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說完這話的時候,大家都看向了「包打聽」她捂著嘴使勁的搖了搖頭,看那樣,還沉浸在趙小滿方才講的,拔舌地獄那事中呢,也不知道以後她還敢不敢在多嘴。
良久後,叔開口問大妮:「你能不能記清楚,你看到的那個女的,是個什麼樣子?」
大妮怯怯的點點頭:「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女鬼穿著一身格子布衣服,編著兩根麻花辮子,眼睛挺大,臉尖尖的,如果不是那煞白的臉色,和惡毒的眼神,她應該長的挺好看。」
「你怎麼肯定她是鬼?」叔又問。
「因為~我沒見著她的腿……」大妮的雙手捂在胸前,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似是又回到了那一刻。
「麻花辮子?格子布衣……」我凝眉,怎麼好像覺得很熟悉的樣子?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了。
叔點了點頭,跟來福家人討了碗水,後拿出一張符紙,憑空一甩,符紙就燃了。叔把符紙直接丟在水碗中,那符火卻不滅,直至燒成灰燼,叔輕搖了幾下,紙灰均勻的融在碗中,叔把碗遞給大妮,說道:「喝了吧,如果讓鬼胎暗結那可就造孽了。」
那麼一碗灰水,擱誰看著都沒胃口,大妮接過去,猶豫了一下,來福娘就在一邊催了:「問先生讓你喝,你就喝了吧,可別再給我生個鬼孫孫!」
聽老太太這話音,她是信服叔的,並且也接受了大妮這個兒媳婦,只是這事發生的突然,她心裡難免疙疙瘩瘩的,所以一直是板著個臉。
大妮也是個實在孩子,聽准婆婆這麼一說,一仰脖子,水就見了底了。
叔告辭了這家人,由來福帶著,往出事點走去,他說要去現場看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村長和趙小滿也跟著,村長,來福緊跟著叔,我拖拖拉拉走在後面,我這心裡有事想問趙小滿呢,我說:「嬸,你可真厲害,三句話兩句話就把包打聽給嚇傻了,你剛才說那些,可都是真事兒?」
我一聲嬸叫的她挺受用,她笑嘻嘻的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可不是嚇唬她,我說的都是真事兒,不信你去問你叔去。」
我說:「我信,可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你看看你把她嚇得,那都成啥樣了!」
「她愛打聽事兒,愛亂嚼舌根,與親鄰不睦,以後和親家也相處不好,還會因此牽連她家閨女,我是看那女孩挺老實,才嚇唬嚇唬她,讓她為閨女積點口德,以後兩家才能和和睦睦的過日子。」
「嬸,這你都知道?你真會算卦?」我問道。
「切,算卦算什麼,嬸會的還多著呢。」趙小滿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樣。
我見她心情挺好,就小聲問她:「你經常招鬼嗎?」
其實這才是我今天想問的,附身在老鼠身上,和鬼交流,這是我最感興趣的問題。
我這話剛問出口,趙小滿就不笑了,她問:「誰告訴你的?問東行?」
「嗯。」我老實的點了點頭。
趙小滿頓了頓,說道:「我生平只招過一次鬼,問了一件事兒,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只為等待他的出現。」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神看向遠方,虛無縹緲,又似出神似的凝想。
「嬸,那你問的是啥事兒?」我不禁好奇,招了一次鬼,就跑這裡來等人了,她要等的人不會是叔吧,記得她早上那會還跟我說,她早晚會成為我嬸的。
果然,她回答了兩個字:「姻緣。」
「那你就這麼確定來這兒能找到姻緣?你招的是啥鬼啊,讓你那麼信服它?」
「我自己。」她回答。
這三個字,我回味了很久,很久之後我才琢磨過味來,才覺得可怕,「招鬼!自己,她招的鬼是她自己,那她……」
七月的中午,太陽挺曬,我卻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叔,你等等我啊……」我覺得我都要哭了,撒丫子向遠處追去。
那趙小滿還在後面喊呢:「你跑啥,褲子都掉了!露屁股了!」一邊喊一邊還咯咯笑,都把我嚇尿了。
好不容易趕上叔,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身後,看著叔說:「叔~~趙-小滿~是~鬼,她,她招了自己的鬼,來問事兒,我聽……」說道這裡,我猛地瞥見趙小滿,她不知啥時候,已經站在我身後了,我「媽啊!」一聲,嚇得摀住了嘴。
叔看看我,又看看趙小滿,沉聲道:「你跟個孩子都說了啥?你瞅瞅他嚇得!」
「這孩子膽小,就這點膽兒,還偏生的那麼好奇,我看得給她練練膽,趕明丟萬葬坑去!」說完她又要摸我頭,我閃到了叔的身後,抱住了叔的大腿,拚命的搖頭。
「行了,別鬧了,還有那麼多麻煩事兒要處理呢,快走吧。」叔沒好氣的說著,拉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來福家的魚塘就在水庫邊上。路上我聽來福說了,魚塘那兒本是一大片的澇地,下點兒雨就淹,種啥莊稼都是白搭種子,所以一直荒廢著,後來他爹就問村裡要了那塊地,挖深了,引了水庫裡的水,養了不少的泥鰍,黑魚,往城裡銷,銷路特別好。
「快到了,就是那裡。」來福指著遠處一座小房子給大家看。我們也都加快了腳步往前趕。可剛走到魚塘邊那兒,忽然不遠處傳來「噗通」一聲響,像是什麼重物落水的聲音。
大傢伙的目光齊刷刷往聲音的來處看去,「不好,有人落水了。」叔率先喊了一嗓子,然後飛奔了出去。
大家也都跟著叔往水庫邊跑。
叔衣裳都來不及脫就跳了下去,村長也下去了,接著是來福,仨大男人七手八腳的向落水之人劃去,那落水的人像是不會浮水,也不撲騰,任由自個往下墜,三人紮了個猛子,下去水底,才總算是把她給拖了上來。
那是一個姑娘,年紀約莫和翠差不多,救了上來後她是昏迷的,「這誰家閨女?不認識啊,好像不是咱們村的。」村長仔細著著那姑娘說道。
而叔則跪在地上,雙手在她腹部按了幾下,她吐出了幾口清水,咳了幾聲,悠悠轉醒。
她醒來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歪頭看看週遭環境,最後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埋怨:「你們為什麼要救我,我不想活了,你們讓我去死……」
感情這姑娘是要自殺啊!
「有啥事這麼想不開,非得這麼尋死覓活的?你有沒有想過,你就這麼死了,你爹媽以後還怎麼活了?這麼好個閨女沒了,心裡該多難受啊!」趙小滿勸她。可她越是勸,那女孩越是哭,哭的都岔氣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叔暗歎一口氣說道:「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啊!」
叔一說這話,大家心裡就明白了,再看那姑娘,可不就是衣衫不整的嗎,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還有一道道劃痕。
第032章晌午頭鬼露頭
總這麼哭也不是個事兒,出了事了還得想法子解決,可看姑娘那可憐樣兒,沒有人能問得出口,叔看了一眼趙小滿,那意思是讓她問,畢竟她是個女人,有些話她說比這些老爺們說要好。
趙小滿白了叔一眼,沉思了片刻,最後乾脆直接問她:「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你?」
姑娘一聽這話,怔住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幅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趙小滿,那意思像是在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光是你,還有其它姑娘也出事了,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就是來解決這件事兒的,你看,他是村長。」趙小滿指了指村長。村長趕緊點頭。這時候,有個幹部在,說明了村子裡對這件事的注重性。然後她又好言勸道:「你把這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們,我們會替你報仇的。」
「報仇?怎麼個報?就是把他千刀萬剮,我也是~回不去了,我還沒嫁人呢,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我以後該怎麼活啊!」姑娘渾身顫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往下流。
大家面面相覷,還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農村人封建,誰家姑娘沒成親就破了身子,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兒,若是傳出落人話柄不說,全家都抬不起頭,就算沒讓人知道,可將來成了親,在婆家,那也是一輩子不長臉。
「要實在不行,咱也學學來福和大妮,你倆成親,這事不就解決了嗎,犯不著尋死覓活的,我給你們做主。」村長大手一揮,一幅我說了就算的樣子。
可村長這麼一說,人家姑娘哭的更厲害了:「成啥親啊,他歲數都快跟俺爹那麼大了,他說自己有媳婦有娃,還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
看來不是每個受害人都有大妮那麼好的運氣。
叔的臉色鐵青,連著太陽穴的幾條青筋盡數抽動,眼裡閃爍著一種無法遏止的怒火,雙拳緊緊的攥著,指關節繃的有些泛白。看的出,他非常憤怒,可卻又無能為力。
我心裡也是滿滿的自責,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晚我沒有開口說話,是不是叔早就已經抓住那欲色鬼了,那樣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情了。
這時候,趙小滿說話了,她拉起女孩的手,說道:「別哭了,跟我來。」女孩被趙小滿拉到了不遠處,我看她在那女孩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那女孩就點了點頭,再回來的時候,女孩不哭了。她說道:「我知道這事邪乎,可能不是人幹的,否則我就算是死,也會拉上他墊背的。」
我們都知道,她口中的他,肯定就是欺負了她的那個男人。
「我本來是來走親戚的,路過這裡見這裡水好,就在這裡歇了歇腳,那時我就見遠處來了一個人,大白天走路遇到個人沒啥好奇怪的,可怪就怪在那人的走路方式,他一個四五十歲的人,走路不是一步一步的走,而是一跳一躍的走,並且每躍一步都有丈餘,那樣子,真的很詭異。憑直覺,我覺得他是衝我來的,我非常害怕,爬起來,拚命的跑,可我怎麼跑的過他?後來我就被他追上,扛進了苞米地裡,被他給……。」姑娘的話說到這裡停下了,後面的話是說不出口了。
「整個過程你都是清醒的?」叔問道。
「嗯。」女孩點了點頭。
「那他除了走路奇怪,還有什麼怪異的地方,這期間你有沒有看見奇怪的人,比如一個女人?」
女人我沒看到,要說怪異嗎,他的力氣特別的大,他把我扛在肩膀上,好像根本就不費勁兒,走的飛快,那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該有的勁兒。
「那你能帶我去出事點看一下嗎?」叔最後要求。
姑娘搖了搖頭,想是不願意再去面對那些,手指了指不遠處,道:「你們自己去看吧。」
姑娘走了,臨走時趙小滿又把她拉到一邊,耳語了一通,末了還往姑娘手裡塞了什麼東西,那姑娘對著她鞠了一躬。趙小滿整的這麼神秘,我很好奇,可卻再沒有勇氣去問她了。
那是一處苞米地,這個季節,長勢正好的時候,可惜被糟蹋的不輕,順著那些歪歪扭扭的苞米稈子往裡走,有一處一人多大的地兒,那裡的苞米稈子全部斷了,雜亂的苞米葉上,還沾著斑斑的血跡……
我們再往裡走,這樣的地方一共發現了五處,有些稍新鮮,有些苞米葉子都半枯萎了,很明顯,這事兒發生了不止一起,那欲色鬼作亂,看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大部分受害人都選擇了打碎牙往肚子裡咽,要不是「包打聽」今天這麼一鬧,這事說不定還不會被發現呢。
「媽的,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村長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估計也想起了被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家閨女。
叔很自責,「是我疏忽了,我只當它逃了,卻不想它一直就在這附近。」
「它現在已經不按常理出牌了,而是直接附在人身上,找那些個未出嫁的小姑娘,這麼個鬧法是很容易被發現的,它如此冒險,看來是非常急著要去投胎。」趙小滿推測道。
叔搖了搖頭:「就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若說它急著去投胎,當初為何迷惑了翠那麼久,卻沒有下手?」
「叔,是不是因為他怕你把他滅了,所以才急著去投胎的。」在我的心中,所有的鬼怪都應該是怕叔的。
「如果他怕我,大可離開這裡,遠走高飛,可他所有的活動跡象,都是在這片水域附近,難道他只能在距離水域一定的範圍內活動?他身邊的女鬼又是怎麼回事呢?」
……
叔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心情沉重的走出苞米地,一眾人等去了來福家魚塘邊的草房。
這時,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我摸了摸肚子,看了看天,應該快晌午了吧,從天剛亮去跑步,到現在,這早飯還沒撈著吃呢。我看了一眼叔,他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而是拿出了一個奇怪的羅盤,放在了屋子裡那張木床上。
叔這羅盤有些奇怪,我沒見過,普通羅盤中間是指針,而這羅盤中間卻是個黃燦燦的八卦鏡,不知道是銅的,還是金的,不過我覺得應該是銅的,金的叔哪有錢買。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八卦風水羅盤,是專門用來避邪化煞的。
叔把羅盤放下,趙小滿就湊過來看,邊看邊說:「沒事啊!這裡連點鬼氣都沒有,大妮那天是不是看花眼了啊!」我這才知道叔是來找大妮看見的那個鬼呢。
「再等等,等到正午看看。」
「叔,正午?你有沒有搞錯?大中午啥鬼不得曬化了啊,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吃點東西,晚上再來吧。」我抱著肚子,哀求著。
「你懂什麼?陽極必陰,物極必反,晌午頭,鬼露頭,正午是陰陽交替之時,與午夜,都是陰氣最重的時候。」叔沒好氣的對我說。
「不是說中午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嗎?」我不服氣,用手指了指旺毒的大日頭。村長和來福也附和著我點頭,想來大多數的人都和我想法是一致的。
「你這是聽誰說的?叔跟你說的話就沒見你那麼往心裡去過。這一天中,陽氣最重的時間為黎明前,雞鳴時。」
「是啊小天,以後大中午的可千萬別一個人出去亂跑,說不定你會看到一個死鬼坐在墳頭上曬太陽呢。」趙小滿衝我詭異的一笑,附和著叔。
我滿頭黑線,村長和來福也相互對視了一眼,可能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知道來福以後中午頭還敢不敢來這裡看魚塘了。
又過了一會兒,叔突然咦了一聲,叫了趙小滿道:「你看。」
趙小滿只看了一眼,說道:「來了!奇怪,這麼重的鬼氣,為什麼剛才一丁點都沒感覺到?」
我雖然沒看明白那羅盤是咋回事,可那句來了我聽的明明白白,啥來了?女鬼來了!我一下子跑到了叔的身後,村長和來福也往叔身邊靠了靠。叔卻沒理我們,拿著羅盤徑直走了出去,趙小滿也跟了出去,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你們都老實在這兒待著,別亂動。」
我站在小屋的門口,看著叔和趙小滿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看不見,我心裡挺著急,整個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團團轉,心裡七上八下的,叔到底幹啥去了?我挺擔心叔,可又不敢貿然出去。
「小天,你他奶奶的別轉悠了,晃的我都眼暈。」村長一把把我按坐在小床上,自己卻又來回的走起了趟趟兒。
等待就是一種煎熬,漫長的時間過後,叔和趙小滿終於回來了。
「怎麼樣了?抓住了嗎?」倆人剛進門,我和村長就異口同聲的問道。
叔輕輕搖了搖頭。
「跑了?」我驚呼道。能在叔的眼皮子底下跑掉?那得是多麼厲害的一個鬼啊?那死了八百年的鬼道士,都對叔客客氣氣的,這女鬼啥道行?這麼一想,我都害怕。
第033章吊死的姑娘
好在叔後來解釋道:「不是跑了,是鬼氣沒了,我們順著八卦羅盤指示的方向去找,那麼濃重的鬼氣,卻在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消散了個乾乾淨淨,就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到底是有沒有鬼?」我不甘心的問。
《招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