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在這一片漆黑的遊樂場裡,忽然出現這種聲音,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緊接著,又是第二聲、第三聲,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嘈雜。我大聲質問是誰,當然沒人回應,但我清晰的看見,有幾個黑影,從我不遠處的旋轉木馬下頭閃了過去,我正準備追上去,忽然,一隻小皮球,滾落到了我的腳邊。
我嚇得趕緊一縮腳。
嬉鬧聲停止了。
我蹲下身,顫抖著用手機照射著那一隻小小的皮球,我發現,那皮球上頭污跡斑斑。暗紅色、焦黑色遍佈整個表面。這樣的一個球,怎麼會忽然自己滾到我腳邊?我剛要起身,忽然,我清晰的聽見,正前方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哥哥,能幫我揀球嗎?
「誰?!」我顫聲問道。
黑暗中,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哥哥,能幫我撿球嗎?
與此同時,藉著手機的光線,我看見,黑暗中陡然深處一隻胖嘟嘟的小手來,只是那隻手,根本不能算是一隻人的手,那手臂上根本沒有一塊好肉,只有黑紅的血跡,和血肉焦灼在一起的皮膚,還有從中間裂開的指甲,那隻手就那麼肆無忌憚的伸過來。我聽見自己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接著本能的開始瘋狂的向後挪,誰知道,只聽見「彭」的一聲,我旁邊不遠處的旋轉木馬居然發出一陣劇烈的機器音來,我眼睜睜開著那木馬開始自己轉動起來,詭異的嬉笑聲,也從那木馬處穿了過來。
我當時嚇傻了,已經忘記了逃跑,只聽見一陣陣咯咯的響聲從旋轉木馬以及我的頭頂傳來。正在我發愣的時候,突然,我感覺自己被一個人拉了一把,整個人摔了出去,同時,一聲巨響,一盞吊燈居然直接落在了我剛才癱倒的地方。
我本能的轉身去看是誰救了我,可是周圍依然是一片漆黑。
小孩的嬉鬧聲依舊在我耳邊隱約響起,我開始有些分不清這些小孩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那聲音特別詭異,伴隨著黑暗中攢動的人影,好像正在朝我包圍過來。
我嚇得直往牆壁上靠,還被灑了一頭剝落的牆灰。
可嬉鬧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猛然間,我感覺身旁也多了一個黑影。
我扭頭的片刻,只看見,那牆壁上陡然鑽出一個半截的人來,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感覺他的動作十分扭曲,就像是在掙扎。
我已經幾乎被嚇得崩潰了,抽出陳柏川給的鋼筆,瘋狂的在空中亂劃,一邊劃一邊後退。
突然,我感覺腳下一滑,居然直接從六層破爛的飄窗旁摔了出去……
第十四章過陰車
這回再沒有人可以幫我了。
我感覺整個身子墜落下去,胡亂的一抓,只抓住了旁邊的圍欄,整個人懸吊了出去。我不由得向下看了看,只覺得一陣暈眩。下頭是外面的街道,我看見了不少聚集的行人,像螞蟻似的。我幾乎已經想到自己掉下去變成一灘爛泥之後被人圍觀的樣子了。
我會和第一次跳樓死的那個女清潔工一樣麼?
就在我快要抓不住的時候,突然,一隻慘白的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我愣了,那隻手一端隱沒在黑暗裡,我看不見它的主人,但那樣子,像是要救我。
可她是誰?
管不了那麼多了,求生的本能,驅使我直接抓住了那隻手,那隻手特別冰涼,卻把我往上一拽。
藉著那隻手的力量,我終於翻回到了飄窗下頭,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我感覺我的心跳都快要停了似的,大口喘著粗氣。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看看時間,已經夜裡九點多。
我知道,不管這黑暗中誰在幫我,找出口都只能靠我自己了,我溜躂了一陣子,盡量不去管那偶爾出現的聲響,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安全出口,直接走樓道下了樓。這一路要順利許多,但到樓下的時候我也已經是滿身虛汗。剛下樓,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話的居然是嘉嘉。
嘉嘉的聲音很虛弱,但她說的事卻讓我震驚。
她說,梁璇已經回去了。
我趕緊問她醫生怎麼說,她說:還能怎麼說,說梁璇有夢遊症。
我心裡一陣無語,但也沒多想,趕緊出商場趕回了醫院。
梁璇果然回去了,還是那麼安靜的躺著,嘉嘉也已經睡下了,依然是臉色蒼白,特別虛弱的樣子。
我坐在嘉嘉病床邊守夜,又試著和陳柏川聯繫,還是聯繫不上。
看著我腿上的黑色紋絡,想著今天所遇到的一切,我忽然覺察出問題有些不對勁。
第二天早晨,趁著嘉嘉身體清醒了一些,我把我的想法直接告訴了她。我告訴了她在商場裡發生的一切。我當時說,我忽然想到,可能我們的思考方向就是錯的,昨晚的事情,甚至之前的事情,可能都不是針對梁璇的,而是針對我。否則,梁璇穿上血綾羅那麼久了,根本脫不下來,又怎麼會活到現在。而且,梁璇明明已經出去了,又怎麼會返回來。
而且昨晚在商場發生的一切,好幾次,都是要置我於死地。
嘉嘉陷入了沉思。
我接著補充,說:其實,自始至終,梁璇都沒有穿過血綾羅。我仔細想了想,第一次進更衣室,是我的幻覺,之後梁璇就直接把血綾羅和血屍皮都給了小筠。
嘉嘉依然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卻忽然抬起頭,說:林浩,現在就只能靠你了。
我當時嚇了一跳,問她什麼意思。
嘉嘉說:你再去一趟大槐樹村,去一趟鄭小玉的家。
雖然依舊不放心梁璇,但我還是希望能一次解決這一切,於是答應了嘉嘉的請求。這一回,我選擇了白天立刻動身。
一路上,我的思路清晰了一些。
但想到鄭小玉家的靈堂,還有至今聯繫不上的陳柏川,我依然是越來越緊張。來到大槐樹村後,我在鄭小玉家門口徘徊了很長時間,等確認旁邊沒有行人通過後,才後退兩步,深吸了一口氣,衝過去狠狠一腳把門踹開。
鄭小玉家的靈堂,又映入了我的眼瞼。
即使是在白天,這個地方依然陰森無比,忽明忽暗的油燈,白色下頭襯著一抹血紅的幔帳,已經有些舊了的花圈,還有那個掛在牆上的照片。不知道為什麼,進入房間的片刻,我覺得自己比上回更加恐懼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周邊轉悠。
我盡量靜下心來尋找線索,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找什麼。翻了半天,本來沒什麼收穫的,可正當我要打退堂鼓的時候,一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一個花圈。由於屋子空間不大,屋子裡東西很多,而且都隱藏在佈置好的靈堂後頭。
因此,這一撞,直接把花圈後頭的一個紙箱子帶了下來,裡頭的紙張撒了一地。
我當時也是腦子一抽,覺得不能留下太多線索,於是開始整理那些紙張,誰知道,我卻在紙張中發現了一張死亡證明。
每個人死後,家屬都能領到這樣的證明,還要註銷戶口什麼的。
可當我看見死亡證明上的名字時,我呆然了。
鄭小玉。
這居然是「鄭小玉」的死亡證明。
死的不是鄭小米嗎?鄭小玉不是那天在祠堂接待我們的那個人麼?不是救了嘉嘉的人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死亡證明是不會騙人的,人死之後肯定要驗明正身,不可能因為是雙胞胎就弄錯。
我感覺渾身都在發涼。
到底誰死了,到底誰是鬼?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把箱子放好,死亡證明也一併放了回去,接著,我迅速離開了那個房間。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更多之前的細節。我還記得,在雨中鄭小玉滿臉鮮血的模樣;我還記得,那天嘉嘉中招後說夢話似的說了句「居然敢算計老娘」之類的話。另外還有嘉嘉一反常態的不願意在逃跑時返回槐樹村,聯繫鄭小玉……
但是,如果我的猜想都沒有錯的話,那陳柏川就危險了。
他說鎮壓不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大槐樹村裡,沉思之中完全沒有在意身旁的行人,可走著走著,我忽然覺得身邊有些特別的冷清,抬頭之間,我才發現,原本還有不少人的農村街道,這個時候居然空無一人。我只聽見似乎有公交車的喇叭聲,由遠及近。大槐樹村和小槐樹村相連,街道都是窄小不看,怎麼可能有公交車從這裡經過?上次我們乘坐的鬼車,不也沒有進來麼?
疑惑之間,我忽然看見,居然真有公交車開進了村子裡,正朝我的方向開過來。
我嚇了一跳,即刻閃身到了別人家門前的台階上。
接著,公交車幾乎是貼著我的身子開過去的,居然沒有絲毫顛簸。
而且,我注意到,開過去的四輛公交車,看起來特別破舊。更讓我打冷顫的是,公交車車身上的廣告,全都是幾年前甚至十來年前流行的品牌。
難道,是那個地方的公交車?!
這裡道路那麼窄小,兩邊都是坑窪、台階甚至水溝,一般的公交車,怎麼可能不磕不碰,這麼穩當的開過去,除非他們會飄!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遠眺著已經開過去的公交。
剎那間,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我發現,那公交車的車後居然掛著碩大的白花,跟送葬的靈車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怔了多久,只是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街上又開始出現了行人,但他們一個個都還是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我實在忍不住,找了個看樣子好欺負的傢伙,一把就抓住了他,問他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外地來的吧,快走吧,別呆這兒了,鬧的可凶了。
我再次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幾輛公交車哪兒來的。
他說:還能哪兒來的,還不是西邊。
他沒敢說出來,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明白他說的是那個廢棄的公交車站。
接著,他又說:別打聽了,快走吧,隔三差五鬧一次,誰撞上了誰沒好果子吃。
我皺了皺眉,又問:那這些車,往哪裡開?
「哪裡開?當然是往墳地裡開啊!」
第十五章恐怖墳塚
墳地?
我趕緊問那路人這裡的墳地在哪兒,隨即迅速往那邊趕。
我當時想,鄭小玉根本沒告訴所謂鄭小米屍體的具體位置,但總要找個地方陳屍吧,這個村子這麼小,到哪裡恐怕都不合適,那座二層小樓更加不可能,如果屍體爛了,不知道會有多臭。
來到墳地,我呆了,沒想到大槐樹村還有這麼不開化的地方。
這哪兒是什麼墳地,分明就是亂葬崗,亂墳堆。
那些大大小小零零星星的墳墓堆滿了幾乎整個山崗。
山崗就插在大槐樹村和一旁的小槐樹村之間,沒有公路,人跡罕至,即便是白天整座墳山也透著陰森。
我沒心思去管那些鬼車是不是真的到了這裡,開始搜索整座墳山上的墳墓,希望能夠發現一些線索。
但我很快就感到無力了。
這些墳墓,很多都只是立了塊碑而已,碑文都刻的歪歪扭扭,有不少還是幾十年前留下來的,上面的字跡都已經模糊了。
我找了好一陣子,根本沒有什麼收穫。
可就在這時,突然,旁邊傳來幾聲尖銳的鳥鳴。
按說鳥叫不會這麼尖銳的,可是卻聽著特別刺耳。
接著,幾隻麻雀,同時衝上了天空。
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又是一聲貓的哀嚎,我愣住了,只看見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旁邊一座大墳丘旁竄了過去。
黑貓。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陳柏川說過的一個詞--雀飛貓走。提到那四個字的時候,我記得,似乎是在說「五竅搜魂」的時候。剛才我看到的場景,豈不就是所謂的「雀飛貓走」。我的目光立馬落在了那座墳丘上,立刻走上前去。
《詭咒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