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棺材已經散架了,但,死者的骨頭還在,這下葬還得繼續進行,我們就問主家有啥打算。
起先主家說用棺材把屍骨裝起來再下葬,我說,還沒下葬就換棺材,會惹來噩運,指不定還會死人,主家一聽,就問我有什麼辦法。
我想了想,告訴主家,這種情況只有先用麻袋將屍骨裝起來,然後下葬,如果還堅持用棺材,需要等到三年後挖出來,再用棺材裝起來,但是,這樣一來會破壞風水,並不值得。
主家三兄弟商量一會兒,就同意我的做法,隨後,我們幾名八仙找來麻袋,將屍骨撿起來放進去,入土、撒米、燒香、釘鎮魂釘、然後念了一堆咒語,封土,然後死者的屍骨就長埋地下,然而故事並沒有就此終結,反而才剛剛開始。
下葬後,我讓主家他們先回去,明天再去他家結算喪事的費用,待他們走後,我心裡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來,起先以為是身上有血漬的問題,就跟老王跳進溪流洗了一個澡,哪知洗澡後,我渾身冒出一顆顆米粒大小的水泡,不疼不癢,而老王卻一點事都沒有。
老王瞥了一眼我身上的水泡,竟然來了句,「九伢子,你身上不會是梅毒吧?」
一聽這話,我火氣就上來了,「你個老混蛋,老子連姑娘的手都沒碰著,哪來的梅毒!」
他在我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眼,說:「不對啊,你小子這長相放在我們村子,那就是最好看滴,咋會連女人都沒有,再說,你在學校不是談了一個女朋友麼,咋會連手都沒碰?」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跟她相敬如賓,哪像你這老色棍,快五十了,還隔三差五往鎮子的髮廊鑽!」
我到現在現在還記得那時老王看我的表情,雖然他沒說話,但是,在他那深邃的眼神中,我看到兩個字,慫蛋,現在回想起來,的確如此,男人這輩子,就怕入錯行,一旦入錯行,愛情就是遙望無期的夢,更加別提進一步的動作,就如抬棺匠這一行。
第21章郭胖子
當天下午回到家裡,我在身上摸了一些藥膏,身上的水泡稍微小了一點,我也沒在意,在家好好睡了一整天,算是補上那幾天的睡眠。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跟老王找主家把喪事的錢結了,又去看了一眼那八名假仙,他們說,只是腿腳無力,並沒有其它問題。
我給他們一人兩百,雖然他們沒有抬棺,但是我既然答應了,就應該把錢給他們,這是我的原則。
隨後,我又跟老王把賬算了一下,給八仙們一人加了一百塊工資,又給白嘴刁婦拿了五十,算是感謝她吧,畢竟我們這一行,只要請了人,無論幹活與否,錢必須要給,這是規矩。
除了一些工資跟雜七雜八的費用,這場喪事,我賺了八百,六天賺八百多看似很多,細算下來,其實很虧,我六天六夜幾乎沒怎麼睡覺,再加上八仙們跟我的紅包,才賺八百多,更為重要的是,主家後來加了五千,不然這場喪事,我白忙活一場不說,還要倒貼幾千進去。
給父親拿了五百貼家用,給自己留下三百多,隨後,我跑到鎮上買了一部手機,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沒手機說出去也丟人。
買完手機後,我的第一個電話是打給高中同學,話語很簡單,就問他有工作沒,沒工作就來坳子村找我,他的回答也很乾脆,明天到。
說到這個同學,不得不提一些事,在學校的時候,我因為沉迷六丁六甲倍受欺負,而他,則是因為身形的原因,一個字形容就是胖,兩個字就是很胖。
至於胖到什麼地步了,我這麼說吧,他整個人就是一個球,上下一般粗,眼睛瞇成一條線,我從來分不清他是睜眼的,還是閉眼的,就這體形,在學校不被欺負才怪,同學們戲稱他為郭胖子,後來時間長了,就連班主任都開始郭胖子,郭胖子的叫著。
若說胖是他的體形,那麼色就是他的本質,我跟他成為死黨就是因為這色字,有次,郭胖子不知道哪根筋答錯了,趁著下課人多,摸了校花屁股一下,摸就摸了吧,那女人也分不清是誰對吧,可這郭胖子摸完還特麼吼了一嗓子,『哇哦,校花屁股好軟』,就這樣被校花叫來一群社會上的痞子揍了一頓。
我看他被揍的挺慘的,就替他說了幾句好話,結果是我們倆被一群人死揍了一頓,我倆就在那次結下緣,成了死黨,再後來,我綴學了,他打電話到村子問過原因,我說沒錢,他提過資助我,被我拒絕了,後來不知道咋回事,他也綴學在家。
不過,他的家境比我好上不止千倍,父母都在縣裡的銀行上班,之所以讓他來找我,就是覺得現在的八仙都上了年齡,抬短距離的棺材還行,一旦距離遠了,後勁就不如年輕人了,我這才將主意打到他身上。
隔日一大清早,郭胖子提著一大包東西就來了,「九哥,我來了,你說的工作有沒有花姑娘?」這是他來到坳子村的第一句話。
「運氣好,能碰到花姑娘,運氣逆天就連女明星也遇到!」我說了一句大實話,不過在心裡又加了一句,前提是她們死後,會找我們抬棺。
「真的啊?」郭胖子歡悅一聲,一把抱住我,說:「九哥,就知道你對兄弟最好了!以後娶到花姑娘,一定請你坐上席。」
聽著這話,我真不知道咋回答他,只能敷衍一句,將他往我家裡帶,將他介紹給我父母認識。
父親聽完我的介紹後,詫異的看了一眼郭胖子,說:「就他?肯幹那活?」
「叔叔,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好歹也是身強體壯的,啥活不能幹!」郭胖子反駁一句,朝我看來,「九哥,你說對不?」
我立馬點了點頭,生怕父親說漏嘴,連忙讓父親整幾個小菜招待郭胖子,父親歎了一口氣,也沒說啥,就往廚房走去。
「哈哈!」郭胖子忽然大笑起來,「咱們兄弟倆終於又在一起了,這份工作一定要大展拳腳,將來看到學校那群孫子,爺爺用錢砸死他們。」
「對,用錢砸死他們!」看著郭胖子開始規劃未來,我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夢,只好符合一句。
「對了,你還沒說啥工作呢?」郭胖子在我身邊找了一條凳子坐了下去。
「體力活,你能幹不?一次給你一百!」我說。
「不是賣身吧?」胖子緊了緊雙腿,謹慎的看了我一眼。
「滾!」瑪德,這死胖子滿腦子都是黃se思想,真不知道他父母是什麼樣子,竟然能生出這麼極品的兒子。
「不是賣身就行,其它活都能幹!」郭胖子翹著二郎腿,身子往後揚了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行,先在我家休息幾天,有活我叫你!」說完,我到隔壁房間給他空出一個床位,說句實話,我家並不大,只有四間房子,而且還是土房子,整個村子,幾乎都是紅磚房子,就我家還是土房子。
收拾好房間後,父親的飯菜也做好了,因為母親有病在身,不能離開床位,父親將一些飯菜送到床頭,喂母親吃,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父親,一年四季,無論夏炎冬寒,吃飯時間都會陪伴在母親身旁,一口一口的餵下去,或許這就是貧頭夫妻多恩愛吧!
「阿姨的病還沒好?」郭胖子朝母親房內看了一眼,問道。
「醫生說,這輩子只能在床上度過,聽天由命吧!」我扒了一口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就讓他趕緊吃飯。
郭胖子哦了一聲,從隨身帶來的包裹拿出一大把藥,放在桌子上,「我聽說阿姨病了,也不知道買啥來看她,就買了一堆營養品,你別拒絕,咱們兩兄弟,說啥感謝的話就見外了!」
我也沒說什麼感謝的話,就收了下來,兩年高中生活,他的性子我很清楚,就如他自己說的,說感謝就見外了。
隨後的幾天,我帶郭胖子在坳子村轉了幾圈,跟他介紹了一些地理風貌,又講了一些葬經方面的事,至於具體幹啥工作的,一直沒對他說。
郭胖子一直好奇問我是啥工作,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搞傳銷了,我踹了他一腳,笑著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就這樣六天過去了,這天晚上,我正準備睡覺,郭胖子叫住我,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驚呼一聲:「九哥,你脖子上的水泡怎麼那麼大,上面還有黑麻麻的東西。」
第22章水泡
一聽這話,我伸手摸了摸脖子,就摸到拇指大小的水泡,摁了摁,不痛,就像一層死皮。
「瑪德,這是什麼玩意!」我皺著眉頭,嘀咕一句,跟郭胖子打一聲招呼,讓他回房間睡覺別管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間。
拿出鏡子朝脖子上看去,就見到耳根以下的位置長滿了水泡,上面黑麻麻的,特別噁心,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將衣服脫掉,發現身上也是密密麻麻長滿水泡,一個挨著一個。
瑪德,怎麼會變成這樣,昨天還是很小很小的水泡,怎麼一會兒功夫就長這麼大了。
我翻出藥膏在身上擦拭一個遍,水泡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看這情況,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普通的水泡,就拿繡花針刺破一個水泡,想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剛刺破那水泡,裡面流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那液體更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就好似陳年水溝的那種污水。
「我草,怎麼會長這種東西!」我暗罵一句,又連續刺破幾個水泡,強烈的腐臭味險些將我熏暈過去。
我將身上的腐臭味清理一番,穿上衣服順手帶上一瓶白酒,直奔老秀才家,心裡隱隱約約覺得這東西並不是普通的水泡,老秀才應該知道怎麼回事。
來到老秀才家,我也沒有心情敲門,抬起一腳踹開門就衝了進去,老秀才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老秀才,快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我一把將老秀才從床上拽起。
「九伢子,你小子發什麼神經,大半夜不睡覺,跑老夫這來幹嗎?」老秀才伸手揉了揉眼睛,顯然沒睡醒。
「你看看這是什麼?」我指著自己的脖子,「不痛不癢,刺破裡面會流黑色的液體,非常臭!」
「大晚上的,老夫眼神不好看不清楚,明天再說。」說著,老秀才就要往床上躺下去。
「一瓶白酒!」我掏出白酒瓶在老秀才面前揚了揚,「說出原因,這個就是你的。」
一聽到白酒,老秀才來了精神,接過白酒,擰開瓶蓋往嘴裡倒了一些,然後在我脖子上盯了一會兒,緩緩道:「李村的死者,埋在哪?」
「那塊地你看過,就埋在那。」我有些奇怪,這跟我身上的水泡有啥聯繫?
「唉!」老秀才歎了一口氣,說:「斷壟之地,絕人子嗣,你竟然真的將死者埋在那,長這種東西也是報應。」
「斷壟之地?」我好奇的問。
「人人都知道依山傍水是一處風水寶地,問題是,依什麼山,傍什麼水,你勘察過山上的土質?檢查過溪流的水質?那處地方若是好水,肯定能葬人,問題就出在水質上,那水質將那處寶地變成斷壟之地,財運是有,可子嗣卻沒了。」老秀才喝一口酒,瞪了我一眼,罵道:「什麼玩意,真以為看點風水書就以為自己會看風水,就這樣絕人子嗣。」
聽著這話,我愣在原地,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懂得挺多,什麼都是按照書本上的知識來,書本上說什麼,我就依照做,現在被老秀才這麼一說,我才知道自己錯在那。
我只顧著看山勢,看生氣,完全忽略一些本體的東西,根本沒有去勘測山的土質,溪流的水質,以山勢跟生氣就認為那是一處寶地,將死者葬在那。
本來看風水的時候我還納悶,為什麼老秀才會讓我別斷了人家的香火,就當時的觀察而言,那風水並沒有斷絕子嗣之象,沒想到的是,那風水之地竟然敗在溪流的水質上。
我連忙向老秀才道了一個誠摯的歉,又許諾明天再給他提幾瓶好酒,老秀才平息心中的怒火,氣呼呼地說:「老夫看你小子跟老王那傢伙走的太近,滿腦子都是錢,充滿銅臭味,一想到能拿大紅包,就隨便說那地是寶地了,現在得病了,是報應!」
說著,老朽才又猛地灌了一口酒,看的我一愣一愣,這老頭都快一百歲了,這52度的白酒還跟灌水一樣,也不怕喝死。
「您老說的對,下次一定注意!」我朝老秀才行了一個禮,語氣非常誠懇,「先替我看看身上的水泡,明天一大清早再去找主家商量一下墓穴的事。」
老秀才瞥了我一眼,話題一轉,淡淡地問:「死者是那種命你對外人說過沒有?」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老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那種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即可,一旦對外人說出來,後果你知道的,你沒對外人說出來,事情就還有轉會的餘地,你將那天勘測的事情說來聽聽,我看看有麼有法子破了。」
接下來,我將那天勘測墓穴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完,就連崩山、溪流的水很涼這些都都跟他說了出來。
老秀才靜靜地聽完我的講敘,又在我脖子上瞥了瞥,伸手捏了捏,不停的搖頭,說:「不可能啊,山峰崩塌,按道理來說,那處風水之地應該會變成普通地,不會給你帶來厄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您說,有沒有可能是死者的原因?」我一聽不關風水的事,心裡鬆了一口氣,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道,不敢大聲說話,怕這老傢伙再訓斥。
「死者的原因?」老秀才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點了點頭,老秀才又問,「下葬的時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嗯!」我將霹雷以及清道夫的事情說了出來,老秀才聽後,沉默了很長一會兒,也沒說話,看得我在一旁乾著急。
我正準備開口說話,老秀才一把將我推開,從床上一骨碌爬起,在書架上拿了一本非常破的書,翻了老長一段時間,每翻一頁,老秀才的臉色就沉一分。
當老秀才將那本破書翻書的時候,雙眼儘是恐慌,身子微微地顫抖,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怎…怎…怎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了?」看著老秀才臉色不對,我覺得這件事肯定不簡單,心中有些忐忑。
「你會死!」老秀才雙眼死死地盯著我脖子上的水泡,說了這麼一句話。
第23章煞氣
我心裡咯登一下,說:「您…您,別開玩笑,我才18歲,怎麼可能死那麼早。」
「你真的會死!」老秀才皺眉道。
「您沒開玩笑?」我心裡有些荒神了,誰不怕死?
「沒有,」老秀才刺破一個水泡,說:「你聞聞有沒有覺得氣味很熟悉?」
「有點熟悉,好像是屍臭!」還真別說,我仔細聞了聞,那股腐臭味,有點像屍體腐爛時發出來的臭味。
「這大熱天,死者的屍體在堂屋停放七天,你聞到過屍臭味沒?」老秀才又問。
「沒有!」我搖了搖頭,好似有點明白老秀才的意思了,「您不會說,我身上的水泡實際上是屍斑吧?」
「不!」老秀才瞥了我一眼,「比屍斑更可怕,是煞泡」
聽著這話,我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面,眾所周知,人死後心中都會有一口氣,在玄學上來說,這口氣被稱為煞氣,所以,人死後,都會舉辦一些儀式來祭奠死者,一則向死者表示孝心,二則就是破除死者的那口氣。
而煞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就像空氣一樣,誰也不知道它長什麼樣子,就知道人死後會有這麼一種東西,老秀才口中說的煞泡,我在葬經上看過,它是煞氣的固定形態,若說中了煞氣,請道士向死者求求情,再燒些黃紙給死者,還有得治,但,煞泡這種東西,一旦染上有死無生。
想到這些,我心裡害怕極了,我才十八歲,剛賺點錢可以替父親分擔家庭負擔,怎麼能這樣死去,我是家裡的獨子,死了以後父母怎麼辦?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