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如果不是他舍友正好回來,整個宿舍恐怕就直接被燒了。
我估摸著,是我剛才那些話徹底把他嚇著了,他覺得有邪火要他的命。
這時候,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哪兒不對。
我安慰了他幾句,讓他不要太過在意,告訴他事情也並沒有那麼,只要注意不要靠近火就可以了。而聽見火字之後,這傢伙居然又撞邪似的站起來大叫逃到了馬路對面。
他舍友站起來,還滿臉歉意的跟我說,這人一向來都這樣,很多人都懷疑他腦子有毛病,而且他的行為的確是太讓人受不了了一點兒,所以大家都不喜歡這個人。
那舍友甚至告訴我,他們都準備搬出去了,尤其是現在出了這種事。
我心裡咯登一下,如果張超的舍友真的全都搬走了,那麼,兇手……或者說惡鬼,豈不是就更好作案了。
我本來還想著用什麼辦法全他舍友幾句,可這個時候,我電話卻響了起來。
來電話的居然是警局的人,說是梁璇的精神狀態實在太奇怪,要轉移到醫院去住院檢查,但是她在本市找不到親屬,也沒有任何和她有血緣關係者的聯繫方式,只能讓我去。
我知道這事兒拒絕不了,就算我知道,梁璇已經被抽了魂魄,也一樣無法拒絕。
我又順帶問了問嘉嘉的情況。
由於證據不足,嘉嘉已經被釋放了,但是嘉嘉作為和梁璇同住的人,也不得不幫著送梁璇去醫院。
我跟警察、嘉嘉他們見面的時候,那些穿著制服的,還一個勁兒的勸我冷靜啥的,說精神病也並不是都不可以治癒。
他們還旁敲側擊的問梁璇有沒有孿生姐妹之類的。
我知道,他們依然在懷疑,因為,的確有人看見了梁璇作案。
但當時我心裡產生了一個疑問。
梁璇被人抽魂,魂魄應該是只能影響人類才對,不可能直接作用在人類身上。比如上一次,梁璇的魂魄可以通過凝聚怨氣,讓那個女生焦躁,和男朋友吵架,最後自己跳入湖中。但是梁璇卻做不到直接把人推到湖裡。在我映像裡,好像也就鄭小玉這樣的「高級鬼」才做的到直接對人不利。那麼,為什麼警察卻說目擊者說,梁璇動手殺人呢?
在我反覆詢問下,起初不太想理我的警察終於告訴了我一個細節。
目擊者的確說了梁璇殺人。
但是,學校的監控錄像,卻並沒有拍到梁璇殺人,只是拍到梁璇是死者生前最後接觸的人。他們之所以懷疑上梁璇,是因為梁璇在幾次案件中,都是他們所知的,最後一個接觸死者的人。而且,梁璇在犯病的時候,會唱一首童謠,這首童謠,有目擊者說,在兇案現場,也聽到人哼過。
我問警察是誰說的梁璇殺人。
警察當然不告訴我,他們只說讓我鎮定,好好帶著梁璇治病,他們一定不會錯抓任何一個好人,但又嚴厲的補充了一局,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
我和嘉嘉守著梁璇,外頭門口還有留下來的便衣,我簡單把掌握到的情況跟嘉嘉說了一遍,盡量表現的平靜一些。嘉嘉低著頭,說:我也覺得,小璇的生人氣息越來越弱了。可是,她應該還沒有死啊。
我當時就愣了一下。
嘉嘉說:是誰告訴你的梁璇被枯木纏魂了呢?是你爸爸?他真的可以確定麼?可我總覺得,梁璇的魂魄並沒有離體。
但是,當我問她怎麼解釋我在兇案現場看到的情況時,她卻只剩下茫然搖頭了。
我歎了口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雖然我寧願相信梁璇魂魄的確沒有離體,但是,鄭小玉沒必要騙我。我獨自一個人去了走廊上,心裡還在記掛著張超那邊的情況,但是,張超已經那麼害怕火焰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既然陳家人要嚴格按照順序來取魂,那麼,遠離火焰的人,他們就應該取不到魂魄。
我正在沉思著,忽然,鄭小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說:很奇怪。
我趕緊問奇怪什麼。
鄭小玉說:梁璇並沒有死,魂魄還在她身上。
我驚呼了一聲,立馬要鄭小玉確定,鄭小玉說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梁璇的魂魄還在。但是她不確定,是不是梁璇每一次作案的時候,魂魄還在她自己身上,也就是說,她不確定梁璇是不是在被控制的情況下作案的,因為梁璇的魂魄不穩定,時強時弱。
而且,鄭小玉提醒了我一個細節,那就是,在人頭頂釘上鋼釘,脖子上掛上襯托,口鼻之中塞滿污泥,同時抽離魂魄,這種術法,是必須由人來做的,絕對不可能光是鬼魂就能完成。這意味著,就算是梁璇作案,每次她被控制殺人之後,那個幕後黑手還要出面,用法術收魂。
我當時想,那是不是跟著梁璇,就能找出那個傢伙來?
頓時我有些後悔早上沒在兇案現場多呆一會兒。
但鄭小玉告訴我,早上那個情況又不太一樣,那是死者受到心智上的影響自願選擇死亡,這種死亡,魂魄往往經久不散。只要有人過去,帶著專門的玩意兒走一圈,就能輕易吸魂,甚至沒有人會察覺他們在幹什麼。
線索越多,我反而越是心亂如麻。
這樣略帶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天,那兩天,沒有再發生什麼怪事,我的手機也不響了。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第三天的清晨,早上不過五點多,我就被一陣急促的踱步聲給驚醒了,我眼睛一睜,看見的,卻是梁璇如困獸一般快速的來回走動,她雙眼無光,手不停的發顫,嘴裡還唸唸有詞,念的正是那童謠的歌詞。我剛要上去,就聽見鄭小玉說:不要過去,她沒有半分生人的氣息。
「你說什麼,你不是說……」
我還是想上去,但鄭小玉似乎懶得跟我解釋,一股冰冷的力量,直接把我定在了原地,另一面,嘉嘉也醒了過來,盯著梁璇,也是不敢上去。我估摸著他們這些有點兒所謂道行的人,和鬼,都能感受到所謂「魂」的氣息。可梁璇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死了麼?
梁璇的情況,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我不敢去叫醫生,醫生如果看見了肯定是打鎮靜劑完事兒,但梁璇,這個時候是活人還是死人我都弄不清,萬一出了問題,我不知道我會怎樣。
之後,梁璇又恢復了平靜,過了十來分鐘,鄭小玉再次開口,說道:她的魂魄回來了。
我愕然,不由得伸手碰了碰梁璇,我發現,她的身體是有體溫的。
正在我茫然的時候,手機卻又震動了起來,來電話的居然是警察,那邊劈頭就問我,梁璇昨晚有沒有離開過醫院,我當時就覺得情況不對,連忙說沒有,醫院的醫生都可以證明。接著,那邊居然老調重彈,又開始讓我仔細回想,梁璇是否有所謂的孿生姐妹。我基本上確定是出什麼事了,立刻問他們到底怎麼了。他們沒有直接回答,卻說過醫院來談。
我心裡忐忑不安,卻沒有任何辦法。
二十分鐘後,幾個刑警來了找上門來,他們顯然並沒有第一時間來病房裡,而是在外頭詢問了幾名在場的值班醫生,接著才走進來,一個個神色凝重,看我們就像是看罪犯似的,看到床上躺著的梁璇,更是滿臉說不出的表情,甚至還帶了幾分驚恐。
而幾分鐘之後,他們的一句話,就把我差點嚇得摔到凳子下面:張超死了。
而且,張超並不是被火燒死的。
明明說了什麼焚火分魂,可是,他卻死在了學校南端的飯堂裡,死的方式也異常奇怪。據目擊者說,張超吃飯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把筷子像插死人的供飯一樣,直立插在滿滿的一碗飯上頭。之後,也不吃飯,就默默的對著飯碗發呆,後來忽然站起身來,一頭向下撲過去。那一雙直立的筷子,直接貫入了張超的眼眶裡頭,直抵後腦,噴濺的鮮血,把一整碗飯都染成了鮮紅色……
第三十三章錯覺
我聽得心裡一陣陣發毛,不止是因為張超的死,也不止是因為那死法的詭異。
而是警察告訴我,他們調了學校的監控觀看,發現就在食堂不遠處,一個和梁璇打扮外貌都極其相似的人,跟死者接觸過,之後,他就死了。警察再次詢問梁璇是否有孿生姐妹,同時又問了關於她的專業是什麼,興趣愛好是什麼,愛看什麼書之類的,我知道,他們肯定在往什麼心理殺人催眠殺人,或者是藥物殺人上想,而我,不可能直接告訴警察,梁璇的生魂被人控制了。
然而,我們正問話的時候,忽然,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了,一個非常年輕的警察走了進來,那人穿了警服,但是沒有帶警帽,樣子很英俊,稜角分明,雙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好像什麼都能一眼看穿似的,當時我看見他的時候,心裡其實毛毛的。
他跟那兩個人說了句,這個案子他來負責,那兩人就說了句「李教授辛苦」之類的客套話。
當時我就愣了,這麼年輕的教授,總覺得哪裡不對。
而這個李教授,直接就坐在了我和嘉嘉面前,沒有看床上的梁璇,接著直截了當的說:說吧,真相是什麼。
我當時愣了,這人說話的風格跟陳柏川有點像,甚至更沉穩,而且陳柏川有點兒頹廢,這人卻好像屬於異常自信的類型。
我一開始還裝傻,說什麼真相。
後來,這個李教授卻冷哼一聲,說:你看到了什麼,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是每一個警察辦案都那麼局限。
我看了看嘉嘉,嘉嘉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這個李教授好像有點道行。
「聞道後期。」李教授居然冷冷的開口。
「你是北園李家的……」嘉嘉當時瞪眼說了問道。
李教授沒有回答,但我看也八九不離十了。想了想,就把我們所調查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他聽過之後,說道:跟我想的差不多,不過你們忽略了不少細節。
我問他是什麼,他卻不說,直接站起來就走了,還說不出意外的話還會見面。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由得問嘉嘉「聞道後期」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嘉嘉瞥了我一眼,說:怎麼形容我也不知道,但要捏死我們估計不超過十分鐘。
我心裡咯登一下。
但嘉嘉又勸我說不要太依賴警察的力量,警方辦案有自己的程序要走,即便是涉及圈內的事情,也不可能特事特辦,所以到時候可能要耽誤時間。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事兒要調查還得靠我們自己。我提出來想去學校再走一圈,問問細節什麼的,讓她照顧好梁璇,也照顧好自己,嘉嘉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我感覺,那時候嘉嘉又開始有點臉色發白了。
我真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了,五竅搜魂的隱患是否還留存在她體內。
我到梁璇所在的學校,對著手裡的地圖,大概溜躂了一遍。
幾個兇案現場都走了一遍。
我看到,校湖也被封閉了大半,大概是這裡的那具屍體也被發現了,詢問周邊的同學,他們都驚恐的說湖裡發現了骸骨。看來,那個女孩子,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於啄食的皮肉都不剩了。我蹲在湖邊往下看,下頭還有鯉魚游來游去,我扔下點兒什麼東西去,還有魚以為是魚食過來爭搶,可就在他們搶食的時候,我看見河裡有幾條特別奇怪的鯉魚。
那些鯉魚,身體好像是透明的,五臟六腑甚至是骨頭都能看得見,兩邊的魚眼突出,每次張嘴,整個身體也鼓脹起來,體內的血液好像急速流動似的。
我看著覺得特別噁心。
這是什麼,難道是什麼新品種,又或者,這些回事……那天吃了那女孩屍體的魚嗎?
我有些看不下去,轉身離開,繼續去查那幾個死者的身份。估計是最近學校常過警察,學生們習以為常了,以為我也是警察,反映情況特別積極。很快,我就查清了張超以外其他幾人的身份。但是讓我感到糾結的是,我根本不覺得梁璇會認識這幾個人。
死在操場上的,是材料學院的學生,死在花壇裡的,是航空學院的准空少,還是個富二代,據說家裡已經帶人過來鬧了,現在學校很下不來台。失蹤的那個女生,雖然身份還不是很確定,但可能是藝術學院一個學舞蹈的學生。因為最近忽然不見了,而且和男朋友吵架的人就那一個,那個人也是個班花級的人物,和出名,家裡有錢,家人和校方都在找她。至於張超,那就不用說了,猥瑣男,認識他的人也不少,可以說臭名昭著。
這些人,和梁璇會有來往嗎?
他們跟梁璇既不在同一個社團,也不在同一個學院,他們的朋友,我走訪了一天,認識梁璇的不超過三個,跟別說有什麼過節了。
梁璇,為什麼害他們。
難道就因為潛意識裡的所謂憎恨?
我試圖詢問鄭小玉,鬼魂有沒有可能濫殺無辜。鄭小玉說基本不可能,除了有自己道場修煉的囚魂;以及吸取人陽氣修煉肉身的千年厲鬼,一般的鬼魂,只會執著於某件事。梁璇的魂魄就算是被控制了,也不會濫殺無辜,所殺的人絕對是有目標性的。
目標。
我想著,如果不是梁璇憎恨的人,那就是兇手憎恨的人了?
兇手把怨力加諸於梁璇的魂魄上,控制她來進行謀殺,吸魂。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陳家人怎麼進的來這個學校,他們打扮那麼怪異,施法的時候又必須遵從黑衣黑傘的那種傳統,怎麼可能就沒人看見他們,就沒有監控錄像拍到他們。他們好歹是人啊,不可能會隱身術吧?
我覺得自己走進了死胡同裡,又開始看著地圖發愣,試圖找出下一個死者死亡的位置來。
可是我沒一點兒頭緒,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一處拉著警戒線的食堂外。我當時愣住了,這個應該就是張超死的地方吧?
食堂沒有完全封閉,還留著個側門,我走進去,裡頭沒幾個人了,沒有人會來這麼恐怖的食堂吃飯,我看著一旁窗口邊上擺的一雙雙筷子,心裡一陣陣的彆扭。想著筷子穿過張超雙眼的樣子,想著那一碗血紅色的米飯,我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些東西。
我低聲說道:小玉,你說,我們是不是想錯了,其實枯木纏魂,根本就不是梁璇上吊。
「你叫我什麼?」鄭小玉有些不滿的說。
「別管那麼多。」我說道。
沒等鄭小玉回話,我繼續說:或許一開始我們就是錯的,梁璇根本就沒有死,梁璇的死只是一個幌子,陳家造的幌子,他們知道梁璇肯定會因為某些事上吊,在大槐樹村的就打定了主意,要控制她的生魂。所以她的事情和這次收魂的事情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鄭小玉沒說話。
我繼續說:真正的枯木纏魂是指張超的死,筷子也是木,直接插進他的眼眶裡,貫穿大腦,這種死法,和前幾次那些人的慘死才搭配。光是普普通通的上吊,似乎並不能達到陳家想要的效果吧?
鄭小玉這才開口:嗯,的確,收魂者往往會把目標虐殺而死,以達到在收魂的同時攫取怨氣的目的……你繼續說。
我點了點頭,說:那接下來的這個,才是焚火分魂,鑌鐵、枯木、浮水、穢土全都有了,就剩下這個了……
鄭小玉嗯了一聲,說:那你知道是誰了麼。
我愣了一下,最後卻只能低聲說不知道。因為,我根本找不出這麼幾個人之間的關係來。
鄭小玉冷笑一聲,說:那你扮什麼柯南附體呢?即便知道了這些,意義是什麼?
《詭咒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