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有一個穿著硬牛皮底鞋的人,身體較重,自白雲觀出來後,一直在跟著我們。」金道長壓低聲音說道。
柳教授聞言吃了一驚,輕聲道:「道長,你如何得知?」
「此人一隻鞋子的後跟有鐵掌,另一隻脫落了,所以聲音不同。」金道長回答道。
「等著,我去瞧瞧究竟是什麼人?」柳教授放開金道長,準備回身尋找那個跟蹤者。
「不必了,我們去條僻靜的胡同裡,讓他自己送上門來吧。」金道長說道。
柳教授攙扶著金道長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胡同,這樣的巷子在京城裡很多,有的甚至連路燈都沒有。
後面的腳步聲彷彿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尾隨著跟進了小巷子。
這是一個魁梧的年輕人,身著藍色上衣,勞動布工作褲,腳上穿著一雙黃色的軍用翻毛牛皮鞋,在胡同裡的石頭地上,間歇的發出「叮叮」的碰撞聲。
前面的那個瞎子和獨臂殘疾人不緊不慢的走著,轉過牆角,不見了蹤影,這是一條彎巷。
這人一面注意傾聽著前面的腳步聲,一面謹慎的拐過牆角,咦,目標怎麼變成了一個?惟見獨臂人兀自在前行著……
不好,上當了,年輕人剛剛反應過來,可是已經遲了,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頓時腰部以下的半邊身子完全酥麻了。
「你是誰?」耳邊傳來了低沉的問話聲。
青年人扭頭一望,咫尺處的那雙灰白色的眼球正在直勾勾的盯著他,此刻,獨臂人也已轉身回來了。
「我是過路人,你幹嘛抓著我?」青年人冷靜的回答道。
「嘿嘿,」金道長手上加了把力,說道,「不說算了,就讓你也當回殘疾人吧。」
那人肩胛骨頓時痛徹心扉,眼瞅著就要被捏碎了,冷汗自額頭上冒出。
「我是被雇來監視你們的。」他疼得直哆嗦,戰戰兢兢的說道。
「僱主是誰?」金道長追問道。
「是,是,名字是叫筱艷芳……」那人吞吞吐吐的說道。
「他要你怎麼做?」金道長繼續問道。
「監視並跟蹤你們,看你們是不是會北上出關,」那人一面倒抽著涼氣,一面招供道,「若是發現你們出關,便一直跟著,並迅速用電話與他取得聯繫。」
「筱艷芳不在京城,如何打電話?分明是狡辯。」金道長嘿嘿冷笑道。
「他給了我一個山海關的電話號碼。」那人叫了起來。
「號碼是多少?」金道長說道。
那人報出了號碼,柳教授心中記下,目光望向了金道長。
金道長眼皮往下一垂,剎那間,柳教授便是一掌拍在了那人腦瓜頂百會穴上,於是便一聲未吭的倚著牆壁慢慢倒下了。
「我們走吧。」金道長說罷,在柳教授的攙扶下,蹣跚著沿著胡同折返,向著燈光明亮的火車站走去。
正文第二百四十章
列車半夜時分徐徐駛進了山海關火車站。
金道長與柳教授住進了政府招待所,接待人員很同情這兩位殘疾人,安排了一樓帶電話和衛生間的房子。
柳教授撥通了外線,直接詢問114查號台,秦皇島市電信局的夜班工作人員查找了片刻,告訴他這個號碼是國家某機關的海濱療養所電話,登記的地址是在山海關濱海的一個地方。
柳教授鎖好房門,打開了窗戶,與金道長越窗而出,連夜朝海邊而去。
黎明時分,他倆終於在海邊上找到了那間療養所,清冷的月光投撒在山坳旁的松林裡,林中散射著的光影斑駁陸離,兩人藏身於樹後,悄悄地觀察著那棟療養所的情況。
靠海邊有一棟白色的別墅,門口的兩側有模糊的人影來回晃動著,應該是警衛,不過在冬季裡,很少有京城裡的達官貴人跑到這寒冷潮濕的海邊來療養的,柳教授把情況說給金道長聽。
「嗯,筱艷芳既然留下了這裡的電話,很可能此處就是暗害丹巴幕後之人的一處聯絡點,我們先不要貿然行事,繼續觀察到天亮,如果筱艷芳仍在這裡,早上一定會出來活動的。」金道長說道,並裹緊了厚厚的棉大衣。
天際處的海水慢慢的泛出金黃色,須臾,一輪紅日躍升出了水面,朝霞將東方的天空染紅,新的一天開始了。
「噓……」金道長做了個手勢,然後豎起了耳朵,運功傾聽,任何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他敏銳之極的聽力。
柳教授也憑息注意著別墅大門口的動靜。
遠遠的望見,第一個走出來的就是筱艷芳,他伸展了幾下,然後彎腰劈腿並連續做了幾個轉體倒空翻,隨後又練了些京劇裡面的亮相動作。
又出來了一人,咳了兩聲走下台階,一面走向筱艷芳,一面「噗」的聲響,口中啐出一塊粘痰,落在了筱艷芳的腳邊。
金道長微微一笑,原來陽公也在這裡。
「你這人,真噁心!」筱艷芳嬌滴滴的對陽公說道,並掏出一塊帶有留蘭香氣的手帕,輕輕扇去鼻子前的空氣。
陽公笑了,說道:「筱艷芳,痰生於肺,成於氣管,壯大於喉,射於口,此乃人體之精華,與其它幾種津液各有異曲同工之妙也。」
筱艷芳皺了皺眉頭,說道:「其它哪幾種?」
陽公得意洋洋的解釋道:「淚,情感之液;汗,涼身之津;屎,五穀之毒;尿,體澇之水;精,生命之陽;月經,死亡之陰。」
「噁心之極,虧你想得出來。」筱艷芳厭惡的咯咯笑道。
陽公嘻嘻然滿不在乎,咂咂嘴接著說道:「筱艷芳,我見你渾身充斥著一股老陰之氣,醇厚濃郁,甘醴悠長,實在是人間難得的尤物呢。」
筱艷芳臉色泛紅,杏眼微醺,嬌軀一顫,竟嚶嚶的淫笑起來,其音熱辣而肉麻……
松樹後,柳教授實在忍受不了,「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什麼人,竟敢偷窺本女子練功,快點給我滾出來!」筱艷芳雙手叉著腰慍怒的叫道。
陽公嘻嘻道:「一定是附近的村民早起在樹林中解手,貪戀於你的美色,於是發出讚歎之聲來。」
「討厭。」筱艷芳瞪了他一眼,縱身躍起撲向了松樹林。
陽公見此也跟隨了上來。
松樹林內霧氣沼沼,早已不見了人影,惟有在一株粗大的松樹後,有一堆冒著熱氣的嘔吐物。
「咦,不是五穀之毒,乃是胃中宿食。」陽公哈哈大笑道。
「筱艷芳,陽公,頭兒在叫你們,目標已經出發了。」別墅門口傳來村上武夫渾厚的聲音。
筱艷芳恨恨的跺了下腳,扭頭回別墅去了。
陽公盯著那灘穢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自語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
清晨,寒生等人已經趕早出發了,今天日落前一定要趕到王婆婆的原籍開平。
昨晚回到旅館,明月告訴師父,她已經拒絕了龜田先生的邀請,願意永久陪伴呆在師父的身邊。
王婆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翻身睡去了。
小翠花緊揮大鞭,將馬車趕得飛快,車後揚起一團團的雪霧。
開平地處冀東平原,北依燕山,南臨渤海,自古以來便是商賈重鎮,素有「填不滿的開平城」之稱,譽為京東四大名鎮之首。春秋戰國時為燕地,漢代屬幽州,歷來「燕趙之地多壯士」,民風強悍。
王婆婆祖先是開平城望族,明崇禎十七年,多爾袞率清兵鐵騎入關,為躲避戰亂,舉家匆匆南遷嶺南,成為粵東客家人。數十年前,王婆婆出關曾途經開平,祭拜當年未及遷走的祖先墳塋,如今一晃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葉落歸根,在想一睹也是人之常情。
寒生坐在馬車上,感慨的望著王婆婆那滿面風燭殘年之態,與數日傳功前截然不同。那夜,寒生堅持不願受功,王婆婆無奈,招來明月,鄭重的吩咐兩人,自己年老時日無多,決定將自己的畢生祝由神功,借助於寒生的《青囊經》陰陽顛倒之術,全部傳給明月,並要明月發誓功成後,力保寒生的安全。
明月發誓後,寒生開始以陰陽顛倒之術為她師徒二人傳輸祝由神功,當然需要二人赤裸著身體,如沈才華與皺皮女嬰般。
寒生雖然是個醫生,但畢竟也是青春期的青年,面對一老一少的裸體,當時已是靦腆至極,臉似火燙,心如撞鹿,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忘光了經上的記載……
任督兩脈原屬於奇經八脈,與十二正經脈合稱十四正經脈,任脈主血,為陰脈之海;督脈主氣,為陽脈之海。任督兩脈分別對十二正經脈中的手足六陰經與六陽經脈對應,當十二正經脈氣血充盈,就會流溢於任督兩脈;相反的,若任督兩脈氣機旺盛,同樣也會循環作用於十二正經脈,因此《青囊經》中曰:「任督通則百脈皆通」。
「婆婆,陰陽顛倒之法卻是需要您和明月脫去所有衣衫方可……」寒生支支吾吾,尷尬的說道。
「江湖兒女,心無雜念,明月,除去衣衫。」王婆婆命道,隨即將自己裡外脫得精光。
婆婆年雖已過百歲,但卻豐腴如少婦,雙乳稍稍下垂,腹部微微隆起,但不是贅肉,而是丹田充盈之氣,惟有滿身皮膚之上刻滿了細細的皺紋,若隱若現,顯示出了歲月的侵蝕。
「師父。」明月面色羞怯,臉兒漲的通紅,一直到頸下面,手兒發顫,欲解還休。
寒生轉過身去,口中念叨著:「婆婆與明月任脈諸穴相接,祝由術的移形換位流注從肺經開始,依次循環到肝經,再由肝經入胸,上行經前額到頭頂,再沿督脈下行至尾閭,經陰器而通任脈上行,然後再回流注入肺經。運行三關,即尾閭、夾脊、玉枕,行大周天。」
「嗯,寒生開始吧。」婆婆吩咐道。
寒生轉過身來,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胸中一窒,幾乎喘不過起來。
明月肌膚如玉琢凝脂,乳峰高聳,鮮艷欲滴……其腰似柳,嬌羞無力……
「寒生。」王婆婆眉頭一皺,嗔道。
「好,現在任脈相接。」寒生臉一紅,緊忙說道。
師徒二人在寒生的指導下,盤腿於炕上,正面肌膚相擁在了一起,雙手互抱,雙腳互纏,如同一對冬季冰層下,擁抱著冬眠的蟾蜍一般。
「現在真氣逆行三關。」寒生吩咐道。
所謂逆行,是指督脈由會陰起經背脊三關而達頭頂百會,再由身前任脈而下丹田,此稱為小周天,與現今中醫所提的經脈循行途徑相反。這是汲取了道家行氣方法,將先天之精與後天之氣結合,並凝練精化,又為「初關」;爾後再進入大周天練氣化神階段,謂之「中關」;最後再進入大定階段,達「上關」之練神還虛,而入道體。
與此同時,王婆婆以祝由神功進行移形換位,氣達「上關」時,方可大功告成。
「須五個時辰方可五行通達,功行圓滿。」寒生告訴她們道。
周天的運行以任督兩脈為主,初關為九月關、中關為十月關、上關為九年關,可見修練之不易。經書說「順成人,逆成仙」,即督脈上行而任脈則下行,行功者斡旋人體原氣,任脈盈其血,督脈盈其氣,河車倒轉,所謂性命雙修,即此是也。
《青囊經》不愧是曠世奇書,其陰陽顛倒之法結合祝由神功的移形換位之術,竟可以在五個時辰內直達上關,完成神功轉移,的確是匪夷所思。
寒生大氣不敢出,靜靜的守候著,長夜過去,直至次日午時,王婆婆才吁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息,隨即頭上斑白的頭髮瞬間褪為雪白,身上那些細小的皺紋驀然加深變長,豐腴的皮膚驟然失去了光澤,如同耶老一樣,枯黃而乾癟了。
明月也鬆開了手,白皙的肌膚上顯出紅暈,赫然間變得越發光彩照人。
「謝謝師父。」明月輕輕道,轉身面對著寒生,眉目蕩漾,嬌羞無比,一覽無餘。
寒生的心砰砰直跳,趕緊背過身去。
王婆婆曠世無雙的祝由神功已經轉給了明月,從此,明月將成為江湖上的第一高手。
正文第二百四十一章
日暮時分,馬車終於來到了開平。人困馬乏,找了家旅店,大家早早的吃了飯,洗漱後安歇了下來。
回房前,王婆婆對寒生使了個眼色,輕輕說道:「子時,你獨自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婆婆找我什麼事呢?寒生心中納悶,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夜深時分呢。
寒生躺在床上,身旁的馮生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只有耶老默默地在打著盹,不時的偷偷睜開眼睛瞄了他幾眼。
寒生閉上了眼睛,反正時間尚早,自己先悄悄地按照老翠花教給的方法,開始修習癔症神功第一關——老牛憋氣。
據老翠花講,這第一關並不難,關東好多鄉下婦女發起狂來,都能閉氣憋上一陣子,當然,這些女人性格上必須都是屬於神經質一類的,而且體質也都較弱,氣血兩虧。
癔症神功與武林中其他秘術截然不同,無需吐納導氣或是演習拳掌套路,只需用意念來控制身體,納天地人三魂聚散有致,最終達到忘我、無肉身之境地。當然入靜要快,像深山古剎裡的那些老和尚們盤腿打坐,雙目微睜,目觀鼻準,心中佛號無數,那樣慢騰騰的入定是絕對不行的,真正與敵動起手來,這邊還沒入靜,神功發不出來,豈不壞菜?
癔症神功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瞬間入靜,剎那之間又可以出定,出魂入魂,彈指之間也。
寒生識得青囊醫術,觸類旁通,道理一想就已明瞭,但是實踐的入門上,只能靠誤打誤撞了,他知道,一但掌握了竅門,餘下那幾關,自己絕對會很快闖過去的。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