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聲音很小，道：「一個籠子裡面，兔子和鴨子一共有三十二條腿，你說兔子有幾隻，鴨子有幾隻？你別偷懶了，快幫我算出來……」
這個問題，是當初我背著阿九去蛇村的時候。阿九要昏死過去，我為了讓阿九開動腦筋，出了一個題目給他。
後來平安度過危險，阿九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今日的情景再現，我再次讓阿九開動腦筋，不要睡過去。
阿九的記憶力，連我當初問話的口氣與用詞都全部說了出來。
張玄薇聽了問題，思索了一會，道：「阿九，這個問題的確有漏洞，應該說明兔子和鴨子一共有多少字才行。不然有很多個答案的……」
阿九笑道：「張小姐，還是你聰明……蕭寧沒你聰明……」
說完的時候，我並沒有停下手，在阿九的傷口處，壓住流出的鮮血，傷口上藥縫針，綁上了紗布，一連處理了十幾個傷口，每一處都忍著內心的煎熬，控制著雙手，小心翼翼地處理著。
我知道，這裡有一多半的傷口，不應該落在阿九的身上，而是該落在我身上。
我淚如雨下，澀聲辯解道：「沒有啦！沒有啦！我當初讓你多想想，這個問題本來就有無數個答案的……就是怕你睡過去……」
我處理完阿九上身的傷口，剩下便是腳上的傷口，小腿肚子裡，被鋒利的長刀砍中，血肉模糊。我整個都呆住了，手落在傷口處，感覺阿九的身體，漸漸在變冷。
「蕭寧……你被張小姐揭穿了，就在這裡辯解……你真是個不服輸的孩子……」阿九淡淡地說道，嘴唇乾癟，臉色越發蒼白，連心跳也好像要停了一樣，「你們……要幸福……」
「蕭寧，別發呆了。快……」張玄薇咬牙道。
我回過神來，將阿九褲子割開，用清水洗乾淨兩邊，繼續小心翼翼地處理傷口。
黑影曾家抓過無數只小動物給我練手，供我下毒，供我縫合刀傷，以便我受傷無人幫助的時候，可以自己處理傷口，沒想到這一次用在阿九身上了。
腿上面的傷口處理完後。
阿九的眼睛卻已閉上，臉色也變得格外地蒼白。張玄薇喊道：「阿九……阿九……你想到幾個答案了……阿九……阿九……」
我將小刀、傷藥丟到一邊，再次淚如雨下，喊道：「阿九，阿九……你個懶蟲，這麼早就睡了。你給我醒過來……你……別再睡了……蠢貨，懶蟲，笨蛋……大蠢貨，大懶蟲，大笨蛋……你別……」
我聲音哽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魂魄也像丟了一樣。我從未想過，失去阿九，會是如此讓人難過的事情。
他不該死去！該死的是我。
該死的是我啊。我回頭掃過那一群跪在的殺手，全身彷彿被一把烈火灼燒。我要殺光他們，我內心湧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蕭寧……我感受到你心中凶蟲在躁動，殺了他們，你不僅失去了阿九，連你自己也會失去，被凶蟲控制了。你如果還把阿九當兄弟，就應該明白，他只是希望你簡單幸福地活著……你不要衝動，去殺死他們……」不知何時，蛇靈的聲音傳來。
其實她一直都站在我和阿九身邊，跟我一樣，守候著阿九。只是阿九看不到她，她把最後告別的機會讓給了我。
當初，在阮家蛇村。
蛇靈也出現在那裡，就在那個時候。蛇靈「看上」了阿九，曾經誇下海口，讓要阿九愛上她，讓阿九為她魂飛魄散，都在所不惜。
可是，到了現在，阿九甚至還沒能看到她一樣。
我扭頭看了一眼蛇靈，瞧著她綠色的裙擺，心中稍許安靜了一些，道：「可是……阿九的人生，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這些殺手，全部放過嗎？」
蛇靈笑道：「小郎君！我何曾說過阿九的人生會這樣結束呢。他沒有看到我之前，我是不會讓他死去的。」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道：「那你快點……你個癡情的蛇靈。再不救，他真的看不到你了。」
「不用怕，再等一會，等一小會就好了。」蛇靈神秘地說道。
說完之後，蛇靈可以擺動了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更要美麗，更加動人。
彭彭！彭彭彭！我的心快速跳動，不知道蛇靈在等什麼。
大概過了十多秒鐘，只見蛇靈微微一笑。微微一笑過後，蛇靈彎腰下來，雙手輕輕地搭在阿九胸口處，一股淡藍色呈現綠意的氣息，順著蛇靈若有若無的雙手，慢慢地流入阿九的體內。
阿九原本變弱的心跳，開始恢復了跳動的力度，他漸漸變冷的身體，開始恢復了溫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蛇靈鬆開了雙手，臉色蒼白不已，細聲道：「好了……我相信阿九沒事了。魂魄沒丟，身體傷口也處理好。」
「咳咳……」阿九咳嗽了一聲，竟然神奇般地睜開了眼睛。
我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眼中的光芒沒有丟失，性命得保，又是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蕭寧，剛才好奇怪。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綠衣裙擺的女子……」阿九說道，眼中第一次出現柔情。
第三十三章、桃花朵朵開
「她站在我面前，對著我緩緩一笑。那一刻，我感覺到一片春意盎然，生命充滿活力。她好像告訴我，不要離去！」阿九道。
我不由地張開嘴巴。一個性情冷酷的人，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阿九看到的綠裙擺的女子。當然是蛇靈了。他從綠裙擺之中，看到了盎然春意，看到了生命的活力，這些浮光掠影，自然是最為美好的一幕。
我愣了一下，方才明白。
蛇靈剛剛說等一會，並不急著去救阿九，是等阿九的魂魄離體的那一剎那，可以看到自己。
她擺動身子，微微一笑，正好讓魂魄離開的阿九看到。這生死之際的印象。並沒有消散。
總而言之。蛇靈選擇了這麼一個時機，讓阿九看到了自己。
雖然很困難，但阿九終於是看到了蛇靈。我心中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歡喜，可又不知為何，又湧出一股淡淡的憂愁。
我聽過不少人鬼相戀的故事。結局美好好像一個也沒有。
人鬼殊途，最終能走在一起，又有幾個呢！
我喜的是阿九與蛇靈終於看到對方，憂的是，他們的未來並不太樂觀。
「蕭寧。你怎麼了……我剛才看到的綠衣女子，到底是誰？」阿九追問道。
我沒有打算欺騙阿九，笑道：「是蛇靈……你之所以可以看到她，是因為你魂魄剛剛脫離了身體。不過，你們對視了一剎那，她又把你的魂魄拉回身體裡面了。」
阿九沉思片刻，道：「蛇靈……原來是她救了我啊……倒也沒想到，她如此善良啊……」
蛇靈咯咯地笑了起來，道：「阿九什麼時候這麼幽默了……我可不善良的，我……」蛇靈身子搖晃，綠色裙擺也沒有那麼鮮艷。
我忙將她扶住，責怪地說道：「還是好好休息吧。你膽子可真大。用這種辦法和阿九見面。」宏東腸血。
萬一時機把握不準，阿九的魂魄飛走了，那就救不會來了。我也不好太過責怪蛇靈，畢竟阿九擺脫了危險。
蛇靈用自己身上的靈力護住阿九的心脈，又把阿九脫身的魂魄拉了回來。
這一次的消耗比以往都要大。
蛇靈道：「如果第一次見面不弄得驚險一些。刺激一些，那以後我沒了，阿九又怎麼會念念不忘呢……」
「好了，到黑傘裡面休息！我讓阿九照顧黑傘！」我說道。
蛇靈埋怨了幾句，身子化成青煙鑽入黑傘之中。我把黑傘遞給阿九，道：「你的救命仙子在傘裡面，你好好照顧啊。還有，若不是我手法高明，幫你治療了傷口，你的仙子是救不活你的……」
阿九羞澀一笑，不過失血過多，蒼白的臉頰並沒有泛紅。
我看了一眼張玄薇，道：「你好好照顧阿九。我還有些事情過去處理一下。」
張玄薇點頭道：「蕭寧，你自己當心一些。」
我彎腰撿了一把長刀，快步走了上前。
謝姑娘躍上一棵大樹，享受著月光的滋潤，她與老人屍纏鬥的時候，氣力也大為損耗，必須借助月光來恢復元氣，居高臨下地看著樹下。
我從殺手身邊走過去，直奔失去行動力的老人屍。經過那大紅衣女殭屍的時候。我將長刀扣在身後，畢恭畢敬地鞠躬，道：「多謝您老人家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撞倒了幾棵大樹，我們的危局還要費些時間才能解開。之前對你多有誤解，是我不對，小子這裡給你道歉了！」
我說完之後，還是覺得自己太過以貌取人，索性跪在地上。女殭屍年歲很大，算是我長輩，給她磕幾個頭，並不吃虧。
我一連磕了幾個頭，才站了起來。那女殭屍站在樹邊，一動不動，對於我的這些舉動，好像根本就沒有關注。
我心中暗想：「女殭屍是聽沈靜的話的。當時阿九情形危急，大聲叫喊。可能這叫喊聲被沈靜聽到了。所以沈靜便催動了女殭屍。」
「靠！阿九的桃花運還真是旺！先是冰霜美人沈靜出手幫忙，而後又是嫵媚動人的蛇靈不惜以靈力助阿九度過生死難關。看來男人還要冷酷英俊些才好！」我心中不由地想道。
轉瞬之間，走到了老人屍身邊，將長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老人身上還有些紅色的疙瘩點，但很多已經褪去，皮膚還是呈現出病態的蒼白。
「你這隻老人屍，不管你的屍氣多麼地雄厚。一旦散去了，你比常人都要虛弱。」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帶血的刀尖拍打著他的臉。
老人屍牙齒被踩碎，嘴上都是鮮血，眼珠子也不再是紅色，露出白色的眼仁。
「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你是孟家的人，還是曾家人？」我問道。
「小子！今日是天氣原因。沒想到謝靈玉是一隻利用月光……的玉屍。天時不好，我才會失手被她打倒……在地，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踩在我身上！」老人屍目中無人地說道。
他有他的驕傲。
他的對手是蓋世無雙的玉屍謝靈玉，他雖然倒在地上，但他的驕傲並沒有離他而去。
他有資格不回答我的任何問題。
我哈哈大笑：「不管你多麼驕傲。現在沒有用了，在我面前，你不過是一個廢人罷！告訴我，你是孟家人，還是曾家人？」
我將長刀抬了起來，直接刺進了老人屍右手。老人屍身體經由屍氣的改造，身體的硬度比常人要厲害，我很用一些力氣，才把長刀刺了進去。
他肌肉的紋理都發生了變化，和乾屍的身子一樣，沒有水分，雖然又屍氣纏繞，但也阻擋不了長刀的刺入。
老人屍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並沒有慘叫。他白色眼仁依舊不服地看著我，叫道：「小子！你以為你可以對付得了我嗎？我正等著你靠近，讓屍氣殺死你！」
老人屍說完這句話，臉上獰笑不已，整個人變得十分瘋狂，左手更是抬起，抓住長刀，他體內藏著的屍氣在一瞬間高漲，身上不多的疙瘩也在散開，他的紅色屍氣，再一次達到了最高值。
「蕭寧，他好像以為你不知道他的詭計一樣！」謝姑娘的聲音傳來。
我道：「是啊！他太自負了！」
老人屍笑道：「你知道我的詭計……你知道我在等你靠近，然後用屍氣殺你……笑話，你知道又怎麼樣！你小小年紀，身子骨脆弱，那擋得住我自小就集聚起來的屍氣呢……」
老人屍之所以個子矮小，是因為在他成長髮育的階段，就開始修煉邪惡的術法，影響了身體正常發暈，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矮個子。
我點頭道：「這個世上能夠傷害我的東西很多很多。可你身上帶著的紅色屍氣，其實並不能傷害到我。我想，那個讓你來的人，並沒有告訴你。我體內的凶蟲喜歡屍氣……」
老人屍再也笑不下去，因為他的那些紅色屍氣，正順著長刀流入我的手臂裡，而後消失得一乾二淨，不管又多少屍氣，都沒有辦法殺死我。
老人屍想控制流動的屍氣，卻發現收不住了，屍氣綿延不斷地流出，他的臉色變得惶恐起來。
「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是孟竹嗎？」我再次問道。
彭地又是一聲。
一道白色亮光驟然躍起，整個地粘住了老人屍的腦袋，有一些觸角甚至伸進了老人屍的耳朵和鼻孔裡。
我眼前一亮，這白色亮光是屍氣蟲母。
它是一隻賴皮蟲，遇到了帶著屍氣的殭屍，會不顧一切地纏在殭屍身上。
老人屍雖不是殭屍，但這自小集聚起來的屍氣，較之一般的殭屍還有渾厚，雖然散掉了不少，又被凶蟲吸走了不少。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體內存下屍氣數量還是十分可觀。
就在剛才，蜷縮在一棵樹上的銀腦袋，將身上帶著的袋子打開，把屍氣蟲母丟了下來。
屍氣蟲母落到了老人屍的腦袋上，不吸乾屍氣是不會下來。自從屍氣蟲母被吸乾之後，就沒遇到了合適的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