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我喊道:「阿九,別再防守了,給他也來那麼一下子。」
我見過兩人對敵,但沒見過兩人對打。若是單純一方攻擊,一方防守,那就不好看了。
謝曉峰逼道:「你若是認輸,就讓我照你臉打你一巴掌!」
這句話倒是激怒了阿九。阿九一改防守的姿態,兩拳連著揮出,也還了謝曉峰一招無影腳。兩人之間的切磋也在一瞬間升級了。
招招都是狠招。
謝曉峰的招數大開大合,又一些招數也專攻下三路。阿九的招數,講求效率,基本上沒有章法可循,以快以變為主,用過的招數,就不會再用第二遍。
拳頭對碰,大聲叫喊。屋子裡的人被吵醒了過來,都聞聲跑了出來。
沈靜從屋裡面跑出來,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兩人,焦急地喊道:「謝曉峰,阿九,你們別打了!」
謝姑娘也從林中回來,看著兩人打架,喊道:「謝曉峰,你要是輸了,就別再叫我姑奶奶了!阿九,你要是輸了,我看你的身手也就那樣!」
我心說謝前輩,你到底想哪個贏哪個輸啊?
圍觀的人變多後,謝曉峰的進攻也更加凌厲。阿九倒有些意興闌珊,不想再打了。
「看拳!」謝曉峰大喊了一聲,右拳揮出。
阿九這回並未躲讓,兩腳交錯上前,右拳提起,兩個拳頭重擊在一起,彭地一聲,煞是驚人。
謝曉峰後退五步站住了身子,阿九後退了四步,第五步沒有退下去,便站住了身子。
從後退腳步來看,應該是阿九獲勝了。
阿九額頭上全是汗水,臉色已陰沉下來,眼珠子倒有了幾分煞氣。
謝曉峰目不轉睛地看著阿九。
兩人目光衝撞在一起,看樣子還沒有打完。
藥農忙給女兒湘瑤打了個眼色。
湘瑤吹動了口哨,三隻東北虎跳了過去,繞著阿九與謝曉峰轉動,不讓他們再打起來。
藥農鼓掌叫好,說道:「你們兩人的身手都挺不錯的。俗話說,英雄不打不相識,何必分出個勝負呢。」
兩人目光對視,並沒有打算就此收手。
謝姑娘厲聲喊道:「蕭寧,你找藥農伯伯要兩把鍘刀來,給他們一人一把,誰不把誰劈死,就不要停手。咱們都把瓜子花生板凳準備好,就坐著這裡看好戲!」
湘瑤道:「謝仙子,瓜子沒有,炒好的松子行不行……」
謝曉峰臉部表情很奇怪,猶豫了許久,才問道:「沈靜,剛才我退了幾步,阿九退了幾步?」
沈靜道:「你後退了五步,阿九後退……後退了四步!」沈靜並沒有隱瞞。
謝曉峰看了一眼阿九,壓住心中的怒火,回撤兩步,撲通跪在了謝姑娘面前,道:「姑奶奶,幾天前我覺得自己可以打贏他,沒想到他受過一次重傷後,反而更強。阿九在不斷地進步,而我卻沒有一點進步。今天我就不跟您回去,在山上再住上三年。到時候本領更進了一步,再回謝家!」
謝姑娘問道:「不用住三年,住一年就可以了。在這一年裡,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人最困難的事情,是和自己內心相處!」
謝曉峰點點頭:「我知道。」
謝曉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沈靜,一轉頭,竟然快速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林野之間,沒有了蹤跡。宏醫鳥巴。
阿九道:「謝前輩,我不並想把他逼走,可能謝兄性子太孤傲了。他若用木棍當武器,我未必能能佔優勢!」
謝姑娘道:「跟你沒有關係。這幾年他一直覺得自己打遍東北無敵手,一顆心早就飛到天上去了。這次能夠受些挫折,在山裡反思一年,又是一個新的謝曉峰。我也就更放心了。」
阿九點點頭,不再說話。
謝曉峰的武藝修為已經到了一個瓶頸,而這個瓶頸能不能突破,就看他自己這一年的領悟與反思了。
沈靜歎道:「惟願他這一年,能夠明白一些道理。」
謝姑娘走到我身邊,將一撮綠草遞給我,道:「蕭寧,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講過,東北林子有種藥草,可以治療你母親的眼睛,好像就是這種藥草……」
第六十二章、我是天涯遊子
我接過這一綹綠草,仔細看了看,每一根約莫十多厘米長,每一根都很細,這種綠草一路走來,見過好多次。十分常見,難道說這種尋常的綠草,就可以治好我母親的眼睛嗎?
我有些激動地問道:「謝前輩,這是什麼草,竟然可以幫我阿媽治眼睛嗎?」
阿九也看了過來,高興地說道:「蕭寧,如果真是可以治好你母親的眼睛的藥草,那咱們這一趟也算完美了,不虛此行了。」
藥農與湘瑤父女精通藥草,也深諳藥理,目光掃來,看來我手上的藥草。兩人倒有些意外。
湘瑤道:「這種藥草能治療眼睛嗎,阿爸?」
藥農道:「這不過是普通的烏拉草。秋季的時候,附近的山民就會割烏拉草,曬乾之後。放在鞋墊了,或者封在靴子裡,用來抵禦寒冬,以免腳上凍傷,這烏拉草根本就沒有什麼藥性的。」
湘瑤道:「是啊。烏拉草可以御寒,但絕對不能治療眼睛。」宏諷私號。
這一對父女性情耿直,結論也十分肯定,完全不給謝姑娘面子。
謝姑娘微微遲疑。道:「蕭寧的母親在屍氣中呆了差不多一年,眼睛才活受損。我本以為烏拉草有用……沒想到也不行,倒有點讓人心焦了……」謝姑娘奪了我手中的烏拉草,丟在了地上,神情有些沮喪。
我也頓時有些氣餒。
藥農笑道:「這有何難!不就是屍氣傷害了眼睛嗎?我有辦法可以治療的。之前我就醫好過一個眼睛被屍氣傷害的人,後來眼睛明亮,看一切東西都清清楚楚的。」
我心中一喜,當即懇求藥農,道:「藥老先生,肯定把具體的辦法交給我,需要什麼藥材,該怎麼做。等我回去,按照您這個法子,盡快醫好我母親的眼睛。」
我剛說這些話,就有些後悔了。藥農所用的這個方子,必定是他的隱秘,冒然相求,太過無理了。
我又忙說道:「藥老先生,請你答應我。我這就回家,把我阿媽接到這裡來。」
藥農哈哈大笑,道:「你們幫我對付了那一幫匪盜,山神老爺會讓我幫助你的。不是我不肯把這個辦法告訴你,而是這個過程有些複雜,治眼睛的活本來就是個十分精細的活,我告訴你辦法。你也不敢貿然用在你母親身上的吧。」
我心想也是,眼睛本來就是人身上十分脆弱的器官,得了一個法子,又不熟悉操作過程,還真是不敢貿然用在母親身上。
我便點點頭,充滿希冀地看著藥農。
藥農接著說道:「長白山冬季來得早,等你回去接到你母親又折返回來,沿途奔波,消耗時日,萬一到了這裡開始夏雪,對你母親的身體也不好。」
我越發著急,忙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藥農呵呵道:「不用著急,老夫年紀大了,不能出門奔波,但是湘瑤可以跟你一起去。我動刀用藥的本領基本上都傳給她了,她去就相當於是我去的。」
我心中一喜,忙道:「多謝藥老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也不敢忘。」我拜了兩拜,又對湘瑤拜了兩拜,說道:「湘瑤姑娘,煩勞你跟我一起奔波了。」
湘瑤眼睛眨動,對付父親這個安排,也有些意外,忙問道:「阿爸,要去很遠的地方,你放心我一個人去嗎?」
藥農道:「湘瑤,你年紀也不小,讓你陪我在山上養藥,採藥不太好,你總是要飛走的。再說了,你是馴服老虎的女孩,我相信世上一大半的男子都對付不了你。」
這最後一句話,倒是把大家給逗笑了。
湘瑤在山中長大,帶著一股淳樸的性子,但她能鎮住山中的老虎,尋常男子還真對付不了她。
湘瑤眼中泛著淚花,頗為不捨地,道:「阿爸,你一個人呆在山裡面,肯定會很悶的吧。我走了,就沒有人陪你說話了。」
藥農笑道:「你個傻孩子,山神大人庇佑著我。這山裡的草木蟲獸都是我的朋友,怎麼會孤單呢?你這次出去之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藥農做了這個決定之後,還是有些難過,女兒跟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了。如今頭一次出遠門,自然會有些捨不得。
藥農又向我問詢了一些情況,又細心地教導湘瑤,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的。這湘瑤對父親十分孝順,將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又去山裡採了不少可以使用蘑菇,帶著三隻老虎,去後山走了一趟,抓了幾隻兔子回來,給父親準備了不少吃的東西,把幾張獸皮找出來,做了幾套寒冬的皮衣。
藥農心中高興,留著女兒多住了三天。這三天裡,張玄薇的身體也調理得差不多了。到了第四天一早,天氣放亮,天邊襲了一朵厚厚的雲層。
「湘瑤,蕭寧,阿九,玄薇,快點下山吧。天馬上就要變天了。祝你們一路順風。」藥農歡喜地說道,眼角處卻有一股淡淡的悲傷。
湘瑤低聲道:「阿爸,我很快就回來的。今年咱們一起過年。」
藥農道:「出門在外,肯定需要花錢。這一袋人參靈芝草你換錢在路上用。這一袋是一些藥材,給蕭媽媽調理身子用的。」
湘瑤眼睛已是通紅,不住地點頭。
謝姑娘道:「藥農,問你件事情,要是有那個俊俏的少年把你女兒的心給偷走了,你怪不怪我的。」
藥農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那得看我女兒是怎麼想的的。好了,時候不早,你們出山去吧。湘瑤,還有一袋炒好的松子,是個你帶在路上解乏吃的。」
張玄薇道:「湘瑤姐姐,走吧。有我在,不叫別人欺負你。」
湘瑤哭成了淚人,又叫喊了兩聲,三隻東北虎跟了出來,一路相送。
小黑貓快速跑動,跳上我肩膀,喵喵地叫著。
阿九在那十三墓前逗留了一會,說了一些悄悄話,滿懷心事地離開了這裡。
我們從這一處木屋出來,穿過林子之後,又走了一個上午,吃過中飯之後。
湘瑤將三隻東北虎喊了過來,揉了揉他們的腦袋,道:「阿大,阿二,阿三,不用再送我了。我阿爸就一個人在家,你們以後不能調皮,要聽他的話。如果有壞蛋欺負你們,你們要跑得遠遠,躲起來,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敢進林子打老虎的壞蛋,都是配備了獵槍,三隻東北虎再凶狠,也打不贏這些凶狠的壞蛋,所以湘瑤才讓它們見到他們就跑。
三隻東北虎嗷嗷地叫了幾聲,大概是表示自己記住了。
謝姑娘道:「人與動物能有如此情愫,還真是少見。」
湘瑤催促三隻老虎離開,等它們走後,早已經哭成了淚人。我肩膀上的小黑貓也感到了離別的悲傷,不由地喵喵叫了起來。
天上雲層越積越多,看樣子馬上就要變天了。
我們加快了行進的步伐,經由幾處險峻的陡坡。一路上走的都是下坡路,再加上我休息得很好,行進的速度很快,下到山下平路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下來。
呼啦呼啦地風吹來,雲層越來越黑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下起了一場小雨。
我們在山下的一個村落,找到了居住的地方。湘瑤採集藥草,一般會到這裡來換錢,與村子有些交流,倒也輕車熟路。
沈靜這幾天一直跟著我們,也沒有去山中尋找走失了的女殭屍。她沉默寡言,阿九也不善言表。兩人自然說不上話。
窗戶的雨滴答滴答打在了玻璃上,沈靜看著玻璃上倒映出來的自己,暗暗有些神傷,鼓足勇氣走到了阿九身邊,問道:「阿九,你要離開這裡了嗎?」
阿九微微遲疑,道:「是啊,是要離開這裡。」
「你要去哪裡?」
「這裡是北方,我要取的地方,在很南很南的地方,所以你不用知道的。」阿九倒也沒有那麼冷淡了。
很南很南的地方,就是阿九的故鄉吧,我心中不由說道,經過殺手十三這件事情,阿九肯定是要再回去的。
「很難嗎?那就算了……很難就不用告訴我了。」沈靜說完這話,出奇地有些平靜。
阿九更是尷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不遠處的謝姑娘道:「有些話如果錯過沒說,那就一輩子也都沒機會再說的,也就要後悔一輩子的。」
沈靜遲疑了一會,道:「阿九,你是第一個吸引我的男子。我想,可能以後也遇不到你這樣的人。你以後還會想起我嗎?就像想起一朵在冬天開放的花朵,就那樣子想起我嗎?」
一慣冷若冰霜的沈家,眼中燃燒著一股激情,有些期待地看著沈靜。
阿九微微一笑,我沒有想到,阿九會在這時候笑了笑。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