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他的腳下,月光裡靜靜地躺著黃乾穗赤裸的屍體,幾米開外的地方倒著筱艷芳,濃妝艷抹的臉上睜著一對死魚似的眼睛,茫然的望著夜空。
京城裡的那幾名勁裝漢子早已經離去了,而且還帶走了落在地上的手槍。
黃建國止住了抽泣,望著腳下父親的屍首,喃喃說道:「爸爸,這大概就是太極陰暈要發的代價吧?爺爺死了,舅舅和紅兵表弟也死了,如今你也死了,而我成了太監,黃家即便是入主了中原又如何呢?爸爸,你的千歲夢已經徹底完結了,建國今生再也無後了,甚至性生活都沒了,明月啊明月,你的心也忒狠毒了……」
黃建國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叫道:「我要復仇!我要報復,明月、寒生、蘭兒還有東東父女這倆個混蛋,我統統都要報復你們!」
「對了,這才算是有骨氣嘛,要復仇,我們可以幫你。」一句冷冰冰的話語聲響起。
月光下,朦朦朧朧的看見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黃建國驚道:「你們是誰?」
那兩個人慢慢走到了近前,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矮胖男子,身著黑色西裝,身後站著一個更矮胖的老頭,禿頂反射著月光,兩隻瞳孔內射出來淡淡的血色紅暈,隨風飄來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濃郁香氣。
黃建國知道,這是一種叫做「古龍水」的男士名貴香水,只有外國人才用的。
「我是黑澤副總領事,這位是東瀛屍道之父鬼塚君。」
黃建國知道黑澤,他的外甥村上武夫死於白雲觀金道長之手,然後又是犬伏師命喪鄱陽湖谷,日本國的高手接連栽在了中原,這次大概又來了個什麼更厲害的人物了。
「你們想怎樣?」黃建國警惕的問道。
「我們可以請您穿上衣服再談麼?」黑澤彬彬有禮的說道。
黃建國臉一紅,從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褲費力的穿戴好,繫褲子的時候強忍住胯間的疼痛,兩股戰戰。
黑澤含蓄的微微一笑,沒有做聲,方才黃建國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都已經聽了去。
鬼塚與犬伏師兩人是前後腳抵達的中國,只不過是犬伏師在明,鬼塚在暗而已。這鬼塚是東瀛隱教第一高手,在日本列島默默無聞,隱藏極深,民間知其大名者寥寥。屍道,全稱「截屍道」,該道詭秘異常,即使黑澤也是只聞皮毛,不知究竟,但毋庸置疑的是,屍道乃是日本幕府時期以來最詭異也是最高深的道派。
鬼塚獨往獨來,手下老小二鬼跟蹤著筱艷芳一行來到了中甸,迅速電話通知了京城日本領事館,黑澤和鬼塚親自飛往昆明,並連夜趕到了香巴拉。
「黃建國,我來介紹一下,鬼塚君是我國隱教第一高手,長於捉妖擒魔,已經基本殺光了日本列島上的屍怪。寒生一夥人裡藏有著屍變之人,否則你們也不至於如此一敗塗地。怎麼樣,與我們合作如何?」黑澤說道。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不會是為了村上武夫報仇這麼簡單吧?」黃建國冷冰冰的說。
「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說心裡話,首長身邊的那些人比起你來都遜色得太多了,他不用你是個極大的錯誤。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目標其實與你們是一樣的,那就是丹巴喇嘛囑托給寒生的後事,當年格達活佛的預言。」黑澤告訴黃建國說道。
「那是關於我們中國未來一個甲子的預言,與日本有什麼關係?哦,我明白了,你們想要知道將來誰主中原,好提前下手培植傀儡啊,就像偽滿洲國的溥儀皇帝一樣。」黃建國頓悟道。
「果然聰明之極,難怪首長想收你為乘龍快婿呢,當然,那是以前。」黑澤話中有話的點道。
「與你們合作,對我有什麼利益?」黃建國沉吟著問道。
「鬼塚可幫你除去你不喜歡的人。」黑澤回答說。
「這還不夠。」黃建國冷笑道。
「你還有什麼條件?」黑澤淡淡的說道。
「我是格達活佛預言中將於十年之後入主中原的人。」黃建國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何以見得?」黑澤輕蔑的問。
「太極陰暈。」黃建國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黑澤是個中國通,對堪輿風水之類的易學也略知一二,聽到太極陰暈,心下暗自吃驚。
「太極陰暈?可否說得詳細些?」黑澤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黃建國。
黃建國眼珠一轉,心道,目前發生的一切,自己大難不死,雖說年紀輕輕就已去勢,但東瀛的醫療技術異常先進,肯定是能夠移植睪丸的,連一個鄉下土郎中寒生都能做的小手術,何況日本呢?只要自己入主中原,號令天下,什麼願望實現不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心,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聯想到爸爸和其他親人都一一去世,這極有可能是太極陰暈要發而必須付出的代價,當年偉大領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是犧牲了好多的親人麼?
想到這裡,黃建國決定自己與黑澤合作,這是一次歷史賦予的機緣。
「我的爺爺已經活葬進了太極陰暈,其發力遠遠大過朱元璋母親葬入的太極陽暈……」黃建國敘述了劉伯溫青田子弟看守太極陰暈600年之久,最後還是如何為黃家所用,其發應在十年之後的事情。
「太極陰暈在何處?」黑則問道。
「江西婺源。」黃建國平靜的回答。
黑澤陷入了沉思,這可是個新的情況,若真如黃建國所說的那樣,這小子興許真的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呢?不過,太極陰暈必須核實清楚,另外再捉住那個叫做寒生的鄉下郎中,拷問出格達預言,加以佐證,如果將來中國領導人真的是他,那可是制敵於先機啊……
「哈哈哈,好,快人快語,建國君,我們將盡全力協助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寒生,破解格達預言,寒生他們目前已經逃到了什麼地方?」黑澤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黃建國的手。
「日本的器官移植應該是十分先進吧?」黃建國突然問道。
黑澤一愣,隨即明白了黃建國的意思,於是說道:「當然,我們的醫療技術領先於世界,睪丸移植應該不在話下,甚至可以為你弄到一副黑人的卵蛋,大大增強你的性功能,這一點,請建國君放心,保管讓你滿意。」
「藍月亮谷,他們在找一個叫做藍月亮谷的地方。」黃建國終於說道。
正文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夜,藍月亮谷湖畔紅松林中的茅屋內,蘭兒燃起一盆炭火,寒生和吳楚山人均坐在火盆邊商討著日後的打算。
「寒生,我們要在這谷裡長久生活下去麼?」蘭兒問道。
寒生探詢的目光望向了山人。
「是啊,寒生,此地與世隔絕,安全倒是可以無虞,只是你和蘭兒將來會有孩子,若是想要他們在城裡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念大學,則必須回到文明世界中去。」吳楚山人望著紅紅的炭火思索著說道。
寒生點點頭,道:「山人叔叔,我墜崖之前,黃乾穗已經中毒身亡,明月出手閹了黃建國,筱艷芳也死了,江西老家裡,孟家父子也已經都死了,我想應該不會再有人加害於我們了。」
「京城呢?黃家父子背後的那股勢力,恐怕不得到格達活佛的預言是不會罷休的。」吳楚山人憂慮道。
「唉,無非就是幾組數字而已,他們何故不停地追殺呢?」寒生望著蘭兒,心事重重的說道。
「唉,寒生,為了丹巴囑托的這些數字,我們的親人、朋友相繼的死去,究竟是值與不值呢?此刻既已身處藍月亮谷,到達了丹巴喇嘛想要你來的地方,我們就研究一下那些數字,也許會有什麼新的發現與破局之路呢。」吳楚山人說道,面對以親人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這樣一個秘密,任何人都難以抑制一探究竟的衝動。
「好吧。」寒生躊躇片刻,感到山人叔叔說的有理,遂脫下了屍衣,將那張舊羊皮從夾層裡取了出來。
昏暗的油燈光下,羊皮上的字跡經汗漬與水浸,有些已模糊了,經過仔細辨認,他們看到了下面的幾組數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八零八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後的一組則完全看不清了)
這些數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寒生與吳楚山人面面相覷,均迷惑不解。
吳楚山人指著第一組數字說道:「劉今墨曾經說過,『八三四一』,這是京城裡首部警衛師的部隊番號,也就是代表著御林軍,總之可以肯定是牽涉到了宮廷內部的爭鬥。」
寒生思索了半晌,還是一頭的霧水,是啊,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護這張不起眼的舊羊皮和一連串的數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格達活佛,你究竟在這些數字中隱藏了什麼秘密?
「格達活佛若在世就好了。」蘭兒在一旁幽幽說道。
「是啊,他的真名叫洛克,是一個藍眼睛的外國人,湘西老叟曾經見到過他。」寒生說道。
「湘西老叟見過他?」吳楚山人驚訝的說道。
「嗯,很多年以前,洛克去到過天門山,他倆在月湖邊見面長談過,後來洛克離去了,他是去滇西北找一個叫做『香巴拉』的世外桃源。直到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來到了藍月亮谷,才知道洛克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天堂——藍月亮谷,並在谷中的寺廟裡當了仁波切,可惜在1935年的時候死了。」寒生說道。
吳楚山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憶與思索之中,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說道:「我想起了有一本出版於30年代初,名叫《消失的地平線》英文版本的暢銷書,作者是個英國人,詹姆斯.希爾頓(JamesHilton),書中講到了神秘的『香格里拉』,裡面也有個『藍月山谷』,谷中有一座宏偉的喇嘛廟,廟中的高僧竟然是19世紀初從歐洲來的傳教士,難道與你說的格達活佛,也就是洛克有關?或許作者並非完全虛構,而是真的是有據可查?」
「爹爹,你就說來聽聽嘛。」蘭兒拽著吳楚山人的衣袖說道。
吳楚山人點點頭,回憶著敘述道:「故事說,有幾位西方人乘飛機飛往巴基斯坦白沙瓦的途中,被一個神秘的東方劫機者劫往喜馬拉雅山某地,結果油盡墜毀在了一個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那兒有雪山、冰川、峽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礦和純淨的空氣,那裡的人們安然、閒逸、知足、寧靜而和諧,是人類一切美好理想的歸宿。
香格里拉的喇嘛廟活佛就是個藍眼睛的外國人,這位高僧與書中的主人公,對了,英國領事康韋,進行了幾次禪宗式的長談,想將衣缽傳位於康韋,但是,最終康韋還是留戀於世俗的世界,逃離了香格里拉。若干年後,當康韋厭倦了物慾橫流的文明社會,想回到心靈寧靜的香格里拉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了。」
「多好聽的故事啊……」蘭兒眨動著清澈的大眼睛,憧憬的說道。
次日清晨,寒生獨自一人沿著藍色的湖泊,朝著大山盡頭處的喇嘛廟走去。
寺廟位於一片盛開著無名野花的高山草甸後面,踏著石階小道,走過一座木橋,面前呈現出數十間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的碉樓式木製建築,精美的木門,上面繪著古老的唐卡,門內傳來陣陣悶鈍的鼓聲。主殿內供奉著蓮花生大士佛像,身後是飛翔著五部空行母,屋子裡面到處都是從天棚垂落下來的經幡,光線暗淡也不寬敞,沒有漢傳佛教寺廟那樣的奢侈氣派。祭壇側邊,一個瘦筋筋的紅衣老喇嘛坐在經桌後面,咕嚕咕嚕的念著經,念一段敲幾下鼓,吹兩下螺號。
寒生對著蓮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禮,然後來到了經桌旁。
「嗡阿吽班雜咕嚕,貝瑪,悉地吽……」老喇嘛嘴裡誦著經文,抬眼望見了寒生,遂用漢語說道,「蓮花生大士心咒,常頌此咒即得人天感應,即得善神護佑,消災去病延壽,增大智慧,即使未來遇到大災難,只要信心堅固,定能逢凶化吉。」
寒生從懷裡摸出丹巴的那串榴輝石精佛珠遞了過去,老喇嘛吃驚的盯著手上的佛珠,臉色驟然間凝固了。
「丹巴仁波切死了?」老喇嘛輕輕的說道。
「是的,丹巴喇嘛在京城去世了。」寒生說道。
「他是怎麼死的?」老喇嘛問道。
「泰國降頭術。」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默默地摩挲著那串光滑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真言,須臾,抬頭對寒生道:「他死前都說了什麼?」
寒生心中盤算著要不要說出舊羊皮的事兒,如果丹巴老喇嘛想讓他將羊皮交給這座寺廟,他就不會給自己留下接頭的暗語,所以自己還不能和盤托出。
「我為丹巴老喇嘛清除了體外的降頭,然後便離開了,他去世時,我並未在場。」寒生道。
「那他是何時交給你這串佛珠的呢?」老喇嘛問道。
「佛珠是金道長交給我的。」寒生如實的回答。
「金道長?」老喇嘛疑問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金道長是京城白雲觀的住持,同丹巴老喇嘛是多年的至交,也一同來到了藍月亮谷。」寒生解釋道。
「哦,那他人現在何處?」老喇嘛問道。
「何為淞?乃先天之陽精也,若失淞,則佛法不可深入也,貧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門外傳來金道長自言自語的說話聲。
正文第二百八十八章
寒生微笑道:"他來了。"
"寒生,貧道老遠就看見你了,"金道長走進殿門,目光落在了老喇嘛手中的那串佛珠上,他歎息著說道,"這是丹巴的佛珠吧。"
"金施主,丹巴仁波切的法器是如何交予施主的?老衲願聞其詳。"老喇嘛凝神靜氣的說道。
"丹巴是貧道的摯友,他臨終前將佛珠交予在下,要我帶給這位寒生兄弟,並保護和勸說他隱居滇西北藏區,寒生無虞,丹巴喇嘛所囑托之事也就安全了。"金道長說道。
"丹巴仁波切囑托施主什麼事?"老喇嘛目光炯炯的問道。
金道長眼光投向了寒生。
老喇嘛熱切的望著寒生,張了張嘴巴,但並未說話。
寒生此刻變得十分為難,說出實情,有違丹巴囑托,不說,可又身在丹巴喇嘛自己的寺廟裡,誰都會想那必是有關喇嘛廟極重要之事。
"寒生,既然已經來到了藍月亮谷,而且又事關格達活佛預言之事,你不妨交代給寺廟裡也就算是解脫了。"金道長見寒生面露為難之色,於是在一旁勸慰道。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