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紫靈看著窗外，眼神複雜：「當初多麼可愛的一個小蘿莉啊，現在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是時候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們所說的，自然是小蘿莉跟蛇人。在離開雲南之前，他們兩人便足足消失了半年的時間。而現在，又已經過去了半年，算算時間，從我幫小蘿莉開啟記憶到現在，居然都已經過去了一年了。
一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很多的事。
坐在沙發上，相擁著，我終於也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或許是吧，該回去了。」
緊接著，屋子陷入了靜默。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周。在劉紫靈家別墅門前，劉紫靈的父親滿臉擔憂的看著我和劉紫靈說：「你們真的決定走嗎？紫靈剛生完孩子，現在正需要養身體。」
我看了一眼劉紫靈，然後劉紫靈主動回答道：「爸，我身體沒事，我們回來了很久了，該走了。」
劉紫靈的父親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我們說那以後多打電話便不再阻攔。告別語也就這麼多，說完再見之後，我便開著車揚長而去。離開時，沒有見到劉紫靈的母親。看樣子，那次的事情真的把她傷的太深了，以至於她怎麼都不肯再見我。
汽車在公路上飛馳，打開導航，我快速的找到了當初我們租住房子所在的那座城市，然後根據導航的路線，我漸漸的就覺得四周的景物開始變得熟悉起來。
因為當初小蘿莉不見的時候，我們曾在那座城市附近的城市找過，很多地方都找了甚至是幾遍，以至於這附近的景物都被我記住了。車繼續飛馳，沒過一會，我終於來到了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一路開到郊區，我遠遠的就看到了我買下的那棟帶有院子的民房，以及院子裡面的那棵樹。我們離開時，這棵樹剛好在開。此刻我們回來，這棵樹卻已經掉光了樹葉。
看到這座院子，當初的種種又在我眼前一一浮現了出來。屋子裡，那三十二隻惡鬼，以及被我推入屋子的小蘿莉。她那天真無邪的笑聲，以及她頭頂和雙肩的棺材釘。我忍不住咬了咬牙，才強行將這段記憶短暫的忘記。
隨著一聲急剎聲，我的車在院子門口停了下來。而意外的是，劉紫靈跟我一樣，都不太敢往院子裡面看去。
許久，劉紫靈側臉對我說：「你去吧。」
我長歎了一聲，這才拉開車門走了下去。一步步的走向院子，我猛的抬頭往門的方向看去。當初在離開的時候，我在這門上貼了一張紙條的。而此刻，當我抬頭往門上看去時，紙條不見了。
突然，我心中湧出一陣狂喜，頃刻之間，我竟然感覺自己內心差點沒崩潰。紙條不見了，難道他們回來過？
想到這，我快步的衝到了門口。結果仔細的一看，門口真的有幾個腳印。其中一串腳印，分明就是一個七八歲孩子所踩出來的。而且，這腳印很新，像是剛剛踩出來的一般。
我振奮不已，急忙沿著腳印跑了起來。跑著跑著，發現這串腳印正好是朝著廚房的方向去的。我一口氣衝到廚房門口，一把將廚房門推開。可是，那廚房裡頭除了一陣灰飛濺起來以外，竟然空無一人。
廚房裡面放著廚具，但是都已經生銹了。而小孩的腳印，在廚房裡面竟然也已經被灰塵蓋住。
這說明我錯了，這腳印不是剛踩出來的，而是踩出來很久了。
我感到一陣失望，這才默默的退出了廚房。可是，我剛一退出廚房，沒想到同時，只聽得吱呀一聲。我的不遠處，一扇門竟然無故自動打開。
我神經崩的很緊，這一點點的變化，讓我差點激動地將整個身子瞬間扭了回去。然後，看到眼前的人，我緊繃的神經忽然間變得更緊。
是蛇人。
第1041章小蘿莉死的那一刻
我沒有想過，當我即將徹底的放棄的時候，蛇人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或許是腦子忽然搭錯了一根筋，看到蛇人的瞬間，我竟然忘記了怎麼說話，以至於很想說話，卻憋了半天也沒有憋出來。
而蛇人看到我，在一陣驚喜躍上臉龐之後，便已經朝我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蛇人聲音發顫的說：「總算是等到了，你們終於回來了。」
直到此時，我語言的本能才有突然回歸，會說話了。
蛇人的身軀依舊是那般的龐大，他的身上仍舊穿著我們去年給他買的衣服，早已經髒的不成樣子，此時此刻，他的模樣活生生的就是一個乞丐。
舒了一口氣，我被憋的咳嗽了起來，一邊急切的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蛇人突然間鬆開了我的肩膀，長歎了一聲：「很久了，三四個月了吧，我回來之後就看到你們留下的紙條，然後就一直守在這，寸步不敢離開。我害怕你們回來看不到我會擔心。」
激動中，我感覺有些熱淚盈眶，也急忙抓住了蛇人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著，我轉頭對門外的劉紫靈大喊了一聲：「紫靈，你進來吧，他們在。」
很快，門被推開，一臉欣喜的劉紫靈也走了進來。可是，當她走進來只看到蛇人和我之後，那張臉瞬間又拉的老長老長。她就這麼默默的注視著我，眼睛裡面滿是疑惑。
這時，我也突然反應了過來。我的面前，只有蛇人，為什麼不見小蘿莉？
我疑惑的看向了蛇人，又往四周看去，心中微微有些發慌。突然，我一把抓住了蛇人的肩膀問道：「怎麼，怎麼救你一個人？小蘿莉呢？可嫣呢？」
蛇人忽然低下頭，居然不說話了。
一陣不安，在我心中蔓延，我忍不住鬆開了蛇人的肩膀，然後挨個推開每一間屋子，在裡面尋找了起來。可是，當我推開所有的屋子之後，卻只見到屋子裡面滿地的灰塵，不見任何一個人影。
我沒有見到小蘿莉。
我又回到了蛇人的面前，問了一聲：「她，還是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嗎？」
蛇人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又問：「可嫣是不是離開了？她是不是回來過然後又離開了？」
蛇人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再問：「可嫣去了哪裡？」
終於，蛇人抬起了頭，卻不敢看我的眼睛，而是注視著院子外面，長歎了一聲說：「是啊，她離開了，這輩子，或許我們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聽到這話，我勉強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至少說明小蘿莉沒事。一陣疲憊湧上心頭，我對蛇人說：「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我只想最後找找看。」
蛇人說：「你找不到她的，沒有人能夠找到她。除非，她來找你。」
我也轉過了頭，倔強的說道：「先不要下定論，不管找得到找不到，我必須找找看，帶路吧。」
蛇人長歎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終於指了指門外，然後帶著我出門了。身後，劉紫靈也跟了上來。
離開了院子之後，蛇人就這麼默默的走在前面，不快也不慢。不知不覺間，我們就離開院子很遠很遠了。再然後，蛇人行走的方向居然是城市中心。
突然，我叫住了蛇人。蛇人不解，回過頭問發生了什麼事。我只得無奈的看了一看蛇人身上的衣服道：「罷了，找人這事也不急在一時，你倒是看看你自己，你這樣子進城非得被警察給趕出來不可。」
說著，我環顧四周，恰好看到了一家衣服店，便招呼蛇人往那邊走去。一進衣服店裡，裡面的店員立刻被嚇出一身冷汗。所以，我只得隨意的幫蛇人挑了一件合適的衣服，便帶著他離開了衣服店。
出門以後，我再環顧四周，又找到了一家澡堂，便直接帶蛇人去洗了一個澡。此刻，蛇人的臉上全是污垢，那張臉基本上都已經看不清楚了。如果不是他牛高馬大的異常顯眼，剛剛在家裡，我還真沒可能一眼就認出他了。
進入澡堂之後，同樣是一幫人被蛇人給嚇跑。最後洗澡的時候，叫了一個搓背的師父，那搓背的師父險些沒被活活累死。只見蛇人身上搓出來的污垢，竟然用盆子裝了整整一盆，在奄奄一息之際，搓背師父終於搓完了蛇人的背，然後轉身就去找經理辭職了。
洗淨換衣，蛇人才勉強有了一點人樣。我看著乾淨了許多的蛇人，這才帶著他離開澡堂，準備重新上路。
然後又在這時，我的目光在蛇人的臉上停住不動了。突然，一陣疑惑在心中乍現。然後，我不自覺的伸出手來，往蛇人的臉上摸去。
蛇人同樣滿臉疑惑的看著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當我摸到蛇人的臉上之後，他忽的一下子哀嚎了一聲，他才終於反應過來。
我摸的自然不是蛇人的臉，而是蛇人臉上的一條足足有十厘米長的疤痕，異常恐怖。我皺緊了眉頭：「這條疤痕是怎麼回事？」
蛇人忙縮了縮身子，摀住了自己的疤痕，搖頭道：「沒事，死不了，我不在乎臉面，臉上有條疤無所謂的。」
我搖頭：「我是在問，這條疤是誰造成的，難不成是那兩隻狐狸造成的嗎？」
蛇人點頭：「是那兩條狐狸弄得，我曾經為小蘿莉擋下了一擊，所以才弄了自己臉上有條疤。不過不礙事，如果不是我給小蘿莉擋下那一擊，我們也不可能殺得了狐狸精。」
我點了點頭，不再詢問。離開澡堂，我們繼續朝著城市中心前進。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走到了城市的中央一棟非常高的建築物前，蛇人才停下，用手指了指那棟異常高大的建築。
看模樣，這棟建築應該是這座城市最高的一棟建築了，足足有六七十層。
我看著蛇人的手指，也不遲疑，快步的朝著建築跑去。不大會，我們乘坐電梯到了最頂樓的天台之上。這時，我才忍不住發問：「小蘿莉是在這裡走的？」
蛇人點了點頭，然後往建築的邊沿看去，聲音十分悲涼的說道：「是啊，就是在這。這裡很高，站在這幾乎能看到整座城市，小蘿莉就是特意跑這裡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蛇人的這句話讓我很不安。我又問：「她跑這裡來幹嘛來了？」
蛇人長歎一聲，手指忽然一個翻轉，朝我指了過來：「她來這裡找你。」
「找我？」我渾身一僵。這時，蛇人最後一句話，讓我心中那陣不安，變成了一陣痛。
「因為，她快要不行了，只想在自己臨死前最後見你一面。但是，這世界太大了，我們不知道去哪裡找你，所以她選擇了城市最高的地方，想在這裡來找你。可是，到她死的那一刻，你卻一直沒有出現。」
第1042章她最後的心願
我似乎沒有從蛇人的話裡反應過來，聽他這樣說著，我腦子迷糊了一陣，終於才回過神來，詢問道：「你在說什麼？」
蛇人再度搖頭，他走到了太陽的邊沿，低頭往樓下看去。%這裡是七十層高樓，樓底下的人已經只剩黃豆粒大小。蛇人低頭看著那些行人，又說道：「小蘿莉就是在這天台上消散的，一丁點都不剩。所以，我說，沒有人能夠找得到她了。」
其實，剛剛蛇人那句話我已經聽到了，只是內心裡卻是怎麼也無法接受。怎麼，事情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聽蛇人又說了這一句，終於，我內心裡僅存的一點希望，轟然崩塌。我身體忽然僵住了，就這麼傻傻的看著眼前這個天台，而雙手已經在不知所措中，握成了一個團。
我快步的走向了蛇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大吼道：「你剛剛說，小蘿莉已經死了？你給我再說一遍？」
蛇人搖頭：「主人，我說多少遍都是一樣的，我知道你聽到了，我跟你一樣，無法相信，但是這是事實。就在這個天台上，我親眼看到小蘿莉在我面前消散的。我不只是無法相信，我心底還憎恨，還非常的惱怒，我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去給她報仇，或者想陪著她一起離開，但是。」
「但是什麼，但是什麼。」我的手在發抖，聲音已經變成了嘶嚎。
蛇人說：「但是，但是在小蘿莉臨死之前，我曾經答應過他，一定要等你回來，讓我把她想對你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給你聽。」
終於，我的手在不自覺中鬆開了。而這時，僵在一旁已經木訥的劉紫靈也走了上來。她同樣也看著蛇人，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卻全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我有點擔心劉紫靈，於是不自覺的伸手握住了劉紫靈的手。其實，相比我，劉紫靈對於小蘿莉的感情更深一些。因為那陣子，劉紫靈跟我發脾氣的時候，都是跟小蘿莉一起度過的。
我的心中忽然有了一陣解脫感升騰而起，不管小蘿莉現在如何，但是知道了她最終的去向，讓我懸著的心徹底的落了下來。我看向蛇人，長長的說道：「你說吧。」
蛇人突然從身上掏出了一張紙，只見上面用血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蛇人拿出這張紙，便開始念了起來。
「你的名字叫做李曦，對嗎？其實，我要感謝你，在我最需要幫助和最沒有意識的一段時間遇到了你。是你，幫著我度過了最難過的一段時間，也是你的陪伴，讓我始終只是一個快樂的小孩。那段日子，雖然我意識不清，但是卻是我千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最後，也是你幫我恢復了記憶的。我同樣也要感謝你，因為不這樣，我永遠也無法給自己慘死的母親一個交代。所以，我要謝謝你。」
「其實當我記憶甦醒了之後，從前發生的所有事我都記得，包括我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你懷裡，對你撒嬌，對你生氣的所有日子。我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生注定是用來復仇的。是你，徹底的改變了我的想法。我想活著，好好的活著。可是，我活不下去了，我的命只能走到今天為止，我想見你最後一面，想把所有的話都說給你聽，我想再叫你一聲媽媽。可是，我等不了了。」
聽到這裡，我視線早已經模糊，淚流滿面。但是，蛇人還在繼續念著。
「直到生命走到了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對你是多麼的依賴。那種感覺，甚至於比我母親還要親。母親的感覺，在我腦海裡已經全部化作了仇恨。只有你的身上，透著那種天真無邪和濃濃的單純感，在你的身上除了正常的喜怒哀樂以外，沒有仇恨，也沒有悲傷。說真的，生命走到這裡，想著自己即將在這世上消失，我真的有點不捨和不甘，我想哭，李曦，我想哭。」
突然，蛇人不念了，摀住自己的臉趴在了天台的護欄上。我的視線也已經徹底的模糊，再也看不見任何的東西。腦海裡，小蘿莉的樣子一遍一遍的重複播放。
她的笑容，她的臉和她笨手笨腳朝我跑過來的模樣。
那一次，我因為誤解而將她趕走，她就站在遠處委屈的看著我。就是那樣一張三歲小孩的臉，讓我心底的熱淚瞬間徹底的噴發，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眼前的東西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然後，我再次聽到了蛇人的說話聲：「我沒有念完，我接著念。」
我已經不敢再聽下去了，但是心裡又渴望聽，雖然是蛇人的聲音，但是我彷彿聽到了小蘿莉的聲音，像是她親口對我說一樣。於是，我雖然極度不願意，卻沒有阻攔蛇人。
蛇人則繼續念了起來：「李曦，我還想求你最後一件事情，你答應我好嗎？你和蛇人以及劉紫靈一起，完成我最後的心願，好嗎？」
念到著，蛇人的聲音終於戛然而止。瞬間，整個天台就只剩下樓底下傳來的模糊喇叭聲。我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忍不住站直了身體問蛇人：「小蘿莉所說的是什麼心願？」
蛇人也擦了擦自己的臉，聲音發顫的說道：「其實，兩隻狐狸，我們只殺死了一個。害死小蘿莉的，正是最後的那隻狐狸。原本，我們兩個都是要葬身在那狐狸手上的，最後時刻，小蘿莉拚死將我護送了出來，然後我才可以苟且偷生到現在。回到這裡的時候，我和小蘿莉都已經重傷，小蘿莉傷情更重，已經處於臨死的邊沿。最後時刻，她才會滿世界的找你，想見你最後一面。可是。」
蛇人說到這，我內心的悲傷再度止不住的爆發。
他接著說：「可是，即便跑到了這個天台上，我們還是找不到你。最後小蘿莉便在這天台上化作了黑煙，消散了。」
我木訥的說：「那是徹底的死了嗎？」
人有靈魂，妖同樣有，我不信小蘿莉會什麼都沒剩下。
蛇人回答：「死了，徹底的死了。你估計忘記了吧，小蘿莉的身上釘有三根鎖魂釘，凡是被這釘子釘過，她的魂就已經殘缺不全。只要肉身一死，魂也將徹底的消散。」
我忍不住咬了咬牙：「怎麼會這樣？」
蛇人搖頭：「不過，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小蘿莉的母親其實留給了她一樣寶物，或許藉著這個寶物，她可以慢慢的凝聚魂魄，也許千年也許萬年，也許十年二十年，她的魂魄會再現，不過幾率太小了。」
搖著頭，蛇人指了指我面前的那塊地板：「這就是小蘿莉最後消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