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按照這個尺寸,我用石灰在地面畫了一個輪廓出來,又在那上面殺了一隻雞公,用雞血敬神,再燒一些黃紙表示禮節。
剛做好這個,酒店那邊送來一些飯菜,由於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沒搬過來,我們便在靈堂門口的地面鋪了一層白色的塑料膠子,再將飯菜放在上面,所有人蹲在地面開始吃飯。
在吃飯期間,郎高將戲班的班主介紹給我認識,那班主五十左右的年齡,長相屬於那種長馬臉,留著一口小鬍鬚,看上去挺精神的一個人。
不過,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愣住了,他說:「陳九先生,這次戲班的價錢很低很低,紅包方面,可別刻薄我們,特別是開口第一句,那個紅包要重點,總不能讓我們這票人喝西北風吧?」
聽著這話,我特麼差點高興壞了,瑪德,你丫總算提錢了,我立馬放下碗筷,豪氣道:「兩千!開口第一個紅包兩千!」
話音剛落,那班主一把拽住我手臂,說:「小兄弟,看你穿的不咋滴,沒想到這麼豪氣,我啥話也不說了,12點後,我給你加場戲,哭靈!」
我點了點頭,就說:「如此多謝班主了,對了,戲班這次為什麼這麼便宜?」
他歎了一口氣,說:「聽說小兄弟也是吃死人飯的,咱倆也算半個同行了,做我們這行,你也知道,平常死人才有生意,不死人,我們只能喝西北風,現在市場不景氣,沒錢可賺,打算借十週年慶,涉及一些婚慶,沒想到開門的第一單的生意,還是喪事!」
說著,他給我派了一支煙,又替我點燃煙,問道:「小兄弟,我聽那位小兄弟說,死者是你媳婦?」
我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他瞥了我一眼,說了一句節哀順變,又跟我扯了一些其它的話題,大致上是他們戲班很艱難,生意都被那些什麼歌舞團給搶了去,又罵那些歌舞團不要臉,在喪事上跳艷舞之類的,一點也不尊重老祖宗傳來的規矩。
還真別說,聽完他的苦水,我倆關係近了一些,便在飯桌上喝了小兩口白酒,直到六點四十五,這頓飯才算結束。
飯後,郎高跟班主領著一些唱戲的人去了戲台,說是要開戲了。
他們剛走,那陳天男就湊了過來,說:「九哥,你咋給那麼重的紅包,一般兩三百就夠了。」
我笑了笑,說:「原本請戲班要三千左右,現在只花了七百多塊錢,多包點紅包沒事。再說,這紅包可以算在喪事費用裡面,至少能脫離那7了。」
他聽我這麼一說,也沒再說話。
隨後,我們將飯後剩下的一些食物收拾一番,便進了靈堂,準備開始挖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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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風葬(32)
進入靈堂,由於我是這場喪事的主家,不能動鋤頭,我便在邊上安排陳天男跟那些中年大漢開始挖墓穴。
這挖墓穴的過程還算輕鬆,不到半小時,便挖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出來。那陳天男說累,便在我邊上坐了下來,又問我要了一根煙,說:「九哥,這地方的泥土太鬆了,檀香木棺材埋下去會不會陷進去?」
我搖了搖頭,說:「只是表面上的泥土鬆了一些,再挖下去點應該是硬地。」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辟里啪啦聲,應該是戲班開台的鞭炮聲,我跟陳天男招呼幾句,讓他看著點,別把墓穴弄的太大,他嗯了一聲。
我起身朝戲台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準備給戲班包開場紅包。
剛出靈堂,就見到郎高提著一卷鞭炮在戲台左側燃放,他右邊的不遠處站著幾個人,那班主站在正中間,左手拿著一個話筒,右手拿著一張24開的紙張,見我走了過去,就朝我笑了笑,也沒說話。
待鞭炮聲停止,那班主清了清嗓門,照著那紙張念了起來,「今天,我們懷著沉重的心情,深切悼念一位和善的大好人,蘇夢珂小姐。蘇夢珂小姐因病在2006年5月14日在家逝世,享年18歲。」
「今天,我們悼念蘇夢珂小姐,是因為她身上閃現著與人為善,樂於助人,誠信,勤儉的靈性之光。」
「花季時代的蘇夢珂小姐,與許許多多的同齡人一樣,勤奮好學,以學業為終身之大事,奈何文曲星見其姿色驚人,並未賦予其學習天賦,初中剛畢業,便綴學下海經商,其商業天賦宛如財神下凡,日進斗金,之後幫著其父打理公司。蘇夢珂小姐,一生為人為善,勤勤懇懇,待人和氣,善結人緣,硬是憑著驚人的商業天賦,讓其父成為鳳凰城首富。」
「我們悼念蘇夢珂小姐,要化悲痛為力量,學習她的與人和為善,樂於助人的精神,將她的這種精神發揚光大,蘇夢珂小姐曾經是一方善人,我們要爭取提高並完善她的精神,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
「安息吧!蘇夢珂小姐!我們永遠緬懷你。」
說完最後一句話,那班主領著他身邊幾個人朝靈堂那個方向鞠了三個躬,又示意郎高點燃鞭炮。
頓時,一頓辟里啪啦鞭炮聲想起。
待鞭炮聲停止,那班主在我身上瞥了一眼,繼續道:「主家一露面,便知不凡人,腰包揣的那樣鼓,紅包趕緊補一補。」
我知道他意思,這是讓我討紅包,我也沒客氣,數了兩千塊錢,用紅紙包了起來,走上戲台就遞給他。
他接過紅包,又說了一通吉祥話,然後喊了一聲開戲。
很快,他帶來的那些人在戲台上唱了起來,哪怕台下沒有觀眾,那些人也唱的格外賣力,由此可見這戲班還算有職業道德。
坦誠說,對於看戲,我沒啥興趣,在聽了兩三分鐘後,我便給戲班那些人,每人包了一百塊錢,這開場紅包算是包完。
包完紅包,我一心繫著靈堂的墓穴,也沒停留就朝靈堂那邊走了過去。
「等等!」就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扭頭一看,是郎高跟班主,他倆正朝我這邊走了過來,說話的是班主。
我沖那班主笑了笑,就問他:「有事?」
他點了點頭,指了一下旁邊的郎高,「聽這位兄弟說,你是八仙?」
我嗯了一聲,也沒說話。
他神色一變,哈哈大笑起來,開口道:「小兄弟啊,我先前以為你吃死人飯,是干歌舞團的活,沒想到你竟然是抬龍柩的八仙,現在這麼年輕的八仙可很少見到。」
說著,他給我派了一根煙,就問我:「我想跟你聊下關於八仙的事,可有時間?」
我愣了一下,他怎麼忽然要跟我聊八仙的事,就說:「您對八仙這個行業有看法?」
他微微一愣,立馬說:「看法倒說不上,不過,看你年紀不大,入行應該也不久,八仙的很多事情,估計你不知道,而我這人又閒不住,看到年輕人就想教導一番。」
一聽這話,直覺告訴我,這人肚裡有貨,就跟他說,「靈堂內正在挖墓穴,我朋友是新人不太懂,我怕挖墓穴出啥意外,咱們到靈堂聊一會兒可好?」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讚聲道:「不錯,萬事以死者為重,算個合格的八仙。」
說著,我,郎高以及班主進了靈堂。
剛進靈堂,那陳天男正指揮著那群中年大漢挖墓穴,一見我們進來,跟我們打了一聲招呼,繼續他手頭上的事。
看到這裡,我欣慰的很,這陳天男平常大大咧咧,沒想到在喪事上還是挺認真,至少不會因為我們的到來而停下手中的動作。
隨後,我領著那班主找了一塊空地坐了下來,又給他派了一支煙,替他點燃,問道:「不知您老對八仙有啥看法?」
他接過煙,點燃,就說:「小兄弟,你可知道八仙的來源?」
我一愣,八仙的來源?入行那會,老王沒告訴我丫,就問他:「有啥來源?」
他笑了笑,說:「有人說喪事不吉利,為了雅觀,給抬龍柩的人送了一個雅號『八仙』,實則不然,中國人信奉道教,廣泛的八仙是指民間流傳的道教八位神仙,喪事中抬龍柩的人稱作八仙,完全是受道教文化影響而衍生出來的,傳說八仙分別代表著,男、女、老、少、富、貴、貧、賤,而八仙中的八位神仙均為凡人得道,所以,他們的個性與百姓較為接近。」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在我臉上瞥了一眼,又瞥了瞥陳天男,也不說話。
坦誠說,聽著他的話,我有些懵圈了,我一直以為我們八仙是抬棺材的,沒想到我們名字的來源居然跟真的八仙有關聯。
當下,我立馬問他:「此八仙與彼八仙的關係是什麼?您老千萬別告訴我,那八仙以前也是抬棺材的?」
那郎高的興趣好像也來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班主,開口道:「何為八仙?名又從何而來?」
第623章風葬(33)
聽著我們的問題,那班主笑了笑,還是不說話,這把我急死了,就再次問了一次。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道:「我剛才說了,八仙代表男女老少富貴貧賤,小兄弟,你是這八個字的哪個字?那邊挖墓穴的小兄弟又是哪個字?」
我想了一下,我當初當八仙是因為窮的沒錢上學,才入行當八仙,而陳天男那富二代是有錢人,閒的蛋疼才會當八仙,就對那班主說:「我應該是代表窮字,那陳天男應該是代表富字。」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邊上的郎高,說:「從這位小兄弟的面相來看,他應該是當官的,代表八仙貴字吧?」
一聽這話,我愣住了,這班主不簡單,居然還懂面相,要知道一般的戲班班主是半個商人,腦子裡面裝得都是錢財二字,哪裡會懂這些東西。
想到這裡,我心頭一喜,一直以來,我以為將棺材抬好,抬穩便是一名合格的八仙,並未真正意義上的去瞭解八仙瞭解這個行業,而現在,我眼前這位班主,竟然知道八仙的事宜,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當下,我立馬說:「他以前是派出所的所長,也算是當官的,應該能代表貴字。」
聽我這麼一說,那班主點了點頭,說:「男女老少,富貴貧賤,你們已經佔了其中之三,剩下其中之五,在你們八仙中可有人代表那個五個字?倘若沒有,接下來的事,你沒必要知道。」
我有些急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懂八仙的人,哪裡會放過他,就對他說:「我一朋友叫郭耀祖,當過一段時間八仙,他為人色的很,在女人面前更是賤的很,他應該能代表賤字。還有一人,生為男兒身,卻留著齊肩的長髮,應該能代表女字。至於男這個字,應該是我另外一位朋友,他為人有男人的擔當,對母親也是孝順有加,只是說話有些結巴。老的話,我們這個隊伍裡,有一人快五十了,我們叫他老王,應該是能代表老字,至於少字,好像沒有。」
聽完我的話,不待那班主說話,郎高忽然開口了,他說:「陳九,我是知客,不能算在八仙當中吧?」
「知客?」那班主愣了一下,就說:「如此以來,你們便少了貴跟少兩個字,算不得真正的八仙,頂多是有把力氣會抬棺罷了。」
「我…!」我竟然不知道跟他說什麼了,就剛才說的那些人,真正當八仙的,只有我一個人。那郭胖子已經離開八仙這個行業,開公司去了,那楊言是業餘的,偶爾幫忙抬下棺材,結巴學道去了,要三年後才能回來,陳天男純屬愛好,隨時隨地會離開八仙這個行業,至於老王,他現在生死未卜,更不能算在八仙內。
想著,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我記得第一次跟蔣爺買玲瓏血碑的時候,他跟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八仙聚,聚八方,翼龍當空,我當時問蔣爺是什麼意思,他並沒有告訴我,而現在這班主,又跟我說八仙代表八個字,這兩者是不是有啥聯繫?
想到這裡,我試探性地跟那班主說:「八仙聚,聚八方,翼龍當空。」
話音剛落,那班主面色猛地一變,一把抓住我手臂,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誰跟你說的這話?」
一看他反應,我立馬明白過來,他應該知道這十個字的意思,不然他不會是這副表情,難道他跟蔣爺有啥關係?
於是,我跟他說:「這話是師兄告訴我的!」我之所以稱蔣爺為師兄,其實是裝/逼,目的是賭班主跟蔣爺有關係,只要有關係,他肯定會看在蔣爺的面上,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我。這樣一來,我也算真正懂得什麼叫八仙,不然像現在這樣無厘頭的當八仙,也不是盡頭。
果真,他一聽我的話,立馬朝我跪了下來,雙手俯地,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面,顫音道:「原來您是恩人的徒弟,請受黃樓一拜。」
說著,他朝我拚命磕了三個頭,磕的額頭都破了,死活不起來,就說恩人於他有救命之恩,不敢忘了當年的恩情,必須行大禮。
這下,我有些犯難了,就朝郎高打了個眼色,意思是將黃樓拉起來。
我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黃樓拉了起來,不過,看到他的表情,我愣住了,他居然哭了,而且哭的特別傷心,雙手死死地抱著我,說:「我終於見到恩人的徒弟了,我…我…我…太激動了。」
我有些束手無措,原本是打算借蔣爺的名頭,讓他講一些關於八仙的事,哪裡曉得,他居然認識我師傅,不可思議的,師傅居然是他的救命恩人,這…這是不是太巧了。
那黃樓哭了大概一兩分鐘,好像發現自己的失態,鬆開我,擦了擦眼淚,問道:「恩人他老人家現在過的怎樣?身在何處?我必須親自向他道謝,當年若不是他出手,我全家九口人的墳頭已經長滿青草,更不會有我黃樓的今天。」
我尷尬的笑了笑,說:「我只是師傅的掛名弟子,並沒有見過他真人,更別說他的地址了。」
他一愣,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說:「不對,當年我第一次遇到恩人,他身邊有個中年人,年紀比我還要大些,你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恩人的徒弟。」
聽他這麼說,我想了一下,他當年遇到的中年人,倘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蔣爺,從面相來看,蔣爺的確比他年齡要大上一些,就對他說:「你遇到的是應該是我師兄蔣天生,人稱蔣爺。」
「師兄?」他一愣,好像想到什麼,語氣鬆了下來,就說:「看樣子你應該是恩人的小徒弟了。」
說著,他神色有些頹廢,在我身上掃了一眼,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麼事?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我師傅是誰?」我立馬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第624章風葬(34)
那黃樓聽我這麼一問,也不說話,就在我身上盯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師傅是神仙,真正的活神仙。」
我一愣,就問他:「姓甚名誰,哪裡人士?」
他微微一笑,「這個暫時不方便告訴你,待時機成熟時,你師傅自然會出現。」
瑪德,又是這樣,我特麼也是醉了,好幾個人知道師傅的消息,就特麼不告訴我,他們不是商量好玩我的吧?
他見我沒說話,在我肩膀拍了一下,就說:「小兄弟,恩人既然收你為徒,自然有他的用意在裡面,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你又何苦自尋煩惱,有些事情過多知道,有時候不能帶來好處,相反,還會伴隨一些煩惱。」
我嗯了一聲,事實上,我已經漸漸地忘了師傅這個詞,若不是他提出來,指不定過一段時間,就忘得一乾二淨。
於是,我就問他,八仙二字的真正意思,我怕他借此推脫,就將師傅搬了出來,說:「班主,您老也知道,我只是師傅的掛名弟子,他老人家並未傳授我有關八仙的東西,還望您老看在師傅的面上,能替小九解惑。」
他點了點頭,想伸手摸我頭,可能是看到我已經過了摸頭的年齡,他縮回手,微笑道:「道教中的八仙,手持檀板、扇、拐、笛、劍、葫蘆、佛塵、花籃等八物,這八物稱為八寶,是八仙的隨身之物,在一些神話小說中,以八仙過海,八仙獻壽最為有名,很多地方更有八仙宮,其殿堂內供奉八仙神像,而現在的八仙宮,不僅僅代表著道教中的八仙,更是你們這些八仙的聚集地。」
說著,他瞥了我一眼,就說:「小兄弟,十堰市的竹文縣有一處八仙宮,那裡是你們八仙的聚集地,平日裡很多八仙在那聊天打屁,交談行業的辛酸,得空你可以去一趟,能在那學到不少東西。」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