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和尚面前看了一眼圍觀的和尚，然後用命令加威脅的口吻說：「住持、肉身菩薩之事，如果還有除了寺廟之外的人知道，你們會知道後果的。」
佛教的人對他們口中的佛最為尊重，他們信仰的便是因果報應、六道輪迴，輪迴王的地位在他們的眼裡絕對很高，所以很虔誠地點頭，然後跪下參拜了。
和尚群中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一個女子還站著，有些不知所措，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這個發號施令的人是誰。
書生也看見了小希，邁步向她走了過去。
小希眼睛瞪得老大，書生往前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退了三四步之後，小希踢到了一個小台階，身體往後倒去了。
我正欲上前，書生比我提前了一步，扶住了小希的後背。
兩人對視了起來，書生臉上寫滿了微笑，就像和煦的春風一般，小希的胸口起伏得很快，明顯是緊張的！
他們倆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我看著都彆扭，你一個幾千歲的死人了，扶著一個小姑娘，不覺得彆扭嗎？
我乾咳了兩聲，書生才將小希扶了起來：「小妹妹，小心點兒……大晚上的怎麼跑這兒來了，回家去吧，別讓你爸爸媽媽擔心！」
「咳咳……那個，那啥……她是我的妹妹。」我說。
他聽了這話，看了我一眼，然後再看了小希一眼，很認真地說：「可惜了。」
我忍不住再罵了一句：「滾你妹的。」
他直接無視了我，我看出來了，這話他是認真說的，所以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呵呵一笑，不說話了，從我手裡接過了判官筆和輪迴轉盤。
然後寶相莊嚴地在這大雄寶殿上起了香，他只拜了住持和藍衣女子兩人。
我也跟著去拜了拜，拜完之後我問他：「你為什麼對這樣的苦情之人會這麼尊重，難不成……」
「我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書生看著我說，如果不看他的臉的話，會以為他這是一句玩笑話，但他看著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緊蹙，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我額了一聲：「我能有幸聽一下嗎？」
「等你坐上我這個位置，送我去輪迴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他說著將手裡的檀香插在了住持的肉身和藍衣女子的肉身前。
「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被帶走了吧。」他看了一下外面的月色說，「她如果執意要幫這和尚承受業障刑罰，恐怕不用審判，直接會將這地獄所有刑罰嘗試一遍。」
地獄的刑罰我也有過瞭解，拔舌、刀鋸、油炸、石磨、腰斬，這些只是小意思而已，地獄真正恐怖的地方，沒人願意見識，真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能不能承受得了。
凌晨一點多鐘，我和書生還在這大殿裡面為他們倆祈禱，小希在一旁看著。
人死之後，靈魂如果沒人帶路的話，要在次日的午夜才會脫離肉身，但是今天，我們卻見到了一次例外。
住持的靈魂在第一天的凌晨一點多鐘就已經脫離了出來，出來之後什麼都沒做，直接奔向了山下的城隍廟。
「他說錯了一件事情，世間最熬人的不是情，是別離。」書生說。
我先看了住持的背影一眼，然後再看了書生一眼，他對這方面的理解比我深得多了。
我知道住持的靈魂去幹什麼去了，希望還能趕得上他心愛之人的靈魂。
等他走後，我翻開了從住持懷中拿出來的黑色冊子。
這冊子記錄了住持所有的心聲，他也是一個極其苦命的人，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無人可以傾訴，只有將這些痛苦寫在了這冊子之中。
藍衣女子叫做慈海心，慈雲寺的慈，慈心殿的慈，釋海心的海心……他一生中只敞開過一次心扉，就是對這個女子。
從殺鬼無數遇鬼皆殺的無情冷血到為了心愛之人拋棄一切守護百年，這樣的改變，遠遠不止我們看起來那麼大！
大致瀏覽了一遍這簿子，將他收了起來，將這個簿子帶給他讓我帶話的那個人，比那些蒼白無力的語言有用得多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河流
這黑色的小冊子將住持的一生全部記載了下來，只粗略地看了一下，就知道他和藍衣女子的所有故事！
書生對這簿子似乎並不是很感興趣，而是盯著他自己的金身看了起來，我問他看什麼，他搖搖頭：「太醜了！」
住持的魂魄離開他自己身體之後就往山下城隍廟趕去了，我很希望他能趕得上，有些事情本來就需要兩個人承擔。
「彼讓你來殺王振宇的嗎？」我問書生。
書生嗯了一聲：「他還是不肯承認他們當年做的是錯的，所以想要除掉這個他們一手造出來的異數，他現在在忘川河底，不能隨意出來，便托我幫他辦成這件事情。」
我哦了一聲：「我也要找他，一起吧。」
書生比我厲害太多了，一起好有個照應，至少他輪迴王的身份能免除不少的麻煩。
他自然沒有拒絕，這陽間對他來說也陌生得很，需要有個人帶路。
我們倆整個晚上都在大雄寶殿外面的台階上聊天，小希太睏了靠在我的肩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寺廟裡面的鐘聲照樣響了起來，這次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沉重，這是專門為住持他們敲響的喪鐘。
一共一百零八下，寺廟裡面的所有和尚都史無前例的對著住持和慈海心的肉身膜拜了起來。
書生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住持走了，釋悟明成了寺廟裡面的住持，這裡又恢復了以前那樣，一個人逝去的波浪在一夜之間就平息了，天地間億萬生靈，這根本算不得什麼。
再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渺小，或許只有到了書生這個地步，才能笑對生死，俯視眾生。
和尚們做完了早課，我們三個人就離開了這寺廟，書生是靈魂狀態，不能接受日光的照射，所以撐了一把油布傘。
幸好我們行走的這條路上沒有什麼人，不然他這穿著打扮絕對可以震驚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