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實踐。」它又說了兩個字。
我覺得發懵,實踐?難不成它是打算開會,探討現代化科學與實踐?
「什麼實踐?」
它道:「實踐……實踐……時……間。」我聽了半晌才明白事它發發音不標準,自己聽差了,它說的不是實踐,是時間。
「給、我們、時間。」
我抹了抹額頭的汗,道:「我、我怎麼給你們時間?我、我是凡人,不是值日星君啊!」話音剛落,我感覺一滴冰涼黏滑的東西掉到了脖子上,緊接著,這個人低下頭,冰涼的鼻子抵到了我的皮膚上,我幾乎可以想像它下一刻會幹什麼,驚恐之下,我顧不得那麼多,一腳便踹了出去。
它大約沒有防備,我這一踹,直接就把它給踹了出去,便聽砰的一聲,似乎是砸到了冰面上。
第六十八章下跪
這一腳踢過去後,對方顯然被激怒了,我才剛聽到落地聲,下一刻,便覺得一股疾風朝我直衝而來,雖然看不清情況,但很顯然,是那人又朝我衝過來了。
這一次它衝過來的氣勢明顯都不一樣,我立刻意識到,如果再被它逮到,只怕真的就要完蛋了。與其在這兒被人活活咬死,還不如放手一搏呢!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也豁出去了,大叫一聲,運起全身的力氣,朝著記憶中冰洞的出口跑去。這地方本就不大,再加上冰面很滑,所以我這一跑,基本上就是滑溜過去的。只聽得腳下一陣呲呲聲,我整個人就突然騰空掉了出去。
接下來等待我的只有兩種結果,要麼摔死,要麼暫時逃過一截。但我沒想到,自己接下來所面臨的情況,竟然沒有一種符合的。身體騰空以後,我開始往下掉,高度應該不是特別高,總之摔下去的時候沒什麼地方摔出毛病,甚至下面有一些比較軟的東西,彷彿鋪了一層棕墊一樣。
我地上爬起來時,順手一摸,先是摸到了一些皮革狀的東西,緊接著就摸到了一隻人手。
那人手的觸感,就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冰冷而帶著一種僵硬,但又和死人那種完全的僵硬感不一樣。我嚇的一縮手,腳四下裡蹬了蹬,這才意識到,我身下的這片地方,竟然躺滿了這種人。
這些應該都是小扶桑的人,可它們為什麼全都睡在這兒?
剛才那個人可以用漢語跟我對話,而且氣兒還是熱的,這就說明人是活的,那麼現在這些躺著的人,是死是活?難道它們就是剛才跟著一起圍攻我的人?可這會兒全躺在地上幹什麼?
我正焦急間,突然發現上方傳來了一點兒微光,抬頭看去,發現在約摸二十來米高的位置,赫然有個人影兒,手裡還拿著支打火機。
這種時候出現光源,簡直解釋根救命浮木,我熱切的盯著那個人影,一下子就辨別出來,那是天然呆。其實會是他,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這地方就他身上有火,此刻出現光,除了他還能有誰?
但我不明白,他這時候出現在上面,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後悔了,所以打算來救我?
又或者,是準備來給我收屍的。
由於我處在黑暗中,所以我能看的到,他卻看不到我。此時我可以看到,他正舉著打火機往下張望,目光甚至掃過了我所在的區域,但他顯然根本看不到我。
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救我,是繼續犧牲我,還是搭一把手,但現在我只能求救了,所以我立刻喊出了聲。在我發聲的同時,之前那個人就追了上來,猛地將我按倒在地。
事到如今,我反而淡定了:「大姐,你給我個痛快,要咬就對準了咬。」我以為自己這半年來一直鍛煉,沒事兒還跟著周玄業學幾手,身手已經比普通人強很多了,沒想到還是在這兒給被秒殺了。
正當我準備閉眼等死時,突然間,原本一片黑暗的空間,猛地出現了光亮。
那陣光是從上方升起來的,原本只是一個光球,但在一瞬間,光球就如同暴躁一樣,猛地擴散開來,將整個空間照的十分明亮。
長時間適應了黑暗,這一瞬間,我忍不住瞇了一下眼,而趴在我身上的這人,顯然更加受不了強光,竟然猛地從我身上撤了下去,一下子抬手擋住了眼睛。
我這才看見,原來是上方的天然呆,不知何時,移動了方位。
他所移動的位置,有一個打磨過的鏡面,正對著上方,形狀如同一個日晷的模樣,我的那支打火機,就被他放在那鏡面上,層層反光,將我所在的這片區域給點亮了。
光線籠罩的這一刻,我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環境,這一看,差點兒沒把我給嚇死。
這是一個面積非常廣闊的巨大冰洞,冰洞四周的冰壁上,又有一層層排列的很整齊的小冰洞,我剛才就是從其中一個小冰洞裡跳下來的。
而此時,那些小冰洞的入口處,都站著一個或兩個人,正低頭看著我,一個個眼珠子幾乎都發著綠光,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也不知在黑暗中盯了我多久。
這下子我恍如大悟,剛才我還奇怪,之前圍攻我的人那麼多,現在吃我的時候,怎麼只有一個,合著它們是有先後順序的,沒準兒真排著隊呢。
而我跳下來的位置更加驚悚,這是冰洞內微微凸起的一處平台,約莫有四五米左右,上面躺滿一具具在我看來應該是屍體的人,它們的觸感雖然都不像完全的死人,但現在,大多臉上都結著一層薄霜,總之也不可能是活人就對了。
由於這個平台只有四五米,四五米開外,則是懸空的。我跳下來時,基本可以說是滑出來的,所以落地很遠,此刻,我幾乎就躺在平台的邊緣處。
假如我之前跳下來的時候稍微遠一點點,恐怕就得……
我側頭往平台底下一看,黑乎乎的,即便這麼強得光下透下去,也難以看到底,這要是摔下去,不得摔成肉醬?
這冰洞,看樣子應該是天然形成的,人的力量,可做不到這個樣子。
我立刻往後退了一些,生怕一個打滑掉下去了。
而這時,冰洞裡的其它人紛紛抬起了頭,盯著上方的天然呆。
天然呆肩頭的血已經止住了,被他自己用布包紮了起來,此刻,他放下打火機,走到了冰洞邊緣的位置,哪裡有一條木製的台階,他一步一步,踩著台階往下走。
我心頭怦怦跳了起來,無法猜測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但很顯然,他的闖入,以及點火的這個動作惹怒了其餘人,原本虎視眈眈看著我的目光,紛紛投射在了天然呆的身上,顯得有些凶狠。
走到台階盡頭時,天然呆抬起手,朝我招了一下,說:「過來。」
這種時候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二話不說,爬起來就朝天然呆跑了過去,至於其他的,也就顧不得多想了。
剛走到天然呆身邊,天然呆突然砰的一聲,整個人雙膝著地,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我頓時懵了。
沒等我回過神,他一隻手猛地拽了下我的胳膊肘,我整個人被他的大力拉趴在地上,膝蓋也和堅硬的玄冰來了個親密的接觸。這姿勢挺狼狽的,我下意識的要爬起來,卻被他壓住了脖子。
難道,他的意思是讓我跪著?
此刻,他自己也是跪著的,目光直勾勾看著最初來咬我的那個人,嘴裡又開始說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而且語速又急又快,神情也跟著激動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激動的樣子。
他一邊說,周圍的冰洞上便時不時有人插嘴,聲音相當的尖利。
天然呆本就不善言辭,時不時被人這麼插話,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我感覺他的手開始抖了起來。這一瞬間,我之前心中那點兒憤怒和難受,竟然消失的一乾二淨。
下一刻,天然呆突然整個人彎下了腰,雙手撐地,額頭砰得貼到冰面。這是一個大禮,我心裡咯登一下,只覺得嗓子眼兒彷彿被堵住了一樣,他開始不停的磕頭,嘴裡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而周圍冰洞上的人,時不時用尖利的聲音回擊,天然呆的身體越抖越厲害。
我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甚至想吼那些時不時插嘴的人,但總是在最後一步,我的理智將我控制住了。
以天然呆的能力,如果他能靠武力或者其它辦法解決這件事情,他絕對不會在這裡四肢著地的給人家磕頭。我覺得自己眼睛熱的厲害,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有些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給人下跪磕頭,但天然呆卻……
我意識到,他此刻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為了我。
雖然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明明可以自行離去他,在這種時候突然回來,給這幫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下跪磕頭,很明顯是為了救我而來的。
蘇天顧,你不能意氣用事,忍著,否則天然呆這跪就白下了,這頭就白磕了!
我忍住那種想流淚的感覺,跪在地上,保持著先前被天然呆按趴著的樣子。
耳朵裡全是那種我聽不懂的話,也不知多久,那個最先襲擊我的人終於開口了,在此之前,它一直都是沉默了。不知道它究竟說了什麼,天然呆磕頭的動作猛然停住了,緊接著,天然呆緩緩的站了起來,衝我打了個起身後退的手勢。
第六十九章時間
天然呆的這個動作讓我意識到,對方可能鬆口了,當即不敢耽誤,按照他的指示開始往後退。我倆一直退到樓梯上時,那些人也沒動,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們。
天然呆這時說了兩個字:「快走!」說完,率先帶頭往前衝。我失血過多,其實身體還挺虛弱的,但在這種時候,兄弟都為自己磕頭下跪了,我再拖後腿,倒不如自己抹脖子上吊算了。憑藉著這股意志,我還真跟上了天然呆的腳步。
爬上冰洞時,前方就是一條冰道,天然呆取了打火機,立刻帶著我往冰道裡走。
「謝謝。」我跟在他身後,也只能說這兩個字,有道是大恩不言謝,這兩個字在這種時候,真是微不足道,可總比什麼都不說要好。
天然呆急速往前走,頭也沒回,淡淡道:「半個小時內,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他說話的聲音很嘶啞,似乎有些氣力不足。縱使有再多疑惑,此刻我也問不出來,只能緊跟在他身後。
按照我們之前的行進距離,這冰道半個小時內走出去是沒有問題的,我強撐起氣力,跟在後面,失血造成的虛軟很難在段時間內恢復過來,所以十多分鐘後,我有些挺不住了。
就在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要摔倒時,前方的天然呆就跟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突然伸手將我給攔住了,但他的目光卻是直勾勾盯著前面的,彷彿那地方有什麼東西。
我順著看過去,頓時驚訝極了,因為前方居然是一條死路,被玄冰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剛才從冰洞裡爬出去時,我打量過周圍的環境,出入的冰道只有一條,也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一條,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走錯路的情況。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條路的盡頭,居然是被堵死的?
天然呆摸出了腰間材料奇特的鐮刀,緊接著,他朝前方的玄冰層走去,開始用鐮刀去切割這些玄冰。這鐮刀的材質本來就很厲害,切割起玄冰來其實很容易,但由於它扁平尖細的構造,所以並不適合挖掘。
我看出了天然呆的用意,不由驚愕:「你要在這裡開路?」
天然呆頭也不回,淡淡道:「它們養著一種冰蛤,冰蛤會不斷融化周圍的玄冰,改變它們的位置,形成新的玄冰層。」
我怔了一下,心說世間上還有這種東西?那我們眼前的玄冰層,就是冰蛤弄出來的?彷彿看穿了我在想什麼,天然呆自顧自解釋道:「冰蛤的活動範圍就在這一帶,當年開鑿這片區域時,就是因為遇到了它們,才被迫中斷。」我想到冰道裡那些打磨到一半就放棄的反光面,頓時明白了原因,估計是小扶桑的人一邊幹活,那些冰蛤一邊出來搞破壞,所以就乾脆放棄了。
我們眼前的這條路並沒有錯,只不過是遇到了冰蛤而已。一時間,我覺得我們的運氣挺差的,那冰蛤要是早點兒出來,沒準兒能擋住冰洞裡那些怪物,也不至於讓我和天然呆紛紛受傷。而現在,我倆好不容易逃出來,打算出去了,它卻把路給我們堵住了,未免也太倒霉了。
但天然呆接下來的話讓我意識到,這不是因為我們倒霉,而是有預謀的。
小扶桑的人後來掌握了一種馴養冰蛤的方法,只是由於出了一些事,因而這個冰道也沒有再繼續全面施工。剛才他下跪磕頭,向那幫人求情,大概天然呆還是有些面子的,所以那幫人中的頭頭和他約定,我倆能在半小時內離開這個地方,就不再找我的麻煩,如果出不去,那就……
而那冰蛤,顯然就是那幫人派出來搗亂的,把我們的路給封死了,用一把鐮刀去挖玄冰,那得挖到什麼時候去?
「還有沒有這種武器,給我一把,我也挖。」
「沒有。」他平靜的說了一句。
「如果半個小時內,我們出不去,它們會對你下手嗎?」雖然我看得出來,那些人是小扶桑的人,但天然呆身上的那道傷口就可以證明一切,即便是面對天然呆,它們估計也不會留情。
天然呆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此刻能挖玄冰的武器只有一把,我也幫不上忙,便靠著玄冰坐下,這一瞬間,我腦海裡想了很多,最終還是覺得對不起天然呆:「早知如此,當時我跑出冰洞的時候,就不該再回來。」
天然呆挖冰的動作沒有停,聞言淡淡道:「你是擔心我出事,所以回來找我。」
我苦笑一聲,道:「是我太不自量力了,說起來,你們小扶桑的人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一個個,力氣大的跟牛一樣。」別說我了,估計周玄業和譚刃來了,被那些人給壓制住,估計也動彈不得。
「吃雪鬼肉,魚,還有一種水草。」
「水草?」我道:「度母湖裡的水草?」
他點了點頭,我頓時覺得吃驚,說那湖裡不是有美女蛇嗎?你們還敢下湖撈水草?天然呆聞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湖很大,遇到它們的幾率很小。」頓了頓,他又道:「它們是被你吸引出來的。」說完,就繼續挖玄冰了。
我搓了把臉,只覺得欲哭無淚,合著這金肌玉骨,不僅引那些怪人的窺視,臉美女蛇都是被我引過來的?我忍不住苦笑:「看樣子我還真是個禍害。」
天然呆繼續幹活,淡淡道:「你身上的氣息,平常人聞不到,但是,它們可以聞到。」
話既然說到這兒,我也就不掩飾我內心的疑惑了,直接問道:「小呆,它們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我的血肉對它們有什麼用?之前,那個人對我說,我可以給它時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然呆挖冰的動作頓了頓,三個問題中,他只回答了第一個:「是活人。」
說實話,這個回答讓我相當意外,活人?活人怎麼會生存在這冰洞裡?而且那副瘦骨嶙峋,猶如殭屍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活人吧?但我知道,天然呆不會說話,既然他說是活人,那就肯定是活的。
他沒有回答我另外另個問題,所以我知道,以他的個性,自己再怎麼問,估計也問不出來了。我轉移了一下話題:「那它們為什麼會生活在這下面?」
天然呆抿了抿唇,道:「因為時間。」
「時間?」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把真相告訴過你們。」說完這句話,他繼續幹活,並且擺出一副我不會再理你的態度。
我揪了揪頭髮,覺得匪夷所思,他什麼時候告訴過我們真相了?很早之前?莫非那時候,他曾經給過什麼暗示?我操,既然你都暗示我們了,為什麼現在不乾脆直接告訴我?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