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我點點頭:「你們剛剛下棋的時候,不是說讓我來這裡嗎?」
「好,好吧!」
土地尷尬著點點頭,隨後指了指我的背包:「其實就是因為這東西,您想去寺廟,這東西是帶不進去的,但是他又沒死透,本著慈悲的心腸,所以要你帶到這裡來!」
「沒死透是什麼意思?」我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重點。
「就是快死了,但是還沒死!」
土地說完,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繼續道:「雖然他身上的氣息很淡很淡,不過我跟那老禿驢都能感受出來,其實還有一線生機留存在裡面。如果當初你帶著他走進了寺廟,那麼必然會受到衝撞,那樣的情況之下,必定會灰飛煙滅的!」
「但是放在我這裡就不同了,不僅能夠保住他的最後一口氣,還能以五穀之氣滋養他的身體,使之能夠一直存活下來!」
「那就有勞你了,還請你多多費心!」土地的話,我是相信的,而且我也找不出他騙我的理由,所以說著的時候就將書包遞了過去。
「您放心吧,在我這裡絕對是安全的!」
土地說著,已經是伸手將那書包接了過去,當手碰觸到那書包的瞬間,我看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怪不得這麼強的死氣,原來是黃泉河畔的曼陀羅華!」
「啊……」
土地說著的時候,已經是將那書包給打開了,但就在他的手碰觸到那人皮的剎那,猛地口中發出了一聲怪叫,隨後直接將書包扔了出去。
「怎麼了?」
當將那東西扔出去之後,我看到土地的臉色是蒼白的,這不由讓我困惑起來,怎麼說他都是一方神靈,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只是碰不得那東西!」
說完之後,土地低頭沉思了一下,望著露出來的半截人皮問我:「您這東西是什麼來頭,會什麼會吞噬我身上的香火呢?」
「吞噬香火……」
土地所說的香火,我並沒有明確的定義,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對此是十分在意的,而且望著人皮的目光裡面,也是透著幾分的畏懼。
「他應該是一個人,但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你看看是不是認識?」說著,我從椅子上站立了起來,隨後走過去將人皮取了出來。
那人皮裡面,本身就是裝著枯萎的彼岸花根莖的,所以在我提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自動彈了起來,恍惚間彷彿月牙疤男子活了過來一樣。
「砰……」
我將人皮舒展開的本意,是想要土地看看是否認識,但是我沒有想到剛剛打開,那土地已經是砰的跪倒在了人皮的面前。
這讓我不由的大感費解,不僅僅是出於土地的舉動,更是出於這張人皮!
這月牙疤的男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能讓土地直接跪在地上?
要知道之前那土地雖然對我頗有畏懼,卻始終沒有做出過這樣的舉動啊?
「王、王……」
土地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口齒不清的呢喃著,那身體在瑟瑟抖動的同時,頭顱也是不斷的磕在了地上,宛若搗蒜一樣。
而且不僅僅他跪在了地上,之前給我端酒的白毛耗子也是跪在了地上,甚至在神廟的其他地方,此時都是湧出了很多的動物。
有刺繡的狐狸、有釀酒的黑熊、有拉磨的黃牛、也有粗若水桶一樣的蟒蛇,無一例外的是,此時它們都跪在了那人皮的前面,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我能看出來,那是恐懼,強烈的恐懼!
被這樣的景象震撼著,我的內心翻覆著波濤,這月牙疤的男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就連這些動物,都是害怕到了如此的程度?
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我想到剛才土地所說的『王』字,莫非這個月牙疤男子姓王?
「他叫王什麼?」我盯著土地的眼睛問道。
「王、王什麼……」
土地愣了一下,迷茫了片刻之後,猛的一個頭磕了下去,帶著哭腔嚎道:「娘娘啊,小的意思是說,這是王上啊!」
第58章公雞下的蛋
王上……
蒼天祐華夏,大亂於春秋!
據我所知,王上這個詞便是源於那時,泛指與帝王同承一脈之人,亦或是封疆裂土的一方諸侯,永享富貴,地位尊崇!
所以,在聽到土地從嘴裡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有種心悸的感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月牙疤男子的來頭,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他是哪裡的王?」
「您應該知道?」土地依舊是一副寒蟬若噤的樣子。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又何必問他。
「聖軀之內的東西,已經是告訴了您?」土地依舊跪在地上,並將那人皮稱之為了聖軀,言語之恭敬,是我從未見過的。
「曼陀羅華……」
我呢喃著這幾個字,終於是有了一絲明悟:「曼陀羅華生長在黃泉河畔,生生世世與黃泉河上的擺渡人為伴,那也就是說……」
「擺渡人算什麼東西?」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耳邊已經傳來了土地不屑的聲音:「他給王上提鞋都不配,這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能壓過王上的風華!」
「他到底是誰?」
「我不能說!」土地搖搖頭。
「你不說我便不問,我只想知道既然你口中的他如此風華絕代,為何又落到了這般的下場?」旁敲側擊,有時候是更好的辦法。
「還不是拜您所賜!」
「是我害的他?」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答案。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我很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話,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土地自始至終都在跟我打太極,這讓我心裡湧出一股怒氣。
「我說是,是因為我們都認為如果不是您,王上不會成為今天的樣子;我說不是,是因為王上自始至終都沒有怪過您!」
「這樣……」
土地的話說完,我也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從那兩晚宛若真實的夢境中來看,我相信我跟這月牙疤的男子,一定是有著交集的。
而且,他的一切舉動,也契合土地所說的話,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是溫柔的、是深情的,是對我關懷備至呵護有加的。
可是,我究竟對他做了什麼,或者說我對自己做了什麼,不僅忘記了之前的種種,更是將他也迫害到了如此的境地?
蘇白說,路是我自己選的,所以要自己走下去!
土地說,選擇是我自己做的,所以一切都要我自己找回來!
他們所指的,難道就是我跟月牙疤男子的一切?
土地稱他為王上,稱呼我為娘娘,那我們的過去究竟葬送了多少妖嬈的年華?
又,辜負了多少彼此的情分?
這一切,沒有人能給我回答,而且我自己也是想不起來一絲一毫,我就像是奔跑在迷霧中的一隻兔子,找不到果腹的青草,也找不到那處溫暖的窩!
「那這張人皮,應該怎麼處置?」不管土地怎麼稱呼他,那是土地的事情,在我的眼裡,這就是一張充滿了詭異的人皮。
「葬掉!」
「葬掉?」
我微微驚了一下:「你不是說他還沒有死透嗎,那也就意味著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葬掉的話,豈不是徹底絕了他的復生的希望?」
「不!」
土地搖搖頭:「如果不將其葬掉,那才是真正的斷了他復生的希望,您當初選擇忘記了一切,所以您也就忘記了這聖軀所代表的寓意!」
「什麼寓意?」
「裹囊為王!」
「裹囊為王?」
我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的存在,只要穿上了這身皮囊,一樣可以為成為王?」
「是!」
土地點點頭:「所以聖軀不能落在任何人的手裡,而且這是王上復生的唯一希望,雖然很有可能復生之後,王就不再是王了!」
「王不再是王……」
我呢喃著這句話,不由的露出了一抹苦笑,土地沒有說錯,當毅然決然的捨棄從前的時候,說明這個人就已經變了。
不管他是王侯將相,還是一介布衣,都是如此!
「葬在哪裡?」
「五穀棺中!」
土地說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說過,民以食為天,五穀便是人身之本,而人為萬物之靈,也就意味著五穀為天地之基!」
「五穀乃是天地滋養而成,那五穀之氣就是滋養聖軀的最好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最後的一線生機,不然的話……」
「不然會怎麼樣?」
「就會成為您這樣!」
土地說著,雙手將人皮恭敬的端了起來:「忘記一切,轉世投胎,那或許是一種解脫,但之於沒有忘記的人來說,卻是永世的折磨!」
說完,他長歎了一口氣:「我們走吧!」
「去哪裡?」
這裡是土地廟,而土地司掌的一切,正是五穀,難道說五穀棺並不在這座土地廟之中?
「去柏林寺!」
土地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猥瑣之態,而是這樣平靜的說道:「王上是飲黃泉河水封王的,而與之交好之人,與佛家頗有淵源,所以我們不光要借助五穀棺,更要借助柏林寺那純淨的佛氣。即便是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佛氣幫不上任何的忙,至少老禿驢能夠保證王上的安全!」
「與佛家之人頗有淵源,是誰?」這土地的話,越來越震撼,讓我有種以管窺天的荒唐之感,這月牙疤的男子到底是誰呢?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土地沒有給我明確的答覆,而是說了這樣九個字。
「王佛!」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憐念蒼生的宏願,我豈能沒有聽說過,所以頓時就想到了寺廟之中所供奉的司理陰司的地藏王。
難道說,這月牙疤男子,是跟王佛並駕齊驅的存在?
「我們走吧!」
《美人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