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浩子,等會你不用送我,免得耽誤工作。」
「您甭管,來得及。」
陳浩從廚房端來了一些牛奶點心,又特意弄了點鹹菜,和姐姐簡單的吃了頓早餐,他們起得太早,離開家時,周倩倩和東兒仍舊沒有起床。
站台上,陳浩依依不捨的送別姐姐,可是姐姐卻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她的眼光猶疑不定,似乎有什麼話要講,卻很難開口。
「你的頭髮……」春妮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著陳浩的頭,吃驚的說了一句。
「怎麼了?」陳浩詫異的看了看她,順著她的手勢低下了頭。
春妮伸手在他的頭上輕輕撫摸了幾下,隨著手掌的橫向運動,陳浩白花花的髮根在姐姐的眼前暴露無遺。
姐姐的心猛的一顫:「浩子,你的白頭髮怎麼比我還多?」昨天初次見面的時候她還為了弟弟那一頭油亮的黑髮而開心,誰知道他的頭髮大半都已經白了。
「工作壓力太大……」陳浩苦笑一下搪塞著,想說點別的,可是姐姐的目光似乎一直穿透了他的內心深處。
「浩子,你……不要太委屈自己……」她嘴裡這樣說,可是眼神卻分明在告訴弟弟:是不是那個女人把你害成這樣?如果是真的,我立刻去剁了她!
「姐姐,我不是很好嗎?」陳浩忽然覺得很感動,當初母親為了回護他,曾經提著菜刀使得方圓數里內的鄉民為之側目,他相信只要對姐姐訴幾句苦,她也會立刻提了菜刀去找人拚命,然而他不想讓姐姐太深的介入自己的生活。
「告訴姐姐,這樣的日子……你過得下去嗎?」姐姐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她不能想像心高氣傲的弟弟居然能忍受這個女人這麼多年。
「我很好,姐姐。」陳浩的眼前浮現出另外一張輕靈的笑臉,他幸福的笑了。「不用管我,以前是很不習慣,不過最近……,我真的很開心,你先回去吧。」
姐姐將信將疑的看著弟弟,那種幸福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可是昨晚在妻子面前,弟弟臉上的痛苦也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到底怎麼了?她以一種矛盾的心情上了火車,壓根就不知道,弟弟此刻正不知不覺的走向別人早已布好的陷阱。
送走了姐姐,陳浩離開車站往公司的方向駛去,他的心情忽然輕鬆起來。
很多事情他不能對姐姐說,他無法告訴姐姐,雖然當初姐姐給了他一千元錢,可是對他而言實在太少了,少到他根本就不敢動用的地步,他也無法告訴姐姐,如果姐夫沒把那兩萬塊錢攔下來,他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他知道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婚姻陷入了危機,知道姐姐一定痛恨倩倩,可是讓姐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想讓她再為自己多擔一份心。在他的心目中,妻子和東兒加起來的份量都不如姐姐一個人重要,他只有這一個親人,所以不能讓姐姐整天為自己提心吊膽。當他投身到緊張的工作中的時候,陳浩的還不時轉著這樣的念頭:一個人在一生中遇到的偶然事件太多了,細細的算來,人生其實就是這些偶然的事件聯繫起來的一條必然軌跡。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打了局長的小舅子,他不會那麼輕率的來北京打工,如果不是姐夫奪走了母親留下的錢,自己也不會因為衣食無著去搬家公司出賣體力。性格決定命運,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說早在童年時代就注定了。
母親和姐姐的溺愛讓他產生了盲目的自信,凡事養成了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慣,這種思維方式一直主宰著他,因而一旦到了面臨絕境的時候,他的自信幾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極端的自卑。
無疑陳浩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對自己的分析非常理性,也非常到位,以至於他得出的結論和別人投入上百萬經費得出的結論驚人的相似。
在昌平區蟒山森林公園附近的一幢別墅裡,二十七歲,面目清秀的徐紫娟花了三個多小時細細的研究著父親帶給她的兩大本厚厚的卷宗,最後她的那雙美麗的眼睛盯住了陳浩的一張近照:多帥的男人,怪不得周倩倩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他牢牢的抓在手裡。
她抬頭看了看黃玉生:「爸爸,您的計劃有些匪夷所思,裡面牽扯了太多的人,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紕漏都可能前功盡棄,您覺得成功的把握大嗎?」
黃玉生笑了。紫娟長得很像母親,而且也那麼聰明,只可惜她的母親去世太早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高風險的投資才有可能獲得高回報的利潤,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得,不然你不是白讀這個經濟學碩士了?」
徐紫娟呆呆的想了一會:「如果您能給我時間,也許能找出更可行的辦法……」
「娟子,我們對陳浩研究了五年多,不能再拖了。趁現在他的感情陷入危機,我們必須快刀斬亂麻,一旦他落入局中,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黃玉生的眼睛裡面閃動著野狼般的光芒,讓徐紫娟的心猛然一緊,她本能的感覺到父親勝利的那一天極有可能就是陳浩的葬身之日,於是低下頭再次研究起陳浩嘴角那兩道細細的紋路來。
年陳浩來到北京以後,很快就發現自己多年來建立起來的的自信其實不過是一種坐井觀天式的盲目自大而已。北京的工作機會非常多,可是要求也是千奇百怪,經過幾次失敗的面試,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幾乎一無是處了。
他的口袋迅速的癟了下來,當他不得不為明天住什麼地方以及到什麼地方弄點吃的而發愁的時候,終於正視了這樣的現實:除了干體力活,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對陳浩來說,這無疑是毀滅式的打擊,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自信僅僅在兩個月內就蕩然無存了。
他開始深刻的反省自己,然而他的自我反省過了頭,以至於他的那種張揚的個性在一瞬間就轉為極度的不自信。
年,也就是姐姐初次來北京看他那年的9月份,陳浩遇到了周倩倩,這次邂逅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
當時,陳浩用了幾乎全部的收入報了一個電腦初級班,雖然姐姐寄來的錢能讓他暫時緩解一下,可是他被苦難的日子嚇怕了,他把那一千塊錢原封不動的存在銀行裡,只要還能維持生存,就不敢動用那筆錢。
那一年的夏天,北京熱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陳浩除了每天累死累活搬著傢俱樓上樓下的跑,就是去中關村附近的一個私立電腦學校學習。
參加學習的大都是中學生或者企業的秘書、白領,在這裡,穿著搬家公司工作服的陳浩成了一個極不和諧的音符。坐在課堂上,又高又瘦的他就像半截被人塗成黃色的電線桿,身上發出的汗味讓許多人皺眉,因為這些,他也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本來,對他而言學習並不是什麼苦差使,可是經過了一整天的繁重體力勞動,他經常會在課堂上不知不覺的睡過去,有時甚至很響的打起鼾來。
他非常想學習,可是練習時間有限,一個月下來幾乎沒有任何進步。艱苦的生活和學習上遇到的挫折像病毒一樣腐蝕著他的自信,原來打算通過學習改變的命運的計劃現在看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時候他獨自坐在角落裡想:人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前途一片黑暗,如果生活就這樣繼續下去,生存還有什麼意義嗎?
多數時候他對自己的境遇洩氣到了極點,可是偶爾心情也忽然好起來。
月的一個傍晚,因為提前收工,他也破天荒的提前來到學校門前。他買了幾個饅頭,拐到一條比較冷清的胡同裡,在一輛停靠在高牆旁邊的黑色的桑塔納汽車後面找個乾淨地方坐了下來,打開那個棕色的小瓶子,拿出一個饅頭掰開,把精鹽均勻的撒在上面,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上午下過雨,空氣很新鮮,天也非常藍。也許因為天好,陳浩也莫名其妙的開心起來。他把饅頭一掃而光,然後意猶未盡的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旁若無人的走了幾步太空步。他曾經是系裡出名的舞王,太空步跳得非常地道。
他跳了幾下,再看看髒兮兮的衣服,不由得惋惜的搖了搖頭,往前走了兩步,對著那輛黑色桑塔納的後窗照了照,理了理頭髮,做個鬼臉,暗自得意:「雖然衣服破了點,人還是滿帥的。」
陳浩一心一意的對著窗玻璃擠眉弄眼,不提防前面的車窗居然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一隻優美而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懶洋洋的對他打了個響指。
陳浩嚇了一跳,他壓根就不知道車裡有人,就是說,剛才自己搔首弄姿的樣子肯定被人看到了。他的臉火辣辣的好不尷尬,猶豫一下,慢慢的走了過去。
車裡坐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六七歲,長髮披肩,黑色的上衣緊繃繃的,兩個碩大的乳房似乎要突破束縛跳出來一般。女子戴著一副太陽鏡,一臉的厭倦,看陳浩的眼光也像在看一隻癩蛤蟆。
「搬家公司的?」女子在眼光在陳浩的臉上掃了一下,旋即百無聊賴的往前邊看去,她的聲音也懶洋洋的就像午後剛剛睡醒的貓兒一般。
「是的。您……搬家?」面對漂亮的女孩子,陳浩忽然有些心虛氣短。平時,幹了一天活以後,搬家工人最喜歡坐在人行道上看過往的漂亮女人,大家對路過的女孩子評頭品足,膽子大的還會沖人家的背影吹一兩聲口哨。
陳浩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在北方林業部門工作時,總有些漂亮的女孩子藉故在他的周圍流連,可是他對她們沒有興趣,想像中的愛人似乎還遠在天邊。如今淪落到靠出賣體力吃飯的時候,他卻對往日平淡的生活有了強烈的懷戀:當初某某對我很好,如果我稍微主動點,結果會怎樣?剛才過去那個女孩子的眼睛非常像大學的某某同學,可惜……
他驚訝的發現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之下,自己居然反常的進入強烈的性飢渴狀態。
女子側過臉,皺著眉,不耐煩的看著他:「你的話總這麼多嗎?」
陳浩有些語塞,他不過問問要不要搬家,怎麼就說我話多?
她的身上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原本陳浩一直覺得喜歡化妝、喜歡灑香水的女人太矯情,可是現在聞到淡淡的香水味卻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
「有點東西要搬,走吧。」
「我給公司打電話,車馬上就……」
「不用派車,你一個人夠了。」女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對不起,我有點事情……」,陳浩不想耽誤課程。
「一百塊錢。」
他吃了一驚,我一天最多賺25元錢,去掉吃飯以及零用也就剩20元,可是這個女人出手居然如此闊綽。他吞了一下口水,猶豫一下:「要不然我打電話讓別人過來……」
「兩百。」
「實在對不起,我真的……」這樣說的時候,他的雙腿在發抖,同時懷疑拒絕這樣的活是不是瘋了。
「五百。」
陳浩的汗無聲的從頭上流了下來。少上一次課,下次跟老師說一聲,補回來就是了,五百塊錢可不是每天都有機會賺的。
女子得意而輕蔑的笑了:「上車。」
「去哪裡?」車內空調開著,陳浩雖然覺得身上一爽,卻沒來由的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女孩子一邊開車,一邊不耐煩的搶白了他一句。
陳浩非常尷尬,不願意再和她講話,於是把頭轉向車外。
女子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是我。……你哪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陪你老婆好了,我還有事……算了,以後再說,再見。」
陳浩側頭看了看,看上去她似乎比自己大,雖然外表冷漠,可是眉頭間卻若有若無的凝聚著一抹淡淡的憂鬱。
「去洗個澡。」
陳浩站在門口打量著的房間,裝修很漂亮,可是看上去整體卻很凌亂。
「愣什麼?去洗個澡。」女子向衛生間指了指,順手打開了電視機。
「洗澡……幹什麼?」陳浩吃吃的問道。粉紅色的窗簾,暗淡的光線,室內迷漫著女性身上特有的氣味,他本能的感到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像樹枝一樣向外伸展開來,不由得面紅過耳,連忙掩飾的彎下了身子。
女子用曖昧的眼光看著他,一言不發,然而眼神卻似乎在欣賞著陳浩的形體。
陳浩的心劇烈的跳著,他頂不住女子的眼光,於是慌亂的衝進了衛生間。
清涼的水沖刷著發燙的身軀,可是陳浩的大腦依舊像一團亂麻。這就是艷遇?他茫然站在噴頭下面有些不知所措。傳統的道德觀念驅使他離開這裡,可是道德的力量在身體本能的反應下顯得很無力。
我沒有老婆,不需要對什麼人保持忠誠,況且這樣的艷遇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陳浩對著鏡子細細的觀察,整體看上去有點單薄,可是肱二頭肌和胸肌比較有形。打定了主意,他抓過一條白色的浴巾纏在腰間,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走了出來。
陳浩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充分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本來他想讓自己看上去老練些,無恥些,可是迎面看到橫陳在長長的沙發上豐滿誘人的侗體時,仍舊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一樣,呆住了。
女人的曲線極其優美,看上去高低起伏錯落有致,陳浩覺得自己似乎在欣賞一幅高手巨匠畫成的工筆畫,與她的身體表現出的勃勃生機相反,女人的臉色依舊平淡,眼神依然冷漠。她伸出右手的小指輕微的勾了勾:「過來。」
陳浩緊張得幾乎虛脫過去,勉強打起精神走了過來。
這個可憐的小伙子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第一次應該什麼樣子,然而此刻幻想中色彩與音樂統統沒有,只有空氣中瀰漫著的野獸般赤裸裸的慾望。
陳浩的小腹一陣絞痛,他覺得內心變得空蕩蕩的好不難過,於是認真的開始後悔不該跟這個女人來到這裡。剛剛洗澡時由幻想引起的興奮的戰慄此刻已然變成真正的戰慄,他驚恐的發現自己對眼前的女人一點慾望也沒有,他只想不顧一切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奪路而逃。
女人帶著幾分厭倦從沙發上只起上半個身子,拉下了圍在陳浩腰間的浴巾,於是他就像案板上待售的豬肉一樣,赤條條的陳列在女人的眼前。
陳浩的頭上悄然冒出了虛汗,因為過於緊張,也因為沒有任何慾望,他的生殖器像一條死掉的泥鰍一樣鬆鬆垮垮的墜在兩腿之間。女人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把頭轉了開去。
她撥弄著遙控器,電視畫面跳來跳去,終於跳出了清晰的男女交歡的鏡頭。影片中的女人誇張的叫著,男人則像一台巨大機器上的搖桿一樣均勻的前後衝撞。
陳浩尷尬的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女人把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陳浩疑心此時是否會有憤怒的鄰居前來敲門抗議。
雖然他不喜歡女人在他面前擺出的優越姿態,對此也深表不以為意,可是內心深處仍舊湧出一種強烈的自卑感。此刻,他寧肯被人打斷胳膊或者腿也不願意沒有了男性的尊嚴。然而越是這樣想,身體越是沒有半點反應。
女人歎了一口氣,拉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了下來,一邊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畫面,一邊伸手在他的身上機械的揉搓著。終於陳浩有了反應,她疲憊的笑了:「來吧,別緊張。」
陳浩以一種的殉道者的決心站了起來,像一頭笨拙的公牛一樣伏在女人的身上,還不等有什麼動作就吃驚的發現自己已經軟得一塌糊塗。
女人微閉雙眼,等了好久見沒有動靜,睜開眼睛,見陳浩正在咫尺之遙驚恐的看著她,他的生殖器則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懸在她小腹的上方。
她忽然發火了:「沒用!」右腿往回一縮,照著陳浩的肚子就是一腳。陳浩猝不及防,向後連退兩步,一跤坐在地上,後腦重重的磕到了牆上,於是在他的世界裡瞬間就佈滿了金色的星星,滿天星斗中仍舊有兩個誇張的男女誇張的大呼小叫。
女人坐在沙發上雙手蒙面,忽然哭了起來,她哭得那樣傷心,以至於本來已經惱羞成怒的陳浩忽然可憐起她來。他明白,這個女人帶他回來不過是要找點刺激而已,可能她的心裡裝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痛。
女人突然表現出來的軟弱以及內心深處突如其來爆發的憐愛讓陳浩的情緒為之一變,兩腿之間也不知不覺的起了變化。他低頭看了看,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生殖器已經像一條發怒的眼鏡蛇一樣勃然而起。
「不要哭了……」他走上前伸手攬住了女人的肩膀。
「滾開!」女人拚命的撕打著他,可是陳浩一點也不為所動,就像搬動一件沒有生命的傢俱一樣,他冷靜的把女人拋在沙發上,然後帶著野獸一樣的狂野進入了她的身體。狹窄而溫暖的感覺讓他倏忽之間打了個冷戰,整個小腹不由得為之變得一陣冰涼,同時全身佈滿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生死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