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歎息了幾聲,我準備找個地方把他埋了,畢竟相識一場,不能讓他曝屍荒野。這時我看到了風生獸站在吳銘之旁邊,既不焦急也不悲傷,淡定得像是主人在睡覺。我心中一動,這樣的異獸必定有靈性,要是主人死了多少有些悲傷,莫非吳銘之沒有死?
我再仔細檢查一遍,確確實實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和脈搏,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沒有一點生命特徵,而且身體是僵硬的。不過我也能確定他的燒傷不是很深,所有器官都是完整的,他本來是殭屍,或許只是「僵住」,還會復活。
我問風生獸:「你主人還沒有死?」
風生獸連連點頭,一邊吱吱叫一邊蹦跳,很高興的樣子。
看來是真的沒有死,但不知要過多久才會恢復正常,我可不能在這兒等下去。我問:「我扛著你主人走好嗎?」
風生獸又點頭,得到它的許可之後,我才敢把吳銘之拉起來扛在肩上。這小東西歹毒無比,擅長咬「蛇」,我可不想步老羅的後塵。
跑了一會兒,後方隱約傳來呼嘯聲。我回頭一看,天空極遠之處有一獸腳踏流雲火焰,拍打著一對光翅,疾如流星墜地而來,不是貔貅還有誰?它果然沒事,並且來找我了!
很快貔貅飛到,收了光翅和火焰,落在我身邊,用頭來蹭我的身體,用一隻前爪輕拍我的腳。它一向很高傲,以前從來沒有這樣主動跟我親熱,這算是真情流露吧?
我也摸著它的臉和頭,準備騎上它,這時貔貅卻轉頭對著風生獸,咧嘴齜牙低聲咆哮,頗有敵意。風生獸有些畏懼,但並不後退,向上豎起了大尾巴,也露出小小的尖牙示威,平地風起,威風不小。
我急忙按住貔貅的頭:「別這樣,別這樣,它是我們的朋友。」
貔貅幸幸然,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這加饒了你了。從它的表現看,可能之前它與風生獸相遇過,並有一些小衝突。
我騎上了貔貅,肩上扛著吳銘之,風生獸一躍,跳到了吳銘之身上。貔貅又有些不高興,來回蹦跳了幾下,但最後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搭載了這兩位乘客。
貔貅老馬識途,自動往我們來時的方向飛。來時我們許多人聚在一起,慢騰騰飛了很久,現在貔貅使開極限速度,快如疾風,不一會兒就到了。
地上還有許多沒有完全腐爛的魔兵、魔獸屍體,附近的地形地貌也沒錯,我能肯定這兒百分百就是我們到達魔界的地方,可是回去的通道不見了!
我被困在豎井裡應該超過一個星期了,這麼長時間,湧道消失了也不奇怪,糟糕的是在這裡我沒有力量打開通道,這可怎麼回去?能從這一邊打開通道的人,可能只有老羅,或是比老羅更厲害的老魔頭,這兩者都不可能給我們開路。
騎著貔貅轉了一圈,我無計可施,把吳銘之放在地上,坐在旁邊等他醒來。我知道他醒了也沒用,他要是能去惡鬼界,也就不用救我了,但多一個我想辦法,總好過我自己頭痛。
過了十來分鐘,躺在地上的吳銘之突然動了一下,接著睜開了眼睛挺身坐起,有些迷茫地左右掃視。我急忙問:「你還好吧?」
吳銘之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動了動手腳,動作還有些僵硬:「應該死不了。」
我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剛才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沒來得及幫忙,害你受了重傷。」
「這點傷不算什麼。」吳銘之燒焦的臉露出一點兒難看的笑容,「你把老羅打跑了?」
我嗯了一聲,心裡還是有些忐忑,要是他發現自己的臉有多醜,恐怕就不會說無所謂了。我說:「去惡鬼界的通道消失了,從這一邊我沒有能力打開……你看怎麼辦?」
吳銘之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可以隨時回去。」
我苦笑:「除非有人從惡鬼界打開通道,否則我們不可能離開,但惡鬼界無量國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能打開了。所以……我們基本沒有從這兒去惡鬼界的可能。」
吳銘之愣在那兒,過了一會兒說:「至少她安全了。」
我問:「你是從人間來這兒的吧,那條路還能回去嗎?」
吳銘之搖頭:「那個通道也是臨時打開的,不能回去了。」
這麼說我從小牢房裡逃出來,還是在大牢房裡,根本沒辦法離開惡鬼界。老羅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們,下一次他出現時,我們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吳銘之道:「反正我無牽無掛,也沒地方可以去了,你還要去當國王,所以要你來想辦法。」
這小子,居然還會耍賴,我再度苦笑,沒跟他爭辯。本來說好他救我出豎井,我帶他去惡鬼界,所以這事確實應該我來發愁。
「帶你來這兒的老魔頭,跟你交情到底怎麼樣?」
吳銘之習慣性地撇了撇嘴:「不要指望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不過……這裡去其他領主的地盤不難,要是我們能跟另一個老魔頭交上朋友,也許可以離開。」
我很無語,其他老魔頭憑什麼跟我們交朋友呢?中國人嘴裡喊著都是炎黃子孫,其實並不都是炎黃子孫,也很不團結,但遇到外敵時還是會一致對外。魔族是以血統為紐帶的種族,真的是一個老祖宗生下來的,查起族譜來全是一家人,別的老魔頭能胳膊肘往外拐反過來幫我們嗎?
我覺得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三十三個鬼王兄弟,也許會組織一次營救,畢竟我是他們大哥,落在別人手裡丟臉是不是?他們在自己的地盤是有能力打開去魔界通道的,但這個希望就像在火星上找蘋果一樣渺茫,他們沒有一個是活雷鋒,知道魔族不好惹之後,誰還肯來救我?說不定這時他們已經在攻打無量國了。
我們兩個都不知該怎麼辦,就這麼在附近晃蕩著,等待著奇跡出現。時間一天天過去,老羅沒有來報仇,也沒有魔兵來自尋死路,吳銘之身上燒焦的皮漸漸脫落,沒留下傷疤,看起來還更光嫩更像人了。
從吳銘之口中我知道了一些魔族的事情,魔族沒有自由公民,大魔王管著小魔王,小魔王管著更小的魔王。每個魔王都奴役著大量魔兵魔獸,自成一國,可以說除了魔王全是奴隸。
大魔王與小魔王之間,不是臣屬關係而是父子關係,因為魔族基本長生不死,所以父親的地盤不能繼承給兒子,只能自己去開荒,建立新的領土,因此小國、新國的魔王也被稱為領主。
魔王會把人、妖、鬼、仙各種族中的美女劫來交配,生出來的基本是女性,醜的丟給魔兵魔獸,美的留著當妻妾和女奴。這些雜交出來的美女已經有了魔族血統,壽命也很長,幾萬年都不老,魔王與她們是不能再生育的。
魔族生兒子不容易,生出來的也未必就有良好魔族基因,所以幾萬年難得生出一個能成器的,查起族譜來很容易,只要有羅侯兩個字的,現在都是我們的敵人了。
魔族長期生活在黑暗中,能當上魔王的基本不需要吃伙食了,偶然抓些人來折磨一下,並吸收人類的恐懼和絕望,就像人類吸煙一樣。偶然喝點人血,就像人類喝酒一樣,純屬消遣,不是生活所必須。低階的魔兵魔獸一般以血肉為食,像養家離家畜一樣,沒人在乎他們快樂不快樂,不快樂你也得繼續當奴隸。
我跟吳銘之混得熟了,有時也會開開玩笑,有一天我問:「兄弟,你的血是冷的,能不能勃起?」
「什麼?」吳銘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能不能跟女人。」
吳銘之的臉立即變青了:「當然能,不信你去抓個魔女來,我證明給你看!」
「那能不能生孩子呢?」
吳銘之的臉青得都發黑了:「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試過。」
我猜他的血是黑色的,所以害羞和惱怒的時候臉不是發紅,而是發青。我打趣道:「你長得這麼帥,要是勾引到老羅的大老婆,說不定她會幫我們離開這鬼地方。」
吳銘之怒吼:「滾!」
我哈哈大笑,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以前肯定沒有碰過女人。我還真有些好奇他有沒有那個能力,不過不能再問,再問他就真惱了。
我們正開玩笑,貔貅低吼一聲,抬頭看著遠方。風生獸也豎起了兩個小耳朵,望著同一個方向,那一邊遙遠的地方,黑暗氣息湧動,似有排山倒海之勢。
第271章魔界行腳商
我和吳銘之正驚訝遠方的黑暗能量波動,地面開始輕微震顫起來,震感雖然不強烈,頻率卻非常快,像是某種機械發動。
莫非是老羅來報復了?再向遠處看,其他方向也出現排山倒海般的黑暗能量,我們被包圍了!地面的震動幅度迅速變大,有點站不住處腳的感覺,熔岩的河、溝開始變寬,熔岩上湧,平整的地面快速龜裂並下陷。
我急忙跳上貔貅的背,騰空飛起,吳銘之踏空而行,也騰空而起。看得出來,他只能短時間、短距離踏步虛空,不可能一直在天空走。
地面下陷和裂開的速度越來越快,熔岩向上噴湧,簡直像一塊大餡餅掉進水裡溶解崩散。從地面震顫開始到現在,還不到十秒鐘時間,整片區域已經下陷了很多,面目全非,並且還在以更快的速度下陷。
留在這裡必定有危險,我騎著貔貅一邊向前跑一邊升高,此時四面八方的黑暗氣息已經在天空上方合攏,形成強大的向下壓力。我和貔貅像是頂著幾萬斤的重物,前進速度大幅下降,升高就更困難了。
我擦,難道老羅是想要把我們壓到熔岩之下?這時我才想到這有可能是老羅的另一種「大規模殺傷武器」,把整片區域包括地層都摧毀,比上次炸陽平城的武器更可怕!
好像吳銘之沒有跟來,我回頭一看,果然他落後了一大截,並且在往下降,不知是頂不住壓力了,還是騰空的力量用盡了。糟糕,這要是掉下去,就會落進熔岩中,他是冷血生物,絕對是怕火和高溫的。
這個時候,多停留半秒鐘我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但我不能見死不救,立即調頭俯衝向他,並甩出了如意索,急速變長。吳銘之即將掉入熔岩之際,抓住了如意索,被我扯了回來。但此時貔貅使出了全力飛行,身上火焰騰騰,吳銘之也不敢靠近,只能被我扯著,像放風箏一樣拖在後面。
天空的壓力在以幾何級數增強,地面下陷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此時已形形成一個方圓數千米,深度超過百米的碗狀大坑。貔貅拚命拍打光翅,四足奔躍,頂著壓力斜往上衝,雖然速度顯得有些慢,還是可以前進的。
突然之間,壓力猛增幾十倍,貔貅往下掉,我感覺自己被壓碎了。我暗道完了,除非有大羅金仙來救我,否則必死無疑。
「吼……」
貔貅突然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怒吼,頭頂獨角之上迸射出一道白光,衝向天空上方。就像氣球被刺破了一個洞,可怕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但地面的熔岩卻像噴泉一樣向上衝,氣流狂暴得如翻江倒海。
好個貔貅,藉著噴湧的氣浪,加上光翅助力,奔躍快如疾風閃電,以極大的角度衝向高空,幾乎跟噴射的熔岩一樣快。拖在我後面的吳銘之差一點被熔岩噴中,還好熔岩回落了,我們以更快的速度衝向天空,距離遠遠拉開了。
下方熔岩噴湧,煙氣翻滾,狂風席捲,亂得不能再亂。遠方傳來一聲魔族聯絡的長嘯聲,蓋過了各種聲音,緊接著其他方向也響起長嘯聲,足有六七個相似的聲音。
能發出這樣聲音的絕非一般魔兵魔將,估計老羅帶來了最厲害的高手,說不定還請了遠房親戚來幫忙。現在不宜跟他們硬拚,我騎著貔貅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衝,從兩個攔截的敵人之間衝了過去。
後面追來的敵人有七個,全部是人形有雙翼,看樣子都是血統比較純正的羅侯家族成員。老羅只有一個兒子,父子倆一起來也才兩個,怎會有這麼多?可能吳銘之說錯了,老羅不止一個兒子,還有好幾個不成器沒公開的兒子或兄弟。但就算是不成器,七八個一起來我們也吃不消,還是先避一避。
貔貅的速度比羅侯家的肉翼快得多,距離越來越遠,最終看不見了。我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分不清方向也無所謂方向,還是任由貔貅往前飛。
「喂,喂,先停一停!」吳銘之大叫。
我回頭問:「怎麼了?」
「你安安穩穩坐在上面舒服,我被放風箏可不舒服,放我下去!」
「老羅可能還在後面追呢!」
吳銘之突然鬆手,像一顆炮彈傾斜著撞向地面,還好落地時保持住了平衡,疾奔數十米停下了。我只能兜回頭落下,問他:「現在怎麼辦?」
「找路去惡鬼界,或者回人間。」
沒有救出六銖衣我心有不甘:「老羅他們的速度沒有我們快,要不我們趁著他們不在家,去襲擊摩迦羅?」
吳銘之道:「不行,憑我們毀不了那兒,他們很快就會回去的,來不及救你朋友。」
「甄歌有一柄劍在他們手裡,她很在乎那柄劍。」
吳銘之冷著臉道:「我只管她的安全,不管她的玩具。」
「額……那好吧,現在往哪邊走?」我敢肯定,吳銘之在甄歌那柄劍下吃過苦頭,所以並不希望甄歌拿回劍,我剛才的話非常蠢。
吳銘之先向前走去:「隨便往哪邊走,總比站著不動多一點機會。」
他顯然不喜歡被我拖著走,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我和貔貅在地面陪著他走了,走一步算一步。就這樣,我們在暗無天日,寬廣無邊的荒涼野外漫無目的地走著,累了躺在涼爽一點的地方歇歇,餓了貔貅去抓一隻魔獸來燒烤。連篝火都不需了,急著想吃貔貅吹一口氣就熟透,不急就找根樹枝挑著懸在熔岩之上慢慢烤,要不是六銖衣沒救出來,倒也是別具一格的魔界自助旅遊。
羅侯查多克不會就這樣罷休的,但他弄不清我們的真正實力,屢屢失手,不敢再輕舉妄動了。況且貔貅和風生獸都很機警,有強大生物接近它們立即就會知道,想偷襲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至於魔兵,來了也是送死,全都躲得遠遠的,一個沒看到。
走了大概五六天,來到一片崇山峻嶺之中,山勢奇險,以我們的身手上山下山也不容易。其實吳銘之完全可以召來一隻野生的魔蝠,騎著很快飛過,可他偏對這片山區情有獨鍾,一步一個腳印走著。
我懷疑他有恐高症,或者天生怕身體懸空,反正也沒有目的地,沒有離開魔界的希望,我得過且過,就陪著他慢慢走。
這一天我們在一處深谷中停下,吃了些烤肉閉目養神,貔貅突然大吼一聲。我急忙睜眼跳起,只見數十米外站著一個人,頭戴竹笠,身披蓑衣,打扮像個古代的農民或漁夫,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
居然被人走到這麼近的地方貔貅才發現,此人必定有特別的能力!我有些緊張,一手握住了劍,另一手暗中掏出了天機珠,吳銘之的雙手也現出了尖爪。
「兩位好閒情,天當紗帳地當床,可惜少了個美女陪伴,哈哈……」那人以純正的普通話說,聲音有些蒼老。
我皮笑肉不笑:「這裡可不是普通人能來的地方。」
「那是。」神秘人略點了點頭,「我是個小貨郎,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只有顧客,偶遇兩位搭個訕,順便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我有些意外,轉頭看了吳銘之一眼,他也有些驚訝和不信。我問:「不知老闆賣些什麼?」
「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珠寶玉石,各界特產都有,雖然我隨身帶的不多,但可以預訂,先付一半訂金就行。」
此人來得古怪,我根本不信他是做生意的,當即拒絕:「不好意思,我們不需要這些東西。」
神秘人道:「相見就是有緣,除了實物交易外,還可以買命,買情報,買路,兩位有興趣嗎?」
我更加懷疑他的來歷:「老闆好大的能耐,我想買羅侯查多克的命,不知要多少錢?」
神秘人略一沉吟:「他雖然是個小魔主,但血統較純正,殺了他必定驚動上面幾代魔王,甚至驚動羅侯家族的老祖宗,風險太大,我不做這筆生意,你也出不了那樣的代價。」
吳銘之問:「那麼買一條去人間的路呢?」
神秘人立即回答:「折算成黃金是十萬兩,這是標準價錢,童叟無欺。身上沒有黃金可以用寶物、情報、勞務來支付……」
我的眼瞳收縮了:「你是百渡集團的人?」
神秘人遲疑了一下:「可以說是,那是一鍋大雜燴,我屬於它卻不代表它,我只是一個小貨郎,與世無爭,賺些蠅頭小利混口飯吃而己。」
我心裡暗罵,轉來轉去轉了幾個世界,還是在跟百渡的人打交道。不過此人屬於百渡集團,遊走各界,必定有辦法讓我們離開魔界。
我說:「我們兩個要買路去惡鬼界,你是消息人士,應該知道我在惡鬼界的財富支付這點錢不是問題。」
《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