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然而,等我靜下心來,關於梁璇的「那件事」,卻再次纏繞心頭,揮之不去。
我不敢直接詢問梁璇,只好想辦法旁敲側擊。
那天,我估計跟梁璇提起之前她可能被人控制過這件事。她說她也忘了,只依稀記得自己被警察問過話。我又讓她看她自己手背上的傷疤。那是李刻用分魂的釘子留下的,可是梁璇卻說一想那些事就頭痛,求我不要再讓她想起痛苦的回憶。她當時的樣子特別可憐,我看著也十分心疼,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說了。但一段時間後,我卻還是忍不住,再次詢問她這段記憶。
她起初回答的含含糊糊,我就故意把話題往印記的事情上引。
我告訴她被控制的人身上都會有印記,而且一定要被控制她的人觸碰了身體某個部位才會留下。
她當時很茫然的看著我,問我到底想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我所幸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但我並沒有說我刻意檢查過她的身體,而是說,有一次協助醫生換衣服的時候,偶然看見了。我還問她這疤痕留在身上會不會感覺有什麼身體不適。
當時,梁璇一言不發,我有些心虛,就沒有追問。
誰知道,當晚,我在守夜的躺椅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我趕緊起身,才發現梁璇坐在床邊,沒有睡覺,居然在抹眼淚。
我嚇傻了,趕緊問梁璇怎麼了,誰知道,梁璇劈頭蓋臉就說:你走吧,回去吧,去找那個女鬼吧,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我懵了,說: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幹嘛突然說這種話?
梁璇哽咽著,忽然說:林浩,我問你,情侶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語塞。
她說:是信任,對不對?
我立即點頭。
她冷笑一聲,說:那你說,你是怎麼對我的?你信任我了麼,你覺得你這麼對待我公平嗎?
我心裡咯登一下,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我清楚,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麼。接著,她又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女鬼一起檢查我的身體麼?如果不是因為那樣,你怎麼可能發現我大腿上的東西?我知道,話到這份上也是避無可避了,她又說讓我沒必要旁敲側擊的,直接想問什麼就問出來。我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她繼續冷笑,說:奇怪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乾淨的女人?
我趕緊搖頭。
她則一臉絕望,讓我不用再狡辯了,說如果實在受不了她這身體,可以離開她,不用假惺惺的呆在這裡,同情她,憐憫她。她對我吼: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弱者嗎?一個需要你施捨的乞丐嗎?你既然根本不相信我,何必要委屈你自己,還不趕緊滾,滾去和你的鄭小玉人鬼情未了,你們倆就算生個鬼娃娃出來,以後都和我梁璇沒有半分關係!
她越說越激動,我趕緊抱緊了她,各種道歉,各種顫抖著語無倫次的解釋著,過了很久,梁璇才慢慢平靜下來,低聲說:你如果接受我,就相信我,就接受我的一切。求求你,不要再問我了,我害怕,我難受,我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來了,我也想不起來,只要我努力去想,就頭痛欲裂……
我趕緊安慰她,撫摸著她的脊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的身體特別涼,好像冒著寒氣似的,我再次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卻只是緊緊抱著我。
我歎了口氣,安撫著她,看著前方。
可就在這時,突然,我看見,我正前方的病房窗戶前,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張猙獰的人臉,緊緊貼在窗戶玻璃上,像是正冷冷凝視著我。
第六十章氣劍之力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那張人臉,一動不動的貼在窗戶上。
我不敢讓梁璇看到這一切,只能輕聲安撫她,讓她沉沉睡去,接著,我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直放在床底下的木劍,一步步的來到病房門前,悄悄打開病房門。
我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我們病房窗前,確切的說,是靠在我們窗戶上。
他顯然已經死了,兩隻手扭曲僵硬著,死死的扒在窗台上,張著嘴,面目扭曲,慘白。
嚇死的?!
我不敢想,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正來自於走廊一邊的病房裡頭,我還沒進去,已經看見了淌出病房門外的暗紅色血污。
我壯著膽子推開了病房門。
病床旁邊,我赫然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愣愣的坐在原地,滿臉驚恐,她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正一刀刀扎向自己手裡抱著的孩子。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五六歲,早已經被扎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腹部的傷口處,鮮血與內臟一齊暴流而出。
我趔趄退後,不敢多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
低頭一看,我的身後,走廊的另一側,居然也躺著一個人,那人兩眼翻白,伸長了舌頭,同樣穿著白大褂。他是被掐死的,被自己的一雙手活活掐死了,十指死死的摳在脖頸裡頭,指甲陷進了肉裡,好像硬要把自己的脖子生生擰斷似的。
我感覺自己已經喘不上氣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我面前的病房內傳來聲慘叫,病房門「彭」的開了,一具渾身血污內臟組織的屍體被扔了出來,落在我面前,接著,那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也衝了出來,二話沒說,直接朝我撲來,眼看著水果刀就扎向我,可是,卻自己腳下一個趔趄,滑到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我清楚的看見,那把水果刀貫入了她的眼眶。
亂心內法!
我想到了這四個字。
這些人,絕對是因為看見了幻覺,才會變成這樣。
陳家的人來了,絕對是陳家的人來了!
我還以為只要有警察的保護,陳家人就會注重社會影響,不敢輕舉妄動的。可是我完全想錯了,陳家的人早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他們殺人已經無所顧忌。
我衝回到病房裡,拉起梁璇,她大概還沒明白過來,我就直接拽著她衝出了病房。我帶她往反方向跑,本想避開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誰知道,沒跑幾步,就看見一個人搖搖晃晃的掛在病房的門框上,梁璇尖叫一聲,我趕緊摀住她的眼睛,帶她繼續往前。
我經過那具門框上的屍體旁邊,我發現,這個人就是上次跟李刻一起來的便衣中的一個,肯定是留下來蹲點保護的,但這個時候卻死了,被麻繩繞頸,繞了很多圈,脖子被繞得細長,臉也成了絳紫色。而我前面不遠處,居然又出現了半具屍體……
半具屍體,只有上半身,身後是長長一路的血跡和零散的內臟,散發出濃重的腥臭。那人是被活活腰斬成兩半的,這絕對不是陳家的亂心內法就能做到的。這是……怨屍!
只有怨屍,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把活人斬成兩段!
我不敢多想,帶著梁璇從安全出口衝出了醫院精神科住院大樓,這回,沒有人阻攔我們了,午夜的醫院,一片死寂,周圍什麼人都沒有,連路燈也忽明忽暗,我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卻看見,那路燈上居然掛著一截人手,搖搖晃晃,張開五指,好像在朝我招手,又好像要伸手過來抓我。我簡直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趔趔趄趄的帶著梁璇往外跑。
沒跑幾步,一個人影從我的斜側面衝了過來,我眼看著那傢伙穿著黑衣服,一把黑傘向我抽過來,便本能的揮動木劍一擋,木劍和黑傘相撞,那人居然被我擋出去了幾步。我順勢護著梁璇,照著那個拿黑傘的傢伙胸口踹了一腳,那人被我直接踹翻在了地上。但這個時候,突然,我感到正前方又有人衝了過來。梁璇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已經暈了過去,我不敢把她放下,卻又沒辦法叫醒她。這個時候,已經有三個拿著黑傘的傢伙走了過來,剛才被我踹倒的人也站了起來,四個人把我圍在中間,冷冷盯著我。
而這個時候,我也看見了陳家的那個硬朗漢子,嘴角抽動著看著我,他就站在我對面,這醫院裡的屠殺事件,絕對是他造成的,我咬牙切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人伸手指了指我,其他幾人迅速圍了上來,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柄匕首,我揮動著木劍,本來想吼兩嗓子,但是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哽在喉嚨口似的,根本吼不出來。
這一刻,我才知道,沒有鄭小玉在,我有多沒用,根本誰都保護不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感到有一陣勁風呼嘯而過,緊接著,我身旁一名陳家人發出一聲低吼,捂著自己的手臂,一個趔趄跪倒在地上,我看見,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那邊,一個高瘦的男人緩步走了過來,忽然又抬起手,在空中左右一劃,瞬間,我看見半空中好像凝聚了一股水流似的,直衝向陳家為首的那個硬朗漢子,那人立刻抽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來,可是那流水似的的氣流,卻呼的一聲,直接截斷了那張黃色的符紙,特別迅速,斷口就像剪刀裁剪的一般平整。
與此同時,那硬朗漢子整個人往後推了半步,側身一閃,接著,我看見他左側腹部開始冒血。
是氣劍!
我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李刻。
這傢伙很快就到了幾名陳家人面前。
四個人,已經有兩個受傷了,但是他們卻依然站著,捨棄了我,把李刻團團圍住,李刻沒說話,兩手背在身後,臉上似乎還掛著冷笑。我想趁機逃走,可剛走了兩步,腳邊就迅速飛來兩道氣劍,地上的水泥磚都被切出了裂口。
李刻冷笑著說:最好誰都別跑,免得我費事兒。
「李家的人,管我們陳家的事幹什麼?不是第一次了,咳咳……」那個為首的硬朗漢子被打傷了,一面說著一面咳嗽。李刻則冷冷回應:陳家李家井水不犯河水,本來是沒什麼好管的。但你們殺人,這就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
「殺人?你有證據麼?他們都是自己選擇死的。」硬朗漢子說道。
「也許現行法律無法懲治你們。但你我心知肚明,亂心內法殺人的原理,我想我就不用做那麼多解釋了吧?」李刻笑著說,「既然法律無法懲治,那就我來懲治好了。」說話之間,我看見他撤了一步,背在身後的右手忽然伸出來,當空畫了一個符菉。我居然看見,那半空中陡然浮出了一把劍的樣子。李刻一揮手,那把氣流組成的長劍翻飛而出,又瞬間變成了兩把、三把,越來越多的氣劍,圍繞著旁邊那四名陳家人旋轉起來。
「九星亂劍訣」
我聽見那硬朗漢子喊了一聲:先撤!
說完,那幾個人居然迅速散開,幾個人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李刻冷哼了一聲,把手一台,喊了一句「留下吧!」
一瞬間,那空中紛飛的氣劍在他的手掌上凝聚成了一柄長劍,隨即直接朝硬朗漢子飛了過去,在空中一陣翻飛,實實的釘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一陣灰塵和噴濺的鮮血一起散開,氣劍消失,硬朗漢子也一個趔趄撲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危機四伏
李刻背著手,走到那個撲到在地上的硬朗漢子面前,把他提了起來,沒等那人反抗,就直接給他銬上了手銬。
李刻冷笑著說:明目張膽的殺人,陳家做事,不是一向來滴水不漏麼?
那硬朗漢子指著我,說:你怎麼不抓他,他殺了我二爺爺,你怎麼不抓他!
李刻看了看我,又盯著那人,冷冷說道:他有沒有殺你們二爺爺,我沒看見,也不知道。但你殺了醫院裡這麼多無辜的人,還有我的同事和戰友,我都看在眼裡,所以,你最好還是別廢話了。
那人還在叫囂著,但是顯然已經無濟於事了,我已經遠遠的聽見了警笛聲,李刻也低聲說了句「來的夠快」,就把那人直接拎了起來。
警車來之後,我抱著梁璇,依然不敢離開,我擔心我只要一動李刻就會下更狠的手。李刻抓著陳家那個硬朗漢子,似乎和他的同事交代了幾句,接著,有一對特警衝進了醫院住院大樓,李刻把那人送上了警車,轉身也向住院大樓走去,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忽然瞟了我一眼,說:還站著幹嘛?等我把你也請回警局麼?
我心裡咯登一下,李刻這是要放我走的節奏。
我趕緊背起梁璇往外頭跑,自始至終,旁邊的警察們都沒有攔我半分。
我沒多想,把梁璇帶去了賓館。
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到賓館後,居然開始說胡話,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辦,想來想去,只能打電話問鄭小玉,鄭小玉說她不在場沒辦法親自看,我當時就說,她跟我不是一體的麼,直接藉著我的身體過來不就行了,鄭小玉卻說:你以為老娘還是原來那樣的遊魂可以到處亂飄嗎?自己的小女友自己不會負責嘛?還要乾娘來幫你解決?
我感覺她肯定是生氣了,說話語氣趕緊軟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行行行,你等著。
我當時就耐心的等著她來,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再給她打電話,她卻不接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梁璇還在昏迷,我急切的再次打電話,卻依然不接,我又發了條短信給鄭小玉,說:你到底什麼時候過來啊?你在哪裡啊?
鄭小玉依然沒有回音。
過了一會兒,我再打電話給她,居然已經關機了。
我當時懵了,鄭小玉就算真的生我的氣,也不至於這樣吧?我心裡開始忐忑不安,但就在這個時候,梁璇居然醒來了,輕輕咳嗽了幾聲,我趕緊去招呼梁璇,餵她喝水,安撫她,十幾分鐘之後,梁璇才算是慢慢恢復平靜,問我剛才發生了什麼。我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跟她說了一遍,確定的告訴她,警察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讓她放心,說不會再有事了。
她才點了點頭。
但這個時候,她忽然問我:你怎麼一直在看手機,難道出了什麼事?
我一開始說沒事,讓她再休息一會兒,自己走到外頭去,心裡依然忐忑不安。
我想起了之前召喚鄭小玉的方法,不知道有沒有用,於是那了個尖銳物,露出腳踝,想要劃拉一刀試試看,可是,我腳踝上已經沒有黑色斑紋了,我根本不知道往哪兒下手,於是傻不拉幾的劃拉了好幾下。腳踝倒是出血了,但是除了疼,什麼都沒看見。
我又打了鄭小玉幾次電話,依然是沒人接。
不知道什麼時候,梁璇已經到了我身後,忽然問:你在跟誰打電話,是不是那個小女鬼?
我當時愣了一下,本來想敷衍過去的,但看她表情很嚴肅,我根本不敢騙她,只好告訴她剛才她昏迷不醒我只好求助鄭小玉的事實。梁璇卻冷冷說:切,她會幫我麼?她只會害我!
我還幫鄭小玉說了幾句話,但梁璇卻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說:你不用幫她說話了,我知道,她救過你的命,我也相信你不會背著我和一個女鬼搞出什麼是來,但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我當時有些驚訝,問她到底是什麼事。
她卻返回病房裡,拿出自己的手機來,說:我一直覺得鄭小玉的長相讓我有些熟悉,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加上中途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也神志不清的,沒機會跟你說。但前段時間,我翻了翻以前的照片,才想起一件事來……
她翻出手機來,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是她之前學生會的社團合照,她解釋說,那一年她剛大一,讓我看看,那張社團合照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看了半天,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社團合照上,只不過十幾個人而已,但是這十幾個人中,就有四張熟悉的面孔--嘉嘉,梁璇,林蕭斌,還有……鄭小玉。
我算是徹底震驚了,連忙問這事怎麼回事。
梁璇說,她現在才想起來,當初鄭小玉的確和她見過,但是只是一兩次而已,所以她差一點就忘記了。接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也知道,你一直懷疑我,為什麼那個叫林蕭斌的,不控制別人偏偏控制了我,我現在想起來了。當初在社團裡,我就是跟他分在同一個學習組的,那個時候他很沉默,我沒怎麼在意他。但是半年後退社的時候,我卻收到了兩次情書,寫的特別肉麻,還是匿名的。當時就有人告訴我,寫情書的就是他,我還詫異怎麼會是這個沒怎麼跟我說過話的人。
梁璇停了停,看著我的臉,好像在觀察我的表情似的,又說:你不會不相信我吧?
《詭咒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