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這位兄弟,快請坐!」郎高對我的態度,令我非常詫異,他竟然站起身,親手將凳子移了移。
「郎所長,您這是?」我在他臉上盯了好幾分鐘,不敢坐下,事情太反常了怕被坑,只能站著問他。
第26章郎高
郎高苦笑一聲,掏出一盒煙,從裡面抽出一支遞給我,說:「小兄弟,我也是沒辦法才將你們請過來走走過場,還希望你們不要怪罪我才好。」
「為什麼?」我好奇的問。
「艾!死者是我舅舅,我舅媽昨天給我打電話,她的話很簡單,不將你抓起來,明天就來鬧派出所,你也知道鄉下那些婦女,一旦鬧起來就沒完沒了,再加上她是我舅媽,我又不好做些過激的動作,只好委屈你們了!」郎高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話語較為真摯。
他這是一句大實話,鄉下一些潑婦的確是這樣,仗著親戚當個小官,在村裡耀武揚威的,從而連累她的親戚,這種事在農村並不少見。
我順著凳子坐了下去,問:「不懷疑我是殺你舅舅的兇手?」
「哪能,我們當公安的,不信那一套迷信,再說,你近十年的資料我查的清清楚楚,跟我舅舅沒一點仇怨,非要說點怨恨,就是你們在前幾天的喪事,因為抬棺材的活鬧了一點小意見,不過,你從那後待在坳子村沒有出過村,我們公安辦事只講證據,不會因為一些迷信的說法亂抓人。」郎高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語氣一轉:「當然,如果讓我知道,有人用一些亂七八糟的手段殺害我舅舅,郎某人也不輕易放過他。」
他這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我拿出證據,證明自己不會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我的動作也簡單,將衣服一脫,說:「我可以帶我朋友走了嗎?」
郎高在我身上盯了足足幾分鐘,臉色變了好幾次,方才朝門外喊了一聲:「老宋,將那小胖子帶過來。」
不一會兒功夫,郭胖子被帶了進來,一見我裸著上半身,將鞋子一脫拿在手裡,就往郎高身上砸去,怒道:「我草泥馬,你對九哥做什麼了?」
「胖子,別鬧了!我們走!」我叫住胖子,拉著他就往門外走。
「小兄弟,你等等,作為歉意這三百塊錢算是你們的精神損失費,去了李村就說跟我舅媽說你們不是犯罪嫌疑人,這是我給你寫得字條,上面蓋了我們派出所的紅章。」郎高叫住我們,往我手裡塞了三百塊跟一張上面寫了一些字的白紙。
我接過白紙,將三百塊錢推了過去,人窮志不窮,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更何況有了派出所的字條,我到李村更方便一些,不需要擔心那群假仙的媳婦們搗亂。
我這樣想沒錯,可有的人偏偏不是這樣想,這人就是郭胖子,他一手奪過三百塊錢,說:「將我們關了2個小時,賠三百塊錢幹嘛不要,這就是我們應得的。」
郎高笑了笑,將我們送到派出所門口,讓我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找他,又囑托我一定要弄清楚他舅舅的死因,我點了點頭沒說話,帶著胖子租了一台摩托車,直奔李村。
這次有了派出所的紙條,我們順利進入李村,那群假仙的媳婦也沒有為難我們,帶著我們就往假仙的房間去。
我一一看過那幾名假仙,他們身上的煞泡跟我身上一模一樣,拇指大小的水泡,上面黑麻麻的,一刺破就會流腐臭味極強的液體。
不過,他們的情況比我要嚴重一些,他們身上已經開始有些瘙癢,用手一抓,就是一灘污水。
說實話,我也沒辦法抑制這種煞泡,只能讓她們用艾草替那些假仙清洗一下清理,晚上再燒點黃紙給死者。
看完那些假仙,我帶著郭胖子就往堂屋去,郭胖子死活不肯進去,說是怕鬼,一個人蹲在村口看婦女去了。
我特麼真想揍他一頓,長一身肉,就不能辦點實事,真後悔讓他來坳子村,以後讓他抬棺,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嚇尿。
我一個人再次來到堂屋,屋內充斥著一股強烈的腐臭味,一口大黑棺擺在中間,棺材蓋微微移開,露出死者的一張臉,上面用白紙蓋著。
那些辦喪事的道士,一個個都蒙著口罩,就連李哈子的一些親屬也不例外。
他們看到我進來,也沒有抬頭,只顧各忙各的,我無奈的笑了笑,找道士要了三柱清香,點燃,朝死者作了三個揖。
「大姐,這是郎所長開的字條,我並不是殺害李哈子的兇手,我現在跟他一樣身上長滿煞泡,我想看看李哈子的屍身不知可否?」我朝李哈子的媳婦說道。
那婦人沒有坑聲,只是跪在地面低聲的抽泣,我朝她彎了彎腰,也不顧她是否答應,便徑直向那棺材走去,伸手掀開白紙,忍不住往後退兩步,這根本就不是一張人臉,一對眼珠瞪得如牛眼大,上面爬著一條條蠕動的蛆蟲,五官幾乎扭曲到一起,一縷縷污水往下滴,一群蒼蠅在上面盤旋著。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李哈子死了不到三天,雖說天氣有些炎熱,但,絕對不會腐爛的這麼快,根本不符合自然界的規律。
我心中有些疑惑,便上前一步將死者身上的蓋被掀開,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然後就看到死者的身子也如臉部一樣,一條條蠕動的蛆蟲已經爬滿壽衣,根本就看不出壽衣原本的樣子,由此可以想像壽衣內是一具怎樣的屍體。
「屍體腐爛成這樣,你們怎麼辦的喪事!」我抬頭朝主事的那道士吼了一句,「撒石灰!去煞氣!」
「陳八仙,這是我們承接的喪事,希望你自重點,不要以什麼喪事都是你這抬棺匠能辦的。」那道士輕蔑的笑了一聲,「抬好你的棺材就行,不要越界承接喪事,否則休怪我們道士不講道理。」
聽著這話,我無言以對,那道士說的對,所謂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我先前承接李建民家的喪事,已經超出抬棺匠這個行業。
可李哈子還未出殯屍體就腐爛成這樣,明顯不正常,倘若埋下去,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人,更何況,我跟那七名假仙的性命與這李哈子的屍體牽連在一起,解開屍體腐爛過快的原因,指不定就能弄清楚整件事。
第27章衝突
正所謂死者為大,我也沒和那道士爭吵什麼,就向他道了一個歉,然後說:「死者的屍身腐爛成這樣,你們就打算開路,下葬嗎?」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些,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他們,這些個道士,本事沒幾分,脾氣卻特別大,而且都是有組織性的。
那道士點了點頭,說:「沒得辦法只能下葬,什麼法子都用了,屍體還是腐爛這麼快。」
「防腐針也打了?」我朝棺材內瞥了一眼問。
「剛死的那天就打過了,不然屍體恐怕會腐爛的更快!」說完,那道士眼睛微微一閉,雙手繞在懷裡,老神自在的坐在凳子上。
一見那道士的態度,我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消息,就拿了一些石灰撒在棺材兩旁,然後圍在棺材面前轉了幾圈,想在死者身上發現一些東西。
還真別說,才轉了三圈,我就聽到棺材內有些非常細微的聲音,倘若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我將身子向前伸了幾寸,腐臭味太重,我捏住鼻孔,用耳朵挨緊棺材的邊緣,仔細聽裡面的聲音。
「啅、啅」
這種聲音異常刺耳,就像成千上萬的蚊子在耳邊鳴叫一般,我將身子縮了回來,揉了揉耳朵,跑到那婦人身旁,說:「棺材內有活物,我想把李哈子的屍體翻出來看看!」
那婦女還沒開口,她旁邊一名五六歲大的小男孩,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猛地一口咬在我手臂,痛的我哇哇叫。
「你賠我爸爸,都是你這壞人害死我爸爸!現在還要翻爸爸的屍體,你是壞人。」小男孩鬆開嘴後,哇哇地大哭起來。
我揉了揉被咬的手臂,看向那婦人,說:「如果不想李哈子死不瞑目,就把屍體翻開看看。」我心裡也有些火,這喪事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現在整的我兩邊不是人。
那婦人也不說話,抱著小男孩讓他磕幾個頭,沉默了很長時間,說:「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隨意吧!不要讓我男人死後不瞑目就好!」
在農村翻屍是大忌,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沒人會同意,那婦人能說出來這番話,實屬不容易。
當即,我點了點頭,找來一根竹杖,先將棺材蓋移到一旁,棺材蓋有些笨重,我讓那些道士搭把手,特麼的一個個繞著手,完全一副旁觀者的姿態,真特麼想上去抽他們幾個大耳刮子,有這麼當道士的麼,也不怕死者找他點事。
最後,費了好大力氣才將棺材蓋移開,我已經累的有些氣喘,就打算深呼幾口氣調正一下呼吸,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鑽進鼻子,我哇得一聲就吐了起來,將隔夜飯吐的乾乾淨淨,差點就把胃酸吐了出來,這股腐臭味實在太濃。
吐了一會兒後,我擦掉嘴上嘔吐的殘渣,走到棺材旁邊,用竹杖在蓋被上戳了戳,就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
這乾燥的堂屋,哪來的水聲?我心下有些疑惑,朝堂屋四周看了一眼,非常簡陋,但牆壁都是十分乾燥,沒有一絲潮濕的樣子,更加別提滴答的水聲。
滴答、滴答的水聲越來越緊湊,我心頭有些好怕,難道又會遇到上次的事?
我再次朝堂屋看了一眼,這次,堂屋的每個角落,我都看得仔仔細細,任何一個死角都沒有放過,但,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難道?
我連忙蹲下身子,往棺材底部一看,天吶,棺材下面流了好多屍水,綠油油的特別噁心,
「不好,長生燈要熄了!」我抬頭向棺材前頭看去,就看到有一小部分的屍水滴到長生燈的盤子裡面。
那道士聽著我這話,厭煩的看了我一眼,「吼尼瑪批,老子已經看到了!」
說著,那道士將長生燈移開一些,至於那些屍水,他也沒有理會,就讓主家找一些塑料膜將棺材包裹起來,不要開路直接下葬算了。
我對這些只認錢的道士,真的是無可奈何,老祖宗留下的傳統,很多東西就被這些不作為道士給忘了,能省的步驟,全他嗎省了,一心只想著主家口袋的鈔票,現在居然連開路都要省掉。
「不行,必須開路,一旦這樣下葬,你們這群畜生是要害死主家啊,賺這種錢,你tm花著心安理得嗎?」我怒了,也顧不上什麼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對著那道士就吼了起來。
「主家沒說話,你這抬棺匠有什麼資格說話?」那道士招呼另外幾個道士將我圍了起來,就準備在堂屋揍我。
這類專門在鄉下開路的道士,一般很少有人敢得罪他們,至於原因麼,很簡單,誰家沒個老人家?就算自家沒有,親戚家總有吧。
倘若得罪這些道士,以後請他們做法場、開路、送葬,價錢宰得人死,這也沒辦法,鄉下的道士數來數去也就那麼些人,而那些人又他嗎全是團在一起的,上次我擔心這事,開路的道士都是從外地請來的。
所以,在場的一些人也沒誰來解圍,就連李哈子的親屬,也只是歎了一口氣,並未說什麼,任由那群道士圍著我。
我心中的火氣『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怒火中燒,讓我有點喪失理智,將上身的衣服一脫,「你們這群畜生看清楚,這就是上次喪事的結果,看看躺在棺材的死者,再看看李村的那七名假仙,全是因為喪事沒辦好惹下的後果,你們這群畜生,竟然敢說下葬這樣不要臉的話,死者得不到安寧,你覺得死者會放過你們這群畜生?會放過主家?你tm良心被狗叼走了麼?」
說完這話,我心中有股特別奇怪的感覺,隱隱約約好像抓住很重的東西,特別是說到喪事的時候,心中那股感覺顯得強烈。
可想又不想起來,這種感覺特別玄,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就覺得好像觸碰到一些東西。
我還沒來得及想更多,肚子上就被人踢了一腳,特別疼,我腳下一滑,就坐在地面,緊接著,又是七八腳踢在我身上。」
「草,一抬棺匠也敢在我們面前放肆,你信不信只要我們發一句話,你們這群抬棺匠連活都接不著?還tm跟我們提你身上的水泡,你tm不接那喪事,能鬧這事出來?」那道士又是一腳踹在我肚子上,說:「給我打!」
第28章又見清道夫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群狼,我雙手抱頭蜷縮著身體,任他們的拳腳打在我身上,不是我不想反抗,而是反抗,只會招惹更多的拳頭。
「瑪德,年紀輕輕不學好,來跟我們搶生意,下次再發生這種事,老子非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那道士一腳踹在我胸口,語氣特別輕蔑,「滾出去!別tm在這指手畫腳的,喪事怎麼辦,老子比你這抬棺匠懂得多。」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就看到身上不少煞泡都被他們弄破了,腐臭味極重,再加上李哈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兩股腐臭味交集在一起,讓整間堂屋內充斥著這股腐臭味,不少人已經開始嘔吐,紛紛朝堂屋外跑去。
就在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領頭的那名道士一隻腳剛邁出堂屋的門檻,另一隻腳怎麼提都提不動,剩下的那些道士也是,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在那裡。
緊接著,那些道士雙腿一軟,齊刷刷的跪了下去,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我走過去拉他們,根本拉不動,喊他們也不應聲,就是看著天空。
一看這情況,我立即轉身走到棺材前跪了下去,點燃三柱清香、一些黃紙,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頭,說:「無意冒犯您,只想查清一些原因,希望您不要見怪!」
說來也怪,原本堂屋內充斥著濃烈的腐臭味,話音剛落,那股腐臭味明顯要稀了很多,更為奇怪的是,棺材內的響動聲,居然變得更大了。
我站起身,又朝棺材作了三個揖,拿起竹仗來到棺材尾部,用竹杖將死者身上的蓋被,從棺材內撂了出去,就看到死者身上的壽衣已經不見了,全身的皮膚早已腐爛不堪,四肢上爬滿了白絨絨的顆粒,有點像卵子,死者的肚子好似被什麼利器割開一道口子,一條條血淋淋的腸子被拉扯出來,
『啅、啅』聲,愈來愈強烈,我本來想用手去挪開死者,這場面根本無法下手,只好用竹杖將死者的屍體往上撬了撬。
我剛撬開一點縫隙,一條條拇指大小的清道夫,從死者身下蹦達出來,那些清道夫嘴角邊還掛著點點血跡,顯然他們剛才在吞噬屍體。
「哪來的清道夫。」我暗歎一句,舉起手中的竹杖就打了下去,這一棍子下去,更多的清道夫從棺材蹦達出來,粗略估算一下,得有好幾百條。
那些清道夫在棺材內蹦躂著,就是跳不出來,但是,讓我更恐懼的事情發生了,死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清道夫啃噬個乾乾淨淨,就剩下一摞摞白骨。
很快,棺材內獨剩下半棺血液,那些清道夫在棺材內游來游去,好不自在,只是這一幕讓我看的卻是那麼膽寒心戰,就覺得腦子是懵的。
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呼喊聲,「來人啊!李哈子的屍體被吃了!」
人在遇到極度恐懼的事情,只有兩種東西能帶來安全感,一是光,二是歇斯底的尖叫,不然很容易瘋了,這一嗓子喊出後,我勉強能鎮定下來,但是,顫抖的雙腿卻出賣了我內心的恐懼。
待外面進來很多人時,那些清道夫已經開始啃噬棺材,他們問我,發生什麼事,我顫著手,指向棺材說:「屍體已經被吃掉了!」
他們朝棺材看了一眼,哇哇地吐了起來,李哈子媳婦哭著問我:「現在咋辦?」
「燒了!這些魚會吃人!」我深呼幾口氣,緩緩地說:「找些乾柴來,就在堂屋內連同棺材一起燒了,我相信李哈子在天之靈也希望我們這麼做。」
他們聽我這麼一說,找來好幾捆乾柴將棺材團團圍住,點燃,由於棺材內血液過多,這些乾柴根本不夠用。後來,李哈子媳婦將全村備有的乾柴全部借來,才將棺材燒得乾乾淨淨。
這場大火燒了足足八個時辰,待火熄滅後,那些跪在門口的道士,方才回過神,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們啥也沒說,就是怨恨的看了我一眼,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喪事再較高低。」
這梁子是結下來了,我也沒辦法,只好任由他們離開,就當今天被鬼揍了,倒是郭胖子看著我鼻青臉腫的,死活要去揍回來,被我拉了回來。
隨後,我給郎高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明天一大早帶個骨灰盒來李村,替他舅舅裝骨灰,他問我為什麼,我將大致上的事情,跟他說了出來。
他問我棺材內哪來的清道夫,沒有水怎麼存活下來的,我想了半天,說:「這種清道夫生命力跟繁殖力極強,只要有一點點屍水,它們就能存活下來,然後產卵,一代復一代,幾天時間可以產好多子孫,至於清道夫怎麼進得棺材,我還沒弄明白!」
聽後,他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說了一句,「明天我帶人來調查!」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