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兩人悄悄地來到了耶老的雞窩旁,那只蘆花老母雞正在孵蛋,看見了兩個嬰兒,警惕的展開翅膀護住了腹部下面的雞蛋。沈才華搖晃著腦袋,瞧了瞧四下裡無人,然後望著皺皮女嬰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皺皮女嬰心有靈犀,點了點頭,兩人「呼」的一下猛撲了過去,老母雞嚇得「咯咯」直叫,用喙拚命的來啄他們,但仍是不敵,兩個嬰兒迅速的各自拿了幾個雞蛋逃掉了。
松林深處,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興高采烈的坐在了紅松樹下,各自磕開了一枚雞蛋,小嘴湊上去嘬了起來。不一會兒,地上就只剩下一枚了,沈才華大方的推給了皺皮女嬰。
「咦……」皺皮女嬰輕呼了一聲,原來這枚蛋正是耶老用蠟封住的那顆特意加工過的蛋。
「天殺的,誰偷走了老衲的金丁香藥蛋啊……」遠處的小木屋傳來了耶老忿怒的叫喊聲。
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聞言相視一笑,爬起身來便朝著松林深處跑去。皺皮女嬰跑了幾步,又折回身來抓起地上的那枚雞蛋,然後扯著沈才華的手,兩人蹦蹦跳跳的跑進了紅松林的深處。
藍月亮谷中的松林裡到處都生長著各色各樣的菌類,有褐色的松茸菌、油亮亮的牛肝菌,還有金黃色的傘蓋雞蛋菌等等,小松鼠蹲在松樹杈上,瞪著驚奇的小眼睛望著這兩個光屁股的小孩,地上是柔軟的松針,成片的金黃耀眼的驢蹄草叢中冒出一隻穿山甲來,正探著頭在尋找著蟻穴。
兩個嬰兒越走越遠,一直走到了松林的盡頭。
眼前出現了一道山澗,谷底是蜿蜒曲折的溪流,淡藍色的溪水清澈無比,裡面游動著一些泛著銀白色的小魚。
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並肩坐在了綻放著野花的綠草地上,冬日的陽光溫暖又柔和,湛藍的天空有一隻喜馬拉雅山鷹在翱翔著,一切都那麼自然與靜謐。
皺皮女嬰用指甲輕輕的摳去雞蛋殼上的封蠟,瞇起眼睛從小孔洞朝裡面望去,發現與其它的蛋有所不同,裡面是一種粘稠的淡黃色液體,並且透著一股若隱若無的腥臭味兒。她張開兩排小利齒咬破了蛋殼,發現蛋殼內並沒有愛吃的蛋黃,探出小舌頭舔了舔,味道也是甚差,於是準備一扔了之。
突然,沈才華的身體「呼」的一下竄了起來,撞翻了皺皮女嬰手中的破碎的蛋殼,整個黏液扣淋在了女嬰的臉上,她急忙以手揩拭,抹的哪兒都是。
此刻,沈才華已經撲進了草叢深處,從裡面拖出一隻體型巨大的灰色野兔來,皺皮女嬰大喜,立即爬起身跑過去,協助沈才華放翻野兔肥壯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認準其頸動脈就準備要下口。
沈才華閃開在側,讓皺皮女嬰先吸血,自己則謙讓的在旁邊看著。
就在這時,盤旋在天空中的那只喜馬拉雅山鷹也鎖定了目標,無聲無息的撲了下來。
沈才華只覺疾風突至,光線一暗,山鷹的兩隻鋼鉗般的力爪已經抓進了野兔後背的脊骨內,然後振翅飛昇。
沈才華大怒,一把揪住野兔的兩條後腿拚命的往下拽,皺皮女嬰緩過神兒來,也撲上前攥住兔子的前腿,到口的美味豈能讓老鷹奪走?同時女嬰對著這只搶劫的山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發出恐嚇的「哧哧」聲……
喜馬拉雅山鷹根本沒把這兩個嬰兒放在眼裡,拍動著兩隻巨大的翅膀,朝上飛昇而去,而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也橫豎一條心,死死的抓牢了野兔腿不鬆手。
身形龐大的喜馬拉雅山鷹抓著野兔,帶著兩個嬰兒竟然一同飛上了湛藍色的天空……
正文第二百九十九章
京城皇城根兒一條寧靜的胡同盡頭,有一座綠樹掩映的的四合院,青磚布瓦,雕樑畫棟,暗紅色的朱漆大門上鑲嵌著兩隻斑駁陸離的銅虎頭,口中銜著大門環,石階兩側各自蹲伏著一頭北派石獅。胡同的地面上鋪著早已被歲月磨蝕得光滑的馬蹄石,依稀保留著過去門庭若市時的滄桑痕跡,這兒曾是一座清代的王爺府。
庭院裡的地面上鑲嵌著五蝠捧壽圖案的細鵝卵石,石縫內生長著綠色的青苔,旁邊還有一口乾隆年間的古井,井邊是一株有年頭的石榴樹。
正房客廳中堂,懸掛著毛澤東主席的戎裝畫像,案上擺放著兩盆短葉君子蘭,開著粉紅色的花蕊。
「這麼說,黃建國父子和筱艷芳以及劉今墨、寒生等人全部都死了?」首長坐在太師椅上陰沉著臉說道。
「是的,黃乾穗是中毒死的,筱艷芳開槍自殺了,劉今墨中毒後,被一個小侏儒抱著跳下了懸崖峭壁,黃建國的陰囊被明月捏碎了,必死無疑。寒生前去攔阻小侏儒,自己卻不慎也一同摔了下去,我們看過,那是萬丈懸崖,寒生絕對已是粉身碎骨了。」一名屬下恭恭敬敬的說道。
首長沉吟著,半晌未作聲,最後皺了皺眉頭道:「黃家父子和筱艷芳的屍體為什麼不扔下懸崖毀屍滅跡?」
「首長,他們的身上,包括槍支證件等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留下,屍體估計現在早已被野狼或是鷹鷲吃光了。」屬下紅著臉低下頭小聲的辯解道。
「唉,寒生一死,線索就此中斷了。」首長歎息道。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猛地被推開了,東東漲紅著臉匆匆跑了進來。
「爸爸,我聽說建國出事了?」她氣喘吁吁的問道。
「嗯,建國在執行任務中光榮的犧牲了。」首長漫不經心的說道。
「他真的死了……」東東頓時僵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首長不耐煩的揮揮手,吩咐屬下道:「把東東帶回房裡去,我這兒正心煩呢。」
東東被帶出門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來哭著問道:「建國是怎麼死的?」
「被那個叫明月的小娘們把他的卵蛋給捏碎了。」首長幸災樂禍的說道。
「我要千刀萬剮了那個騷娘們!」東東破口大罵著被屬下拽出了房門。
首長滿臉鐵青,站起身來在客廳內來回的踱著步,一面不住的歎息著。
「鈴……」電話鈴聲猛然間響起。
首長抓起了話筒,面無表情的聽著。
「你說什麼!寒生沒有死!而且還找到了藍月亮谷?他現人在哪兒?」首長幾乎蹦了起來。
片刻,他緩緩的放下了聽筒,自言自語道:「日本人……」
首長拎起話筒,接通了日本駐京城總領館的電話。
「請黑澤副總領事聽電話。」他說。
「對不起,黑澤先生去中國南方旅遊去了。」對方彬彬有禮的回答道。
首長默默地放下了話筒,這個狡猾的黑澤領事,竟然搶先一步找到了寒生,原來日本人也在打格達活佛預言的主意,哼,看來自己得要親自出馬了,他想。
首長走出客廳,來到靠近大門處的西廂房裡,幾名屬下見到他立刻緊張的站立起來。
「那個公安部刑偵局的特工叫什麼名字?」首長問道。
「馮生。」屬下回答道。
「此人在整個事情中扮演什麼角色?」首長又問道。
「他與寒生他們若即若離,似乎還不是完全一路,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況的,也許是寒生曾經救過他的父親,出於感激之情而隨之同行的吧?到了中甸後,他就與卡車離開了。」屬下解釋說道。
「馬上拿介紹信去東長安街,到公安部政治部,調出他的全部檔案材料,我要看看,」首長吩咐著,略一尋思又說道,「若問起,就說我們要調干審查。」
「是,首長。」屬下應道,立刻出去了。
一個多小時候後,馮生的檔案材料擺在了首長的桌子案頭。
馮生,中共黨員,未婚,調來公安部刑偵局之前,一直在唐山市公安局刑偵科工作,此人長處是處理案件時頭腦冷靜清晰,邏輯思維極強,曾經單槍匹馬屢破大要案,年年被評為公安系統先進工作者。缺點是沉默寡言,與領導和同志們之間的關係處理的不太融洽。另外,刑偵局介紹情況說,目前,他正私下調查一樁發生在吉林省農安縣萬金塔公社的惡性兇殺案,前一段與其失去了聯繫,昨日接到他的長途電話,說他人在雲南迪慶州的中甸縣醫院住院,頸部受了傷,刑偵局正準備派人前往深入瞭解情況。
「很好,馬上發文公安部政治部,這人我要了,刑偵局也不必再派人去雲南,一切由我們接手處理。」首長吩咐道。
那名屬下遵命立即前去辦理有關手續。
首長合上卷宗,想了想,抓起電話,撳了一個秘密的國際長途電話號碼。
「蒙拉差翁,我有事交你去辦。」首長說道。
冬日的滇西北高原,早晚氣溫較涼,陽光出來後倒是暖洋洋的,十分的愜意。中甸縣人民醫院的病房裡,馮生推開了窗戶,眺望著遠處巍峨的雪山,耀眼的雪峰呈一抹金色,他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轉眼間,自己和小趙已經住了十餘天院,小伙子歸心似箭,已於昨天啟程返回河北了。自己的頸部傷勢已經基本痊癒,前天部裡來了電話,讓他安心修養並通知他的工作已經調動,不再隸屬於公安部,而是中央的一個秘密部門,兩天後將會有人前往中甸同他聯絡。
馮生的目光落在了醫院門口,一輛黑色的小臥車駛來停下,在這邊遠的滇西北高原,臥車是十分少見的。
車上走下來了三個人,中間的那人約有五十來歲,國字臉,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顯示出威嚴來,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身材魁梧而彪悍,像是隨從警衛之類的。
不多時,病房門輕輕的推開了,「就是他。」馮生耳邊傳來了院長那熟悉的雲南本地口音,他轉過身來望去……
來人正是黑色臥車下來的國字臉,只見他輕輕擺了下手,隨從和院長悄悄地退了出去。
國字臉犀利的目光盯著馮生,半晌,緩緩說道:「你是公安部刑偵局的馮生同志?」一口標準的京腔。
「是。」馮生站直了回答道。
「這是你的調令,上面有我的簽名。」國字臉遞過一個牛皮紙信封。
馮生接過信封,抽出一張紅頭文件,看了一眼,當目光落在那個遒勁有力的簽名上時,不由得肅然起敬的輕輕叫了聲:「首長。」
「嗯,從今以後,你就同我們一起工作了。」首長熱情的伸出了手掌。
馮生趕緊雙手握住,說道:「是,首長,您請坐。」
首長在椅子上坐下,親切的目光望著馮生,說道:「馮生同志,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首長,已經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馮生朗聲道。
首長點了點頭:「嗯,很好,馮生同志,據公安部講,你這次來雲南並不是部裡的安排,你可以談談原因麼?」
「是,首長。我前段時間正在調查著一樁兇殺案,我的父親原本是開平煤礦的掘進隊長,在十年前的一起冒頂事故中失蹤了,我們都以為他早已經死了,沒想到他還竟然還活著,在地下的礦井裡以吃老鼠為生堅持了十年……」馮生的眼眶紅了,熱淚盈眶,接著又繼續道,「一個路過開平的年輕醫生冒著危險救了父親,我們全家萬分感激,父親讓我親自送救命恩人返鄉回家,正好我有點時間,所以就順便陪同著來到了雲南。」
「應該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這名醫生是雲南這裡的人麼?」首長饒有興趣的問道。
「不,他是江西人。」馮生回答道。
「江西人,為什麼來雲南呢?」首長問道。
「這……」馮生含糊其辭的說道,「他是探親訪友來的。」
首長笑了笑,心道,別逼急了,於是點頭稱讚說道:「這名醫生捨己救人,真的是具有白求恩大夫的共產主義精神啊,如有機會,我也想要認識一下呢,他叫什麼名字啊?」
馮生略一躊躇,但還是說出來了:「寒生。」
正文第三百章
喜馬拉雅山鷹也稱高原兀鷲,成年兀鷲體長1.4米左右,體重約十餘公斤,翼展可達二三米,常翱翔於6000米的高空,牠是世界上飛得最高的鳥類之一,最高飛行高度可達9000米以上,能夠輕而易舉的飛躍珠穆朗瑪峰。兀鷲長時間的在空中俯瞰尋找地面上的動物屍體或病殘體,發現後落地撕食,是藏民天葬的神鳥,也稱做「高原清道夫」。
這只雄性高山兀鷲棲息於高黎貢山脈,覓食範圍可達數百公里,主要以腐肉和屍體為食,雖然一般不攻擊活的動物,但有時也會飢不擇食。這次藍月亮山谷懸崖上的那只肥大的野兔其實是牠最先發現的,當其見到兩個活體嬰兒正要擄走牠的獵物時,不由得勃然大怒,於是迅速俯衝下來搶奪。不料兩個嬰兒死活不放手,牠也就順勢飛起,準備將獵物們一同帶回老巢,作為母鷲和剛出世不久的鷲寶寶的食物。
兀鷲帶著野兔和兩個嬰兒急速的升起,但是畢竟重量太大,因此無法飛的太高,只能沿著高山峽谷向西南方向前行。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沒料到竟突然被這老鷹一下帶起到了空中,腳下是疾駛而過的森林峽谷和苔原草甸,均嚇得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抓住野兔腿,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兩人凍得瑟瑟發抖。
也不知飛翔了多久,沈才華悄悄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下面有一條河流,再朝遠望過去,則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原始熱帶雨林了。皺皮女嬰仍舊是不敢睜眼,身上的皺皮在不停地顫抖著,小手似乎已經抓不住野兔的前腿了,正在一點一點的往下滑……沈才華兩隻手死死的抓著野兔後腿,輕聲說道:「抱我。」
皺皮女嬰睜開了驚恐的眼睛,明白了小才華的意思,於是奮力將兩條小腿悠蕩過來夾住了他的腰部,減輕了下墜的力量,然後鬆開了麻木的雙手,緊緊地摟抱住了沈才華。
驟然增加了身體的重量,沈才華的雙手更加吃力了,就在他咬緊牙關最後硬扛時,禿鷲開始下降高度了。
「嘶,嘶……」禿鷲口中發出一連串長長的鳴叫聲,朝著熱帶雨林中一株高高的望天樹的頂梢滑翔而去。
兀鷲通常喜歡營巢於高原上的懸崖巖壁的凹處,但這對兀鷲卻是將巢穴建在了近百米高的樹洞內,就在沈才華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雄兀鷲已經穩穩的落在了碩大的樹洞裡了。
兩個嬰兒摔在了硬撅撅的樹洞內,身下鋪的是一根根細長如劍的藏羚角和一張穿山甲的硬皮,耳邊傳來了急促的「哼哼」聲,沈才華和皺皮女嬰定睛一看,均嚇了一跳……一隻如耶老的蘆花老母雞般大小的兀鷲寶寶正瞪大了天藍色的眼睛,驚奇的注視著他倆……
「嘶嘶……嘶嘶……」高高的望天樹下,不遠處的叢林中突然傳來了幾聲雌鷲聲嘶力竭的慘叫。
雄鷲大吃一驚,雙翅一振,「唰」的一聲便俯衝了下去,喉嚨裡發出了「嘶嘶」的呼應聲。
叢林裡,雌鷲正在與一條巨大的蟒蛇殊死搏鬥著,地面上到處散落著零亂的羽毛,雌鷲的前胸以及後背上已經鮮血淋淋,那是被蟒蛇的牙齒劃傷的,虧得蟒蛇無毒,否則牠早就毒發身亡了。
這是一條碗口粗細的雄性金花大蟒蛇,長約五六米,褐色鱗皮上帶有黃斑花紋,一隻眼睛已經被雌鷲啄瞎,軀體上也留下了幾道裂開的口子,向外滲著血,那是雌鷲堅硬銳利的爪子撓的。
雌鷲見雄鷲趕來增援,頓時士氣大振,隨即吼出更加響亮的「嘶嘶」聲音,雄鷲凌空撲下,雙爪按住了金花蟒蛇的後頸,尖喙猛地啄下去,竟然將其另一隻眼睛也摳了出來。
巨蟒張開大嘴「絲絲」慘叫,整個身子捲曲回來,尾巴一甩,朝著雄鷲疾掃而來,雄鷲翅膀一搧,縱起三尺多高,躲過了致命的一擊,然後伺機繼續進攻。
可是牠倆並不知道,金花大蟒蛇也是一對兒,雄蟒在與雌鷲搏鬥之時,雌蟒早已偷偷的爬上了望天樹,準備去偷襲兀鷲的巢穴,抓些鷲寶寶來吃。
樹洞內,皺皮女嬰也好奇的望著鷲寶寶,並且伸出小手去摸了摸牠頸下的絨毛,但隨即眼珠一轉,目光瞥向了沈才華,嘴巴咧開陰險的一笑,探出了小舌頭舔了舔嘴唇。沈才華立刻明白了皺皮女嬰的意思,立刻張開了雙唇,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
兩個嬰兒不約而同的縱身撲了過去,四隻小手抓向了鷲寶寶,那鷲寶寶不明就裡,還在歪著腦袋瞅著這兩個沒毛的小怪物,嘴裡不住的「哼哼」著。
就在這時,洞口處冒出來一個碩大的金花蟒蛇頭,張開了血盆大口……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