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劉警官從風景區的出口悄悄地拐向了左側,我們跟著走了一會,就到了圍牆腳下,沿著圍牆裡側的小路繼續往前,便是一條林蔭道,兩側有高大的樹木,右側的樹木掩映下,隱約就是堅固的監牢暗捨,左側依然是高不可攀的鐵牆。這條林蔭道靜悄悄的,如果是普通公園裡,肯定會有情侶來談戀愛,不過在這陰森森的牢房裡,夜裡肯定就不會有人到這裡來詩情畫意了,劉警官小心地出了一口氣,再往前走了幾分鐘,前方竟然又橫生生出現了一堵內牆,內牆這端和最靠近內牆的這棟青石樓的樓體相融在一起,那端就不知道延伸到哪裡去了。而內牆裡邊仍然是庭院深深,一重又一重的建築物,內牆外側也就是我們這條林蔭道所連著的區域卻是另外一片神秘的院落,就好像它們在看守所裡偏安一隅,與世無爭一樣。估計這裡就是關押商詩的地域。
果然,劉警官招手讓我過去,俯在我耳邊小聲說:「李醫生,你先在這堵牆下靜候,千萬別動,一會,我讓趙警官過來叫你!」
我連忙點頭。
他們倆然後就匆匆走了過去。
我抬頭四望,發現這片區域那端並不是圍牆終端,好像還隔著好幾進院區,而離曾經關押過我和商詩的那個監捨就更是遙遠了,由此可見,我曾經在高牆下的守侯或者在監牢裡的凝望其實並沒有真正感覺到過商詩的氣息,這點發現讓我懊惱不已,心裡不由生出了幾許失落。
*5*就這麼悵立了又有幾分鐘吧,趙警官悄然走了過來向我招手示意。
*1*我心裡一緊,連忙跟了上去。
*7*沿著內牆根走了一會,看到了連通內牆裡外的一扇大門,大門正對處,有一個小屋,屋裡發出散淡的燈光,劉警官從屋裡探出頭來,向我們招手。
*z*我猜想這是值班民警的值班室,所以不像上次那樣那麼緊張了,進去之後,果然是一樣的辦公佈局,劉警官和趙警官均換上了警服,氣氛立馬森然了許多。劉警官在行動之前先嚴厲地看我一眼,告戒道:「李醫生,我們這次捨身幫你,你一定也要替我們考慮考慮,看到商詩後情緒不可太激動,尤其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說話不要太囉嗦,有什麼意思盡量言簡意賅地表達,始終要明白一個原則:生命很有限,時間不等人。你能做到嗎?」
*小*我早激動得心慌意亂了,他說什麼,我都忙不迭點頭,點得脖子都酸了。
*說*劉警官最後一揮手道:「好,祝你好運,請跟我來!」
*網*然後他向趙警官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出來,我對趙警官點點頭,驚心動魄地跟隨了上去。
劉警官領著我又往回走了一截,原來商詩是被關押在這一端,那剛才我其實已經近距離和她默默相處了一會了,想著想著,我的興奮更劇烈了一些。
劉警官並沒有走到內牆那頭,在中間位置往右一拐,進了一條小道,小道往裡越來越幽深,兩旁都是森然的鐵牢和高聳的鐵窗,輻射出來一些黯淡的光線照亮我們前行,隱約有聲音破空而來,笑聲、哭聲、歌聲、打鬧聲等等似乎什麼聲音都有。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中,不由得讓人從心底裡漫溢上來一股涼氣,我暗暗吞吐了一口空氣,幫助自己抵禦不良心境的干擾,專心致志期待看到商詩時能夠享受到的視覺和心靈盛宴。
劉警官在前邊走著走著,突然往左邊一拐,便進入了一棟森然的監牢門前的小片領地,然後就向著門口走去,就是這裡邊關著我親愛的商詩嗎?我呼吸頓時一緊,心跳到了嗓子眼。
劉警官一走進黑洞洞的大門,前方立刻就亮了,原來是聲控的燈管。劉警官往右側幽邃的長廊裡走了一截後,就停在了一間牢房的門前。他掏出鑰匙,招手讓我上去。
就要見到商詩了,我緊張得所有的內臟都攣縮到了一起,內心激動得兀自打顫,外面卻裝得平靜的樣子走了上去。
劉警官掏出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才對我說:「你算是幸運的,她是被單獨關押,所以你可以和她獨處一室,盡情交談,不過你要把握好時間,我一會將你和她一起鎖在裡頭,在適當的時候,趙警官會過來帶你走,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祝你好運!」
話落,他已經將好幾層的沉重鐵板門旋開了,然後一把將我拉了過來,往裡邊一推送後,鐵板門又在我身後砰然合上。
在那一瞬間,我血液猛地上湧,差點眩暈倒地。
我大腦一片迷亂,眼神完全迷離,並且聽到了胸腔裡心臟在猛然撞擊胸壁的聲音。
我真地看到商詩了,這不是做夢。
她在裡邊那個小屋的那張床上呆呆地坐著,臉上沒有一絲神色,看到有人進來,她黯然地抬頭,好奇地打量著來人,然後,逐漸地,她從木然中回過神來,看清楚了來人的面目,她迷人的嘴巴就好像被開關控制一樣突然張開,鳳眼裡微波猛然漾起,騰地從床上站起,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們倆互相凝望,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恍然如在夢境。
不過,我知道,這是真實的,是我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真實,我慢慢湧上一股衝動,我要告訴商詩,我是她的愛人,請她不要迷惘,只需盡情地釋放!
我撲了過去,俯在鐵欄杆上動情地呼喚著:「商詩姐,是我,我是你老公李智!」
我看到,商詩的臉上頓時模糊一片,孱弱的身軀因為激動在微微顫抖,她咬住嘴唇,不敢大放悲聲,所以肩膀一聳一聳。
我急急招手道:「姐,你別哭,你快過來,我好想摸摸你!」
她聽話地來到了鐵欄杆前,將梨花帶雨的俏臉湊近鐵窗上的欄杆,我從鐵條的寬縫裡伸進手去,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臉盤,她的臉盤有點清瘦了,不過還是那麼滑嫩細膩,令人爽然,真好,我又感覺到我的商詩了,實實在在的感覺,不是憑意淫,不是憑空想,多美好的體會啊,真想時間就此這樣凝固。
我控制不住,也將臉湊到鐵條前,想去吻她,可是該死的鐵欄不可能讓我寬大的臉盤進去,我急得渾身直冒虛汗,便使勁伸長舌頭去舔她的臉,給她將一茬接一茬的眼淚舔乾,可是根本不過癮,我又急得去搗鼓旁邊那扇通往裡間的鐵門,可是根本無濟於事,這個該死的劉警官,為什麼不給我把這扇門也打開呢?
我又不敢硬闖,這牢房裡的門被弄壞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給加一個意圖越獄逃跑的帽子,那商詩就真地萬劫不復了!
無奈,我又只好繞回來,再次伸進舌頭去,這次商詩乖一點了,她也伸出丁香小舌來,我的舌頭伸不進她嘴裡,就和她的香舌凌空舔吸著。
舌頭交纏過了一會幹癮,我心頭的急火得到了一點平息,就逐漸恢復了冷靜,意識到了此次前來的重要使命。
可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啊,一時的痛快導致終生的痛苦,那就代價太大了,只有趕緊把商詩拯救出來,那才能快活一輩子呢,我出了一身冷汗,在商詩的舌尖上猛吸了幾口之後,我斷然地從她香辣美舌的癡纏中撤退了出來。
商詩睜開了她美麗的大眼睛,眼神依然迷醉,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平息了一會激盪起伏的心緒,面容慢慢變得肅靜,對商詩無比鄭重地說:「姐,我是來讓你上訴的!」
商詩神色頓時一呆,剛才還亮晶晶的兩眼慢慢黯淡下來,自然而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睛又要慢慢閉上。
我大急,衝她嚷道:「姐,你倒是死意已決,但是你想過我沒有,如果你死了,我還能活下去嗎?」
商詩身形一陣輕晃,驀地又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我一會,就沉毅地說道:「小智,你是個大男人,大男人是什麼,大男人能夠承受住任何苦難,你這麼優秀,這麼年輕,還有那麼美好的前程,怎麼能跟姐比呢?姐已經經歷完人間所有的苦難和美好,就算離去,也完全沒有遺憾了,而你不行,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姐對你沒有別的願望,只希望你能快樂幸福地生活著,聽姐的話,明白嗎?」
第220章 求商詩上訴
商詩居然這麼說,我悲痛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不過,我知道跟她爭論這些人生哲理之類的東西是沒用的,我靜下心來想了想,對商詩這樣的女人,通過鬧情緒是不起作用的,唯有對她的心靈進行攻擊,才可能突破她的心理防線,所以我咬牙抑制住澎湃的悲情,對商詩冷靜地說:「姐,跟你實說,我是一頭不撞倒南牆不回頭的強驢,如果你經歷過二審,我也已經為你付出了所有的努力,結局仍然是這樣,那我因為死心了就可以平靜地面對你的離去,在你離去後也能通過慢慢調試,逐漸恢復正常生活,但如果本來還有機會卻沒有爭取,你就此離去,那我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我將會因為痛不欲生而隨你而去,姐,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態。」
商詩搖頭悲歎道:「小智,姐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正如你所說,結局已經無法更改了,咱們又何必再去折騰呢?長痛不如短痛,知道姐為什麼不想上訴嗎?姐知道結局已定,如果再上訴,只會讓你們的痛苦再延長一段時間,姐於心不忍啊!」
我斷然地搖頭說:「姐,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結局就能更改,我已經給你找了最好的律師,我咨詢過了,說你這個案子完全可以翻案,關鍵是你得上訴並且全力配合我們!」
商詩默默地搖頭說:「小智,聽姐的話,不要再去費心費錢費力了,姐這個案子不是律師能夠解決得了的,姐是當事人,對事情會有準確的判斷的,不要再為姐奔波了,回去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吧,盡快把姐忘掉,姐的靈魂會一直在遙遠的地方為你默默祝福的!」
這女人怎麼這麼倔強啊?我真是被氣著了,大喊道:「商詩姐,你為什麼就這麼狠心呢?我一點努力都沒有為你做出,我又怎麼可能安心地接受你離去的事實呢?是的,你是殺了潘天高?但是那是因為他卑鄙無恥下流殘忍毒辣,殺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償命?只要我們向法庭做出說明,法官一定能理解的,就可以從輕處罰的,憑什麼說結局就不能更改?從這一點講,你不上訴,我就得跟著你一起陪命!」
商詩聽我喊完以後,突然靜靜地說:「我沒有殺潘天高!」
我心裡狂猛一顫,目瞪口呆地盯著她。
商詩臉上流露出一陣黯然,慢慢地,她無奈搖了搖頭,悲苦一歎道:「哎,小智,其實姐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姐靜靜帶著它們一起掩埋在歷史的封土堆裡就是了,但是,姐不甘心,姐真地不想在你的心目中以一個殺人兇手的形象永久地存在,所以,姐還是要向你做出說明,請你理解姐的衝動!」
我凝固的意識逐漸緩解開來,不自覺低下頭,玩味著商詩的話,一會後,我抬起頭,突然哈哈笑道:「哈,姐,原來潘天高不是你殺的啊,你早說啊,真是嚇死我了,虛驚一場,那你還允許法院這麼判你?這你還不上訴,你這不是在開全國人大的玩笑嗎?」
商詩看我突然這麼一副輕快的神情,愣了一愣,然後搖頭歎了口氣,不自然一笑道:「小智,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是所有的殺人犯都會判死刑,也不是沒有殺人就一定不會判死刑!」
我聽得一頭霧水,驚詫道:「這就讓人費解了,既然潘天高不是你殺的,憑什麼要判你的死刑啊?還有沒有王法啊?」
商詩淡淡一笑道:「很多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是非因果,本無絕對界限,生死富貴,亦非人力所能,做人、但憑佛心,做事、自有機緣,但人無完人,事無盡事,一切的過往,並不就如煙雲散去,一切的現在,我們茫然其中,一切的將來,命運將徐徐啟開,一切的結果和了斷,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盡人事、知天命,李醫生,這本是咱們紅塵中人的本分,其他的,又何必強求呢?」
這個商詩,又跟我擺起譜來,欺負我不懂佛理是不是,不過我才不管這些呢,我豪氣干雲道:「商詩姐,我不跟你去辨析佛老爺教給你的這些歪七八糟的道理,我只知道一個事實,潘天高不是你殺的,就不該讓你來抵命,如果你要因此喪命,我就要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並且生命不息、鬥爭不止,要想我不找天地人的麻煩,除非他們把我弄死,同理,如果你不上訴,我就去劫刑場,讓他們亂槍把我打死算完,否則,我絕對嚥不下這口氣!」
商詩呆了一呆,面容一抖,眼裡陡然淚光晶瑩起來,咬著櫻唇無比哀戚地看我一眼,淒然說道:「小智,姐求你不要衝動,你要平靜面對事實,你要是這樣,姐離開了都不會安心的,你一介貧弱書生,什麼都改變不了的,姐已經流血了,就不希望你再頭破血流,姐愛你,姐希望你永遠平安幸福!」
我冷冷一笑道:「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既然愛我,就要想辦法和我共同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臨陣脫逃,把我孤零零地遺棄在這個人世不管!」
商詩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淒絕地看著我,肩膀一聳一聳,痛哭流涕道:「小智,姐真地不想離開你,但是,相信姐,姐已經做出過努力了,知道不可能再有挽回的餘地,姐又不想再拖累你們,所以才這麼決定的,知道嗎?雖然潘天高不是姐害的,但他的死可能姐逃不脫干係,知道姐那次為什麼要跟著你去太平間看看他的屍體嗎?因為曾經佛祖好幾次托夢給姐說,潘天高的死和姐是有關係的,至於是什麼關係,夢裡總是沒有解析清楚,每次從夢裡醒來,姐都驚出一身冷汗,雖然潘天高這個人本質比較壞,但如果他的死因姐引起,姐還是覺得自己罪無可恕,那次去太平間看他雖然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跡象可以破譯佛祖在夢裡的禪機,但誰又能否定姐沒有帶著點請求他諒解的意味呢?不過,既然現在姐落到這樣的下場,那就說明,老天爺還是不想饒恕姐的罪責,佛祖有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今天的報應或許就是姐曾經種下的惡果導致的吧!姐作為一個佛門弟子,又豈能違逆佛祖教義抗拒佛門法則呢?」
我腦海裡一塌糊塗,不過我本能地覺得商詩的話是謬論,不由啼笑皆非道:「商詩姐,你就憑一個泥雕木塑的老頭給你托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夢,就給自己定了罪,而且還是死罪,並且還認為無可更改,你不覺得滑稽嗎?」
商詩無奈笑道:「小智,你一方面不理解我們佛門要義,另一方面不瞭解整個事情的背景,所以你是理解不了姐的心態的!不過,我請你相信姐,聽姐的話,奧!」
我簡直要氣絕了,這個商詩怎麼如此油鹽不進啊,我禁不住氣憤地喊道:「姐啊,你就滿足一下我的願望又怎麼啦?你就上訴一下,寫個上訴狀,對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了卻生死夙願,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你為什麼偏偏就不做呢?」
商詩咬著嘴唇沉默片刻後,突然冷靜地說:「小智,相信姐,姐的選擇不是隨意的,姐上訴了,結局不會改變,但卻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我痛苦地搖頭說:「什麼麻煩,不就是出錢給你打官司,東奔西跑一下嗎,為了你,這能算什麼麻煩嗎?」
商詩凝眉不語片刻後,長長歎了一口氣,突然緊盯著我,靜靜地說:「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跟你說的了,小智,還記得方露嗎?就是咱倆在你們醫院醫務處第一次見面時你喊的那個名字?」
我愕然地點頭,不知道商詩要提方露幹什麼?
商詩繼續道:「嗯,你想得起來就好,記得我跟你說過,她是潘天高的前妻,不過,我今天不是要老調重彈,我要告訴你的是,方露,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方市長方書記的女兒,這父女輛,可能和潘天高的感情很深,對潘天高的死很難接受,為什麼公安對這個案子如此重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幸成了潘天高的妻子,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無可逃避,只能認命!但小智,你是無辜的,你是大醫院的骨幹醫生,前途無量,如果在這個事件上受到牽連,那麼有意無意地得罪了你的最高級領導,在目前行政大於法則的現實下,對你的影響將是一輩子的,我想,你應該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的!既然結局已定,咱們又何必再讓案子拖延下去牽涉無辜呢?」
我聽得後背一陣發涼,至此,我才算真正把握住了這個案子的命脈,我血管裡頓時湧動著一股憤慨的潮汐,我悲憤道:「商詩姐,你認為這個案子結局已定,是不是就因為潘天高的前岳父是市長?」
商詩淒然一笑道:「小智,姐剛才說了,因果是非,哪有什麼明確界限?姐本有罪孽,又陷絕境,還無仙神相助,這一切,應該都是佛祖對姐違背戒律的懲戒,姐怎能不伏罪認罰呢?」
我的勸哄被商詩屢次三番的推擋,我基本上已經沒脾氣了,冷靜下來後,細一回想,略加分析,總結出商詩不肯上訴的理由無非三點:其一,被那個如來佛頭訓誡得精神不正常了,胡亂認為自己有罪;其二,因潘天高的前岳父市長大人問罪,自知蚍蜉撼大樹,不做無用功;其三,害怕我被牽連進去影響我醫生前途,趙警官在知道我入主過公司和替商詩隱藏過罪證之後也曾經再三告戒過我不要在商詩的案件裡拋頭露面,可見如果我硬要出頭,受影響是顯然的。
針對商詩這三點顧慮,第二點我是沒有辦法消除的,因為我也不可能成為市長大人的岳父讓他聽我話,第三點,我是可以通過安慰進行消除的,只有第一點,真不知道從哪裡著手突破,因為實在不知道商詩怎麼就糊哩糊塗認為自己有罪,要想找到突破點,唯有將她和潘天高的恩怨情仇徹底瞭解清楚才有可能實現。
想通了這些後,我清了清嗓子,平靜地看著商詩,柔聲道:「姐,我也不勸你上訴了,不過,念在我們相愛一場的份上,在你即將離去的前夜,我很想知道你整個的人生故事,這樣,我就會覺得你永遠在我腦海裡,才不會悲痛欲絕,才不會一時衝動做出傻事,這算是我最後的願望了,我想,姐,你不會殘忍地拒絕吧!」
商詩愣了好久,可能覺得意外,慢慢地,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采,眉梢眼角逐漸浮現一些淺淡的思緒,顯然,我的話擊中了她記憶的閘門。
我勇敢地凝視著她,眼裡熱烈溫情,給她鼓舞和力量。
她抬頭理了理鬢角飄過來的幾絲飄逸的長髮,溫柔一笑,啟動柔唇欣然說道:「是的,小智,姐有很多事情其實也應該跟你說說的,以前動過幾次念頭,最後都抑制住了沒有說,在這最後時光裡,再不說就對你太不公平了,好吧,姐就將自己的故事說給你聽吧!」
我心裡一跳,眼睛迥然地望著她,呼吸裡的氣息也搖晃起來。
商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嬌挺的胸脯起伏了一下,眼神突然深邃起來,視線穿透我的身體,她回到了過去。
第221章 商詩的故事(一)
「就從我小時候說起吧,我是獨生女,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雖然清貧,但我父母很溺愛我,用句俗話說,就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那個年代不像現在,物資很貧乏,但他們卻什麼東西都不會缺我的,那時候吃飯還要靠糧票,每個月的食物供應都是有限的,有時候連溫飽都不夠,但我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小時侯從來沒有感覺過飢餓,原因沒有別的,就是因為我的父母將大部分口糧分給了我食用,他們也就勉強吃點能夠有力氣工作而已,這也是我後來身體能夠長得那麼健康豐盈的原因,不僅如此,在街上碰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我提出要求,他們總會盡量滿足,小時侯不懂事,看到別的小朋友有而自己沒有的東西,都會跟父母吵著要,有些東西憑著他們的微薄工資是根本買不起的,但他們總能想方設法給我弄來,後來,他們又讓我上了最好的小學、中學,總之,他們克服一切苦難,讓我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過了一個幸福的童年,又讓我接受最好的教育,使我的身體和心智都得到了最全面的發展,現在想想還很甜蜜,那真是一個絢麗爛漫的少女時代,是我那個年齡段很多孩子所無法享受的。
不過,我也還算爭氣,學習成績歷來優良,懂事也很早,上中學時,可能因為自己模樣長得還行,就有很多小男孩要找我談戀愛,我那時就有要一心一意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報答父母恩情的想法,所以,少女時代的情愫,我都從來沒有為誰開啟過。後來,自然而然地,我當然就考上了大學,選的是英語系,我小時候就愛玩愛跑愛跳,長大以後就有一個願望,將來要遊遍全世界,而且要帶著我的父母,讓一輩子也沒有旅遊過的他們開開眼界,讓他們為悉心培養出我這樣的女兒而覺得滿足,國際旅遊要和外國人交流需要學習英語,所以說我上大學學習的願望其實很樸素,除了想著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我對人生並沒有什麼要求。
上大學以後,身邊談情說愛的事情就多起來了,大學也是個複雜的小社會,什麼樣的社會習俗都會被染上,周圍的那些長得漂亮的女同學都攀比著去找社會上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男朋友,校園裡也一天到晚活動著各類大款小車尋覓捕獵對象,我很反感這些行為,很少跟她們來往,但沒有辦法,因為自己長得還算可以,時不時地就會在公眾場合被一些惡俗的紈褲子弟騷擾,或者在社交場合被一些大款富豪高官追求,這讓我很是苦惱,為此我甚至抑制了自己愛玩愛熱鬧的天性,在學校裡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減少參加社會活動的頻率,一到週末就回家,甚至還有人追逐到我家門口去,好在我父母在我上大學那個時段還算開明,給予了我堅決支持,不為那些富翁權貴所動,我就在這樣的困擾中終於將大學讀了下來。
大學畢業走出校園時,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覺得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廣闊的天地之間了。當然,沒有經濟基礎,攜父母環球旅遊的願望短期是不可能實現的,只能作為一個長期奮鬥的目標,不過,在選擇工作時,我還是進行了綜合考慮,我決定當一名空姐,因為空姐不僅工資高,而且可以在空中飛來飛去,是最契合我理想和性格特點的職業,於是,我去參加了航空公司的空姐招聘考試,很快被他們錄用了。經過一段艱苦的培訓後,我就正式成了航空公司的一名空姐,飛南方航線,雖然沒有如願以償飛國際航班,但能在空中盡攬天下風光,我也很是滿足。
上班以後,尤其做了空姐,接觸的人就多了複雜了,對於那些瘋狂的追求,我已經無法迴避,甚至有那麼些富翁權貴、大款大腕還明目張膽地提出做情人的要求,我只能表面微微帶笑,內心嗤之以鼻,當然,對於一些還算正經的追求,我也曾經嘗試去接觸過,但一看他們那出手豪綽為了我大把大把花錢滿嘴都是他們如何有能力享受世間一切卻對百姓的苦難毫不在乎的嘴臉,我就直反胃,自然敬而遠之了,總之,在作為一個女人已算大齡的年齡段裡,並沒有哪個男人能讓我啟動了心扉。我的父母也開始著急了,到處張羅著給我尋找介紹人,只要我沒有空勤任務回家休息,就會有各類介紹人上門告訴我他們掌握的男人多麼有錢或者多麼有權或者他們的家庭多麼有背景,我的父母也會時不時地給我敲耳邊風說誰誰誰家產千萬,誰誰誰是部長家的公子。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逐漸感覺到了我父母在給我尋找對象問題上的傾向性,心裡開始有點迷惘。不過一切都還平靜,我對於那些介紹哼哼哈哈,根本不當回事,我的父母也只能乾著急,拿我沒辦法。總體上講我們還算相安無事。時光就這樣平靜如水地流轉。
事情的轉變源於我的一次疾病,要說,人生真地讓你無法琢磨,我將少女情懷苦苦封閉了二十六年,一個不經意間它就悄然綻放了,對,李醫生,你想得沒錯,我碰到了他,他就是我的主治醫生,當時和你差不多的年齡,那天已經是凌晨四點多鐘了,我是在家裡突發劇烈腹痛,被緊急送到了醫院,被診斷為急性闌尾炎,他被從休息室裡叫醒,為我做了闌尾切除術,當時我因為劇痛暈厥過去了,所以在手術前後對他並沒有什麼意識。
手術後,我就被推回到了他的病床上進行恢復。等我清醒過來後,發現他正在旁邊指導護士給我往點滴瓶裡推注藥液,他見我醒來,對我溫和地點點頭,說,你好,你醒了啊,別害怕,手術很成功,以後再也不會痛啦。聽著他的話,我覺得好溫暖,就問他,是你給我做的手術麼?他點點頭說,是的,有什麼問題嗎?我看了看窗外才剛剛亮起來的天色,說,深更半夜讓你起來做手術,真地是對不起。他笑笑說,傻丫頭,我們當醫生的,哪還分什麼白天黑夜,如果我不半夜起來給你做手術,那就是我對不起你了。我呵呵一笑,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突然覺得好開心,嘴上說,那你趕緊去休息吧,再重新睡一覺。他嘻嘻一笑,沒有應我,俯身給我掖了掖被子,就走出去了。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我的心裡還有異樣的感覺。過了一會,我母親從外邊回來,手裡提了一些早點。我突然靈機一動,讓她給他去送一些早點表示感謝。我母親則刮我一下鼻子說,還挺懂人情,放心,你媽比你還懂,不過,人家大醫生忙忙碌碌的,來了急診病人,又上手術去了。我當時心裡的感慨你是能理解的,既敬佩又擔心的味道,覺得他夜裡沒休息好早點又沒吃就接著做手術,不知道有多累,這點杞人憂天的擔心在你們醫生眼裡是可笑的,但在我們病人這裡卻是非常正常的思維。
在接下來住院的這幾天裡,他非常細心地照顧包括我在內的他的病人,我們那個病室有三張病床,那兩個病人在他一離開之後就總會對他讚不絕口,靠裡側牆是個老太太,生活不能自理,聘個護工照料,我親眼見過有一次護工恰巧不在而老太太要方便,他非常小心認真地將老太太扶到便盆上幫助她便完後,用紙給她擦乾淨,再將她扶到床上,然後就端著便盆出去處理了,當時看得我眼睛都瞪圓了。我還時常聽她們說,他還經常用自己的錢去給那些治病治到中途交不起費的病人看病。他的醫術也很高,很多不是他主管病室的病人也跑過來請他做手術。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關切的目光,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慢慢地,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盼望見到他了,每天都希望他多來病室巡查,而他也確實是只要有時間,就會挨著個來問病人的感受,探察傷口,詢問病人的困難,鼓勵和安慰病人。
由於他的精心治療,我的傷口和身體恢復得很快,李醫生,正如你所說,他的傷口縫合技術非常好,等我恢復了,低頭去查看的時候,幾乎看不見什麼痕跡。在我出院那天,我心裡一直忐忑不安,遠遠聽到他的說話聲我都臉紅,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奇特的感覺。我好希望他能來詢問我的聯繫方式,或者去要他的聯繫方式。他那天很忙,給我交代完出院注意事項後就忙其他病人去了,直到我母親辦完出院手續回來接我走的時候,再沒在周圍聞到過他存在的氣息,我知道自己的願望轉眼就要落空,心裡很是不甘,還在我母親的一再催促下磨蹭著往各個病室掃一眼,最後在快靠近病房門口的一個病室還真看到了他,不過他卻在躬身搶救病人。我心裡唯有一聲暗歎,便和我母親離開了。我以為與他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經歷了一段時間後,我就逐漸平息了不安分的想法,繼續安心工作、平靜生活。經由時光的腳步讓青春逐漸消逝,慢慢品嚐容顏老去的滋味,從來沒想過還會和他不期而遇。
不過,就像做夢一樣,那一天還是來臨了,那天,我面帶職業微笑在機艙裡給旅客分發食物,由於我的眼神祇是機械地落在旅客面容上,所以當我已經走到他面前時,我還沒有注意到他,直到我在他那一排座位的面前客氣地報出食物種類並讓他們選擇的時候,我才聽到他愣愣地說了一句,你好,怎麼是你啊!我聞聲將目光詫異地落在他的臉上,瞬間我面上的職業微笑蕩然無存,完全呆傻的樣子,心裡砰砰直跳,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突然碰到了他,他笑呵呵地說,既然是你,那走個後門,能不能多給我一份飯啊,我這才從慌亂中回過神來後,傻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他是要去三亞開一個學術會議。
那一航程中之後的那段時間裡,我整個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每次從他身邊過都只敢對著他傻笑一下。後來飛機降落以後,看著所有的旅客都依次從我身旁走過,他也在後邊緩緩走來,我心裡還在緊張地問自己要不要問他的聯繫方式。在我的心驚肉跳中,他終於走到我面前,對著我溫和地笑了一下,轉身就要離去,我思維完全紊亂了,再也控制不住,喊了一聲,李醫生,喊完以後,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對,沒錯,李醫生,你不要驚訝,他恰巧也姓李,只是不叫李智,呵呵。他聽到我的呼喚,好奇地回過頭來。我臉紅了紅,隨機應變說了一聲,李醫生,我有點疾病方面的知識想向你咨詢一下,請問你能否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在你方便的時候我給你電話。他愣了愣,點了點頭,就把手機號碼留給我了,然後微微笑了一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就下飛機了。我心裡當時甭提有多喜悅了。
第222章 商詩的故事(二)
後來我就約了他,接下來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我們走到了一起。在一起之後,他才跟我透露,他其實早就喜歡上我了,只是他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醫生,根本配不上我這樣的大美女,所以一點念頭都沒動過,我在問他要聯繫方式的時候,他都還以為我只是真地想要向他咨詢疾病呢!即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他也老跟我提,說我太完美了,他怕守不住我,我就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他不信任我,傷害了我,性質很嚴重。他就像犯了錯誤一樣傻笑著賠禮道歉,我就開心地偎依在他懷裡和他擁吻。
那一段時光真地太美好了,我只要休息就會找個借口不回家,在他醫院附近守著,他中午有空閒或者晚上不上夜班,就和我泡在一起。曾經有一個週末,我們倆都可以休息,我們還一起去了北戴河,你那次在客廳沙發上發現的那張照片,就是我們在游泳的海灘上他給我拍的,你看我當時笑得多甜蜜,我真地以為自己幸福的春天終於開始了,以後只需要按部就班進行四季輪迴更替接續一輩子就行了。即便我的父母阻止我們來往的時候,我還是這麼想的。
是的,後來,我父母自然就知道了我們的戀情。當他們通過打探瞭解到他只是來自南方小山村一個農民家庭憑著自己的勤奮學習在大醫院當了醫生每月領取著微薄的工資之後,就關了我一天禁閉,並且苦口婆心地和我談了一天話。最後看我橫豎聽不進去他們的金玉良言,他們竟然非常氣惱地說了一句讓我終生無法諒解他們的話,他們說,我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金錢和心血,你找這樣一個窮醫生,我們的付出不就白費了嗎?那一句話讓我一瞬間驚呆了,我懷揣了二十多年的對父母的感恩之情在眨眼之間被擊得粉碎。是的,我一直想著要回報他們的恩情,但我從來沒想過要以一種還債的形式進行。
那天見我情緒太激動了,他們也就沒再勸我。後來我冷靜下來以後,反而不覺得有多痛苦了,心想,正像他們所說,我將來一定要將他們在我身上付出的東西一是一二是二地還給他們,不過是通過我自己的努力去還債而不是以我自己的身體去還。所以我繼續心安理得地和他交往,反而對父母沒什麼愧疚了,雖然他們依然堅決地阻止我們的交往。我和父母的僵持狀態在持續,我和他的甜蜜愛情生活也在繼續,我沒讓他見過我的父母,他每次問起我父母對他的態度時,我就避重就輕地安撫他說,父母總是為孩子好,不會有問題的,只要我們的愛情發展到一定的階段,時機成熟了,就可以安然踏入婚姻殿堂。他也就滿臉迷茫地相信了下來。我們三方就這樣互相牽制著,幸福以一種苦澀的形式在繼續綿延,我期待著自己能夠取得最終勝利。
然而,命運無常,它竟然跟我開了個莫名其妙的玩笑,一場難以理喻的飛來橫禍扯破了我勉力尋求到的生活支點。那天,我和他從一個飯店吃完飯,回來的路正好經過潘天高公司大廈前的廣場,那時已近黃昏,暗紅的陽光將廣場渲染得一派祥和安逸,噴泉正噴出優美的水柱,悠揚的音樂也在輕快地響起,噴泉旁邊顯得非常溫馨浪漫。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突然像個小孩子般興奮起來,拉著我的手就往噴泉旁邊跑,就如同你那天突然拽著我的胳膊跑過去一樣。我本來那天是打算早點回家的,不過看他這麼快樂,不想拂了他的興致,加之自己也很期待和他一起欣賞美景的感覺,就和他一起歡快地奔了過去。然而,惡夢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我和他正手拉著手浮想聯翩的時候,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潘天高就在旁邊,而且他盯上了我,更無恥的是,他竟然叫來一堆保鏢,並且指使他的保鏢將我和他強行拆散,把我們分別架走,我怎麼唾棄怒罵掙扎都無濟於事,最後潘天高還挺文質彬彬地過來誘哄我,說他是潘天高,他以為我知道他潘天高是誰,不過我倒確實知道,但我根本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他討了個沒趣,就灰溜溜地在旁邊展開心理攻勢,旁敲側擊地說明他是動了真感情,不是簡單地玩玩,如果跟了他,那他潘天高的整個地產王國都將分屬於他和我。我等他絮絮叨叨說完之後,回應他的就是往他面前啐了一大口唾沫。
他惱羞成怒,氣得在我旁邊團團轉,不過他也拿我沒著。無奈之下,他還是把我放了,不過,讓人憤慨的是,他卻派人跟蹤了我,於是便知道了我家裡的住址。然後,他就把進攻方向瞄準了我父母,你想啊,我父母本就對我和李醫生的交往極度反感,一心想讓我嫁個金龜婿,現在潘天高這樣的巨無霸金龜自動送上門來,他們又怎能不高興?或者是潘天高使用了強力的籠絡手段,或者是我父母想利用這樣的好機會切斷我和李醫生的來往,總之,他們對我和李醫生交往的干擾力度加碼了,甚至通過潘天高的力量掌握了我和李醫生的工作作息規律,然後和我們單位的領導達成合作意向,對我的工作時間重新進行安排,使我和李醫生本就難得的相見機會幾近於零。但我們仍然沒有屈服,抓住所有可能的機會見面。那時候李醫生還不知道我父母在干擾我們,只以為是潘天高那條惡狼幹的好事,深知我不會因為貪圖潘天高的財勢而離開他,所以他並不以為然,依然其樂融融地和我相戀。
這樣的狀態僵持了將近一年,最後潘天高無計可施之下終於使出了最狠毒的招數,他安排我父母到醫院找到了李醫生,當李醫生知道來者是我的父母時,他還親熱地喊叔叔阿姨,結果我母親突然聲淚俱下地甩了他一巴掌,他捂著臉呆住的時候,我母親就哭著正告他,這一巴掌是讓你清醒過來,我們的女兒是萬金之軀,她必定是要大富大貴的,你這樣的窮光蛋根本配不上她,你既然給不了她幸福,就請離開他。而我父親則突然向他下跪,老淚縱橫地說,就為了我們這兩個可憐的老人,請你離開我們的女兒。我父母一硬一軟的舉止把他徹底嚇壞了,他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自尊心又很強,怎麼禁得起這樣的折磨,他面容慘白地將我父親扶起,牙齒在嘴唇上咬出血印後答應了我父母的請求。這些都是後來我請求和他相見他採取逃避的態度我沒有辦法找到他的病房裡他的同事們告訴我的。
總之,那些日子裡,那邊是父母是以死相逼,這邊是他拒絕見我,我心神完全崩潰了,終於有一天,我去病房找他未果,失落地回到家裡,聽到家裡悲聲一片,跑進去才知道,原來我母親因過度焦慮真地吞下大量安眠藥被送往醫院搶救,父親在醫院陪母親,親友們在家裡等我。我趕到醫院,母親已經甦醒,父親當著母親的面狠狠甩了我一耳光,母親就在床上痛哭流涕。那一刻,我完全麻木了,心靈已經感覺不到痛楚的滋味。一下子萬念俱灰,覺得怎麼著都無可無不可了!想著父母過去對我的恩情,看著母親孱弱得快虛脫的身體,我屈服了,打算和潘天高結婚。
在和潘天高結婚日的前一天下午,我跑到李醫生的病房裡,托他的同事轉告他,我明天和潘天高結婚,今天想見他最後一面。我在病房苦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他終於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他下午下夜班,在租住的房間裡休息,我可以去找他。於是我去了他的房間,在談戀愛的時候,我去過他房間幾次,所以認識路,他的房間也很小,比你租的那個稍微大一點。
在他的房間裡,他正傻傻地坐在床上,面容無光,人瘦了一圈。我終於再次見到了他,心頭苦苦壓抑著的痛苦頓時轉化成淚雨傾盆而下,我再也控制不住,奮不顧身地撲到了他的懷裡,我們相擁而泣,瘋狂地接吻。最後,我情難自已,從他的懷裡出來,一言不發開始脫自己的衣裳。他頓時傻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那個時代還不像現在這樣開放,所以我們雖然談了那麼久的戀愛,但實際上並沒有發生性關係。
《太平間美麗女屍/女屍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