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我從腋下抽出了破魔銃,轉身指向了汽車後窗,向外面的冤魂瞄了過去。
破魔銃是棺材門製造對照後膛火槍製造的火氣,外形有點像是鋸斷了的雙管獵槍,雖然從槍管到子彈全是用土法子造出來的東西,但是威力絕對不小。
我伸手在他按住了草上飛抖得像是打擺子似得腿:「不用緊張,聽我的,慢慢放開油門!」
「那不是等死麼?」草上飛已經帶起了哭腔。
「我這一槍下去就能把鬼魂打斷。你要是還踩著油門不放,車子衝到崖子下面,咱倆死的更快。」
「哦……」草上飛總算看著了一點希望,慢慢定下神兒來,開始一點點減速。
我舉槍看著後窗:「回頭看看吧!有沒有你認識的,現在不看,一輩子就看不著了。」
「我不敢!」草上飛連頭都不敢抬,眼睛就盯在路面上,轉都不轉。
「你不看我就不動手!拖時間長了,指不定能出什麼事兒!」我話一說完,乾脆轉身坐了回去。
草上飛被我逼急了,轉頭往後面看了兩眼:「認識,都認識,好幾個以前一起喝過酒。他們都是遇上遇上銅臉兒以後,填了溝啦!兄弟,大哥,爺爺……,你趕緊動手吧!」
我轉身就是一槍,破魔銃噴出的火蛇打碎了車窗之後,帶著一片硃砂似的紅光,打在一隻鬼魂身上。一陣淒厲之極的鬼哭聲頓時從後面捲了過來,震得我耳朵翁翁直響。
我想都沒想的又一次扣動了扳機,槍膛裡噴出去的鐵砂像是幾乎覆蓋了整個後窗,像是從車裡撒出去的火炭,帶著一片紅光撲進鬼魂堆裡。
「噗--」我眼看著一片綠瑩瑩的磷火像是煙花一樣在山道上爆了起來,汽車也順著山坡滑了下去,直接衝向了沒遮沒擋懸崖
「打輪兒呀!」
第十一章蛇盤嶺的傳說
草上飛被我吼了一嗓子才回過神兒,猛地一打方向盤,硬是把車從懸崖拉了回來,汽車擦著盤山道內側的山壁滑出去五六米,才算勉強停了下來。
草上飛把著方向盤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兄弟,咱們……咱們還活著麼?」
「沒死!」我掰開破魔銃往裡壓了兩發子彈。
草上飛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兄……兄弟……,咱們還往下面走麼?」
「你敢回去麼?」
我一句話就把草上飛問懵了。
草上飛帶著哭腔道:「打死我,也不敢回去啊!那群人我全認識,不少都在一起喝過酒,扯過淡,他們都是我親眼看著入土的。有幾個還是我給接回去的……,兄弟,他們都會找我吧?」
我擺弄著火槍:「這個可不好說。鬼,有時候是不講理的。你開車,慢慢往下面溜兒,跟我說說這條路到底怎麼回事?」
草上飛點著煙使勁吸了幾口:「盤蛇嶺的傳說不少,我都是聽來的,你讓我說什麼?」
「有什麼說什麼,我自己會判斷!」
我從一開始嚇唬草上飛就為了從他嘴裡問出真話來,一件事一旦成了禁忌,就沒人敢去跟陌生人瞎說。我沒有時間去慢慢調查什麼,只能逼著草上飛去說真話。
草上飛終於開口道:「這條路從有那天開始,事兒就沒斷過……」
清朝時,第一次開山修路,修到山尖時遇到一塊像釘子一樣倒插在山尖裡的石頭,那些民工挖了半個多月才把石頭挖出來,結果在石頭下面看到一口血井,井裡的水像是人血一樣腥得直衝鼻子不說,還帶著熱氣兒,順著被掘開的井沿子淌的滿山都是,遇到石頭縫就往裡滲。藏在石縫裡的長蟲,耗子瘋了一樣的往出跑,見人就咬,當時就把開山的民工傷了一大半兒,後來,朝廷派來一個大薩滿,在這兒做了好幾天的法術,負責修道的提督把官印和佩刀一塊扔進了井裡,才算鎮住了血井。但是山道敢直接往山上修了,到了剛才咱們遇鬼地方就開始往下拐。
我聽完才開口道:「山頂上不去麼?」
草上飛說道:「能上去,但是得往上爬!我小時候不知道深淺,跟人爬上去一回,上面除了一塊石頭砌的平台什麼都沒有。說到那塊平台,還有不一樣的說法。」
「繼續說!」
草上飛指了指頭上的山崖道:「你看見那崖子上的顏色沒有?暗紅暗紅的,就跟曬乾了的人血差不多。那地方叫血崖子。有人說,是血井冒血把山崖給滲透了。還有人的說法不一樣。」
還有一個說法,也是清朝的事兒,說是,盤蛇嶺山頂自來就是平地,沒修道之前,這裡不叫盤蛇嶺叫大平山。後來鬧了長毛子(太平天國),就把這改成叫太平山了。長毛子白了之後,有個叫錢敬忠的長毛子帶了一大群人,躲到對面山裡不出來。清軍提督,就把那些長毛子的家小全都押到山頭上。一個個用棍子穿了立在石頭檯子上示眾。
那可是,用削尖了木頭棍子穿肚臍眼啊!穿在上面的人,一時半會不得死,就只能號喪著掙命,有些人的連號好幾天才斷氣。直到他們死光了,那些長毛子都沒出來。
死的那些人恨哪!
那些長毛子都是他們親人那!只要他們哪怕救不了自己,喊上兩嗓子他們心裡也沒怨氣,可是他們嗓子都喊出血了,也不見有人出來,那些人帶著怨氣的血全滲在石頭裡了,才有了山上那個血崖子。
「嗯!」我點了點頭:「看來蛇盤嶺的傳說,最早開始在清朝。後來,還有麼?」
「有!」草上飛道:「蛇盤嶺第二次修道,是在小日本的時候。那是小鬼子要打這兒過軍車。逼著老百姓把道往山裡使勁的擴。擴到半山腰的時候,忽然從石頭縫裡挖出來一座廟。」
「廟?廟裡供的是哪路神仙?」
對,聽老人講就是廟。可是廟裡沒供神仙,廟門後面就是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一伸手覺著廟裡面往外呼呼灌風。日本人不敢往裡進,就押著幾個老百姓進去了,結果他們進去以後就沒出來。
等到了晚上,那幾個全都回來了,一個個眼睛裡冒著紅光,站在路上不走,把住在山上的民工嚇得要死要活的。那些人還真就沒砰那些鄉親,倒是弄死了不少日本兵。
聽老輩人講,那些被弄死的小鬼子,內臟全被掏空了,有些人腸子被扯出去五六米遠,就像是讓狼掏了一樣。那天晚上,小日本連炮都用上啦,好不容易打死了一個人,從他結果從他肚子裡挖出來一堆爛肉,那些小日本就被掏出來的內臟全讓那些人吃啦!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問道:「後來呢?」
「後來,小日本把那座廟又給封回去了。在修路也不敢往裡挖了。等會兒,咱們就能看見一塊從路當間突出來的大石頭,石頭前面的路只能容一輛車走。兩邊車,要是頂了牛,就只能先退回去一個。退不好,就容易掉溝裡,咱們這兒的人,都管那叫生死橋。」
「哦!看來盤蛇嶺的傳說還真不少。建國以後有麼?」
草上飛搖了搖頭道:「沒有!」
「不可能啊?」我轉過頭看著草上飛:「當年打倒牛鬼蛇神弄得那麼大聲勢,我就不信,盤蛇嶺這麼邪性的地方,沒有紅衛兵過來?」
「真沒有!」草上飛道:「我一開始也跟你一個想法,還特意找人問過。聽說,當初紅衛兵是要過來,還要刨了生死橋那的石頭,連傢伙都準備好了,甚至還弄到了開山用的**雷管。聽說,原計劃要動身的時候下了場雨,他們就拖了一天,當天晚上有人去找過他們,也不知道和幾個領頭的人說了什麼。第二天,他們死活都不讓人去了,為這事兒,好像還打了一架,再後來,草草弄了幾次批鬥會也就沒事兒了。」
「哦!」我又問道:「那以後,這條路再沒修過?我看地上鋪的是柏油啊!」
草上飛道:「那是在原來的道兒上鋪的,這條路根本就沒擴開過。尤其是生死橋前面那塊地方,到現在還是黃土呢!」
草上飛晃著腦袋得意道:「走條路,我什麼彎兒都敢轉,就是不敢搶生死橋前面那條道兒,每次走都小心翼翼的蹭過去,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
生死橋的事情,我沒有多問,按草上飛說法我們快到了,親眼看看總比聽來的事情要好。
我轉口又問道:「銅臉兒的事兒,什麼時候傳出來的?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草上飛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閉上嘴不說話了。
我知道他想什麼:越遠的事情,說著越沒顧忌。不管多嚇人,那都是個傳說。可是說眼前的兒就不一樣兒了。別人聽著未必害怕,他自己肯定越說心裡越寒,沒事兒也能嚇出事兒來。
我剛想再逼他開口,草上飛卻自己說話了:「兄弟,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我乾脆就把知道的全都跟你說了。反正現在也這樣兒了,說不定,你還能救我一命呢!」
草上飛定了定神兒道:「銅臉兒的事兒,發生在兩年之前,那時候,全縣城就兩個人好開快車,一個是我,一個雲中燕。別人不敢跑的地方我們倆趕跑,別人不敢開夜車,我們倆敢開。我們倆車開的快,但是從來不出事兒。可是三年前的八月十五那天,雲中燕接了一個半夜跑車的活兒。等回來的時候,確實被救護車拉回來的……」
「雲中燕有文化,人緣不錯,當時我們不少人都去看過他。他的兩條腿沒了,身上全都是傷,嘴裡還直說胡話。一會喊著銅臉兒,一會兒喊著有鬼。一會又說銀子……」
「最後幾天,雲中燕乾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會像狼一樣嗷嗷直叫。隔一段時間就叫喚一聲到死才停。嚇得大夫護士誰都不敢進屋看,最後什麼時候死得都沒人知道。」
「我聽說,當時有個年輕大夫進去看過,說他舌頭縮了一截兒,像繭蛹似的堵在嘴裡,說不出來話。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嚇得好幾天都沒上班。」
「從哪以後,盤山道上就總出事兒。銅臉兒也就越來越多,誰說的都有鼻子有眼兒的,我也不知道那個是真的。」
我想了想道:「你們跑車都有護身符麼?沒人帶著?」
「有什麼用!有好幾個人,死的時候,護身符都沒離身。不是燒成灰了,就是碎成好幾節。雲中燕的護身符,還是祖上傳下來的呢?該出事兒不也一樣沒跑兒麼?」
草上飛說著話忽然把車慢了下來:「前面就是生死橋!」
我順著大道往前看了過去,果然看見山壁上突出來一塊三米多高,兩米多寬的石頭牆。整座牆就像是繞著山崖修出來的半截碉堡,外面全是鋼筋水泥。看樣子是在故意堵著那塊山崖。
第十二章青銅車
石頭牆這邊修著一塊像是小型停車場的空地,足夠三輛車並排停在那,從空地往左是半月形的公路,正好在石頭牆外面繞了一周。路的寬窄就跟草上飛說的一樣,只能容許一輛車通過。
草上飛把車停到了石頭牆這邊連按了三聲喇叭,聽聽對面沒有動靜,才調頭往路上開了過去:「過生死橋的規矩就是三聲喇叭。對面有車肯定能回。」
我剛想問問要是對面的司機不知道規矩該怎麼辦,卻忽然聽見一陣車輪碾地的動靜從對面傳了過來。
「真有車?哪來的傻子聽見喇叭也不會回個動靜?」草上飛罵罵咧咧的往右打了兩下輪,讓車盡可能的靠向石頭。
「往回去!」我心裡忽然湧上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本能的打開了厲鬼瞳。
我瞳孔裡爆射而起的紅光直射石牆邊際時,我眼睛裡馬上映出一道像是刀尖似的影子,好像有人端著一把長矛似的東西,藏在石牆後面蓄力待發,如果我們原路不變的開過去,對方只要猛力一擊,他手中的長矛足能穿透車玻璃,刺進我的太陽穴。
「倒車,快!」我沒時間跟草上飛解釋看到了什麼。
草上飛右手搭著車座,扭頭往後看時立刻發出一聲驚叫:「後面有鬼呀!」
我飛快的往後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三四個人影用手扒著石牆邊緣,從牆後面冒出半個腦袋,冷冷瞄著汽車的後窗。
我從百寶囊了摸出一包硃砂,揚手撒在汽車後備箱上:「別管他,壓過去!」
草上飛一咬牙抬手掛上了倒檔,汽車繞著石牆退出去不到兩米的功夫,牆後面的鬼魂一下子蹦了出來,也不顧車上還掛著硃砂,抬手擋住了汽車。
「嗤--」一股青煙從鬼爪子下面騰地冒了起來,緊接著一股淡藍色的火苗就從鬼魂的指頭縫鑽了出來,順著鬼魂的手背往胳膊上蔓延而去,頃刻之間,把推車的鬼魂燒成了一道人影的火團。
其實,硃砂本身並不會燃燒,但是作為鎮壓鬼邪至陽之物卻能引燃厲鬼身上的陰氣。鬼魂碰上硃砂就跟把活人把手按在火堆裡沒什麼區別。而且棺材門特製硃砂,鬼魂只要只要沾上就甩不掉,陰氣不盡,火焰不停。直到把對方燒成灰燼為止。
我眼看著鬼魂的手臂上的肉皮,在火光裡化成大片的灰燼,從他是身上一層層的剝落下來。僅僅三五秒的功夫,那只厲鬼沒了人的模樣,只剩下一張全身冒火的骨頭架子,頂在車尾上。
草上飛緊跟著一腳離合把車倒了過去,那隻鬼魂立刻被碾到了車輪子底下。
車下冒出來的紅光還沒褪盡,一群冤魂一塊從石牆後面撲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頂在了汽車後面。
「往後壓!」我抬起破魔銃對準車後連續開了兩槍,立刻坐正了身子。
我現在根本沒必要去看後面情形,兩槍下去就算掃不淨冤鬼,也足夠草上飛把車倒回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車前面會冒出什麼東西來?
沒等我推出破魔銃裡的子彈殼,就聽見對面冒出一聲戰馬的嘶鳴。
我剛一抬頭就看見石牆後面探出來四隻沾滿了血跡的馬蹄子,緊接著,並著排的兩幅馬腿和血跡斑斑的馬頭,就順著石牆的弧度慢慢探了出來。馬頭上韁繩勒的筆直,就好像有人拉著兩匹剛剛踏過了屍山血河的戰馬,從一座石頭砌成的墳塋後面走出了來。
我剛從兜裡掏出兩顆子彈,那兩白馬就從陰影裡探出了半截身子,
等我把子彈塞進槍膛,已經看見了白馬拉在身後的車廂
我端起破魔銃指向車窗的同時,對面馬車已經跟我臉對臉的成了一條直線。
我這才看清了馬車的全貌。
那是兩匹白馬並排拉動古代雙輪戰車,長方形的車廂裡站著三個披甲武士,左邊那個手裡舉著長弓,右面那人拿著一把長戈,中間拉著韁繩。整個戰車在車燈下散發了一種青銅色光澤。
三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向我看了過來,我只覺得一股殺氣排山倒海衝到了面前。他們手中的武器明明沒動,可我卻覺得那箭,那戈,像是正指著我的要害,只要再過一秒就能發出致命一擊。
我把破魔銃抬了起來之後,卻不知道應該往哪去瞄,我們之間隔著一層車玻璃,破魔銃的威力不夠,打碎玻璃之後子彈肯定會發生偏移。真正有殺傷力的是第二槍,可是就算我一槍能幹掉其中的一個甲士,剩下的兩個人,有足夠時間向我發動攻擊。
我剛打算出掌打碎玻璃,戰車上的箭士已經張弓瞄向了我的肩膀,看樣子他也明白,誰先打掉玻璃,誰就會先落進下風。
就在我們僵持的一瞬間,草上飛已經把汽車退回到生死橋的邊緣。
「調頭!」
我吼聲一起,草上飛立刻踩死了油門,猛地把方向盤輪動了一圈。汽車幾乎在原地擰了過來,車底下也不知道壓著了什麼東西像是爆豆一樣辟啪直響,跳動的火苗在輪胎周閃成了一片。
我撒在車上的硃砂,已經完全被鬼魂身上的陰氣引燃,汽車後備箱上的火苗竄起來一尺多高,正好隔斷了我的視線,我只能隔著火光模模糊糊的看到三個人影,卻沒法判斷他們的動作。
這回,草上風沒有吩咐,一腳油門下去玩命的回跑。車上的火頭兒被風一吹,立刻壓低了一截。我正好看見箭士張弓向我們瞄了過來。
「趴下!」我回身摟住草上飛的脖子使勁往下一按,硬是把他的腦袋給按在了方向盤上。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