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將冷欣月拽了回來,在快走到隊尾的時候,冷欣月扯了扯我的衣袖說:「李醫生,你看他們手裡都有卡片,可能還要到那屋去辦手續!你先在這裡排隊,我去看看!」
我抬頭看了看,果然前邊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張電子磁卡,連忙將自己的身份證給了欣月。
欣月很快就湧進了那堆人流,等了好幾分鐘,還沒見她出來,這邊都快排到了,正在我暗自焦急的時候,終於看到欣月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不過卻沒見她風風火火往這片跑,卻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地默默走著。
我急不可待地衝她揮手道:「欣月,快,這邊快排到了!」
然而她並沒有什麼反應,最後她走到我旁邊時,正好就已經輪到我了,工作人員伸手攔在我面前說:「請出示通行證!」
我自然地看向欣月,可是讓我吃驚的是,欣月那張水嫩白皙的俏臉,什麼時候已經被淚液浸泡得一塌糊塗了,肩膀一小抽一小抽的,顯然是委屈至極。
我大駭,顫聲道:「欣月,怎麼啦?」
欣月絕望地搖了搖頭,瘖啞著嗓子說:「他們不讓進去!」
我脫口驚呼道:「什麼?不讓進去,為什麼啊?」
我的磨蹭引起了後邊人群的不滿,前邊的工作人員也讓我閃開。
我心急如焚,向工作人員求情道:「同志,我們是去旁聽二十八庭的案子的,是公開審理,可以進去聽的!」
工作人員對我怒斥道:「你快閃開,跟我說沒用,我只管驗收,要說你到接待室去說去!」
我看他一副不可能通融的情形,無奈之下,只好跑出隊伍,急急往右邊那個接待室沖,冷欣月在我後邊著急喊道:「李醫生,別去了,我剛才跟她們好說歹說,都吵起來了,也沒用!」
我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瘋一般地擠進了人堆中,身子一陣生拉硬拽,愣是從人縫中破入進去,終於來到了接待室的窗台前。讓我發楚的是,那窗台裡一溜坐著的全是凶神惡煞般的婦女,一個個橫眉豎眼,大部分都在和著急湧上來的人群開罵,我尋摸了一個相對還算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擠到她的窗台前按捺住焦急說:「同志你好,我來旁聽二十八庭的案子,請幫我辦一下手續!」
那位給我旁邊一個人甩出一張通行卡之後,斜睨我一眼道:「沒帶耳朵來是不是,我剛才說多少遍了,二十八庭不公開審理,不能旁聽!快閃一邊去!」
我聽傻了,不由得失聲驚呼道:「為什麼不公開審理啊?」
她哪裡理我這茬,對我怒喝道:「快閃開,別妨礙我們辦公!「我只好懇求道:「同志,行行好,我是真地必須進去,我把身上所有東西押你這裡都行!」
她白眼一翻,衝我嚷道:「快出去,別在這搗亂了!」
我還想軟語相求,這時我旁邊一個男的扯了扯我的胳膊說:「別說了,沒用的,我們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
我扭頭好奇地問:「你也是想去旁聽這個案子的嗎?」
那人點頭道:「是的,我是記者,但是沒有獲得進去旁聽的許可!」
我心裡無名火起,憤憤道:「為什麼不讓進去呢?不是說可以旁聽的嗎?」
那人搖頭歎氣道:「審判長以此案涉及個人隱私為由,決定不公開審理,不知道搞的什麼名堂!」
這個案子涉及個人隱私?這聽起來有點新鮮,是涉及商詩的隱私還是潘天高的隱私呢?潘天高都已經死了,誰還為他主張隱私權?難道是商詩的什麼隱私?
想到這裡,我連忙回過頭去對那個潑婦興沖沖道:「同志,你好,我明白怎麼回事了,請你給審判長打個電話,就說我是犯罪嫌疑人最要好的朋友,她的隱私不會害怕我知道的!不信可以讓他向她求證!」
我還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說服她的理由了呢,哪料想那個潑婦卻眼皮一抬,衝著我驀然暴喝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這下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心頭狂亂焦躁的情緒被徹底激惹,我猛地一拳搗在面前的窗戶玻璃上,歇斯底里地狂喊道:「你他媽什麼玩意,老子今天就偏要進去!」
我的怒吼聲伴隨著砰地一聲,我面前的玻璃激情四射,粉身碎骨,飛濺向四面八方,我周圍的人群和裡邊的潑婦們紛紛閃避,我對峙的那個潑婦已經被震傻了,目瞪口呆巋然不動,我抓住這個空當,從面前被我擊裂的空洞中探進身子去,一把從她工作台上抓過一張通行卡片,轉身衝進人群,由於我剛才表現出來的暴烈行為,本來擠做一團的人群紛紛為我閃開,我輕而易舉地出了屋子。對著正在外邊急得火燒火燎的冷欣月大喊一聲道:「欣月,你在外邊等著我,我進去找商詩姐去了!」
不等欣月有任何反應,我就衝到了左邊隊列的前頭,哪裡還顧得著跟後邊的隊伍求情,硬擠進最前邊那個位置。將手裡的通行卡遞了過去……
然後,我的手就被兩雙有力的鐵爪死死地把住,再然後,就被交叉著扭轉到後背,臂膀上跟著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一瞬間酸楚湧上我的心頭,在我的一片眩暈中,迷糊中我感覺到,我的前方,後方,大門外,大門裡,湧進來一批裝備精良的武裝警察,我不情願地相信,我終究還是被他們制服了,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我和商詩的相見,化做泡影,可憐如我,如同一隻折了翅膀的小鳥,只能躲在樹洞裡,無言哭泣!
生理的劇痛和心理的痛楚交雜著襲向我的身心,我暈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時,已經到了響午時分,我又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臂上紮著輸液針,我渾身癱軟無力,其實我眼睛都沒有睜開,但是只需用鼻子一聞,就知道這是醫院。
我想了想剛剛經歷過的事情,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歪腦袋,看到冷欣月正坐在床頭,臻首微垂,默默地流淚,她還沒看到我呢!
我輕輕地「嗨」了一聲,冷欣月應激似地抬頭,看到我正眼鼓鼓地盯著她看,好一陣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地去擦臉上的眼淚,想加以掩飾,同時還裝出笑顏來。
我無奈苦笑道:「欣月,別這樣,想哭就哭吧!憋在心裡也難受!」
欣月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眼淚的閘門頓時打開,傾瀉而出。
我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靜靜地說:「他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我吧,是不是正在外邊等我醒來!」
欣月的頭動了動,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她的臉已經淚眼模糊了,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不過已經不用她來回答了,兩個警察聽到了屋裡的聲響,不動聲色地走了進來,仔細審視了我幾眼,然後凜然生威地說:「對不起,等你恢復過來後,我們就得將你帶走!」
然後,他們就再次退了出去。
我問哭得正傷心的冷欣月:「我是不是也要被拘留?」
欣月情緒又一下子上湧,用手緊緊摀住小嘴,悲慼從指縫裡湧出……
第215章 商詩被判處死刑
我為我的衝動付出的代價是:拘留15天。
當天晚上,大夫的一紙診斷,就將我送進了看守所!
也許人們都在為我的遭遇流淚,而我卻在為我的入獄喜悅,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被關押的看守所,竟然就是羈押商詩的看守所!
冷欣月冒充了我的妻子,所以我免於被向單位傳達拘留通知書的悲慘命運,在法警要將我和欣月強行拆散的時候,我求法警開恩拉著冷欣月到一旁悄悄耳語了幾句,讓她找個理由幫我向單位告假,因為她已經幫我請過一次病假,至於再找什麼理由我就只能全權委託給她了,她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茫然地點頭。
我被法警押送到看守所時,正好是劉警官在值班,他應該是早就瞭解情況了,所以也不怎麼驚訝,只是歎息著看了我一眼,滿臉堆滿遺憾,他和法警辦了交接手續後,我請求他將我關到商詩的旁邊某個牢房裡,他苦笑著搖頭說:「她那邊那個區域是專門羈押重刑犯的,我想關你都沒門!」
聽到這裡,我心裡一凜,剛剛產生的一點喜悅就被無端拆散了許多,不過我還是不甘心,既然關進來了,怎麼著也得撈點好處,所以我想了想後,就向劉警官提出要求關到我和商詩曾經淚眼相望的那個牢房裡去。劉警官唯有苦笑連連,歎息著答應了我的請求,在幾位幹警的扭送下,我終於也像商詩一樣,鋃鐺入獄。
這個房間很簡單,就一張硬板床,上次我是在鐵欄外邊凝望商詩傳達感情,這次我則可以趴在鐵床上體味商詩撫慰身心了,我不知道在商詩離開這裡之後,有沒有其他犯人住過這裡,我可不願意身心裡蕩漾著的商詩受到其他一些不純氣息的混雜,所以當我一頭趴在冷冰冰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時,我把我所有的感官都立刻調動了起來,我凝集心神去仔細辨認殘留在硬板床上屬於商詩的體息,以及她在這裡曾經撒下的痛苦和無奈,我把她們吸進我的身體,同時,我又將自己的氣味噴吐出來去和商詩的氣息交融,我希望在這個人間凡是商詩活動過的地方,都能最終成為我們共同的生命遺跡!
我在看守所的這些天裡,一開始那幾天還抱著熱望,希望老天有眼,讓我有機會見到商詩,不說瘋狂跑過去親吻她,就算能遠遠地瞄她幾眼,我為她付出的牢獄代價,也就可以得報了!
生活了幾天我才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也就失去了在看守所的人身自由,我們生活的空間和時間完全被限制,只有一個狹小的活動區域,以及一段被嚴格編排好的作息時間,一天到晚就是在這一區域裡按照這一時間表吃飯睡覺學習休息,吃的飯菜非常粗淡,倒正符合了商詩這樣佛門弟子的口味,我對這個倒沒有要求,我就是在抬頭望天想著商詩的時候難受,我無法平視,因為看守所的深宅大院裡障礙重重,所以我只能仰望天上漂浮的流雲,希望它們是從商詩的頭頂漂移過來的。
過了幾天,我對商詩就再沒有奢望了,每天只是默默地蹲在牆角,想著自己這三十餘年來的過往,偶爾會不自覺地流下眼淚。由於傷感和苦痛,我原本還算壯實的身子逐漸變得單薄,時不時地就會輕顫,好在有冷欣月不斷地給我送東西進來,以及劉警官有意無意的關照,我總算熬過了這段煉獄般的日子,否則,我真有可能就癱倒在牢房裡,再也出不來。
在牢房的這些日子裡,我一有機會就會問劉警官商詩的判決下來了沒有,但他總是跟我說還沒有。
後來我才知道,他故意隱瞞著我,怕我知道判決結果後一蹶不振,徹底崩潰在牢房裡。
出獄那天,劉警官也還沒有主動跟我說實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歎息著說:「老弟啊,人生多艱,但咱作為大男人,得沉得住氣,凡事不可意氣用事,以後再碰到挫折,你多思量,好自為之吧!」
我回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達了對他的感謝,也不再多話,就轉身和來接我的欣月離開了看守所。
我沒有要求再去圍牆外邊守侯商詩,因為這些天我一直就在看守所裡守侯她,我突然之間就覺得身心俱疲了,覺得這樣或許並沒有多少意義,我打算回家去休養幾天,整理整理情思,拋棄一切心靈的重壓,然後渾身清爽地和商詩共赴未知的世界。我覺得只有這樣,才是死亡時刻一種最濃重的體驗。
我以為自己還有時間來整理思緒,畢竟判決還沒下來,等判決下來了,還有十天的上訴期呢,如果商詩還上訴了,那就還有一個多月時長的二審期限可以供我揮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顯得不緊不慢。儘管冷欣月一直在雙眼噙淚地望著我,我還時不時地和她逗笑呢!
後來上了車之後,我們就不再說話了,一到封閉空間,那種凝重的氣氛還是自然而然地就積聚起來。
回到別墅後,冷欣月繼續開車進庫,我則站在庭院裡等她,過了一會,看到她走上來了,我就擰身往別墅大門走。剛邁出一步,她突然在後邊喊了一聲:「李醫生!」
我身形一凜,回頭好奇地盯著她看。
她臉上的神情很是黯淡,卻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低頭走了上來,沒走到我身旁來,卻一屁股坐到了假山的邊台上,也不管地面髒不髒了。
我煞是不解,一臉疑惑地走了過去,靠在她邊上坐下說:「怎麼啦?欣月?有話不可以進去說嗎?」
冷欣月寂然地抬頭道:「福娃在裡邊,我不想讓他知道!」
我詫異道:「到底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啊?」
冷欣月抬頭看了看我,一臉的淒色,嘴裡卻平靜地說:「商姐的判決下來了!」
我的頭腦頓時一陣空白,驀地站起來失聲道:「什麼結果?」
冷欣月說:「死刑!」
我問:「有緩嗎?」
欣月搖了搖頭:「立即執行!」
我傻了,雖然這樣的結果早在我意料之中,而且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這樣的結果其實也算不了什麼!但我還是本能地驚恐,怔立當場,魂飛天外。
直到冷欣月悲慼的哭泣聲逐漸縈繞在我的耳孔裡,我才緩慢地回過元神來。看著眼前欣月痛不欲生的模樣,我逐漸感覺到了一點不忍。
我不自禁淒然一歎,自己眼角淚濕,卻靠過去安慰她說:「欣月,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諸事不可強求,我們只能盡人事,知天命,將我們該做的全都做了,也就可以貧而不憂、死而無憾了!」
欣月身子一顫,驀地抬眼望著我,嘶喊著說:「難道我們就眼看著商姐5天以後永遠地離開我們?」
我吃驚道:「5天?怎麼會只有5天了呢?」
欣月咬著嘴唇說:「判決已經下來5天了,還有5天就可以執行了!」
我內心大駭,身體猛然僵硬,悵立半響之後,才終於找回了思維,想了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傻丫頭,你不懂法,還可以上訴的,上訴了,就至少還有一個多月!」
欣月悲涼地看了看我,絕望地搖了搖頭說:「商姐沒有上訴!」
我內心頓時淒涼一片,還自欺欺人地兀自搖頭道:「沒有上訴?怎麼會呢?不會的,商詩姐一定是在琢磨著怎樣寫上訴狀呢!」
欣月淒冷地看我一眼說:「不是這樣的,聽他們說,他們勸過商姐上訴,但商姐沒有聽他們的!」
我驚駭道:「他們?誰呢?」
「劉警官他們,還有商姐的辯護律師錢律師!」
我驀然抬頭道:「錢律師?他為什麼會這樣建議呢?」
「他沒跟我細說,只說還是值得上訴的,但主要還是看商姐的意思!」
我這才想起自己恍惚之間竟然忘了去找錢律師詢問開庭時的情況了。這下經冷欣月提起,又聽他是那麼說的,我心裡驀然有點心動。我低頭再琢磨了一下後,拔腿就跑。
然後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焦急的呼喚:「李叔叔!」
我驀地剎住身形,猛然回頭,便看到了正站在別墅門口瑟瑟發抖的福娃。我心裡很是淒然,又掉轉身子,跑到他身邊,將他一把摟住,緊緊地抱了一會,然後放開他說:「娃子,你就在家裡和欣月阿姨呆著,叔叔突然有點事情要出去!」
福娃茫然地看著我。
我撫了撫他的頭,就又起身打算奔跑,這時欣月喊住我說:「你又要去哪裡?」
我回頭對她肅聲說:「欣月,你在家裡陪著福娃,我再出去一趟!」
欣月搖了搖頭堅定地說:「你不要再亂跑了,我不想你再出什麼事了!」
我心裡有點感動,對她溫和一笑安慰她道:「我去找找錢律師,可能對商詩姐有點幫助,你放心,我不會再亂跑了!」
欣月驚疑地看我一眼,想了想說:「那我用車送你吧!」
我指了指正一臉惶恐的福娃對她說:「欣月,福娃離不開你,我出去打的就行,放心,辦完事情我就回來!」
然後,不容欣月再有話說,我就撒腿狂奔而去。
找到那個破落的律師事務所時,錢律師並沒有在,我一直苦苦守侯到將近黃昏時分,錢律師才腋下夾著個公文包哼著小曲吊兒郎當地晃了回來,進屋看到我,愣了一愣,然後就眉開眼笑了,戲謔笑道:「哈,李老弟剛出牢門就進我家門,這也太看得起我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我苦笑著應酬道:「錢大律師是個大忙人,我還能把你苦苦等到,真是萬幸之極啊!」
錢律師拱手一笑道:「抱歉抱歉,讓老弟久等,不過老弟要理解,像我這種沒有名氣的混混小律師,不出去拉活,坐在家裡等客戶,那就得餓死了!」
我正要跟他再吹捧一番,他突然拍了拍肚皮說:「你還別說,說餓還真餓了,走,吃飯去,咱們邊吃邊聊!」
《太平間美麗女屍/女屍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