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番話也提醒了獨眼,那些狗到現在為止確實沒移動一點位置。於是他睜大自己那只夜眼,再次仔細察看,那些狗依舊是那樣。雖然在寒風中不停地微微顫慄和抖動,但都保持原有的姿勢和位置,沒絲毫變化。獨眼砸吧了下嘴,一時也拿不準是怎麼回事了。
「最好試試。」獨眼出了個昏招,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麼去試。
「好吧!那就試試。」獨眼不知道怎麼試,可有人知道。魯承祖就知道,他畢竟是魯家的門長、魯家的老大。
只見魯承祖拿出一把「透壁錐」和一支「活舌鉤針」,蹲在「五足獸」前一陣忙活,他解下了「天湖鮫鏈」,也解下了「五足獸」的第五隻獸足。
他把兩根「天湖鮫鏈」挽成兩個團,遞給獨眼和一棄一人一個:「留著,今天只要有命出去,這東西以後肯定用得著。」
他又拿起那兩隻獸足,那獸足跟門獸不一樣,不是花崗岩做。圓圓的像個球,毛茸茸的,很是逼真。魯承祖見一棄對這很是好奇,就主動告訴他知道:「這叫『回轉流星』,原來也不是什麼精巧玩意兒,是雜耍藝人的小道具。但對家近些年把它稍做改動,使它沒有固定的動作方向和角度,再加上扣子放得出奇不意,一般來說,就算是技擊高手也很難避過。它後面再帶上輕若髮絲的『天湖鮫鏈』,胡亂的飛行和迴旋,很容易就會將人纏繞住。」
魯承祖邊說邊扭動獸足足趾,把所有足趾都扭轉了不下十圈,那兩隻「回轉流星」已經上足了簧機。然後他把這兩隻回轉流星從棋盤門的半開處扔進內宅院中。那兩隻流星一陣瘋狂的亂竄亂蹦。一會兒功夫後,簧機力盡,那對流星掉落地上滴溜直轉。
瘈犬們在這胡亂瘋狂的碰撞騷擾中竟然還是一動未動。獨眼開始信服魯承祖的判斷了,如果真是瘈犬,不要說是這樣的騷擾和撞擊,就算什麼動作都沒有,就憑他們三個大活人在這裡,他們一準兒早就開始攻擊了。
「如果是冒面兒的活坎,」魯一棄的用詞總帶點古玩行的術語。「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應該有兩個,嚇退我們,還有就是轉移我們注意力,讓我們疏忽掉什麼。如果是真坎面,那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同樣是兩個,要我們疏忽一些東西,同時也疏忽這活坎本身。所以不管這坎面兒是真是贗,我們都應該先找到他們希望我們疏忽的是什麼,我想應該有另外一道暗藏的扣兒。」魯一棄由於前面的教訓,他已經覺得這裡布坎的人不止是手法和技藝的高超,在心理和兵法的運用上也出神入化,所以他覺得自己也應該首先從這方面考慮,他也很有效的摸準了對家的思路。
魯承祖心中咯登一下,他猛然醒悟,這兩葉門為什麼不關,既然不關,那為什麼不索性打開,而是要半開著。那是因為這裡支撐著一個最普通的開合式機關。他現在已經來不及表示對侄兒的欽佩,馬上再次蹲下,仔細檢查了一下「棋盤門」的門框,然後從木箱抽屜中取出一把魚鷹嘴勾鐮刀,在門軸處鉤掛了幾下,半合的門慢慢打開,門後的頂框上接連緩慢落下三道鍘刀,這就是所說的最簡單、最普通的機關—「門頂刀」,它平凡得甚至都快被人遺忘了,也正因為這樣,它會導致有些行家裡手疏忽它的使用。
魯承祖和獨眼都有點汗顏,也有些後怕,如若沒有魯一棄這幾句話的分析,他們當中至少又得有個人折在這裡。
門開刀落,魯一棄一手提槍,另一手握緊獨眼給他的玉盒,小心地邁步走入。獨眼右手橫握「雨金剛」,左手捏劍訣持渡魂香,依舊緊跟其後。魯承祖雖然腳步有點蹣跚,但也沒落下半步。
進入內宅院,他們沒見到東西廂房,這對魯一棄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宅院裡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房子。但仍然有值得奇怪的現象,這內宅院中雖然沒廂房,倒是有一段「抄手遊廊」。奇怪就奇怪在這一段上,東牆上沒有,西牆上靠正屋有一段,而且遊廊的寬度在靠正屋的地方最寬,越往南越窄,到西牆的中間處就窄成一個尖兒,沒有了。院中靠正屋有四棵不高的樹,樹上掛著巴掌大的東西,在隨風擺動,應該是沒掉光的樹葉。離得遠,魯一棄看不出那是什麼樹。
又走了幾步,離瘈犬群近了,魯一棄這才看清了那群噁心的狗。那些狗體型很小,但數量很多,打眼看有二三十隻。品種看上去就是一般村頭莊尾看家護場的草頭狗。這就是瘈犬?是的,沒有身附寒蟲,它們就是一般的草頭狗,現在它們的腦中附居著「三更寒」,那它們就是最瘋狂狠毒的瘈犬。
那些狗也確實像是假的,不但是一個個身上破爛不堪、污穢之極,而且面目奇形怪狀,扭曲變形,就像是被小孩玩膩弄破丟棄掉的布狗娃。雖然這樣,他們還是警惕地盯住那些狗,因為誰都沒見過真正的瘈犬應該是什麼樣。他們都集中注意力,就怕那些狗突然有個什麼動作。
「嗷—」、「嗚—」,兩聲徹耳的怪叫,刺透了夜幕,把這三人驚得魂魄差點散掉。那兩個聲音來自他們的身後,他們只顧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些不知是真還是假的狗身上了,卻沒想到背後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魯承祖和獨眼嚇得愣在那裡,動都沒敢動,只是稍稍把脖頸縮了縮。
魯一棄心裡雖然也很驚恐,但馬上就鎮定下來。他回頭望去,垂花門朝裡的梁頭上蹲著兩隻體型碩大的貓,那大貓是牙如狼,眼如蛇,爪如虎,尾如豹。這不是貓,一棄一眼就看出來,他見過好多古器古玉上有這種動物的圖案,這種野獸叫猞猁。
那一對猞猁,繃緊身體,一副攻擊狀,兩眼發出刀般的寒芒,死死盯牢他們三個,嘴中「呼嗚」有聲,隨時準備撲出。
這意味著他們已無退路啦。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狗動了,動作雖然不快,腳步甚至有些趔趄,但它們是的的確確地呈一個扇形圍攏過來。
獨眼現在是極度害怕,但他還是本能地跨前兩步,把魯一棄擋在身後。見狗群逼得近了,把那撐開的「雨金剛」迎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烈火符起了作用還是其他原因,那些狗避開傘,從兩側繞過過。片刻功夫,那些狗就已經在他們周圍錯落散開,很自然的把他們隔成了三處,打眼看就像三個一字排開又環環相扣的鐲圈。然後又都站住不動了,一動都不動,獨眼在想:是不是渡魂香起了作用?
魯一棄飛快地數了一下,有三十六隻瘈犬分佈在他們周圍,他也飛快地發現,這些狗分佈的位置很是巧妙,不但把他們三個人隔開為三處,而且,他要想向另外兩人靠攏,不管朝什麼方向邁步,都像是自己把腿送到狗嘴裡。這是因為他們現在被圍在一個古老的陣法之中。
「天罡陣」,三十六隻瘈犬組天罡三圓分隔包圍。
「日月天罡陣」,多一對猞猁成日月巡天罡,突襲和斷路。
第十五節: 瘈犬斗
古人苦思萬方就,排布天罡三十六;
輾轉千年今又現,不見刀劍唯瘈狗。
那群瘈犬的排列是分隔包圍,同時又是合力合圍。若想突圍而出,不管衝向哪個角度和方向,都會有兩隻以上瘈犬負責阻擋、夾攻。而且就算困在坎中的人能施展輕身功夫跳躍躲過,可當從空中落地時,就會發現有四隻以上的瘈犬等候在那裡,繼續進行又一輪的合圍攻擊。被困的人動作越快,那陣法變化也越快,整個陣運轉起來,犬群會像波浪一般輪番快速撲咬,到那時,身在坎中就會覺得是遭到無數只瘈犬的攻擊。
這「天罡陣」原來是用在戰場之上,但效果並不理想,那是因為擺陣的軍隊在攻擊中運轉速度達不到要求,只能做到兩攻,就算是訓練有素的輕騎戰隊,也最多做到四攻。但是後來被武林中人運用,那效果就非同凡響了,陣中每人只要控制好自己的節奏和速度,一擊之後就有人接替,換下之人可以從容調息聚力,由另一個角度攻向敵手,或者攻向另一個目標。運轉起來變化層出不窮,攻擊可以一波接著一波,而且攻擊力是按雙倍增加。
現在,魯一棄他們三人就被圍在這樣一個陣法之中,他們知道嗎?不,對這樣的活坎他們沒有絲毫的接觸和瞭解,那是他們的一個盲區。魯家的**之力中沒有排兵佈陣的手段。所以他們在奇怪,那些瘈犬的位置怎麼會讓他們沒絲毫迴旋餘地?他們在驚訝,這瘋狂的狗怎麼會被訓練得如此循規蹈矩?他們在害怕,這些瘋狗何時會為熱血發動攻擊?「三更寒」會如何享受他們流淌在身體裡的熱血?
他們沒動,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怎麼動,是因為他們沒機會動,是因為他們動都不敢動。
瘈犬也沒動,和剛才一樣,它們好像在等待什麼,它們好像並不迫切需要熱血,雖然他們是噁心,齷齪的,病態的,但好像並不是傳說中那麼的瘋狂,也未顯現出什麼兇惡之相,倒顯得很是呆板和柔弱。難道這些瘈犬就真的站在這裡不動了,難道它們真的已經餵飽了熱血,還是準備把這三個人作為它們的下一頓?
不,它們不是被餵飽了,它們是還沒到極度飢餓的時候,也就是說它們體內寒毒還沒有發作,它們腦裡的「三更寒」蟲仍蟄伏未醒。
江湖上好多人都知道鑽附在腦中的可怕寒蟲叫「三更寒」,卻不知道它們的原名叫做「三更半」,它們真正醒來吐寒納熱的時間是三更半,把「半」字改成這「寒」字只是為了表達蟲子的特徵。
瘈犬終究是瘈犬,它們是不會呆站在那裡不動彈的,更何況它們腦中有「三更寒」,只要那蟲子三更半時分一醒,就會驅使它們進行垂死的一博。
果然,還沒到三更半,那群瘈犬就已經開始動作了,先是一陣顫慄和抖動,然後頭尾亂晃,最後開始一步一顛地邁動步子,它們的步子很艱難,有一些僵硬。
第一個行動的瘈犬是圍住魯承祖那幾隻中的一個,它晃悠悠邁動步子,一步一步逼近,似乎是由於魯承祖剛剛吐血的原因,他的身上有一絲的血腥味兒吸引了它。那狗雖然走得很慢,但也就在三四步間就到了魯承祖面前。
這時第二隻狗開始也動作,依然是圍攻魯承祖的其中一隻,它與第一隻中間隔著有三隻狗。它只邁出了一步,就在要邁出第二步的時候,第三隻動了。
這次是圍在魯一棄周圍的一隻,與第二個動作的那只之間也隔著三隻。這狗的步伐更加艱難,一步邁出,竟然伸脖就嘔,吐了一大灘黃綠色的污穢之物,發出陣陣腥臭,腳下一陣亂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嗷唔——」,那猞猁又一聲怪叫。隨著這聲叫,第三隻瘈犬首先發起攻擊。沒錯,是第三隻,那只站都站不穩的狗,四腿一彈,迅捷地騰空躍起,直奔魯一棄脖頸咬來……
又一隻瘈犬發起了攻擊,是第一個動作的那隻,它也一樣四腿彈起,直撲魯承祖……
到現在為止,只有圍住獨眼的那群狗一隻都沒動,或許真是它手中的渡魂香起了作用。
撲向魯一棄的那隻狗已經近在咫尺。
不能開槍,只有躲避,於是魯一棄身子一蹲,往左一個小側步,躲過了這一撲。但是就在他向左側步的時候,左面一隻瘈犬對著他的腿就撲就過來,但動作並不快,並沒有那垂死一博的氣勢。魯一棄抬腿,踹在狗頭上,那狗就地滾了兩翻,跑到一邊。就在魯一棄踹走地上狗的時候,空中又一條狗奔他的面門直飛過來,動作非常迅捷有力……
撲向魯承祖的那隻狗很是兇猛,魯承祖連躲避都來不及,他只好用左手提著的木箱在身前一擋。那狗撞在木箱上面。可是那狗卻並沒有被撞落在地,而是後腿在木箱上一個借力,斜方向地凌空躍起,彈跳到一個更高的位置,然後從這這新的高度,用更為兇猛的力道猛撲向魯一棄……
獨眼也出手了,雖然圍著他的那群狗沒有動作,其實也不是沒一點動作,其中就有兩隻動了,但是只挪動了一小步,就停止住了。這讓獨眼很是奇怪,他搞不清到底是烈火符起的作用還是渡魂香起的作用。但就在這個當口,魯一棄躲過的第一隻狗稍一落地,又彈起向他撲來,他沒作任何考慮,手中「雨金剛」對著那狗用力一推,那狗被撞出好遠,重重地摔落地上。但那狗卻一個翻滾重又站起,迅速的補到魯承祖周圍已撲出狗的空缺上。
現在最危險的是魯一棄,他已經解決了兩隻狗的攻擊,但那從空中兇猛撲下的那一隻,他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只有本能的抬起左胳膊,擋住面門。那狗一口就咬住胳膊,所幸的是,只咬住棉襖的袖子,沒咬到皮肉,但它依舊死死咬住不鬆口,一時就吊掛在魯一棄的手臂上面。魯一棄用力一甩,棉襖被撕扯下一大塊,那狗叼著一大塊破布和棉花,掉落在圍住獨眼的那群狗的圈外,嘴中卡卡地吞嚼不停。
撲向魯承祖的第二隻狗被他用右手的彎柄弧形新月斧一個橫拍,飛出圈外,但那狗一落地馬上就兩三步的衝刺,一個縱身撲向魯一棄,魯一棄剛摔掉手臂上的那隻,手才收回,狗又到了,他連用手臂攔阻的本能都沒有了,只能把收回的手往前一伸,只是想推開那張噁心的狗臉,他心中絕望的叫道:不要!
他忘了,他的手中還有東西,還有一隻獨眼給他的千年火紋暖玉盒。那狗沒咬到他的手,只是咬住了那隻玉盒。以為被咬住手的一棄把手猛往回拽,以為咬住手的狗搖著腦袋死命拉扯……
圍住魯一棄的狗動作要比圍住魯承祖的那些狗動作慢,但它們還是在動作,又一隻狗在一陣晃悠後,現在已經到達了可攻擊的位置,雖然它的攻擊速度和力道並不十分兇猛,但它依然呲牙、弓背,撲了上來……
魯一棄的右手有槍,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給撲上來的瘋狗來一槍。但那樣的話,狗只要一死,「三更寒」蟲就會破腦而出,他們就要面臨更可怕的攻擊。何況,此時的魯一棄根本就沒意識到那狗撲過來,試想,一個以為自己的手被瘋狗咬住的人,他要做的事除了拚命掙脫,他還能做什麼,他還會在意其他什麼,這種時刻,別說是狗,就算有隻老虎撲過來,他都不一定能看到。所以,對那只撲過來的狗,他沒作任何反應……
終於脫出了,魯一棄的手好不容易才從狗嘴裡拽出來。是因為那玉盒子被拽拉成了兩半。
玉盒子沒有壞,是它的蓋子被扯落了。就在盒子的蓋子脫開的一瞬間,一股腥黑之氣從盒中噴湧而出。與此同時,盒中滾落出一物——「屍犬石」,一顆遠古狗王的心,一塊聚集無數冤魂哀怨的石頭。
那股腥揮新騁黃芨芯醯劍唬僑汗芬哺芯醯玫劍踔簾嚷騁黃母芯醺憂苛搖?br>「嗚哦——」撲向魯一棄的那隻狗躍出一半就自己強行扭身摔落地上,哀嚎一聲遠遠退開。
「嗚—嗚——」圍住魯一棄的狗群邊慘嚎著邊往後退縮,狗群圍成的圈子漸漸變大了。剛剛還瘋狂兇猛的狗都變得畏頭縮腦的,在那裡欲走還休地打著轉兒。
狗群失去了主張,一邊是自己祖先不可抗拒的邪噁心魂,一邊是「三更寒」怪蟲在腦中的驅使,還有散亂了陣法後的惡毒折磨。但它們畢竟不是一般的狗,雖然它們離得很遠,也再不會有一點對魯一棄發起攻擊的企圖。但它們卻並未離去,它們依舊站在它們應該站的角度和方位上。
魯一棄把槍夾在左腋下,蹲下來,先把玉盒蓋撿起蓋好,然後把「屍犬石」一把抓在手中,那瀰漫的屍氣他已經可以忍受。幸虧在此之前他與這石頭有過一次感覺中的接觸,而這石頭的功用也就是在感覺上,所以現在他才能自如的把它抓在手中。
圍住獨眼的那群狗有一絲的騷動,但它們依舊呆滯,行動緩慢,只是把圈子稍微移動了一下,以便離「屍犬石」遠點。而它們圈子外面正吞嚼魯一棄衣袖的那隻狗,卻是尖嚎一聲,遠遠跑開。圍住魯承祖的狗反應很大,它們都在動,不是散開,也不是退縮,而是一起逼迫,把魯承祖逼向垂花門,那裡離「屍犬石」較遠,它們也是在躲避,但它們依舊進行著攻擊,只是節奏好像變慢了。
現在最危險的變成了魯承祖,他左擋右躲,被攻得手忙腳亂。
其實「天罡陣」三十六罡齊動,一圈套一圈,一波疊一波,不用三四個回合,魯一棄他們三人就會被撕咬個遍體鱗傷。但是今天圍獨眼的第三圈沒有動,所以整個陣法沒有運轉得起來。現在圍住魯一棄的圈子也停住了,就剩魯承祖那裡一個,所以攻勢弱了許多,更沒有了成倍增加攻擊力的可能。是這些原因,才讓魯承祖堅持到現在。
魯一棄把玉盒放在衣服兜裡,然後左手拿「屍犬石」,右手持槍,他向大伯那邊邁了一步,他的想法是盡快向大伯靠攏,然後再三人聚在一起,利用「屍犬石」的保護逃出這道坎面兒。
魯一棄才邁出一小步,魯承祖那邊已經出現了變故。隨著垂花門後樑脊上傳來的兩聲怪叫,那兩隻猞猁發動了攻擊。日月巡天罡,本來應該日月交錯,一個負責斷路,一個負責偷襲。但是現在天罡未運轉,而且它們眼中左突右闖的目標就只有一個,所以變日月交錯為日月同輝了。兩隻猞猁一同撲下,像掠低撲食的鷹一般撲向魯承祖。
魯承祖發現了這情況,但他騰不出手來應付這空中的攻擊。
魯一棄也發現了這情況,所以他開槍了,他知道狗不能殺,但這猞猁體內未帶寒蟲,是可以殺的。何況目前的情況,就算是那些瘋狗,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開槍,他已經顧不上什麼「三更寒」了,先救人要緊。
槍響了,雖然猞猁的動作無比迅捷,猶如閃電一般。但那四顆子彈仍然全部擊中,兩顆打在兩隻猞猁的頭蓋上,還有兩顆各打一顆在脊椎上。子彈落處,大片的絨毛散飛在空中。
兩隻猞猁卻沒有停止下撲,只是子彈的衝撞力阻滯了它們原本打算撲出的距離。一隻猞猁的左爪抓破了魯承祖肩部的棉袍,爪尖入肉,鮮血染紅了肩上綻破開來的棉花。另一隻雙爪都抓中,但只劃破了棉袍的後襟,未傷到皮肉。
猞猁落地,發出聲怪叫,如兩道黑色閃電一下子又竄上後樑脊,然後躲在樑脊後面,怪叫連連,聲音裡有憤怒也有恐懼。聽得出來,剛才的子彈打得它們很疼。
很疼,只是很疼,卻沒傷到它們。
魯一棄的感覺是隨子彈一起飛出的,他感覺到子彈撞擊到猞猁的身體,然後擦著身體飛走,並未進入身體,只是把皮毛擦掉一些,也就是說,四顆子彈只碰掉那兩隻猞猁的一點皮毛。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魯一棄很難相信,傳說中的銅頭鐵背猞猁竟然確有此物,而且活生生的兩隻就在他面前,和他在做著殊死的較量。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動作必須要快,因為疼痛感一過,那猞猁就會發起更凶狠的攻擊。於是他快走兩步,根本不顧腳下的瘈犬,直往往大伯那邊靠去。
幸虧在「屍犬石」的作用下,瘈犬就像是受驚的羊群,分散逃開。
魯承祖也看出一棄的意圖,他也準備往一棄這邊靠過來。現在圍住他的那個狗圈子,靠近一棄這邊的那些狗也已經開始躲散了,只有靠近垂花門那邊的狗還在糾纏不休,不讓他有緩息的機會。
「嗚—」「嗷—」,兩隻猞猁竟然在眨眼間就恢復了原有的兇猛,又一次撲將下來。這次的速度更加敏捷,氣勢更加凶悍。必須阻擋住它們。
魯一棄又開槍了,但他槍膛裡只剩兩顆子彈了,他知道打不死它們,所以他要盡量阻止它們。他準備把兩顆子彈集中一起狠狠的打在一隻猞猁的左眼中,希望這樣能有效地阻止住一隻,剩下一隻大伯就容易對付了,那樣肯定可以順利地逃脫。
兩顆彈頭一前一後飛出槍管,按魯一棄意圖深深嵌入那猞猁的左眼,那猞猁在空中一個蜷身翻滾,沉沉地摔在地上,然後滿地亂滾……
另一隻猞猁用幾乎完美的撲躍姿勢撲向魯承祖,魯承祖邊躲過地上瘈犬的攻擊,邊甩出了右手中的彎柄弧形新月斧。那猞猁見迎面飛來這樣一面圓形寒芒,倒也知趣的一扭身體,斜向落下,躲過斧子。
地上滾動的猞猁竟然還是沒死,它沒再上樑脊,一個竄身,怪叫著逃到垂花門外面去了。而那落下地的猞猁還是閃電般地縱上後樑脊。
飛出的斧頭在空中劃道弧線重新飛回,就在它要落入魯承祖的手中時,意外,終於還是出現了意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只見血光迸濺,肚破腸斷……
第十六節 : 桑葚果
垂死犬猶鬥,雙猞猁不捨;
蜾蠃蟲終出,螟蛉子是誰?
魯承祖甩出的彎月斧就猶如弧形鏢一般,在空中轉了個大弧線又重新飛回。可就在斧子離他已經不遠,就快回到手中的剎那間,又一隻瘈犬彈躍而起,向他撲來。
這狗的攻擊迅猛如電,魯承祖經過這番纏鬥業已頭昏眼花、力不從心。但這次他根本不用躲,也不用擋,那旋轉飛回的斧子「卡嚓」一聲,正好把那只躍起瘈犬橫劈成兩半。斧子飛旋的餘勁盡消,掉落在地。魯承祖伸出的手抓了個空,倒是一腔紫黑溫熱的狗血噴濺得他滿臉滿身。
魯承祖沒抓住斧子的手僵直著伸在那裡,沒縮回來。他呆住了,盯住地上還在抽搐顫動著的兩截狗屍,一動不動,嘴裡喃喃的在說:「死了,狗死了。」
「啊!狗死了!」這是獨眼的叫聲,叫聲中充滿恐懼。儘管他沒受到幾下瘈犬的攻擊,但他也不敢對那些瘈犬隨便亂動。那是因為他是最害怕「三更寒」的一個,他知道對這些「三更寒」蟲附腦的瘈犬輕舉妄動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快跑!」獨眼喊了這麼一句,聲音有點慘然,但他自己卻動都沒動,瘈犬圍著他,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動。
雖然魯一棄拿著「屍犬石」離魯承祖已經很近,雖然圍住魯承祖的瘈犬已經沒有幾隻,但噴濺出的狗血那暖烘烘的血腥氣誘惑了它們,更刺激了它們,它們不再輪番攻擊了,一齊弓背伸頸向魯承祖撲過去。
魯一棄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他大叫一聲:「接住。」隨即扔出了「屍犬石」。
魯承祖接斧子的手本能的一把接住了石頭,剛剛躍起的狗群全都一個扭身,迅疾的逃開。它們這次逃得很遠,逃得很亂,「天罡陣」徹底散了。
這陣法之所以能散,除了由於它們畏懼魯承祖手中的「屍犬石」的外,還因為它們見到一個更令它們恐懼的東西,雖然那東西它們自己的身體內就有,但正是因為有,它們才瞭解這東西所帶來的痛苦有多麼的巨大和可怕。
是的,就在「屍犬石」飛到的同時,地上狗屍中也飛出一個發光物。它閃著幽幽的藍光,在空中飄忽不定,而且在它方圓三尺之內,可以感覺到刺骨的寒氣。
「三更寒」破體了。
「三更寒」真的很像鬼火,忽明忽暗,忽遠忽近,但是他的變化卻是比鬼火快無數倍,剛剛在魯承祖面前出現,一個撲閃,就已經出現在他身後,再一撲閃,已到了魯一棄的面前。那速度的快捷,就連魯一棄都感覺不到是怎樣的行動軌跡。
那蟲子又一個撲閃到了獨眼面前,獨眼嚇得差點沒尿褲子,他一隻手把「雨金剛」上的烈火符對準那蟲子,另一隻手拿著渡魂香悄悄探到「雨金剛」外面。那蟲子好像並不怕這兩樣東西,在獨眼面前先是一陣亂飛,然後又停留好久未曾離去。嚇得獨眼口中不停地默念茅山驅邪咒,也不知道是由於害怕還是因為蟲子帶來的徹骨的寒冷,獨眼不自禁的有些發抖。
他們三個都知道,就連那群狗也都知道,這蟲子是在找宿主,它在選擇把誰的腦子作為它的又一個享樂的地方。
那蟲子停了好久又一閃到了魯一棄面前,但這一閃,讓魯一棄的感覺發現了些不同。
又一閃到了魯承祖面前,魯一棄的感覺再次發現了不一樣。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