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他看看自己,整個身體都泡在水中,正被激流衝擊而劇烈浮蕩,那種感覺有點像溫泉沖lang,不過就是水太涼,冰得他的身體有些發僵。他的左手正死死地扣住一塊石頭的稜角,右手橫臥胸前。頭枕在巖壁一塊突出的石頭上,身旁是一處峭壁。
看來這裡是個水塘!
自己沒死!
雷克開始興奮,大難不死,真是天意!
他全身用力,試圖讓自己在水中站起來,可是他無法直立,水流太急。他只好鬆開有些麻木的左手,然而,他惹來了新的麻煩,湍急的水流將他捲向下游,他還想再去抓住那塊石頭,可是一回身,崖壁邊的石頭已經離他很遠。
雷克用盡全身力氣,手腳並用,奮力擊水,仍然不能阻止自己被激流捲走。
這時,他才知道一葉孤舟飄在海上是什麼感覺了。
他就這樣在激流中舞動自己的身體,他就這樣在激流中沉浮。
只幾分鐘的時間,他被衝出很遠,他看見了前方有突出水面的礁石,他的心裡明白了,那是一處水中山崖。看來不是裝上礁石就是被衝下崖去。然而,哪一種情況他都不希望發生。
崖下有多深,他不知道,只好拼盡全身的力氣與激流抗爭。
然而,他徒勞了,他沒有被湧向礁石,而是在兩塊礁石的空隙中通過,被另一個很大的瀑布吞沒。
雷克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倚在一塊巨石旁邊,身體的下部依然浸在水中。周圍一片黑暗,借助天上的星光,可以看見眼前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水流拍岸跳躍,嘩嘩作響,在寂靜的夜晚裡唱著歡歌,綻放著奔向大海的情懷。
河流的對面和身後都是茂密的林木,黑悄悄的一片。
雷克晃晃有些發暈的腦袋,艱難地站了起來,他攀附著巨石走向岸邊。靜靜地坐在那裡望著歡快的河水發呆。
半個小時之後,他清醒了許多,回到河邊,脫掉衣服,把全身上下洗了個遍,又將衣服在水中淋淨,用手擰得半干。然後向林中走去。
他找到一塊凸起、平整的巨石,穿著潮呼呼的衣服就倒了上去。
一縷晨曦,透過樹隙,晃動在雷克的臉上。他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一切也從他的夢中醒來。水流聲、風聲、樹聲,悠悠揚揚在山谷迴盪,唯獨聽不見鳥叫聲。
雷克找到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把衣服曬乾,當他重新穿上的時候,覺得無比的愜意,也覺得安全了許多。
他在林中尋些野果充飢,又恢復了體力。
雷克和同伴失去了聯繫。
他望著茫茫的山谷,臉上的堅毅沒有失去。他把手中的匕首叼在嘴上,用雙手在腦後解開緊纏在額頭的紅色絲帶,拿到眼前輕輕理平,又重新蒙在額上從後面紮緊。這是他勇武的象徵。
此時的雷克,又恢復了往日的威武和剛毅。他方眼濃眉、短鬚濃重,古銅色的臉上暴突剛勁的肌肉,赤膊的雙臂青筋暴起。一米八的身高,看上去就是一個鋼鐵羅漢。
一件灰色的無袖短掛罩住前胸和後背。腰中是一條寬闊的皮帶,上面掛著一束繩索。
黑色牛仔褲,半高長靴。
他本來有一件外套,但是眼下不見了,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失的。
除了身上的衣服,雷克僅剩下一個半尺長的匕首和身上的那條繩索。
林中的悶熱壓迫著雷克,在加上焦急的心情,讓他的臉上不斷地流下汗水,銅色的臉龐散發著亮光,縈繞著熱氣。
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地方,他沒有驚懼,只有焦急。
考慮到同伴會沿河向下游尋找,他就沿河向上遊走去。
他知道可能是徒勞,但還是拚命地狂叫、呼喊。
第四章 血水小溪
雷克沿著河邊向上游尋找他的四個同伴。
他一邊尋找一邊回憶昨天的經過,那個草灘裡傳來的怪吼是什麼聲音。難道真是高能物理研究所那個同學說的「陰風粒子團」?由於驚恐,他昨天沒有駐足觀看,現在想想有些後悔,如果那聲音不是獸群,就無須害怕,也無須奔跑,也就不會遭遇山體滑坡,變得同伴相互離散。
自己歷來以處事不驚而居於大家面前,昨天怎麼就不好好斟酌一下,盲目的瞎跑呢?這簡直是對自己心智的一種諷刺。一種打擊。原來自己所謂的臨危不亂和處事不驚,僅僅是在生命沒有受到威脅的時候,一旦感受到極大的危險,甚至危及生命的時候,那種應急的表現就不復存在了,就像自己的敏感神經細胞變得麻木了。
原來人們的神經細胞也要歷經鍛煉,否則也會臨陣亂套,就像昨天一樣。
雷克漫無邊際地想著,也迷迷茫茫地走著。在遭遇滑坡之後,他有兩次朦朧的狀態,第一次就是滑坡的山體變成碎土之後,他記不起來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個瀑布下面的深潭之中。而那個深潭兩面是絕壁岩石,不會有滑坡的可能,要是真的滑坡,自己早就被石塊碾碎。自己一定是從瀑布的上面掉落下來,迷濛中憑著求生的本能,用左手死命地抓住了那塊岩石。
第二次意識朦朧的時候就是自己離開岩石再一次被捲下瀑布之後,這一次可能自己昏迷了,不知在水裡是怎樣折騰的,也不知道到底漂流了多遠。
雷克現在感到了孤獨。
以往,他羨慕那些閒雲野鶴、世外桃源的生活方式,但是身臨其境的時候,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這就是現實和理想的差別。人類總是脫離不開群居的生活,換句話說,就是不能沒有溝通和交流。「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個道理。
雷克在河邊走了一個上午,也沒有找到那個第二次從上面栽下的瀑布,他有些累了,也有些餓了。實實在在地講,從昨日午後的暴風雨,一路向山頂狂奔,然後就是掉下山谷,掙扎在水中,要是換了一個人,可能早就散架了,他仗著自己身體健壯,肌肉發達,才維持現在的狀態。但是,他的思想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挑戰,這種心理壓力所消耗的能量並不比體力消耗要少。
他希望能找到些野果,用以充飢,然後休息一下。
雷克轉身向山坡山爬去。
爬了有三兩分鐘,腳下一股紅色的水流,讓他止住了爬行的動作。
那股水流很小,但是顏色暗紅,有點像人類或動物的血污,曲折跳躍流向山下,向河中匯去。
雷克蹲下身來,用手扶著旁邊的小樹,把頭抵近那股紅色的水流,用鼻子猛勁地嗅嗅,他聞到了一種腥氣,說不出是血腥的味道,還是其他的味道。
他感覺好奇,也感到害怕。
他和同伴坐在一起的時候,偶爾談論一些恐怖的鬼怪故事,也曾經探討一些自然之謎,他知道世界上有五大死亡谷,他們分別是美國死亡谷,那是一個特大的死亡谷,位於加州與內華達州之間的群山之中;中國「死亡谷」,位於四川峨眉山附近,當地人稱其為「黑竹溝」;俄羅斯「死亡谷」,它位於堪察加半島的克羅諾基山區;意大利「死亡谷」,它位於那不勒斯和瓦維爾諾湖附近;印尼「死亡谷」,它和其他「死亡谷」不同,它是爪哇島上的6個死亡山洞。
關於那些「死亡谷」的傳說很多,有的專門殺人,有的專門殺動物,有的無論是人或動物一起殺。大凡進去的就幾乎沒有活著出來的。
有人猜測那些死亡谷有毒氣、有引力,傳得比較神的就是那些山谷是鬼怪集中的地方。但是至今也沒人能夠破解其中奧秘。
可是眼下,他們進入的是小涼山,雖然『黑竹溝』在小涼山之中,但是除了『黑竹溝』裡面以外,其他的區域沒有恐怖到那種程度。難道這山中還有一個沒有被人發現的「死亡谷」?
望著眼下那股紅色的溪流,雷克的腿都有些發軟了。
但是,它是一個野生動植物愛好者,他也關心神秘的地理問題,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讓他摒棄了恐懼,下意識地邁動了前行的步子。
他順著彎彎曲曲的紅色小溪,向源頭尋去。
雷克走了有二十幾分鐘,其間他看見旁邊有果樹,就採摘了幾個,邊走邊吃。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他走到了紅水流出的源頭,那是一個很大的山洞,山洞開在一處樹蔭掩映的山崖的斜面上。那些紅色的水就是從洞的底部流出,速度不快,但卻維持一條連續流淌的小溪。
為什麼?
雷克在自己的腦中打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圍著那個洞口轉了半天,然後蹲下身,用匕首在小溪的底下掘動幾下,掘出了幾塊片狀物,他把片狀物挑在匕首的尖部,放到眼前一看,他明白了,那些看似紅色的血水是被鐵氧化物染成的顏色。
洞中有鐵器?雷克首先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心裡一陣興奮,眼下正愁沒有防身用的趁手武器,要是在裡面能找到一根鐵棒也行,最好有大刀或者鐵劍,這樣既可以防身又可以劈路。因為,前方不知道要穿越多少密林,也不知道要經過多少恐怖地帶。
雷克想進入洞中,又怕與幾個夥伴失之交臂,他就在洞口用一些碎石擺了一個「雷擊」或者叫「有電危險」的符號,以便同伴走到這裡之後,能夠判斷出他曾經經過這裡。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符號,這也是他們上山之前,以備萬一規定好的,沒想到派上了用場,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這次進山考察的預兆。
雷克小心翼翼地向洞內走去,因為洞中黑暗,他只好放慢速度,以使眼睛慢慢適應洞中的光線。
走了十幾步之後,他發覺裡面積滿了紅色的水,用腳試探,水下的地面是平的,積水不深,只微微漫過腳踝。
由此看來,這些積水可能是雨水和洞壁滲水形成,當山雨比較大的時候,洞口的溪水也大,那時的溪水可能就是淡紅色或者是透明的,當山雨停下之後,洞口的小溪依靠洞中滴水維持。而且洞中肯定有大量的鐵器,否則不會形成如此多的鐵氧化物。
雷克漸漸適應了光線,可是他走進去二十幾米的時候,山洞拐彎了,他什麼也看不見,只好摸索著前進。他希望能夠找到鐵器。
雷克不斷地用腳試探,左手扶著濕漉漉、滑溜溜、凸凹不平的洞壁,右手拿著匕首不斷在前方摸索。
他在黑暗之中走了不久,山洞又拐向了右面,他聽到了滴水聲,聲音範圍很大,有近有遠,看來山洞已經變得寬闊,感覺就是一個很大的大廳。滴水有「叮咚」之聲,也有「嗒嗒」之聲,並且還有回音。他知道「叮咚」聲音的緣由,他也確認眼下的山洞很寬很闊。但是他不知道「嗒嗒」聲音是水滴落到石頭上還是落到其他物體上。
突然,他的腳下觸到了一個硬硬的物體,他試著用腳踢了一下,發出了什麼東西在水中滾動的聲音,他立刻渾身一驚。不會是死人頭骨吧?他想到了常常提起的死亡谷。就一下覺得渾身發冷,黑暗中好像有無數只眼睛在盯著他。雷克止住了前進的步子。
他猶豫了,他可以戰勝周邊的黑暗,但是他無法戰勝自己,他的心臟已經開始劇烈的跳動,「砰砰」的響聲清晰可辨,震得自己的耳朵發鳴。他像一個木頭一樣站在黑暗的大廳之中,感受了徹骨的寒意,也抗擊著逐漸迫近自己的恐懼。
突然,雷克歇斯底里地狂喊一聲,聲音撞擊洞壁反覆迴盪,產生長久的餘韻,腦中被聲音充斥的他,暫時排斥了恐懼,但是無盡的黑暗仍給他以極大的壓抑,他不敢繼續前進,也不敢停留在此地,他迅速轉身,扶著洞壁向回走去。
可是,他走了很長時間,沒有走回洞口,幾次都轉到這個空曠的大廳之中。
他在兜圈子!
他想到了身上帶著的繩索,可是現在,繩索已經無濟於事,要是剛剛進洞的時候,他利用繩索,可能現在早就出去了。
那些「叮咚」和「嗒嗒」的滴水聲,在他的耳中產生共鳴,已經不再是水聲了,簡直就是魔鬼出籠的聲音,簡直就是漫過天空的滾雷。他身上原本乾透的衣服又變成了濕漉漉的狀態。他兩側太陽穴的青筋暴突,強烈的跳動,他的心也跟著一緊一鬆,彷彿是什麼東西有節奏的對他的心臟進行敲擊。
不!不能緊張,不能自己亂了陣腳!
他忽然變得鎮定了。哪裡有什麼鬼魂!都是人們自己嚇唬自己,他開始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這是排除恐懼情緒最好的方法。反正睜開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他索性閉上眼睛,使自己的情緒進一步穩定下來。
既然出不去,就離開洞壁,看看中間是否有什麼東西。
他的思維受到自己的強迫,開始遠離恐懼,他執行了自己的命令,左手離開了洞壁,這也是他進入這個山洞以後第一次手離洞壁。
他把雙臂端起,微微前伸,試探著向前挪動腳步。一步……一步……再一步,他走出了十幾米的距離,可是,他什麼也沒有碰到。他並不灰心,毅然決然地接著走過去。
突然,他的左手觸到了一個物體,那個物體光滑圓潤……
第五章 懸棺
黑暗之中,雷克的左手觸到了一個光滑之物,正在疑惑之中,他聽見了一陣響動。響動來自哪裡,他分辨不清。他左手扶著那個圓圓的東西,感覺是一個鑲嵌在洞壁的球形物,為了證明前面就是洞壁,他的手就離開球體,繼續向前探去。然而,他的手臂伸直之後,沒有觸到洞壁,他只好將手臂收回,想重新抓住那個球體,可是他的手在身前抓舞了半天,竟是空無一物。
雷克剛剛消失的恐懼又重新覆滿心頭。
「見鬼了?」
「鬼」的想法剛剛在腦海中出現,雷克就開始發冷。
本來這個洞中的空氣就不怎麼好,他在剛才尋找出口的時候,悶熱加恐懼,熱汗加冷汗早已把衣服濕透。現在又是冷汗直流,身體裡的鹽分和水分幾乎流盡,他飢渴難耐,但是他不敢以腳下的血水解渴,一股燥熱之氣從腹中衝出,與週身陰冷之氣交匯,在眼前產生小小的渦流,吹拂著自己的臉龐。
受這股小小氣流吹動的啟發,雷克想到一個找到出口的方法。
他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衣服,從中抽出幾根細線。他把幾根細線連在一起,一端放在腳下的水中,一端拿在手裡,他蹲下身體,在那裡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他用手感覺這細線,看它向哪個方向漂動,然後就按照那個方向向前走上幾步。由於細線被水浸濕之後,就不在水面漂浮,他只好再次從衣服中抽出幾根,重複剛才的動作。
幾分鐘之後,他被一處石壁堵住,知道又走上了絕路,可是當他轉頭向右的時候,右前方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
雷克沒有害怕。因為他是學野生動植物學的,對於一些奇怪的自然現象還是比常人瞭解的多。
《死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