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我微笑著轉過了頭,可那抹白色的被背影卻已經離我很遠了,我慌忙對面前那跪拜的頭領,說:「回去,全部去看守著王,如果有任何的不對勁,就趕緊過來跟我匯報,我先離開一下,過會兒就趕到。」
我吩咐完之後,便朝那背影追了過去。
「無影,你等等!」此時,我已經完全的確認,他就是無影了。
他明明聽到了我的喊聲,腳步卻依然不停歇,靜默的,優雅的,我見自己的雙腳速度實在是太有限,只好動用陰陽戒的力量追上他。
「無影!我追不上你!」
他聞聲,終於停了下來,我一鼓作氣的趕到了他的面前:「你走這麼快幹什麼?為什麼不等我?」
他沒有出聲,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你怎麼樣了?」我說著,喉頭卻忽的哽咽了,因為我能看到他白色的皮毛上沾著鮮血,又想到了萬傾那狠狠扎過去的兩刀,我問的這不是廢話嗎,他情況當然不好。
「你現在是不是不可以說話?那你變回來,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他的睫毛顫了一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哀傷,然後把視線投向了別處,故意不看我。
我走上前,受蠱惑般的伸出了手指,害怕而又顫抖的輕輕的觸上他的皮毛,在看到那白色皮毛上沾染的血滴時,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謝……謝謝你。」
288.他的不得已
他沒發出一絲聲響,便側身從我的身邊走了過去,身上的絨毛柔柔的掃過我的臉,以至於我的視線在一瞬間變的空無一片。
他為什麼,突然不理我了?
我又跑過去,用手臂攔住了他得去路:「你……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話?說幾句就好?」
他又想走。我便又朝他移動的方向擋過去:「你為什麼不理我。是不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你說,我以後保證再也不會做惹你生氣的事。」
他聞言,終於沒有再動,而是忽的低下了頭,我被他這個舉動給嚇到了,連忙閉上了眼睛,面部僵硬,忍住了要向後躲的條件反射。
我的耳邊傳來了一絲輕笑,聽起來,竟是十分的苦澀,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然而面前早已空無一人了。
我慌忙回頭,卻看見無影縱身一躍,直接越過了寬廣的峽谷,到了對面的山頭上。從我這個距離看過去,只能看到一抹白色。
我本想去追,但看到天空中盤旋的黑色大鳥後,只能卻步。
無影似乎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便消失在山的那邊,我的眼角還掛著方才流下的冰涼的眼淚,此時,卻不知道以什麼情緒去面對這一幕了。
有種無力,又空蕩的感覺。
萬傾之前說過的話,在我腦海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我猶記得他說什麼無影變不回去了,還說無影沒有機會了,他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轉身,踏上了回去的路,然後飛奔回了大殿。
「王后,您終於回來了。」
「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話音落下。通報的那人卻沒了聲音,我心裡頓時騰升起不祥的預感,推開了那些擋在門口的人。衝了進去。
床榻之上,孫遇玄的衣服凌亂的散著,黑色的長髮也凌亂的鋪在枕邊,我接過侍女手裡的方巾,跪在床邊,仔細而小心的為孫遇玄擦洗,將他頭髮捋到一邊,我的手掌摸著孫遇玄沉睡的臉頰。
他骨骼堅硬而削瘦,似乎比以前憔悴了不少,這樣的孫遇玄,還是那個雄姿英發的他嗎?
我眼圈一酸,眼淚落了下來,滴到了孫遇玄的臉上,我慌忙的擦去。
孫遇玄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手指動了一下,我趕忙伸手握住了他的的手,他這才安心的停了下來。
輕輕的,反握住了我。
我咬住嘴巴,不敢哭出聲,手上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為什麼,在他好好的時候,我們不把誤會說好,為什麼,我們要在這種情況下,才互訴衷腸,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們。
我們一路走來,真的太不容易,甚至,連彼此的小動作都沒有記得清楚,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握緊了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的,趴在他的枕邊泣不成聲。
孫遇玄緊閉雙眼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幾天都沒有好轉,我就這麼整天整天的看著他,絲毫不肯合起眼睛。
地府裡沒有白天,讓人覺得時間過的緩慢至極,沒一天都有大量的能量進入孫遇玄的身體裡,可這些能量相對於孫遇玄的需求,顯得太過微不足道。
沉寂了幾天之後,我知道不能在這麼拖下去了,每延長一秒的時間,我的心就被多煎熬一秒。
我忽然想到那些進入我穴口中的白色精氣,說不定會對孫遇玄有用!
我趕忙用指甲劃開了穴口,用力的想要逼出些什麼,然而卻什麼都沒有弄出來,只有血,滴到了他的身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我的血竟被孫遇玄吸收進了身體裡,與此同時,他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
我見狀,連忙將自己的傷口開的更大,就像血不是自己的一樣,恨不得全部都給孫遇玄。
「王后,您不能這樣,您會死的。」
「沒關係,我沒事。」
我的眼睛一直沒有從孫遇玄的身上離開過,那侍女緩緩退到一邊,看著我,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她看著我,自言自語的說:「王說的對,您跟她,果然是不一樣的。」
我聽聞,耳朵動了一下,然後扭過頭,不確定的問了一句:「你在說什麼?」
「是小的矢言了。」
她咬起嘴唇,低下了頭,我這才有空朝她看過去,雖很久沒有見,但是我對她印象很深刻,她就是那個在地府裡那個唯一跟我說人話的侍女,當然,現在她之所以說的那麼流暢,是和我用鬼語交流的,我說的還是人話,可能翻譯到他們的耳朵裡就是能聽懂的語言了吧。
我看了一眼孫遇玄,只見他眉眼依然緊閉,像是沒有什麼知覺一樣,於是我讓其他人退下去,整個大殿裡就剩下我和那侍女,以及昏迷不醒的孫遇玄。
「你叫什麼。」
「小的叫辛月。」
我點了點頭,再度看向了她,她臉上有皺紋,看起來不太年輕。
「你陪在王身邊,有多久了?」
她低著頭,想都沒想就說:「很久,久到我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所以,她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因為她對孫遇玄的事情有所瞭解,而且我也能感覺到,她想告訴我些什麼,她所知道的事。
「那……那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做不朽的女人。」
「知道。」辛月低著頭,然後一下跪了下去,說:「要不是王一直給我續陰壽,我早就魂飛魄散了,我時日已不多,有些話一直想要說給王后聽,先前是王下了命令,不讓小的說,可王又什麼都不與王后說,如果我將這些秘密永遠的帶走,只怕王后永遠都無法知道。」
我很平靜的看向她,手臂出於自我保護,已經無法再滴出血了,我腦袋昏昏沉沉,眼睛也虛無的模糊,孫遇玄還沒有醒來,我不能讓自己先垮,我握住了他的手,對辛月說:「你別跪著了,慢慢的說給我聽。」
她聞言,卻依然跪著,只不過,向我靠近了一些,她說的很小聲,只有我們兩個可以看到:「其實,王這麼做,只是為了在地府之中,幫你樹立起威信,那一次,你之所以能夠從天牢逃出去,也是因為王做了手腳。」
我聽完,想到我從天牢出來時,那些鬼差吃驚的表情,好像從來都沒有人能夠從天牢中逃出來一樣。役協引亡。
「可是,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樹立威信,直截了當的下達命令,豈不是會更好,他為什麼偏偏要和我是敵對面呢,動用自己的勢力,攻打我?而且,他為什麼要樹立我在地府的威信?
辛月頓了一下,說:「因為……王這座靠山,會有倒的那一天,你必須要在王離開之後,能夠獨當一面,將整個地府,變成你的靠山。」
我聞言,困惑了,倒的那一天?難道指的是今天?不,應該不是,和白姑的對戰完全就是個未知數,孫遇玄不會因為一個未知得情況,而做的那麼決絕。
那麼也就說,孫遇玄這座山倒塌的那天,會是必然發生的?
我的心口狠狠一抽,抓緊了孫遇玄的手,沒敢問出口。
辛月沒有看我的表情,繼續說道:「王之所以對你這麼絕情,不是因為他對你沒有感情,而是因為他不能做真正自己,那樣只會更早的害死你。」
我抬頭,不解的看向她。
「你還記得,你和煉骷對戰的那次嗎,當時,王為了控制自己不去救你,都掐爛了自己的手掌。」
我記得……
我記得那天,孫遇玄的手確實流了血,但我不知道,竟然會是這個原因。
可是,為什麼就不能和我商量呢,哪怕讓我知道實情,陪他演戲也好啊。
辛月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似的,默默的說:「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是被監視的。」
289.
被監視的?偌大的地府,都是孫遇玄的,還有誰敢監視他?
我問出了我的疑惑,辛月抿了一下嘴唇,像是有些害怕的說:「是,是長老。」
長老?
我好像聽過這兩個字。是在哪聽到的呢。對了,是在天牢的時候,有個人在孫遇玄的耳邊小聲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孫遇玄就變了臉色,然後匆匆走了。
「這個長老是什麼人?」
「鬼界,擁有最高權利的人,他們平時不管理事物,但是,在關鍵時刻,會出來維持各界之間的秩序,平衡。」
我歎了口氣:「但他為什麼要盯著王不放,聽你的話,這長老並不是只有一個?」
她點了點頭,說:「各界有各界的長老,一共有五大長老。」她說道這,稍稍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些為難的說:「其實,長老並不是盯著王不放,他們盯的人……其實是您。」
「我?」這下我是徹底的驚住了,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辛月那句話的含義。她說,孫遇玄不敢在我面前袒露真心,因為那樣只會更快的害了我。
「為什麼要盯我?」
「您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辛月盯著我,眉頭呈八字:「就是因為,您肚子裡的那快精石。」
精石,又是精石,果然與它脫不了干係,我說:「但是,精石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其他人也有,這沒什麼特別的。」
「不,不一樣。」她搖搖頭。然後朝我湊進了,說:「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沒事。講吧,都現在這種時候了,沒什麼不能講的。」
「其實,這只是我的猜測,也是我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用手擋著,貼近我的耳朵,用極小的聲音說:「我猜,王,對所有人都撒了謊,包括長老,也被騙了。」
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下文。
「您肚子裡的那塊精石,根本不用通過那種方式激活,它……本來就是活的。」
聽完辛月的話,我沒有過多的驚訝,因為在和白姑對戰的時候,我便發現了異常,如果我肚子裡的那塊精石沒有被激活的話,也不會發出那樣的光。
這只是孫遇玄的一個謊言,一個為了保住我的性命的謊言,所以,我每一次抗拒他得時候,外面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
殺雞取卵,如果沒有卵,就代表不會死,孫遇玄那天其實已經隱晦的告訴了我,他在拖延時間,他根本不想要我肚子的這塊精石。
「這精石,一旦湊齊,會發生什麼?」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她搖了搖頭:「但是,應該是很嚴重的事吧,嚴重到王都控制不了。」
久而久之,我手上的溫度,已經和孫遇玄一樣的涼了,我捂著小腹,心裡面有種不一樣的情緒騰升了起來,它,究竟是什麼呢。
「那就先不說這個了。」既然她不知道,那麼再說下去也不會得出些什麼,而且我怕,怕我們的這些話,會被暗處的一雙耳朵給聽到。
「說說不朽吧。」或許,這才是我目前最想知道得事情。
《陰夫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