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說過，茅山派的大師兄茅真也說過，謝姑娘此次出山，會有大劫，會有天譴降下。
她動手打傷了不少人，為了給蕭棋出氣，摔死了曾家的老人屍！
她……才變成了這樣！難道這就是天譴，這就是大劫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殘忍，太可怕了！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昔日絕世容顏，轉瞬變成世上最難看模樣。
連帶著失去，還有珍貴的記憶。
謝姑娘往前面走了兩步，問道：「蕭郎，你是不是覺得我變醜了，變得不好看了，你會討厭我嗎？」
我忍著淚水，搖搖頭道：「謝靈玉，我怎麼會討厭你，我永遠也不會討厭你的。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騙我騙得那麼狠……不過，我還是不會討厭你，現在我還欠了你一家花店呢。」
謝姑娘聽到花店，不由地笑了起來，說道：「那時候在江城，我們開的第一家花店，我總會收集各種各樣的鬼石，你還是鬼派風水師，不過你當時是菜鳥……如果不是我，你都死了一百多回了……」
我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卻也能想像得出來，光聽謝姑娘的描述，就覺得非常美好了。
我點點頭道：「是啊，那個時候，還有小賤，還有小貓咪。我真希望，永遠咱們永遠活在那段日子裡。」
謝姑娘往前面走了兩步，因為身子發生的變化，她走起來並不協調，右邊身子走動的時候，咯吱咯吱地動彈，關節也跟著發出聲音，踩在鏡子上面，發出碎裂的聲音。
我幾乎能聽到我的這顆心也碎開了。
我方才控制的淚水，再一次淚如雨下，不斷地落下來，就跟一場無法控制的大雨一樣。
我放聲哭了出來。
謝姑娘走到的我面前，燈光微弱的光芒搖動著，她的模樣完完全全展現在我的面前。
或者說，她並不是想把這一切展現給我，而是展現給蕭棋看。
她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愛人。
她不介意自己的愛人看到自己最為難看的一面。
謝姑娘左眼眨動了一下，道：「不對。我記得蕭棋很高的。你才這麼一點……你到底是什麼人？」
謝姑娘有些憤怒，一拳推出，重擊在我的胸口。謝靈玉遇到蕭棋的時候，蕭棋已是二十出頭，個子當然比我高。
我沒想到，謝姑娘竟然還記得這一點。
這一擊的力量很重。
我整個人跟著彈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門板上，不由地咳嗽了兩聲，嘴角已經吐出了鮮血。
兩隻靈狐連忙上前，護在我身邊。
謝姑娘沒等我站起來，身子一躍，便衝了上來，左手伸出掐住了我脖子。
謝姑娘雖然容貌盡毀，但力氣還在，速度也很快。我根本沒有辦法躲開。
我整個人被高高舉起，頂在了牆面上。謝姑娘力氣很大，用力捏著我的脖子。我感覺肺部的空氣漸漸變少，臉色憋得通紅。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騙我……你不是蕭棋……你到底是誰？」謝姑娘厲聲說道，她的兩隻眼珠子，一隻蒼白，一隻深黑，正盯著我。
我艱難地說道：「謝前輩，我是蕭寧啊。我爺爺師兄蕭棋，我……們在太平鎮第一次見到的……」
謝姑娘搖搖頭，道：「我沒有見過你。我不認識什麼蕭寧，只認識蕭棋。你偷偷跑來，就是要笑我，偷看我的笑話的吧。」
我暗暗歎了一口氣，謝姑娘記不清楚事情，再加上誤會我剛才騙了她，手上稍微再用點力氣，我怕是要一命嗚呼了。
我笑道：「謝靈運，不管你模樣如何變化，我相信在爺爺的心中，你依舊是靈動的仙子。你難道忘記了嗎……」
謝姑娘手上的力氣慢慢地變小了，眼皮微微耷拉了一些，似乎在思索著我的話。上聖尤亡。
謝姑娘道：「油嘴滑舌，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不說實話，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謝姑娘又忘記了我的回答，可我被掐了這麼長時間，眼珠都泛白，根本就沒有氣力再說話了。
地上的兩隻靈狐用力一跳，撞向了謝姑娘。謝姑娘微微後撤兩步，我也跟著摔了好幾米遠，其中有一塊玻璃渣子，劃破了我的手臂。
我忍著痛楚，在地上一滾，就往門口滾去。謝姑娘今夜瘋癲，又記不起來事情，很有可能錯手把我給宰了。
我剛跑到門口，只聽謝姑娘喊道：「蕭寧，你怎麼來了。我剛才還跟一個樣子和你差不多的人打了一架……」
我心說謝天謝地，謝姑娘你這會終於好轉了一些。謝姑娘道：「蕭寧，你過來，扶著我，到月光外面，或許會好一些的。」
第六十六章、謝姑娘的心事
我靠在門口，狐疑地問道：「謝前輩，你這會記起我了嗎？你腦子沒有壞掉吧！」
謝姑娘看著地面的鏡子，微微一笑，又抬頭看著我，罵道：「蕭寧。你這臭小子，你的腦子才壞掉了！快過來扶我出去。」
我聽了這話，知道謝姑娘好了過來。
地上的兩隻靈狐也跟著叫了出來，聲音也沒有那麼沉重。
我踩著門板上前，將謝姑娘扶住，感覺到她的身體很冰涼。她雖然是玉屍，但身體是有一股淡淡的溫度的，這次身體冰涼，看來所受的無妄之災還是有些嚴重。
我看著謝姑娘的臉龐，眼眶又變紅，道：「謝前輩，你這個樣子。看起來真叫人痛心。不知道你見過我黑白師父沒有，它們就是一對骷髏殭屍！一個是白骷髏，一個是黑骷髏！」
謝姑娘微微一笑：「我原本就是枯骨，沒什麼好驚訝的。我只是沒有想到，上天會這樣懲罰我。哈哈，有點意思！骷髏殭屍。我謝靈玉要是變成了一隻骷髏殭屍。怕也是極好的！我的樣子，很有可能是一隻黑骷髏人了！」
謝姑娘能這樣看玩笑，說明剛才的魔怔完全消除了，她身子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脾性已經回來了。
謝姑娘忽然伸手在我腦袋敲了一下，說道：「以後不要再假扮蕭棋了，我被你騙得很慘的。」
我吐了吐舌頭，道：「謝前輩，我要是不是假扮我爺爺。我怕你魔性大發，早把我脖子捏碎了。你放心。你剛才說過的話，我全部忘掉了。」
謝姑娘道：「油嘴滑舌。」
我扶著謝姑娘，踩過木板門，順著梔子花樹走動，慢慢地走到了湖邊。
此刻已是下半夜，天上只有幾朵淡淡的雲彩。
月光肆無忌憚地傾瀉而下，整個湖面波光嶙峋，一片生機勃勃，充滿了獨特的魅力。湖邊逗留樹枝野狐狸，見到謝姑娘走了出來。都從暗處跑了出來，簇擁在謝姑娘附近。
我扶著謝姑娘經由湖邊，到了一條船上。謝姑娘道：「蕭寧，你把船滑到湖心去。我到那裡吸收月光。」
我扶著謝姑娘上了木船，兩隻靈狐也跟著跳上了船。我划著船在湖面上滑動，月光落下，一片靜謐，湖面更是盪開了微微的波光。
謝姑娘坐在船上，閉目養神，一切都在慢慢地恢復之中。
「好了，就把船停靠在這裡吧！」謝姑娘道。
我把船停好，把船槳放到了一邊。岸邊的幾隻野狐狸輕快地跑動，似有幾個人影在走動。
我們到了湖中之中，那幾個人影就無法看過來了。
謝姑娘說完這話之後，就靜靜地盤腿而坐，開始有規律地呼吸，月光均勻地落在她的身上，增加了一種藍色的光暈。
我心中暗想，謝姑娘真要變骷髏人的話，應該不是黑白這兩種顏色，很有可能是藍色的骷髏人。
我不由地笑了起來。上找私巴。
「啊！」只聽謝姑娘輕哼了一聲，表情有些痛苦，左臉的眉毛也跟著緊蹙在一起，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不過，她的臉龐在慢慢地恢復，那半張骷髏臉漸漸地有了變化，那枯黑的部位開始有了光澤，慢慢地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湖面上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與月光交織在一起，成為了最好的療傷辦法。月光順著謝姑娘的臉頰流動，鑽入衣服裡，慢慢地撫摸著她的皮膚，安撫著她受傷的心。
今夜月光如此溫柔！
今夜月光如此美麗！
謝姑娘身上冒出一股大膽的藍光，而這一股藍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強烈。我坐在木船這一頭，幾乎睜不開眼睛。
一刻鐘之後，等到藍光漸漸散去之後。謝姑娘的的身體恢復了正常，肌膚重新變得有彈性，膚色也恢復了正常，比之剛才更有生命力了。
又是我認識的那個明艷動人的謝姑娘謝靈玉了。
我喉結動了下，不由地讚道：「真是太神奇了！我實在沒有想到，月亮還可以改變人的容貌。謝前輩，我兩個師父都是骷髏人，可否利用月光恢復原來的樣子啊？」
謝姑娘道：「每隻殭屍的特性不一樣，有的需要鮮血，有的需要陽氣。而我只是需要月光。我沒見過你兩位師父，見過之後才能斷定能不能恢復容貌的。」
我心中一喜，道：「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我還真是很像看看白師父的真面目。」
謝姑娘微笑著看著我，說道：「蕭寧，靈狐把你叫來，你看到這一幕，是不是嚇到了？」
我點點頭道：「有一點驚嚇，但我白師父與黑師父都是骷髏人，也就不會那麼驚嚇！謝前輩，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有天譴這種東西嗎？」
謝姑娘沉默了一會，搖頭說道：「我在人世逗留的時間太長了，違背了自然規律，總會有一些不好的徵兆降臨在我的身上，哪有什麼天譴一說呢？」
謝姑娘眼神有些飄移，看起來沒有說真話。
自然衰老與天譴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自然衰老是個緩慢的過程。但天譴大劫，則是相當地痛苦，很與可能形神俱滅，魂飛魄散，無法入輪迴之道，要經歷最為痛苦的折磨。
我問道：「那些不好的徵兆，有沒有辦法避免呢？如果今天晚上是個陰天，沒有月光的話，那前輩你豈不是要飽受折磨了呢？」
謝姑娘道：「無法避免的！就像人無法避免衰老一樣，樣子會變好，記憶也會變差，脾氣也會變得不好。」謝姑娘說完後，跟著哈哈笑起來，絲毫不放在心上。
其實話說回來，如果今夜沒有月光，又或者不是如此地明亮，謝姑娘能不能熬過今天晚上，還真說不定。
我似懂非懂，問道：「沒有月光你就會死掉嗎？」
謝姑娘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不用管那麼多的。今天沒事就行了！」
「以後？以後還會發作嗎？」我不由地站了起來，木船在湖面搖動，差點就翻船了。
「好了，不許你再問了。今晚發生你不要講出去，就當成我們之間的秘密，知道嗎？」謝姑娘道。
我猶豫了一會，答應了謝姑娘，問道：「謝姑娘，你擔心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嗎？我看今夜，謝家格外安靜，湖邊還有幾個人影看著這裡，是不是有人對你不利！」
謝姑娘道：「小屁孩子，你知道什麼？這湖面乃是水氣縈繞的地方，利用水氣可以快速地幫助我復原，記住了。今晚發生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尤其是謝家的人。」
我再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將船槳拿了起來，划動著船槳，快到岸邊的時候，只聽謝姑娘大喊了一聲，聲音很是宏亮，快速傳遍了謝家的上空。湖邊的幾個人影貼著花叢快速跑動，幾隻野狐狸跟著叫了起來。兩隻靈狐從木舟上跳了下去，快速地跑動，追上了那幾個人影。
那人影幾聲慘叫，跑得更快了。
快要上岸的時候，我又問道：「謝前輩，我們計劃明天離開謝家，你隨我一起離開嗎？我看這個謝家，那謝曉峰不在了，好像有人在監視你一樣，離開最好。跟我先回湘西去，我阿媽還等著你的。」
謝姑娘微微有些遲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喃喃說道：「你啊！又把蕭靈霜拿出來說事。好了，等過了明天，如果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到了明天晚上，我就跟你一起離開。」
第六十七章、阿九的推測
我說道：「肯定會沒事的，謝前輩，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看你。」
謝姑娘微笑著點點頭，眼中似有一絲擔憂。
謝姑娘從船上下來，微微地咳嗽了兩聲。
她的氣色表面看起來很正常。但是經此一變，她的氣力大大減弱了，還需要休息幾天才會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