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第461章印七(86)
念完那話,我右腳猛地跺在地面,將招魂幡朝紙紮的房屋伸去。
瞬間,那紙紮的房子就燒了起來,火勢特別旺,就如乾柴遇到烈火一般,一點即著。
一見這情況,我圍著那紙紮的房屋轉了七圈,念道:「一印東方甲乙木,子孫代代食天祿。」說著,我示意高佬放一封鞭炮。
不遠處的青玄子,見我這邊喊了一印,他夜歌的聲音高了幾十分貝,現在想起這事也是奇怪的很,他那夜歌的聲音竟然與紙紮房燃燒時發出來『嗤、啪』聲,糾纏在一起,譜成一曲很奇特的曲調,令人聽著特別舒服。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青玄子唱的夜歌比較特殊,正好與印七相輔,不過,他唱的『夜歌』卻不是道教的,而是另一個教派。
值得一提的是,我這邊的紙房子燒的很旺,青玄子的夜歌也唱的很嘹亮,唯獨那五花八門的人卻遇到一些困難。
起先我並不知道他們遇到困難,直到范老先生喊了一聲,不好,有孤魂野鬼來搶房子,我才朝那個方向看去。
這一看,我眉頭就皺了起來,只見,五花八門那些人在月光的照射下,臉色有些慘白,額頭上汗如雨下,手頭上的動作異常緩慢,就好似每抽打一下,都要使盡渾身氣力一般。
一見這情況,我暗道一聲不好,就朝那個方向喊:「哪個不開眼的鬼魅敢來老子的印七搗亂!」
邊上的高佬見我這麼一喊,立馬會意過來,跟著我的聲音就喊,哪個不開眼的鬼魅敢來老子的印七搗亂。齊聲一發,聲如洪鐘,震得我耳膜有些生疼。
聲音剛落,五花八門那些人手頭上好似輕鬆不少,抽打的速度也快了,我心頭一鬆,繼續喊道,哪個不開眼的鬼魅敢來老子的印七搗亂,高佬一眾八仙隨著我聲音,又是一齊發聲。
就這樣,我們連續喊了七次,五花八門那些人面色稍微好了一些。
本以為這吶喊聲能鎮住那些鬼魅,哪裡曉得,就在我喊第八次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的感,壓得我呼吸急促了幾分,想開口說話,卻猛地灌入一口陰風。
瑪德,我心中暗罵一聲,呼出幾口氣,正準備開口,眼尖的看到火勢一下子就改變了方向,朝西邊傾斜,我以為是颳風了,伸手探了探,壓根沒風。
就在我愣神這會,那火勢竟然逐漸變小了,隱約有熄滅的傾向。我心中有些慌了,這火要是熄了,就表示印七要夭折在第一印上。
當下,我連忙朝高佬一眾八仙喊,「快,快,快將天樞位的紙紮房子圍起來。」
喊話這話,我一個箭步走到紙紮房子面前,將手中的招魂幡在那房子點了幾下,奇怪的是,就算招魂幡挨著那房子,愣是點不著,連招魂幡上的火勢也小了不少。
說實話,我有些怕了,我怕印七在這一環就失敗,扭過身朝范老先生看去,他正在抽打著柳樹枝,根本沒空顧及我這邊。
怎麼辦?怎麼辦?哪裡出問題了?難道范老先生嘴裡的鬼魅已經越過五花八門來到紙紮旁邊了?
想到這裡,我朝四周看了一下,很正常,氣溫也沒啥變化,應該不是?
就在這時,高佬一眾八仙走了過來,將那紙紮房子團團圍住,即便這樣,那火勢還是越來越小。
這下,我是徹底晃了神,將求救的眼光拋向青玄子,他正忙著唱夜歌,也沒空理會我這邊的情況,咋辦?咋辦?我心急如焚,遇到這種事,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我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令自己快速冷靜下來,雙目死死地盯著紙紮的房子,是不是那些天下雨將紙紮弄濕了?應該不是,若是弄濕了,剛才的火勢應該不會這麼旺盛,那是哪裡出問題了?
難道是禮儀不周?應該也不是,這些天我旁敲側擊問了一下范老先生印七,從他嘴裡知道印七的具體步驟,跟我所想的印七沒多大的差別,只是存在一些禮儀差別,我已經照他的意思全辦了,絕對不會出問題。
可,如果禮儀也沒問題,那是怎麼回事?
想了一會兒,壓根沒任何頭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勢越來越少。瑪德,當真應證了那句古詩,拋擲泥中一聽沈,不能三歎引愁深。
有句話說的好,人越是著急,智商越是直線下降,就好比平日子找東西,滿屋子翻個底朝天,愣是沒找著,到頭來卻發現要找的東西就在自己面前。
而我正屬於這種人,這不,我一著急,就連最基本的印七都沒弄清楚,還是一旁的高佬提醒我了,他說:「陳八仙,是不是我們沒戴白的原因?」
一聽這話,我朝四周看去,就見到八仙們跟五花八門的人,一個個穿的花紅花綠的,哪有半點喪事的樣子,就連最基本的白麻也沒扎一塊。
這也怪不得他們,這場喪事一是時間長了,足足十天時間,二是,死者沒親屬,哪裡有人替他披麻戴孝,一來二去的,大家都忘了扎白麻。
當下,我連忙問高佬帶白麻來了沒?他想了一下,說:「好像帶了。」
說完,他朝棺材附近走去,不一會兒功夫,他手裡拿著一扎白麻走了過來,說:「遛馬村準備的白麻不多,只有二十來塊,不知夠不夠。」
我點了點頭,抽了一條白麻,說:「先給五花八門那些人胳膊上扎一塊白麻,剩下的發給八仙們,沒有白麻的八仙,讓他們先回村子休息。」
說完,我想起老王好像喝高了在一旁休息,連忙叫住準備離開的高佬,說:「讓那些沒白麻的八仙將老王帶回去,別讓他出事了。」
他嗯了一聲,便朝五花八門那些人走了過去,由於五花八門的人抽打柳樹枝不能停下來。所以,扎白麻要費上一番手腳,大概弄了三四分鐘時間,方才將白麻紮在五花八門那些人胳膊上。
那邊高佬在弄白麻,我這邊也沒閒下來,我先是將白麻紮在右臂上,後是朝東西兩方個鞠躬三次,說了一番表示歉意的話。
弄好這個,我看了看那紙紮房子,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第462章印七(87)
只見,那紙紮的房子忽然就坍塌了,從裡面噴出一陣熱氣,夾雜著一些火星子,不偏不倚,正好是我這個方向。
我還沒來記得反應過來,就覺得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燒焦了,伸手一摸,是眉毛被燒了。好在那火星子不多,只是燒了一點點眉毛,不然,就真成了無眉人了。
就在這時,邊上的高佬喊了一聲:「陳八仙,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也沒說話,雙眼就盯著火堆,也不曉得是剛才扎白麻起了作用,還是怎麼回事,那紙紮的房子愈燒愈旺,不一會兒功夫,地面就剩下一些殘渣,幾絲青煙在那些殘渣中無助的冒了出來,最終消失在空中。
見這情況,我心頭呼出一口氣,這一印總算順利完成,接下來便是二印,抬頭看了看五花八門那些人,他們面色有些疲憊,但相比先前的情況,眼下這面色算是正常。
按照我的意思,這二印應該立馬進行,可那范老先生說抽打棺材實在累人,要休息一會兒。對此,我也不好說什麼,便依他的意思,休息了一會兒。
大約休息七八分鐘時間,我依照先前的方法又開始二印,值得一提的是,二印比一印多了兩個紙人,我喊了一句:「二印南方丙丁火,子孫富貴進財玉。」
喊完這話,我正準備燃燒房子,棺材附近莫名其妙的刮起一陣陰風,是平地起風那種,而且是打著旋兒,朝我這個方向掀了過來。
一見這情況,我朝八仙們喊了一聲,「圍起來,快,快,快圍起來,別讓那風刮倒紙紮品。」
那些八仙們聽我這麼一喊,一個勁的朝我這個圍了過來,奇怪的是,那旋風好像通靈一般,竟然在原地愣了一下,就好像在蓄勢一般,猛地朝八仙身上掀了過去。
頓時,地面掀起不少塵土,刺得我眼睛有些睜不開,揉了揉眼睛,定晴一看,就發現紙人的右臂斷了,其它位置毫髮未損。
瑪德,咋回事?我心頭一愣,朝紙紮的房子看去,也是完好無損,怎麼是右臂斷了?這是原因?
想著,想著,我無意間抬了抬頭,眼尖的看到北斗七星陣其它位置的紙紮人清一色的右臂斷了。
這下,我算是六神無主了,一個箭步跑了過去,一看,那些紙人的手臂就好像被人故意扯斷了一般,好些地方有著參差不齊的斷口,難道是剛才的旋風恰巧掛斷的?又恰巧把所有紙人的右臂弄斷?
這不太可能吧?
我立馬否定心中的想法,再仔細的看了看那些紙人,我發現這些紙人表層的紙張特別柔軟,裡面的竹篾較厚,約摸一公分的樣子。按說,這紙人的質量算的上好,怎麼可能會被旋風一刮,而且又全是斷了右臂。
右臂?
陡然,我腦子閃過一個場景,我記得當初沈軍棺材出問題的時候,我去看他屍體,他的右臂好像也是無緣無故的就斷了,就像被人活生生的扯掉一般,難道死者的斷臂跟這些紙紮人斷臂是一種情況?
想到這裡,就覺得背後一涼,手臂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我腦子一點頭緒就沒,只覺得這紙人的右臂斷的特別詭異,令人摸不清頭緒。
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那高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旁邊,說:「陳八仙,現在咋辦?」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一臉凝色的看著我,又說:「重新換紙人還是怎麼弄?」
我想了一下,問:「這大半夜到哪去弄紙人?」
「喏!」他朝范老先生那個方向努了努嘴,說:「范老先生不是扎紙匠麼?讓他再弄些新的就好了。」
一聽這話,我就說:「你說的輕鬆,這裡哪有那麼多竹篾跟白紙,更為重要的是,沒有畫筆,你讓范老怎麼弄?」
「那…」他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那…讓范老先生將紙人的手臂接上。」
這話在理。
當下,我朝那范老先生走了過去,他好像知道我們的來意,沒好氣地說:「紙人從被購買那一刻起,便與死者的氣場結合在一起,至於紙人變成什麼形狀,完全看死者的命理,現在紙人斷臂,自然有他的道理在裡面,老夫勸你們不要在紙人身上打主意。」
聽著這話,我想了一下,好像有這麼一種說法,紙人被購買後,扎紙匠會在紙人的背後寫上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字,也就是說,現在紙人斷臂可能是死者的意思?
我將心中的想法跟那范老先生說了出來。他聽後,瞪了我一眼,說:「往好的方面想,紙人斷臂可能是死者的魂魄回來了,往壞的方面想,可能是死者生前作惡太多,這斷臂是懲罰。」
聽他這麼一說,我只是想了幾秒鐘,郎高跟我說的一句話浮了出來。在接喪事前,郎高跟我說過,死者身上背負三條人命案。
難道這斷臂跟那三條人命案有關?我會這麼想,是因為這場喪事怪事特別多,先是那陸耀東跟在我身邊,後是涵洞,再後來又是小女孩母女喪命,可以說這場喪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股邪氣。
想到這裡,我腦子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假如這場喪事跟陸耀東的魂魄沒有關係,假如死者臨死前的尖叫聲並不是陸耀東引起,而是跟那三條人命案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問題來了,死者臨死的時候叫了我名字這又是作何解釋?畢竟,被死者害死的那三人不可能認識我。
不對,死者生前害死三個人,而現在死者家裡正好死了三個人,三對三,難道先前所有的一切全是錯誤的,或者說,死者家裡之所以會死三人,並不是我身邊跟著魂魄的原因,而是…而是那三人要了他全家的性命?至於陸耀東,可能只是在一旁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擾亂我的思路。
想著,想著,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不然哪有這麼巧,死者背三條人命案,他家正好又死三個人,這是不是太過於巧合了?

第463章印七(88)
就在我愣神這會,那高佬推了我一下,說:「陳八仙,你還發什麼愣啊,現在到底咋辦?是按照范老先生的意思繼續印七,還是想辦法把紙人的右臂接上?」
我朝他罷了罷手,也沒說話,逕直地朝死者棺材走了過去,作了三次揖,揚聲道:「生有陽間法,死有陰間律,還望三位看在死者已逝的份上,切莫再作怪。」
說著,我順手撈起一些黃紙,在招魂幡上蹭了一下,點燃,分成三堆,一邊燒著,一邊說:「死者已為生前的行為付出代價,若是三位繼續作怪,也怪不得敝人施那三味真火,讓三位徹底消失於世間。」
話音剛落,四周的氣氛陡然就變了,空氣變得有些清新,隱隱約約傳來一道非常奇特的聲音,細聽之下,有點像死者死時的詭叫聲。
聽到這聲音,我心中一喜,果真是那三條人命案引出一系列怪事,難怪這幾天,我一直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不對,搞了半天,怪事的源頭在於那三條人命案。
如此一來,我發現我杯具的很徹底,居然用九年的氣運送走陸耀東的魂魄。瑪德,這要是擱在平常,頂多是請道士作一場道事便能將那陸耀東的魂魄請走,而現在…
我特麼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因為那三條人命案,若是早些時間注意到那三條人命案,這場喪事根本不會出這麼多怪事,指不定死者早已入土為安,用不著在堂屋擺上這麼久,導致屍身腐爛不成人形。
呼,有時候想想,世間事本來就是這樣,就如做人一樣,從一出生到成年,渾渾噩噩地過著,待老了,回過頭一看,發現這輩子壓根不知道怎麼過的,就已經老了。
那時候的我,正處在渾渾噩噩的年齡,一昧的追求喪事禮儀,一昧的滿足死者心願,全然不知,喪事之所以會出怪事,很多時候並不是死者自身的原因,而存在一些外在因素。
例如這場印七,從頭到尾,我壓根沒想過死者身上的那三條人命案,而是一直在尋找死者需要什麼,用什麼樣式的喪事滿足死者,才能令死者的魂魄順利下達陰間。
有人說,樹苗盼望成長為參天大樹,雛鷹嚮往翱翔的雄鷹,而我也如那些植物動物一般,渴望成為像王木陽那樣的抬棺匠,拿一塊屬於自己的度碟,能將自己所推崇的喪事擴散到全省,乃至全國,讓每個死者死後能有一場屬於自己意願的喪事,而不是因為一些外在因素,將屍體送到那火爐子變成一摞摞白灰。
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成長了不少,至少心智比先前要成熟一些。這不,我剛發現這場喪事的原因在於那三條人命案,立馬就讓高佬在棺材旁邊擺上三堆貢品,又讓一旁的八仙去遛馬村扛一些蠟燭元寶過來,分成三堆燒給那三個不知名的魂魄。
安排好這些事情,我猛地想起先前印七的七天時間,天一直在下雨,用我們這邊的風俗來說,死者的魂魄被鬼差拘禁在陰間。
而現在看來,恐怕死者的魂魄不是被鬼差拘禁,而是那三個魂魄。
當下,我跑到青玄子面前,跟他說了一下情況,問他有沒有道術能救出死者的魂魄。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唱夜歌,並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指了指棺材,又指了指那些紙人,最後指了指范老先生。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想到此時的他正在唱夜歌,肯定不方便講話,我便開始揣測他的意思。
想了一會兒,我最終確定,他應該是讓我繼續印七,至於死者的魂魄能不能放出來,就看印七到底能不能順利印完,他最後那一下,應該不是單純的指范老先生而是說五花八門那些人。
我將心中的猜測跟青玄子說了出來。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