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快快放開我,你們緣何這般粗魯!」灰袍男子佯裝鎮定。
胖子陰笑兩聲道:「這就叫粗魯?你要再不說出小順的下落,我毀你百年道行!破你修行根基,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胖子這話說的狠,那男子見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我們識破,聲音當時就變了,變得又尖又細,道:「道長饒命,我無意招惹你們,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青石板下!」
「娘的,果然如此!跟我們走!」胖子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拖起男子就往青石台那兒走,而這時,我注意到,那男子身後,竟然拖著一條灰撲撲的大尾巴,看來讓胖子猜著了,果真是個狐狸精。
走回石台那兒,我們才赫然發現,那青石台開了,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口。
「跑了!」胖子驚呼,把那小狐狸摔倒在地下,就用手電往那黑洞裡照,洞是斜的,手電光照下去,竟是照不到底兒。
「帶我們去找山鬼!」我抓起小狐狸,挾持它。
它戰戰兢兢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大人在哪兒,大--大人要我告訴你們,你們只管回家,待到天亮,那孩子自然就回去了!」
聽了這小狐狸的話,我心裡一驚,這狐狸能幻化出人形,咋說也得幾百年的道行了,怎麼如此怕那個山鬼,竟然稱呼他為大人,想來這小狐狸出來引我們,也是那山鬼使上的!
「不去?!不去我現在就廢了你!」胖子說著舉起了手,手中有一張符,他作勢就要往小狐狸腦袋上貼。
「道長饒命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道長……」小狐狸見胖子無動於衷,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我。
「算了!它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阻止胖子。
這狐狸倒是聰明,聽我這麼一說,點頭如搗蒜道:「我真的不是有意與你們作對,我本想去河裡抓青蛙吃呢,聽到大人傳話,讓我將你們引開,我就……」
胖子把符踹回兜裡,抬腳就踢了小狐狸一腳,道:「還敢騙你爺爺,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沒聽說過狐狸有吃青蛙的!」
那小狐狸都要哭了,道:「胖道長,你沒聽說不代表我們不吃的,我們狐狸本就是雜食動物,什麼都吃,可當初母親教導,不能殺除野雞以外的山裡動物,可--可大人他把這山裡的野雞都吃了,我無奈便只能去河裡抓幾隻青蛙或魚……」
胖子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糾結,狐狸到底吃不吃青蛙這事兒。
我則指了指洞口問道:「那東西到底是啥?你為啥叫他大人?」
小狐狸道:「那是山神爺爺,帽兒山這片山頭都歸它管,他自然就是大人!」
我心說,那山鬼想來是很厲害,這小狐狸精想是怕他,所以叫它山神爺爺。
我又問了幾句,可小狐狸知道的也是有限,於是胖子揮手喝道:「滾,以後再敢忽悠老子,扒了你的皮!」
小狐狸千恩萬謝的走了,我則皺眉想著,素來聽說山鬼喜捉弄人,沒想到還愛吃雞,這整個山頭的雞都被它給吃沒了,胃口可真是大。
隨後,我站在青石檯子上,對著空蕩蕩的林子喊道:「你做你山鬼,我做我路人。莫要傷我弟,還你清淨根。今日歸還來,饒你百年技,明日不見人,生死無祖墳。」
這可不是什麼咒語,這是我隨口編的,這山鬼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我們,我也得讓它知道知道,得罪了我,它也別想安生,今天白天若是不把小順還回去,我晚上就來給它連窩端了。
當然,現在也不能就那麼便宜了它,我以指帶筆,在手心裡畫了一個掌心雷,嘴裡默唸咒語:「南起衡山雷,西起華山雷,北起恆山雷,中起嵩山雷,五雷速發。嗡,啼啼。」念完,一掌擊在那洞口,憑空一聲雷炸響,碎石翻飛,大部分稀里嘩啦的掉進了洞裡。
做完這一切,我與胖子順著原路下了山,我們倆現在真是又累又餓又困,想著來見母親,本就激動的幾天沒睡好,又趕了兩天的車程,也沒咋休息,這回都快給我倆熬暈了。倆鐘頭後總算是捱到了家。
這個季節天亮的早,這個點太陽都老高了,舅媽攙扶著舅舅,在大街上等著我們,看到我和胖子後,倆人臉上有了一絲喜色,不過巴望著我倆身後沒人後,又愁眉苦臉了起來,舅媽那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上,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我趕緊說道:「舅媽,舅舅,別傷心了,小順今天就能回來了。」
第145章托夢
「那他--為什麼沒跟你倆一起回來?」我們一邊往家裡走,舅媽一邊眼巴巴的問道我們。
我撓頭,這個還真不好解釋,總不能告訴舅媽,是抓走小順的玩意,找了一個狐狸精。給我們捎的信吧!
「舅媽,你就別問那麼多了,小順這事邪乎,有些事兒我們說了,你們也理解不了!」胖子說著,看了眼舅舅。
舅舅也是滿面焦急,卻還是安慰起了舅媽,小順這件事上,他們兩口子是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我們身上!
舅舅跟舅媽想來是一晚上沒睡,我們進屋的時候,就見桌子上擺了三碗粥,還有一些小菜,和幾個肉餅。看來是滿心希望我們仨能一起回來。
舅媽說是把飯再給我們熱熱,我見她精神萎靡,不想讓她再去做這做那,便道:「沒事兒舅媽,這大熱天的,這麼吃點兒就行!」
和胖子稀里糊塗的吃了點兒早飯,倆人倒頭就睡起來,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睡了幾個時辰,夢裡就聽『光浪』一聲巨響,我跟胖子同時一個激靈爬了起來。接著耳邊又響起了舅媽的啼哭聲。與舅舅的喊叫聲:「小順--順。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啊!小安……」
舅舅這一嗓子喊得都破音了,我和胖子拖拉著鞋就跑了出去。
舅舅跟舅媽都在灶間呢,灶間裡的碗都砸碎了好幾個,而地上則躺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順。看來山鬼沒有食言,果然把小順給送回來了,只是……
我抬頭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這是從窗戶丟進來的?難道是為了報我炸了它洞口的仇?幸虧窗戶下面就是飯桌,小順被飯桌擋了一下才掉在地上,若是直接就掉在地上,那可真就摔壞了。
「娘的。那玩意還真是睚眥必報!」胖子難得說個成語,我也懶得糾正他還說錯了一個字。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小順,他面色鐵青,面上極少生機,不過還有絲生氣兒。
舅舅跟舅媽八成是嚇壞了,兩人癱坐在地上,一幅手忙腳亂的樣子,直問我怎麼辦,也不知道先把小順抱起來。
我抱起小順,把他抱回他那屋,放在床上,用大拇指掐住了他的人中,過了一會,小順長吸進去一口氣兒,面色終於是緩和了一些,這時我才掀開小順的眼皮看了看。
舅舅在一邊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我道:「舅,你別擔心了,小順的一魂已經歸位了,他沒啥大事兒了,就是身子虛,得好好養養!」
「那-我這就去抓隻雞去!」舅媽聽了這話兒高興,轉身就想往外跑!被我叫住,道:「他現在這樣,不適合大補,舅媽你先去給他熬點米粥吧!」
舅媽點頭答應著,忙不迭的走了,沒一會兒,小順就睜開了眼睛,看了一圈,看到舅舅的時候,張口道:「爸。」
「嗯嗯,醒了!醒了就好……」舅舅這幾天,一直表現的挺堅強,可小順這一聲爸,卻給他叫的老淚縱橫。我在旁邊也濕了眼眶,當初母親迫於無奈,將我送人,那種骨肉分離,對母親來說,是怎樣的一種痛!母親知道我走後,便執意離開,去找我,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她一個女人,背井離鄉的日子,是如何一種煎熬……
小順醒來後,我們問他,那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想了想道「那天,我們一群人在貓兒山趕山,後來走著走著,我就跟大家走散了,關於貓兒山的傳說我也聽說過,當時心裡很害怕,也很後悔,便想著往回走,可走到一棵老松樹底下的時候,我忽然看到樹下有一頂草帽兒,那草帽兒是紅色的,還挺稀罕,我就去撿,可我剛拿起那草帽,樹下就出現了一個怪物,那怪物像是憑空變出來的,見了我,它發出小孩一樣的笑聲,然後拉著我就跑,我心裡一害怕,就啥事都不知道了。」
我一聽草帽兒,就知道那東西定然是山鬼了,只是沒想到,那草帽兒真的能隱身。那山鬼果然也很記仇,小順就是動了下它的帽子,它就把人往死裡折騰……
小順好了,我也回來了,接下來的兩天裡,舅舅家充滿了歡聲笑語,我甚至還聽見舅舅與舅媽在商議,在當地給我找個媳婦兒,還說他家反正就一個兒子,再多我一個也負擔的起啥啥的!說實話,這話聽著我特別欣慰,心裡暖暖的,可我這身體狀況,接下來怕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所以當舅舅問我的時候,我就找借口給拒絕了。
而舅媽直說怠慢了我們,執意拉著我們去鎮上搓了一頓。
而我在這兩天中,也去外公,外婆與小姨的墳上看了看,明知他們的魂魄都不在了,卻還是跟它們說了會話兒,燒了些紙錢。對於他們,我滿心愧疚,要不是因為我,他們也不會死……
只是這小順恢復了兩天,不知咋的,還是那麼嗜睡,精神不振。
剛開始我們誰都沒在意,可兩三天沒問題,到第五天的時候,他卻還是那個樣子!
夜裡睡不著,我心裡不免琢磨起來,要說這沒病沒災的了,只是身體虛點兒,那麼養著,也應該是一天好過一天才對啊,可他這絲毫不見好轉,是怎麼個事兒?難道這裡頭,還有我沒窺破的事兒?
細想,就覺得古怪的地方確實不少,第一次抓走小順的東西,可能是山鬼,可後來接二連三帶走小順,能製造幻術,能驅使狐妖的東西,真的就是山鬼嗎?山鬼愛玩弄人不假,可頂多玩弄夠了,就丟在深山野林裡,沒聽說有這麼來家裡直接擄掠的啊!還有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供桌,那小狐狸的調虎離山之計,如果山鬼真心打算把小順還回來,為何不直接讓我跟胖子帶回,偏生要自己往回送呢……
是夜,我想了很多,我決定明天再去貓兒山上看看,走之前,一定要把表弟這事兒給處理好了!
胡思亂想著,我就睡著了,沒想到,那日幻化成灰袍男人的小狐狸精,卻入了我的夢。亞華他圾。
夢裡我驚訝問它:「你咋進來的?」
這次小狐狸並不是人形,它那真身也就一尺長,倒是尾巴挺大,渾身的毛灰蓬蓬的,它看著我,大眼睛一瞇縫,道:「自是有法寶。」
「你來幹什麼?」我又問。
「大人讓我給你托句話兒,叫你莫要多管閒事,自求多福!」小狐狸說完這一句,身形就淡了。這時我也醒了過來,夢中情景,清晰的在我腦海裡,這夢也太真實了吧,咋的還會做這麼個夢呢?我暗自嘀咕著,卻恍惚聞到一股子膻騷味兒,我往枕邊一摸,濕噠噠的,開了燈,枕邊竟然有一灘黃水……
我一陣噁心,心裡也明瞭,那絕對不是一個夢那麼簡單,我下床去外面洗手,忽然看見牆頭上有一個一尺多長的影子,而那影子的嘴裡,好像還叼了一隻雞,那影子見我看到了它,一轉身,靈敏的溜走了。
再回到屋裡的時候,的胖子也醒了過來,一臉懵懂的樣子,低聲咒罵道:「夢到老胡家那個騷男人了,它娘的敢對著老子撒尿!」
我一怔,旋即道:「那可不是夢,你瞅瞅,尿就在這兒呢!」說著,我指了指枕邊污黃的一灘。
胖子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怒了,道:「那畜生倒是真敢來,再讓我見到它,我非拔了它的皮……」
第146章精血敗而不行
我說:「行了,狠話等見到它的時候再說,夢裡它除了對你撒尿,還對你幹啥了嗎?」
胖子撓頭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說啥讓我別再多管閒事了,至於還說了啥,都被它那一泡尿都給氣忘了。」
我道:「感情那小狐狸是想著衝你撒尿啊。可它咋還把尿撒在我枕邊上了?難道是看我好說話兒?」
「咋的?你也夢到它了?」胖子蹙眉問道。
我點頭,道:「和你夢到的差不多,叫我莫要多管閒事,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胖子怒道:「這他娘的不是威脅咱們嗎!老子我……」
「噓,小點聲兒!舅舅和舅媽還在那屋睡著呢!你想把他們都吵醒?」我坐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的說著。
胖子打住了。
我冷哼一聲道:「咱們沒找它們,它們倒是找上咱們來了,想來早就料道咱們還有去的一天,這也說明,小順的事情確實還沒完,趕明一定得去看看!」
兩人又商討了一番,我便與胖子一頭,和衣又迷了一小覺。因為心裡有事,天剛濛濛亮我就醒了,而這時,外頭竟然下起了雨,雨天出行,可不是那麼舒服。
我再細聽,院子裡沒動靜,舅舅與舅媽想是都沒起,我就躺在床上扒拉著手機,給叔打電話。給叔打電話成了我每天的一個習慣。雖然那電話我再也沒有打通過。
聽筒裡再次傳來那個冰冷的女聲,窗外也響起了舅舅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竟然是直奔我們的房間,舅舅光當推開門,火急火燎道:「小安,你快看看小順吧。」
一聽是關於小順。我連忙爬了起來,問道:「舅,小順又咋的了?」
「小順尿床了---哎呦,是昏過去了啊!我見他尿床,叫他,怎麼叫都不醒,我才發現……」舅舅急的雙手直拍大腿。語無倫次的說著。
「啥?昏過去了?」胖子一聽也挺急,於我一起,跑去了舅舅的房間。
小順身子虛弱,再加上舅舅怕那東西再來搶走小順,這幾天便一直與小順同室而居。
我看了一眼閉目不醒的小順,他面色慘白,眼窩塌陷,顴骨突出老高,下巴已經尖的翹了起來,整個人呈現一股子死氣。
小順雖然虛弱,可也不能一夜之間變成這個樣子啊?這到底是怎麼了?我疑惑,用查脈的方式給小順檢查了一番,查脈就是摸脈,在道術中,也是一種查病的方式,只不過我們是查陰病與陽病,陽病可以利用普通的藥物治病,陰病就需要靠符咒,或者請仙界師父臨壇賜藥了。
我先查脈訣中『寸關尺』的『尺脈』,如果尺脈閉合,那定就是陰病。
仔細感受了一番,小順的尺脈果然沒有動靜,果然是有陰物作祟。
我又依次摸了他的手心與中指,如果手心在跳,就是受到了驚嚇,一般跳得急快為得病不久,跳得較沉較緩,說明得病時間已經很長。而每一個手指的每一個關節跳動,都能查到病人是被嚇到,還是衝撞了異類眾生等等……
這個說起來話長,我就不一一細說了,總之我上下摸了一圈,小順手指卻沒有一個關節在跳。
不是嚇到,沒有鬼魂作祟,沒有衝撞仙家,這小順到底是咋了?
舅媽見我停止了查脈,急忙問我:「小安,小順他到底是咋了啊!」
我無力的搖頭,舅媽當時就撲到小順身上,泣不成聲了。
心裡聯想到昨晚的那個夢,看了眼胖子,胖子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繼而他恍悟道:「脈上無損,會不會是『精、氣、血』方面受損了!妖喜食人精氣,你看看那個。」
胖子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急急對舅舅道:「舅,快給我拿一根針來!」
我的話對於舅舅來說,現在就是聖旨,他也沒問我要針幹啥,就快速的把針給我拿了回來。
我用針在小順的中指上狠狠的一刺,旋即拔了出來,針拔出來的時候,傷口處卻只流出了一丁點粘稠的,暗紅色的血。我又捏開小順的口,看了看它的舌苔,小順的舌苔呈黃白色,黏黏厚厚的一層,口中還有一種又酸又臭的穢氣味兒。
我回頭看著胖子道:「精血敗而不行,氣若,津止!」
人要是精氣神沒了,時間一久必死無疑,小順怎麼突然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聯想到昨晚的那個夢,我道:「胖子,咱們現在去趟貓兒山!」
說完,我拿出一張平安符,燃了化成符水,給小順灌下去,這符也只是能讓他保持現狀,不在惡化而已,並且還有時間限制,我們必須得抓緊時間,小順現在這樣,一刻都拖不得。
雨不大不小,我和胖子每人撐了把傘,就去了帽兒山。
《招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