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大醋缸大概是沒想到我問的是這樣的問題,與她沒太大的關係,所以把頭轉了過來,猶豫了一下說:「是!」
「這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女的。」
我望向常志豪,常志豪一臉尷尬:「啊……啊嚏,好冷。」
我說:「大哥你先去飛機裡避一避吧,我來審問她就可以了。」
常志豪大喜:「好,好,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啊。」說完帶著幾個人逃也似地走了,留下的四個守衛也識趣地退遠了一些。
我望向大醋缸:「你們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殺我,我都逃到這個世界來了,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大醋缸恨聲道:「得罪了我們家族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對,如果只是報仇,殺了我就可以,但你們卻一直想活捉我。」
大醋缸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胡不言身上那個牌子是我們家族中的重要物品,如果你交還那個牌子並放我回去,我們可以考慮不再追殺你。」
我有些意外,竟然是為了玄武墨玉牌,那東西也不算是太珍貴啊,但玄武墨玉牌已經不在我手上了。之前馮起站和車追命的行為有些可疑,難道也是為了玄武墨玉牌?
「你們家族有多少人?」
「……」
「你們最高管事的人是誰?老巢在哪裡?」
「……」
「你們有幾個人追到這個世界來?」
「……」
只要是與妖狐一族有關的問題,大醋缸都不回答,這也在我預料之中。我換了一個話題:「你們在這個世界死了,人間還能活著麼?」
「……不能。」
「如果我放了你,你知道從哪裡回到人間嗎?」
大醋缸有些驚訝,顯然不相信我會放過她,但她眼中已經閃現求生的光芒。我說:「我跟你們之間的仇是不可化解的,但今天對我造成主要傷害的人卻不是你們,並且我也沒有虐殺老弱病殘的習慣,只要你告訴我回人間的具體傳送點,確切可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放了你。」
大醋缸眼中的求生慾望更強:「你說話算數?」
我冷笑:「現在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用得著騙你嗎?」
大醋缸咬了咬牙:「你過來的通道已經失去作用了,我們是找百渡買的路,回去的路也是他們安排的,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在什麼位置。這是真話,如果你不肯放過我的話,就給我一個痛快。」
我的希望立即破滅了,如果是百渡安排的,她不可能知道具體位置和進出方法,但這也證明除了周雄外,還有其他百渡的人可以提供回人間的途徑。百渡的人做事很嚴密,我不可能從她口中問到有用的情報。
我一字一句對她說:「你們要找的黑色玉牌,已經落在馮起站的手裡!在我上次回人間之前,你們以為死在我手裡的族人,其實都是他的人殺的,你們找錯人了。」
大醋缸很震驚,我不再理她,對遠處的守衛招手:「把她抬到飛機上,送回城裡處理一下傷口再放了她,不要為難她。」
守衛們上前抬起大醋缸走了,這時我好像聽到了十幾米外的樹上傳來一聲歎息,凝神感應時,卻只有雨打樹葉的嘩啦聲,沒有特別的聲響,也感應不到有人在那邊,應該是我聽錯了。
大醋缸活著回去,狐妖一族必定與馮起站起劇烈衝突,如果狐妖一族在衝突中敗了,就沒有精力和能力再找我報仇;如果他們勝了,也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也不會興師動眾來找我報仇,我就獲得了喘息的時間,所以放了她比殺了她更有用。
這樣做好像有些對不起車追命,但我也沒辦法,我沒有提他的名字,已經是顧念他幫我的恩情了。我一直在懷疑馮起站和車追命對我是別有用心,現在更加確定了這一點,那麼讓他們為我分擔一點壓力也是應該的。
常志豪帶著人先撤離了,只留下一架飛機和幾個人給我。刑龍受傷不是很嚴重,堅持要留下來,所以他也在。
天亮後雨漸漸小了,我們乘直升機小心翼翼下到山谷下面,在蘇紫衿墜崖的附近來回找了幾趟,沒有找到她的遺體,也沒有找到使棍老頭的遺體。這個世界有一個很奇特的現像,晚上留在地上的屍體天亮後就會自動消失,連血跡都會消失,這時已經天亮了好一會兒,我無法確定蘇紫衿是活著離開了,還是屍體被「刷新」沒了。
如果蘇紫衿沒有死,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也肯定重傷,不可能走遠。我不甘心,搜索更大範圍內可以藏身的地方,還是沒有收穫。我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蘇紫衿永遠消失了!
人死了會變成鬼,這個世界的「人」本來就是鬼,死了又會變成什麼?進入輪迴嗎?那麼是否我進入「天人界」、「神人界」可以找到蘇紫衿?像她這樣的好人,肯定不會下地獄的。
蘇紫衿死了,卻連個墳墓都沒有,我拿什麼來弔念她?但我也不想弄個墳墓,只要沒有親眼看到,我總是有那麼一點點希望存在,相信她沒有死。
我心情鬱悶情緒低落,在山谷中磨蹭著不願離開,刑龍等人再三勸說,把我拉進了飛機內。飛機起飛了,我要求駕駛員沿著山谷來回飛一趟,最後再找一次,也許蘇紫衿走到更遠地方了,或者掛在懸崖的樹枝上。駕駛員不得不按我的要求做,冒著危險來回搜了一遍,結果還是毫無所獲。
人生無常,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隨時都可能消失,而印在心裡的傷痛,卻不知要多久才能消失。
懷著極大的傷感和惆悵回到城裡,身邊沒有了蘇紫衿,總感覺少了些什麼,看什麼都不順眼,做什麼都心不在蔫。常志豪知道我心情惡劣,躲著我很少露面,這麼過了兩天,突然有一個人來訪,竟然是我以為永遠消失了的周雄!
周雄帶著好幾個人一起來,提著大箱小箱,滿面春風,衣著光新,哪裡有一點剛出監獄的樣子?我還在發愣,他已經迎了過來,熱情地與我擁抱:「好兄弟,這次真是多虧你了。」
「哦,哦……」我一頭霧水,什麼多虧我了?
周雄放開了我,揮了揮手讓後面的人把東西拿過來:「一點小意思,只是略表我的心意,兄弟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眾保鏢把箱子打開一字排開站在我面前,有的箱子裡是古董珠寶,有的箱子中是鑰匙,有的箱子裡是罕見的珍貴藥材。我正在看著,周雄附近過來低聲說:「我剛出來還一團糟,等過幾天再去幫你弄些好東西。」
我有些明白過來了,他以為是我從中活動救他出來,所以跑來感激我。因為這兩天我對外界的事毫不關心,也沒人敢來打擾我,所以還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難得有機會讓這個奸商大放血,我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含糊地說:「你沒事就好,何必這麼費心呢?其實我沒做什麼啊,無功不受祿。」
我說的是實話,周雄卻以為我說的是場面話,笑呵呵道:「對,對,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只是朋友間禮尚往來,不值一提。」
我繼續裝:「聽說前段時間周兄被警察帶走了,犯的是什麼罪,怎麼突然又放出來了?」
「呃……哈哈,他們弄錯了,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這是冤假錯案,查無實據,當然就無罪釋放了。
我更是如墜迷霧中,他要是好市民,全世界就沒有壞人了。左陽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真相,為什麼抓了周雄又放回來,這玩的是什麼把戲?先不管這個了,周雄回來了,看樣子也沒失去為百渡跑腿的資格,那麼我就還能通過他購買寶物和去人間,對我來說是大大的好事!
第96章鴻門宴
周雄走後,我開始振作起來,想要給蘇紫衿報仇。那天情義幫的人追劉芳居然追丟了,到現在還沒找到她的下落,但應該還在主城威力幫的某個秘密據點內。
黑幫之間為了防止對方襲擊和暗殺,首腦人物都隱藏得很深,或者有非常嚴密的保護。我到這兒這麼久了,連情義幫的正幫主是誰都不知道,威力幫的幫主南宮權也很少露面,不要說外人,就連他們的幫眾也沒幾個知道南宮權在哪兒。
威力幫的也有一些大商廈或者碼頭作為基地,這些地方白天是合法的場所,晚上關上門也是不能強攻的。但在一種情況下可以攻打,那就是他們先開門攻擊外面的人,外面的人打敗了他們緊追著殺進去。
我打電話把常志豪叫來,關上了門只有兩個人,我開門見山說:「劉芳的事情,簡直就是在打大哥你的耳光,你要是抓不到她,也不付出一些行動,會被人恥笑的。」
常志豪有些尷尬:「咳咳……對,是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我已經在通過各種渠道找她,有了確切消息肯定立即行動。」
「要是她躲著一直不出現,我們就一直不行動嗎?拖了太長時間,大哥你就更丟面子了,那時即使找到了她殺了她,這失去的威望也補不回來啊,恐怕連另兩個副幫主也會朝笑你。」
常志豪像是屁股被針刺了一樣跳將起來:「其實那兩個王八蛋已經取笑過我了,可是不知道那個賤人躲在哪裡,我也沒辦法啊!」
「不需要找到她!」我一字一句道,「強攻他們的重要據點,逼他們交出劉芳,或者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
常志豪連連搖頭:「不行,我們攻不進去。」
「派一些人去挑釁,引他們出擊,我混在人群中突然殺進去,後面埋伏的人就可以長驅直入了。」
常志豪還是搖頭:「每一個重要據點都防範很嚴,裡面不僅有很多人,還有許多高科技的偵察設備,發現有敵人入侵立即就會關閉門戶困住敵人,火燒、水淹、放毒氣之類。一旦他們發覺形勢不對,就會從密道逃走,很難抓到他們,所以強攻是很吃虧的。」
我緊盯著他:「大哥真的對他們的防守狀況一無所知?」
「這……有些地方的防守情況我確實有些瞭解,但還是行不通,以我們的實力攻不下他們的重要據點,還會死傷慘重,那我們的形勢就更加不妙,連自保都有問題了。
我早已胸有成竹:「只憑『我們』是攻不下來,加上金無雙和陸三元的人馬呢?」
「他們不拖我的後腿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能指望他們?」常志豪有些喪氣,突然回過神來,眼睛一亮,「兄弟你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出力?」
我意味深長地說:「我請他們喝酒,他們一高興就同意了。」
常志豪明白了我要設的是「鴻門宴」,有些不放心:「能行得通嗎?」
「我有八成把握。大哥要是不放心,可以挑二十個高大威武的兄弟,帶了傢伙在隔壁候著。他們要是不爽快,就讓兄弟們出來亮亮相,做出要殺了他們統一情義幫的資態,逼也要逼他們答應!」
常志豪瞪著我看了足有半分鐘,咬了咬牙:「好,大哥相信你,就賭這一把!什麼時候請他們?」
「擇日不如撞日,就選今晚!」
「好,我這就去叫人準備酒菜。」
「不用那麼麻煩,一瓶酒就夠了。」
常志豪本來還有些擔憂,見我這麼說顯然已經有了十足把握,反而放下心來。接著我們開始商量具體的行動步驟,選擇最適合的目標,如何誘敵、埋伏、接應等,盡可能利用金無雙和陸三元的人馬來打消耗戰。常志豪見這個計劃對他大大有利,反憂為喜,開始變得很極積。
實際上真正的贏家不是常志豪,而是我,或者說是左陽。左陽對我的要求是「以惡制惡,以殺止殺」,那麼所有黑幫都在可殺行列,包括了常志豪的人馬,無論最後誰輸誰贏我都已經達到了這個目標。
我沒有親自打電話給金無雙和陸三元,而是叫安然通知他們過來「赴宴」,這樣他們就沒有謝絕的機會,要是不來那就太不給我面子了,我料定他們再忙也得過來。
預定的晚宴是晚上八點,金無雙和陸三元都端足了架子,七點五十五分左右才分別帶著車隊到達大廈門口,各帶了幾十號人。我和常志豪都沒有下去迎接,並且守衛擋住了他們的隨從,只讓他們各帶四個貼身保鏢上樓。這兩個大佬不怎麼把常志豪放在眼裡,不認為常志豪敢對他們動手,各帶四個貼身保鏢趾高氣揚上樓來了,進入大廳剛好八點整。
諾大的廳堂只擺了一張圓桌,我和常志豪坐在桌邊,空蕩蕩的桌子上只有一瓶酒和四個酒杯。兩人看到這場面,立即露出了驚愕和警惕的表情,八個保鏢也很緊張。
我站起來拱了拱手:「金副幫主、陸副幫主,請入座。」
金無雙一邊走一邊嚷道:「怎麼還沒上菜,常志豪,你不會窮得連買菜的錢都沒有了吧?」
常志豪坐著不動,我說:「今天不是他請你們兩位,是我請。兩位副幫主應該也聽說了,我心愛的女人死了,心傷心痛,吃什麼都食不知味,難以下嚥,所以沒有準備菜餚。」
陸三元打了個哈哈:「銘志老弟真是個多情種子,性情中人,陸某肅然起敬!」
我一臉悲愴地說:「在我生命中有三個『刻骨銘心』的女人,第一個叫黑桃,殘忍地殺死了我恩公一家並且虐待折磨我,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她在哪裡;第二個叫劉芳,潛伏在本幫不知害死了多少好兄弟,還直接害死我心愛的女人,到現在也是不知下落……本幫名叫情義幫,義字當頭,兄弟之間肝膽相照,現在上有你們三位雄才偉略的副幫主,下有千千萬熱血兄弟,就看著我這麼被人欺負袖手不管麼?」
陸三元、金無雙和常志豪的臉色都很難看,陸三元道:「老弟別急,我們沒有說不管啊,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很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我們都是刀頭舔血的人,今天豎著走,明天可能就是橫著推,講的是快意恩仇,沒有過夜之仇,誰能等到十年後?陸副幫主和金副幫主都曾答應過我,打贏了獵頭人你們負責找到黑桃。獵頭人我早己殺了,你們都是大英雄、大豪傑,統領千軍萬馬威震江湖,自然是一諾千金,時間過了這麼久了,也該給我一個交代了!」
陸三元和金無雙非常尷尬,金無雙吱唔著:「呃,呃,我們一直都在找,主要是她躲著沒出現。」
「她就躲在二十五環正南大道的金輝大廈裡面!」我很肯定地說,端起酒杯舉起,「喝了這杯酒,我就去報仇,頭可斷,血可流,大仇不能不報。三位副幫主要是重承諾講義氣,把我當兄弟,喝了面前的酒,就召集人馬一起殺過去!」
陸三元皺著眉頭說:「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從長計議。」
金無雙哼了一聲:「我要是不喝呢?」
我冷笑一聲:「別人當我是兄弟,我也當他是兄弟,誰要是騙我、詐我、敷衍我,那麼我認得他,我的劍就認不得他了!」
氣氛立即變得非常緊張,兩人帶來的八個貼身保鏢都崩緊了身體,悄悄握緊了武器。我表情凶狠,眼光冷冷地從他們臉上一個個看過去,威脅的意思很明顯,我要是突然出手的話,誰也擋不住,更不要說救金無雙和陸三元了。
常志豪站了起來:「我們當然是把你當兄弟的,本幫每個成員都是我的兄弟!我們天天都在叫『義字當頭,雖死無怨,兄弟同心,所向無敵』,要是不講信用不重義氣,我們還叫什麼情義幫?要是不能同心協力,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這杯酒我喝了!」
常志豪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金無雙和陸三元怕激怒了我立即血濺當場,也怕不講信用不重義氣的名聲傳出去,互望一眼,也端起酒杯喝了。
我從口袋裡掏出兩張折疊的紙放在桌上,分別推向陸三元和金無雙:「行動計劃和時間都已經在上面,如果誰遲到了一分鐘,或者帶的人太少了,或者敵人提早知道了我的計劃,,那麼我必死無疑。剛才大家酒已經喝了,就代表了要跟我肝膽相照,同生共死,不會坑我吧?」
同生共死四個字我說得特別重,說完我眼睛微瞇,似有意似無意地看著酒懷。陸三元和金無雙大驚失色,懷疑我在酒裡下了毒,前者情不自禁摸喉嚨,後者按住了胃部,但又不得不死撐著假裝不知道,表情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陸三元突然拿起酒瓶,往剛才喝過的酒杯裡倒了半杯酒,舉起喝了一小口,慢慢品味著。這個老狐狸,剛才喝得急了沒注意到酒中是否有異味,所以再喝一點試試,如果酒中有慢性毒藥,多喝一點和少喝一點是沒有區別的。
第97章勇闖虎穴
陸三元品味了一會兒,轉頭問金無雙:「無雙老弟一向好酒,這麼好的酒不再喝一杯嗎?」
金無雙又驚又怕,哪裡還敢喝?沒好氣道:「老子今天沒心情不想喝了!」
陸三元望向我:「銘志兄弟運籌帷幄,算無遺策,頗有諸葛遺風,以前我只知道你的劍厲害,沒想到謀略更厲害,以後乾脆讓你當我們情義幫的軍師好了。」
我微微一笑:「陸副幫主過獎了,其實我不是殺手,也不是謀略家,而是一個醫生。先學西醫,後來又學了中醫,對中草藥的認識和使用不敢妄自菲薄,我稱第二的話,這個世界真沒幾個人敢稱第一。」
陸三元舉著酒杯正往嘴邊送,動作突然僵住了,金無雙瞪大了眼睛,連常志豪也有些驚訝和不安。如果我對中草藥有很深的研究,在酒裡下無色無味的毒就輕而易舉了。我哈哈一笑:「學西醫的時候我是泌尿專科的,陸副幫主要是有尿頻尿急尿不淨,陽痿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之類的問題都可以找我。」
陸三元老臉脹得紫紅:「這,這還真沒有,以後要是有了,肯定是要找你治治的。」
《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