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給我的震撼很大，以至於讓我的內心泛起了一些傷感，他到底是遭受了什麼，為什麼會如看穿了世間的一切呢？
砰……
就在這個時候。那顆蛋落在了地上，碰了碰我的腳之後，向著前面滾了出去，一直滾到那個孩子的跟前，才停了下來。
我明白這顆蛋的意思。他是讓我走過去！
對於這顆蛋，我是充滿了好奇的，根本不知道什麼來頭，不過我相信它是不會害我的，不然的話剛才也不會橫在我和土老兒的中間。
於是，我就一步步的靠了過去，我走的很小心，因為越是靠近。我越是能從那個孩子的眼睛裡面看出來震撼人心的東西。
跟我之前的感受完全一樣，這雙眼睛裡面沒有絲毫的情緒存在，無悲、無喜、無惱、無怒，平靜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疼……」
當我來到他身前的時候，他輕輕吐出了一個字，之於我來說，這個字就像是卡嚓炸在耳邊的天雷，讓我的身心都出現了顫動。
老、蒼老……
聲音是難言的蒼老，就像是古稀的老漢，被五穀雜糧、秋風春雨洗禮過了很久一樣，充滿了遠遠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老邁。
「哪裡疼？」
到現在，我已經隱隱明白這顆蛋的意思了，它應該是讓我來幫助這個孩子的，所以我就輕輕的問了一句，看看是不是能幫上忙。
「後背疼……」孩子平靜的回了一句。
「後背！」
我懷著疑惑，走到了他的身邊，當我將目光落在他後背上的時候，感覺全身的毛孔一下子就炸了，如果不是我之前經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個時候一定會癱坐在地上。
因為，他是半個人……
或者說，他的軀體只有人的一般，就如同被一把刀硬生生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劈開了一樣，身體的正面存在著，但是後面卻不見了。
他的頭如此、肩膀如此、胳膊如此，大腿和雙腳也是這樣，而且在胸腔之中沒有人的器官存在，完全是宛若風乾過後的驅殼。
「疼！」這個時候，他又說話了。
「不疼，那才是見鬼了！」
當然，這是我心裡想的話，並沒有給說出來，但同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他，難道當他找回另外的一半兒身子？
就算我有心，可也是無力啊……
「後背，有東西！」
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孩子的話再次落入了我的耳中，無奈之下我只能是再將頭看過去，而這一次，我也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剛才，可能是我受到了驚嚇，也可能是光線比較昏暗，我只看到了他丟失的後背，只看到了那空空的軀殼，只看到了宛若風乾牛肉一樣的肉層。
但我這會兒仔細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那些不是他身體上的肉，而是蠕動的蛇！
那不是一條蛇，而是很多條……
那些蛇都跟筷子一樣粗細，頭部死死的咬在乾癟的肉皮上面，身體則是盤捲糾纏在一起，由於蛇皮的顏色本身就是暗紅的，所以看起來才跟風乾的肉一樣。
「啊……」
我最近見過了太多難以解釋的事情，可這次還是將我給嚇到了，或許正如靈長類動物對於蛇都有種天生恐懼的原因，此時我驚叫了一聲。
「幫，幫我……」
在我捂著嘴巴倒退出兩步的時候，孩子又說話了，這個時候話中有了一些情緒存在，似乎是命令，又似乎是哀求……
「我要怎麼幫你？」
不管這個孩子是什麼來頭，我都不忍心看到他受到這樣的折磨，況且我相信這顆蛋讓我幫助這孩子，總有幫助的理由。
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我懼怕那些蛇！
「火，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的原因，孩子說話總是磕磕巴巴的，而且吐出來的字很少，不過我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用黃泉火燒它們？」
「對！」孩子點點頭。
「可我不知道怎麼用啊！」
玄禪他們身上的黃泉火，的確是從我身上渡化過去的，可那是因為那顆蛋的原因啊，我自己並不知道該怎麼弄出來。
「你可真笨！」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很清脆，甚至可以說是奶聲奶氣的，應該也是屬於一個孩子的。
「誰，誰在說話？」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一驚，怎麼這裡還藏著一個孩子，可是當我目光掃過四周之後，卻連個人毛都沒有看見，不由的更緊張了。
「媽媽，是我啊……」
「媽媽？」
我腦袋又大了，我聽說過有人冒充老子、老娘的，冒充兒子的我還真沒有聽說過，可我有種感覺，那聲媽媽就是叫我的。
「媽媽，你低頭，低頭就看到我了！」
低頭我能看到什麼，只能看到一顆蛋，所以忍不住吸了口冷氣：「是你在說話？」
「當然是我！」
「你，你能說話？」聽到聲音的確是從蛋裡面發出來的，我就更加的好奇了，這裡面到底藏著個什麼玩意兒，怎麼還能說人話。
「以前不能，因為我太虛弱，但是現在能了！」那顆蛋說完之後，還在地上彈動了兩下，似乎在告訴我它已經長大了。
「那你告訴我，怎麼弄出來那些火！」我跟這顆蛋的種種，還遠遠沒有結束，所以我沒有去問關於它的一切，當務之急是先救救這個孩子。
「媽媽，其實很簡單的，只要咬破你的中指就行了！」那顆蛋回了我一句。
「咬破中指……」
我曾經聽人說過，人有五陽之地，分別是頭頂、兩肩、舌尖和中指，頭頂以及兩肩膀，會有人的陽火燃燒著，而中指和舌尖則是儲藏著陽血。
如果運氣不佳，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咬破中指和舌尖，一般都能起到震懾的作用，但我沒有想到，我身上的黃泉之氣也會在這裡。
不過現在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所以我忍著疼痛，一口咬開了中指，當鮮血溢出的時候，我看到手指尖燃燒起了紫色的火焰。
雖然顏色不是特別的深，卻也遠勝與玄禪他們頭頂的那些，隨後在那顆蛋的示意之下，將手朝著那小孩子的軀殼裡面伸了進去。
第91章孵蛋（八）
我手上的黃泉火不是很旺盛，就宛若黃豆大小的燈芯，但是當我手向前伸出去的身後，那些小蛇紛紛發出了嗤嗤的聲音，並且急速的向後退著。
啪嗒……
第一條蛇因為懼怕黃泉火落在了地上，隨後是第二條。而後是第三條、無數條……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地，扎進腳下的泥土之後，便是消失了蹤跡。
「啊……」
那些蛇落地消失之後，那個孩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聲音，隨後我看到他身體出現了緩緩的動作，輕輕的轉過來朝向了我。
「謝謝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不在乎他的道謝，我更想弄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唉，這一切說來，那就話長了！」
他明明就是個孩子的模樣，可說起話來總是老氣橫秋的，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不過為了弄清楚一切，我也只能是耐著性子聽下去。
伴隨著他緩緩的講述，當年發生在這裡的一幕幕，也是慢慢凝現在了我的眼前……
確切的說，這是一顆山參，跟一條小蛇的故事……
跟玄禪所說的一樣，升龍溝的確是一處寶地，有化龍升天的大福源埋藏在這裡，當年一條開了靈智的小蛇發現了這裡，隨後便盤踞了下來。
但正如老話兒所說的一樣，世間事無獨有偶，小蛇能發現這裡的福緣。當然也有別的東西能發現，比如一顆飛鳥偷食，消化未淨的種子。
那顆種子來源於山參，小蛇來的時候，他已經是在這裡扎根百年了，並且常年蒙受福緣之地的蔭澤，早已經開智化靈。
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小蛇是鬥不過那顆山參的。不過靈物非人，不存貪念，況且一參藏匿此處，難免會有些寂寥和孤獨。
於是，山參便同意了小蛇盤踞於此處的願望。從此它們毗鄰相伴，過起了日出吞陽，日落吐月的日子，寧靜和且愜意。
山參開智較早，為了照顧這條剛剛誕生靈智的小蛇，便漸漸的融於了紅塵之中，時常變著法子來哄著小蛇，只求豐富這山中枯燥的歲月。
由於這裡藏著莫大的福緣。所以小蛇僅僅百年便成長為了蟒，同時能夠幻化人形，她對山參說山花綻放時日雖短，但是卻來的熱烈，來的璀璨。
她，要做山花一樣的女子！宏叉共血。
所以，她為自己穿上了一襲紅衫！
幻化成人之後，山參開始帶著小蛇涉足於世，為她講倫理常綱，陪她看滾滾紅塵，給她梳頭插花，也為她遮風擋雨。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男女之情……
只是，那並非是山參為小蛇講述的，而是他帶著小蛇的切身經歷，跟所有俗套的劇情一樣，他們日久生情，並說好要相濡以沫一輩子……
倘若山參繼續吞納此地的福緣，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塑造出屬於自己的神祇，成為掌管一方的山神，假以時日或許會白日飛昇。
但是，為了那個承諾，為了那張掩映在紅裙之中的笑臉，他毅然決然的捨棄了這份兒福緣，任憑自己逐漸的衰老，卻始終沒有再去吞下一口福緣。
他不吞，並不意味著小蛇也不吞！
相反，她吞的貪婪，吞的無厭！
每每山參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都會溫柔的說：「這裡靈氣盎然，福緣蒸天，定會有很多的妖物覬覦，我們想留在這裡，就要壯大自己的實力！」
山參說：「我要的只是平平淡淡的一輩子，並不是能白日飛昇的福緣，但願你所說的，便是你心中所想的，沒有忘卻當初的誓言！」
小蛇說：「那誓言，對我是刻骨銘心的，我一刻都不曾忘記，可我們畢竟是邪物，若要廝守一生，那就必須有自保的能力！」
「你心性隨和，與世無爭，可是你不與人爭，卻難以保證人不和你爭，你不願意去做那惡人，那就我來做，從此我守護你一生！」
小蛇說的堅定，說的決然，說的信誓旦旦，這讓山參很是動容，他輕輕點點頭之後轉過了身！
小蛇看到了他的背影，卻沒有看到山參臉上滾落的淚珠……
山參走出去好遠，才轉身朝著小蛇盤踞之地歎息了一聲：「你之所以能騙過我，並不是你的謊話多麼高明，而是我願意被你騙。」
「你的心，早已經變了……」
日子依舊在不斷的重複，原本孱弱的樹苗，在一圈圈年輪的誕生之中，已經成長為了參天大樹，而那小蛇，也是在一天天的成長著。
她用一百年化身成蟒，又用了三百年壯大為蛟，當日昇日落又六百年的時候，她的身上長出了一片逆鱗，這意味著她要化龍。
那一天，她罕見的走出了自己盤踞的地方，從一隻野狐的口中救下了山參，撫摸著他蒼老的容顏說：「你我，終歸是道不同的！」
山參保持著沉默，因為他明白小蛇話中的意思，過了良久才輕輕的說了一句：「如果能從來一次，當初我不會收留你，因為這樣就不會愛上你……」
望著氣息奄奄的山參，小蛇將自己的化龍之氣度過去幾分，讓那衰老的容顏，煥發出了生機，並且一點點變成了她曾經喜歡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