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它們堆在一起,感受著洞穴裡的光芒。
我們三人齊齊看了過去,同時被眼前的情形震驚到。
黑師父肌膚是黑色,在白光映照下,也多了幾分謙謙君子的風度。
我驚訝地叫道:「白師父,白土卵破殼了,而且越來越大。」
靈氣土卵是風水靈氣孕育而成,任何一顆土卵的形成,都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有的需要上千年的厲害,才會孕育出一顆土卵。
而土卵出土之後,往往又需要某種特定的機緣,土卵裡的蟲子才會破殼而出。
無緣之人得到了土卵,有可能終其一生,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用火燒,用水煮,都沒有辦法打開土卵。
而真正有緣之人,機緣巧合之下,土卵蟲得到了合適的時機,自然會破殼而出。
我想,白土卵這時候裂開,正是與我有緣,與今天的事情有緣了。
白師父也是驚訝地叫出聲道:「天啊!真沒沒想到啊!它也會在今天晚上裂開,真是有點意思。有點意思。看來,這是老天爺的意思。時機到了,終究是會發生的。」
我深以為然,說道:「是啊,我也沒有想到。白土卵會在今晚裂開。我還一直為難,不知道它什麼時裂開。我真的害怕要等上十年。現在……好了。」
黑師父完全被白土卵的光芒吸引,走到石壁前,彎下身子順著縫隙看了進去。
我也跟了過去,順著白土卵的縫隙看進去。
土卵裡面籠罩在白光中,格外地耀眼,暫時無法察覺出白土卵蟲的樣子。
這種情形,與黑土卵裂開的樣子有幾分相似。不過當初黑土卵被強行折斷,屬於早產的蟲子,靈氣不足,散發出的藍氣,遠沒有白土卵的白光強烈。
白師父歎了一聲,喊道:「師哥,我想這就是時機吧。時機到了,時機到了啊。」
白師父忽然了一句黑師父,讓我有些詫異。
「師弟,的確是時機到了。」
白土卵的光芒更加旺盛,裂開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我相信,今晚一定會徹底裂開的。
新的土卵蟲將會破殼而出。
它的使命則是對付世上另外一隻凶蟲。
而這只凶蟲就在孟家主事人的身上。
我拳頭握緊,心中感歎地想道「是啊。時機的確是到了。蠱王蟲今日養成,白土卵也在今日破殼。我也該離開茶花峒,去完成我該完成的事情了。」
我想到這裡,沒來由鼻子一酸,醞釀了一分多鐘,才開口說道:「兩位師父,有些話,我要跟你們說。」
黑師父黑臉完全被白土卵光芒照亮,道:「嗯,我們正好也有些話跟你說。那你先說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道:「兩位師父,過了今晚,我可能要離開茶花峒。你們呢,是一直呆在這裡等我回來,還是會離開茶花峒,消失在九州大地上?」
我並不擅長告別,尤其是來得如此突然的告別了。
可人終究擺脫不了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的控制。亞豐低亡。
西方的哲人說,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不過三十六種。
可每一種都讓人無法承受。
黑師父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白師父,嘴角卻微微地翹起,並沒有太過傷心。
白師父也回看了一眼黑師父,笑著道:「師哥,你來說吧。」
黑師父道:「蕭寧,你應該知道,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目的是為了尋找當年那只傷害師父老人家的蠱蟲。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結果。」
我自然清楚黑師父所說的這件事情。
黑師父與白師父發生衝突,起因就是師公老人家當年被一種神秘蠱蟲傷害。
黑師父去過很多地方,目的就是尋找傷害師公老人家的蟲子。
這件事情一直是黑白兩位師父心中的一個癥結,也是兩人終生難以放下的事情。
黑師父的意思很明顯,他們要離開茶花峒,接著尋找那一隻毒蟲!
我恍然大悟過來,有些難過地說道:「我明白您們的意思了,你們要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接著尋找那種蟲子嗎?」
我心情一下子跌入了低谷,看來分別終究是要來歷了。
黑師父搖頭笑道:「不是別的地方!」
我好奇地問:「什麼意思!」
黑師父道:「我去過很多地方,蟲門中的大家族都去過了。唯獨只有一家沒有去過……」
我問:「哪一家?」
「孟家!」黑師父答道。
第三章、離開螢石洞穴
黑師父接著說道:「這些年來,但凡有點名望的蟲門勢力。我都偷偷去過,甚至連天師府,三清山,茅山道場,峨眉金頂這些佛道的清修之地。我都去過。」
白師父接話道:「深山古寺,千年道觀中有高人修行,但也藏著齷蹉的卑劣之人。師哥去這些地方,就是想找出藏在佛道兩教中的卑劣之人。」
佛門我不清楚,但道門之中的確有不少敗類,茅曦道、茅仙吉就是最好的例子。
黑師父作為一個骷髏人,去這些佛佛道場所,一定會承擔很大的封信。
黑師父點頭道:「是啊,不過這些地方,我都沒有發現。目前看來,只有孟家沒有去過。我在想,或許暗害師父老人家的毒蟲,就出自於孟家也說不定。」
我愣了一會,忽然明白過來。忍不住叫道:「黑師父,你是要跟我一起去孟家嗎?你要那裡一探究竟嗎?」
黑師父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你白師父一起。我們隨你一起去孟家。我們一方面查找當年的舊事,也可以在從旁協助你。」
如果說黑白二位師父苦尋多年的仇人就在孟家的話,那麼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也更有意思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叫道:「好,是在是太好了。你們隨我一起去,那就太好了。我還在擔心你們離開茶花峒。我不知何處找你了。」
白師父搖搖頭說:「真是傻孩子。就算我們不去孟家。你找不到我們,我們還可以找你的。哎……」
黑師父道:「我與白師父早就商量過,本以為要過了今年的冬天才會出發的。沒想到時機來得這麼快。我們很快就可以出發了。師弟,這螢石洞穴太過冷清,你不用再呆下去,今晚就收拾東西。咱們先去茶花峒……」
白師父感歎了一聲。道:「的確有些快。但也好過苦苦等待。」白師父頓了一下,想了一會。接著說道:「好吧,師哥讓我離開這裡,我就離開。想想到了今日,再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蕭寧,你隨鼠王一起。去把五毒怪找來……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些。」
黑白師父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兩人既然早已做了決定,今晚時機成熟,下定決心離開,就不會再改變了。
我應聲跑出了螢石洞穴,鼠王快速跑動,跳到我的肩膀上。我跑出去之後,大聲叫喊了幾聲。在半路上遇到了五毒怪。
它是毒蟲洞的主人,對洞穴中的變化十分敏感,早已感知到蠱王蟲臨世與白土卵破殼,便來螢石洞穴查看。
我與五毒怪回到螢石洞穴的時候,兩位師父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有幾個黑色的罐子打碎在地上,地上還有一些水漬。
五毒怪站在洞口,嗷嗷地叫著,並沒有邁入螢石洞穴之中。
白師父交代地說道:「五毒怪,我們要走了。這些蒼青鼠群就留在毒蟲洞裡,你幫我照看它們,不要讓它們跑出去,也不要讓人抓了它們吃肉。它們的肉有毒的。」
五毒怪感覺到白師父要離開,聽到白師父的交代,猛地點頭,有快速地搖頭:「嗷嗷嗷啊,啊嗷嗷啊,嗷嗷嗷啊!」從他的口氣中可以感覺得出來,五毒怪對於白師父的離開,有些不捨。
白師父笑道:「你個小邪靈,我走後,毒蟲洞就完全屬於你了。以後也沒有人會對你吆五喝六,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捨不得呢!」
五毒怪的眼珠子眨動,身上的黑氣黯淡了不少,神情有些沮喪,蠍子手在空中比劃著,手勢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它在說些什麼。
我不由想起最開始闖入了白龍峒的情形。第一次救出了麻小巫,與五毒怪結仇。第二次被昆蟲三兄弟挾持,我帶著裝著金蠶蠱的罐子衝了進來。
那一次五毒怪追著要殺死我。我得到鼠群的幫助,跑到了螢石洞穴。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見到白師父。
也是那一次白師父斥退了五毒怪,要傳我救人的蠱術。
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時光如梭,一瞬而過。
以前的種種誤會,到了今日,反而增強我們彼此之間的情義。
從某種程度上講,白師父與五毒怪是鄰居。一個是骷髏人,一個是白龍峒的蠱神,本質上是一種邪靈。
眼下白師父要離開了,五毒怪竟然會捨不得,我還是有些納悶不解。
不過細細一想,他們本是山中孤獨而寂寞的存在,住在幽深龐大的山中洞穴之中,有時候也可以相互照應。
現在真的要分開,日後的寂寞和孤獨怕是要多上了幾分。
我上前安慰五毒怪,道:「你是白龍峒的蠱神,以後寂寞的時候,就去白龍峒看看風景,別老是躲在洞穴中。一個人呆久了……」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白龍峒裡有麻小巫,那個人是五毒怪心中無法治癒的傷口,讓他回白龍峒,豈不是更加傷心了。亞豐余弟。
果然,五毒怪嗷嗷之聲越來越低沉,心情也越發地低落。
白師父笑著罵道:「你個小邪靈,別在這裡多愁善感了。我知道你心中高興,我以後不再欺負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別老是想著麻小巫,以後遇到女鬼,女妖精啊,你騙一個回來,一起住在毒蟲洞了,那樣就好了。」
五毒怪低著腦袋,又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白師父折身走到石床上,把皮草下的菱花銅鏡取了出來,放在胸口貼身放著。
我找了一根布條,反覆打結,將裝著蠱王蟲的罈子捆好,另外一根布條穿動,做成一條背帶,可以安安穩穩地背著罈子了。
螢石洞穴裡,最值錢的就是蠱蟲與那口水晶棺材了。大部分的蠱蟲被養成了一隻蠱王蟲,還有一些白師父貼身帶著,剩下的圍棋象棋還有一些信箋就不用再帶走了。
白師父把裝著小蠱蟲的盒子遞給我,道:「蕭寧,小蠱蟲之前的傷已全部癒合了,可以還給你。」
我接過小盒子,感覺小蠱蟲的生命裡旺盛,的確是完全恢復了過來。我把小蠱蟲裝在黑包裡,又把白土卵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它破殼的速度很慢,還需要一兩個小時才可以完全裂開。我用手心捧著它自然最好了。
白師父環視整個螢石洞穴,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動。
黑師父問道:「白,你想好了要離開了嗎?」
白師父沉默了片刻,道:「想好了,住了這麼久,也是時候離開了。老是呆在一個地方,人的視野都會受到限制,對蠱術的提高沒有好處。」
可我卻停出,白師父聲音裡充滿了不捨。
這裡是他療傷的地方,也是他寂寞與孤獨存放的地方。
是他一個人真正的自由的桃花源,眼下離開了,自然會有些不捨。
我也明白,白師父是下定決定決心離開這裡了。
而這次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
如果在孟家沒有找到那種暗害師公的毒蟲。
他也會與黑師父一起,去到別的地方。
忽然之間,我的心田湧上了一股淡淡的愁緒,也多了一種複雜的感情。
我曾經多麼希望白師父可以離開螢石洞穴,可以快快樂樂地活在人間,活在外面的世界中。
可等到他真的要離開的時候,我卻害怕外面的世界會傷害到他。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