沒有人來找你拿,就讓它隨你入土為安吧。」丹巴老喇嘛乾枯並微微顫抖的手指緊緊的攥著那張羊皮。
「誰來找我拿這張羊皮呢?總得有個什麼接頭暗語之類的吧?」寒生說道。
「這個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對你說,『格達19358341』,你就什麼也不要問,將羊皮交給他就是了,記住了麼?」丹巴老喇嘛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
「記住了。」寒生心中重複了兩遍,說道。
「好,下面老僧必須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就是這張羊皮的來歷,記住,你是這世上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這個秘密而活著的第五個人。」丹巴老喇嘛嚴肅的說道。
寒生聞言頓時精神緊張,甚至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1935年5月,中央紅軍長征來到長江第一灣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裡有一座噶瑪噶舉派的寺廟,廟裡的主持就是老僧的上師格達活佛。這一天,廟前來了三個便裝的漢人,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氣宇軒昂,一看便知絕非平常之人。那人說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窮困潦倒,慘淡經營,請求活佛預測一下前景。當時,老僧還是一個小喇嘛,站在上師的身後,當時的對話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學淺,是不配為星宿卜禍福,為神兵測吉凶的。』格達活佛說。
那高大的漢人哈哈笑道,『聽聞白教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懇請活佛憐恤天下蒼生,指點一二。』
格達活佛只得取出一張黃紙,在上面寫下了『八三』和『四一』四個字,遞給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請求上師點撥。
格達活佛合掌答道,『天機不可洩,施主到時自知。』
後來上師臨終前,交給了老僧這張羊皮,寫下了幾組數字,最上面的一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憶道。
「這是什麼意思呢?那個高大的漢人到底是什麼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萬不要試圖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師說,我是知道這個秘密的第五個人,那麼除了大師之外,其他的就是當年的那三個人麼?」寒生問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著他們。」丹巴老喇嘛點點頭。
「他們是誰?」寒生睜大了眼睛問道。
「一個是陳昌奉,一個叫汪東興。」丹巴悄聲說道。
「還有一個。」寒生說道。
「毛澤東。」丹巴老喇嘛的聲音小如蚊蟻。
寒生如五雷轟頂般……
空氣彷彿凝滯住了,一片死寂……
許久,丹巴老喇嘛長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罷了,孩子,你走吧,老僧不會怪你……」
寒生伸出手來,平靜的說道:「我會替大師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驚,凝視著寒生,那雙清澈的眼睛已經明確的告訴了他,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會武功麼?」丹巴老喇嘛問道。
「不會。」寒生回答。
丹巴點點頭,說道:「也好,習武之人難以隱身於民間,普通百姓反而不會引起注意,來,孩子,將東西收好。」
寒生接過那塊羊皮,小心的將其貼身塞入「屍衣」裡面的一個小口袋,那是蘭兒多了個心眼兒,特意織就,以便日後寒生存放貴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虧遇見了你,老僧了卻了這樁心願,天下少了許多無謂的紛爭,早點離開京城吧,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說道。
「大師……」寒生心中著實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們叫進來吧。」丹巴說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到了殿外,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丹巴喇嘛怎麼樣了?」筱艷芳搶先問道。
「大師醒過來了,讓你們都進去。」寒生平靜的說道。
金道長、教授和筱艷芳急忙走入殿內。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階上,抬眼望著漆黑的夜空,天上還在飄著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沒事了麼?」劉今墨悄聲問道。
寒生答道:「『陰陽草』已經逼回到大師的身體裡去了,但卻不知怎樣才能徹底清除掉,大師說要請一個泰國降頭師來接著治療,我們可以回去了。」
劉今墨點點頭,說道:「好吧,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長,他應該履行承諾告訴我們陽公的下落了。」說罷,邁進了大殿內。
寒生一面向永佑殿西牆側的廁所走去,一面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事情,幾組數字而已,為什麼就會有很大的危險呢?看來京城不僅僅是藏龍臥虎之地,而且還是個詭異是非之所。
寒生認準男廁所的招牌走進去,廁所很整潔,壁燈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開褲子紐扣開始撒尿,天氣寒冷,人的小便也較平時多些。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走進了男廁所。寒生扭頭看了下,頓時大吃一驚,進來之人竟然是筱艷芳!
接下來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筱艷芳解開了褲帶,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傢伙,站直了身子,對著小便池「嗤嗤」的撒氣尿來……
筱艷芳扭過頭來,對著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瀟灑的抖掉最後幾滴尿,繫上了褲子。
「你是男人?」寒生結結巴巴的說道。
筱艷芳莞爾一笑,道:「奴家是譽滿京城的京劇當家小花旦,你沒有聽說過麼?」
寒生搖搖頭,據說京劇花旦都是由男人裝扮的,沒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嬌艷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裡面麼?」廁所外傳來劉今墨焦急的問話聲。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