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沒有。」聽到琳達乾脆的否認,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不過,要把那個塞進褲子裡的時候,我有稍微幫了一點忙。」
我把臉貼在桌面上了。
「因為一個人沒辦法做到,非得兩個人不可。」
「所謂的一個人是指我,那時你已經無法算是一個人了。你一直在唱歌,唱得很開心,但是聽不出來你到底在唱哪一國的民謠。」
我的心情從絕望到完全呆住,不知該做何反應。我每天晚上都喝醉酒,但是最近從沒喝到神志不清過呀!
「不過,能摸到我這樣老女人的屁股,你該謝天謝地了。」琳達說。
「喝湯吧!巴尼,你不是要說那案子的事嗎?不是想問昨天晚上的事嗎?」
「昨天晚上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強烈的無力感向我襲來。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覺得要是不懂怎麼喝醉,就不算是上等人:我一直堅信這個信念。但是,此時我的腦中卻有著「不喝醉的人,或許也是不錯的人」的想法。這想法打擊到我的信心了。
「別這麼說嘛!關於這件事,你問過好幾次。波妮的腳在教會的花叢裡被發現了。她的腳被插進軟泥地裡。」
「什麼?」我大吃一驚。
「波妮的腳像顆奇特的植物,被其他的花草掩蓋住,並不容易被發現。」
「波妮的腳和花在一起?」
「太過分了!竟然丟棄在教會這樣神聖的地方。」琳達搖著頭說。
「兩隻腳都是嗎?」
「是的。」這兇手的行為可怕到讓人不知如何形容。
「丟在教會裡……該死的傢伙!他一定是個無神論者。」
「是吧!那是不怕觸怒神的惡行。」亞文也說。
「那兩隻腳真的是波妮的腳嗎?」我問。
「確實是她的腳沒錯,而且是被像怪獸一樣的蠻力撕扯下來的。剛才那位御手洗教授是這麼說的。那兩隻腳的血型、DNA等等,都和波妮的一致。今天晚上他大概會在眾多媒體面前,再說一次這些話吧!總之,波妮的身體各部位都到齊了。」
「到齊了?對了,剛才好像誰說過手也被找到了。」
「沒錯。因為手的血型與DNA也與波妮的一致,所以那確實是波妮的手。而且,也有著被撕扯的痕跡……」
「剛才說是在教授住的院子裡發現的?」
「是的,教授也嚇了一大跳。」
「是誰發現的?」
「打掃煙囪的人。那個人工作的時候在屋頂看到的,今天早上便去問飯店經理那是什麼。於是經理立刻去找教授,問教授那是什麼。因為教授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才打開袋子查看,赫然發現那竟是波妮的兩隻手。那兩隻手臂和天文望遠鏡放在一起。」
「什麼?和什麼放在一起?」我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東西,便又問了一次。因為那是完全想像不到的東西。
「望遠鏡。天文望遠鏡。」
我一時說不出話了,過了一會兒才說:「為什麼會和那種東西放在一起?」
亞文翻動眼珠,攤開雙手,聳聳肩說:「我怎麼知道!」
11
和琳達他們分手後,我獨自走上凱斯魯路的緩坡,並在書店前方的書報攤上,買了一份《每日公報》。攤開報紙,第一版大肆報導了這個案子,大標題是「迪蒙西村無目標連續殺人事件」。
巴格利說這個案子要匿名處理,才能讓媒體報導的話言猶在耳,但我手上的報紙不僅有消防隊或迪蒙西小旅館的彩色照片,還詳細刊載了被害者的姓名、年齡與經歷。第一版的版面上,密密麻麻地寫著這案子的種種發展情況,簡直把它和曾經轟動英倫的開膛手傑克兇殺案相提並論,視這個案子為開膛手傑克兇殺案以來,英國前所未有的大案子。連福克蘭戰爭時的新聞,都沒有這個案子的新聞大。電視公司方面好像也加入這個案子的報導戰了。
幸好琳達、亞文等關係人的名字並沒有被報導出來,御手洗教授的名字同樣也沒有出現在報紙上。這樣勉強總算是保護了陪審制下陪審員的中立觀點,及避免讓相關人士受到二次傷害吧!
我把《每日公報》摺得小小的,然後塞進褲子的後口袋裡,再慢慢地走下緩坡,朝村公所走去。見到巴格利後,再問他詳細的情形吧!報紙上用「無目標連續殺人事件」這樣聳動的標題,是我之前沒想過的。目前因為已知有兩人被殺,所以用「連續」來形容,似乎並不過分;還有,兇手殺人的對象好像也沒有特定人選,所以稱之為「無目標」的殺人事件,也沒什麼不可。既然是無特定目標的隨便殺人,那兇手顯然是一個瘋子,以殺人為樂的變態。
來到村公所的大廳後,我發現原本並排在廳內的椅子,都被集中放在大廳內的某個角落,所以大廳中央就完全空出來了。不過,這個空出來的地方,現在擺進兩張大桌子,大桌子旁圍著一大群男人。這些男人各自對著自己面前的個人電腦,好像在寫什麼東西似的埋頭工作著。他們都是報社、雜誌,或電視公司的記者吧!我開門進去時,他們都暫時停下工作,轉頭看我,不過,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視線,逕自看著舞台方向。巴格利並不在那裡。
「你是這案子的關係人嗎?」一個年輕的記者問道。
「你是警察嗎?」接下來就有人七嘴八舌地發問了。他們正在衡量我是不是他們寫報導時必須採訪的對象。看來這個大廳,已經變成記者俱樂部了。
「啊,都不是,我只是巴格利局長的朋友。」我趕快表明。我可不想被人問起祖宗八代的事。
「巴格利局長呢?」
「在那個門後的房間裡。」一個記者用筆指著。
於是我穿過大廳,打開舞台旁邊的門,立刻看到一臉正經的巴格利、湯姆和御手洗教授。他們周圍還坐著一大群穿著制服的警察。
「嗨,巴格利還有教授,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我說。
「嗨,巴尼。」教授和氣地和我打招呼。
「巴尼,天黑了才上班嗎?你真好命呀!我好羨慕你。」巴格利還是老樣子,嘴上不饒人。
「教授,你好像變成記者們追逐的焦點了。」我說。
「嗯,沒辦法呀!誰叫那兩隻手臂出現在我房間的院子裡呢!我要求他們不得刊登我的照片與姓名,才同意接受採訪的。」
「教授,你不想被大家認識嗎?」我問。
「這可是一個很大的案子,我可不想成為英國的頭號巨星。你想嗎?」教授反問我。
「是呀。那樣就會像福爾摩斯一樣了」
「那個有名的偵探嗎?那傢伙一點用處也沒有。」教授說。
「啊!」
「巴尼,不要呆呆的站在那裡,想喝咖啡的話,那裡有。自己去拿吧!啊,對了,聽說你的胃壞了。」巴格利說。
「醫生叫我喝牛奶。」我說。
「不好意思,這裡沒有牛奶。」
我真不敢相信,巴格利竟然會說這種話。真想擰擰臉頰,看自己是不是在作夢。「沒關係。嘿,不過,你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客氣?我覺得心裡有點發毛。」
「是嗎?我一向都這麼客氣的。如果硬要找出今天為什麼對你比較客氣的理由,那大概就是今天我終於發現世上有比你更討人厭的人類。」巴格利說。
「哦?是誰呢?」
「就是門外那些蟑螂。」巴格利氣咻咻地說。「沒見過像他們那麼厚臉皮的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還無孔不入地到處鑽。不管是在餐廳還是廁所裡,都吵得讓人無法忍受。還有,他們也是一群騙子,聽不懂英語。和他們比起來,你可愛多了。」難怪他竟會問我要不要喝咖啡了。這世界上到底什麼是幸?什麼是不幸呢?這個問題真難解。
「教授。」我叫著,然後從屁股後面抽出報紙。可是我這個動作好像觸動了巴格利的神經,他突然發起飆來。
「把那噁心的報紙丟掉。如果你再讓我看到那東西,就不要再來這裡。立刻滾出去!」被趕出去的話,就麻煩了。還是乖乖把報紙塞回褲袋裡吧!
「教授,報上說,這是無目標連續殺人事件。」教授聽到我這麼說,正想回話時,巴格利卻大叫道:「別理報上說的!」
「報上說這是無目標連續殺人案事件?」
教授說話的口氣和平常一樣慎重。又說:「我不那麼想。無目標的殺人是沒有規則的。」
「規則?什麼樣的規則?」
「例如:這次的受害者都是女性,沒有男人。」
教授把雙手舉到自己面前,手掌合在一起,看著天空,喃喃自語般地說著。
「噢!」
「而且都是六十歲左右的女性,沒有年輕的女人。」
「嗯,說得也是,這點倒真的很奇怪。變態者的目標通常都是年輕的女性。」
「呸!」巴格利說:「你B級恐怖片看太多了吧?對變態狂而言,年齡有什麼差別?難道你希望下一個受害人是年輕女性?成熟的女性就不會被攻擊嗎?」巴格利怒氣未消地吼叫著。
「教授,你有什麼發現?」
「從這兩個死者身上,還看不出什麼頭緒。」
「還會再發生命案嗎?」我問。
「我認為是有這樣的危險性,所以一定要加強警戒。」
「唔。」我想了一下後,又說:「教授,你住在那棵刺葉桂花樹旁邊的房間裡嗎?」
「是的。」教授苦著一張臉,點了頭。
「波妮的頭最初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住在那裡了?」
教授又是點頭,說:「是的。」
「你沒有發現什麼嗎?例如說看到有人拿著波妮的頭,偷偷爬到樹上。」
「什麼也沒有。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以外的地方。」
「唔。屍體先是被棄置在名偵探房間的附近,接著又在名偵探的院子裡,找到死者的雙手。由此看來,這兇手真是膽大包天的傢伙!」我說。
「由此可以瞭解一件事。」巴格利突然插嘴說道。「那就是:你絕對不是兇手。醉鬼是沒有能耐做那些事的。」
教授同情地看著我,然後說:「因此,我一定要抓到兇手。他讓我不得不在眾多記者面前,說明受害者的雙手出現在我投宿房間院子裡的情形。這是兇手給我的挑戰,這是我第一次受到這種侮辱。」
湯姆的手機響了,大家都抬頭看他。他的手機一響,好像就有事情發生,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好幾次了。湯姆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應對著。「發現腳了?」
大家同時站了起來。巴格利顯得特別機警,他像鵝一樣地,上下揮動短短的雙手,並且像說悄悄話一樣地說:「小聲一點,不要讓隔壁那些蒼蠅聽到。」
湯姆瞭解上司的用意,所以彎著上半身,小聲說著。於是大家都靠到他身旁。
「老虎的招牌?」巴格利一聽,臉色大變,樣子非常可怕。這個突然的發展,好像讓他覺得自己被嘲弄了,所以他很生氣。
「什麼老虎?在哪裡?」湯姆問。
「知道了。馬上去。」講完電話,他把手機拿離耳邊。
「在哪裡?什麼老虎?」
「連接賈梅因路和索普路的T字路口,好像有個很大的老虎招牌。」
「賈梅因路?那條路在哪裡?」
「在村子外面。」我說。
「但是,這跟老虎有什麼關係呢?」
《魔神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