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屋子裡突然響起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主人嚇了一跳,抬眼望去,沒有看到其他人。
黑影也一臉的困惑,直到和主人一起低下頭。
只見娃娃臉睜著眼睛,一臉嘲諷地望著他倆。
「啊!」主人和黑影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黑影「匡匡匡」地向後倒退,主人從他手中搶過斬骨刀,就向娃娃臉劈了過去!
娃娃臉對著他的小腹狠狠就是一腳,只聽「砰」的一聲,踢得他向後飛了出去,斬骨刀也「噹啷啷」掉在地上。
主人疼得倒在地上,捂著小腹「哎喲哎喲」慘叫。
黑影望著娃娃臉,伸出手,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寒光凜凜的斬骨刀。
霹靂一聲巨響!
彷彿打雷,震得黑影和主人都不約而同地一愣。
不是打雷,是外門被暴力破開的聲響。
剎那間,無數黑色的狂風席捲了這間狹小的屋子,將他們兩個人制伏在了地上!
「別動!」「老實點!」「不許動!」「再敢動揍死你!」主人大口大口喘息著,手被牢牢地銬住,左臉貼在地上,翻動的眼白和大張的嘴巴好像一條死魚。
黑影被上了背銬,望著呼延雲,雙眸閃爍著陰冷的光,猶如磷火。
林鳳沖走了進來,一把拉起娃娃臉問道:「呼延,你還好吧?」
「還好,再晚一步我就可以進《解體諸因》了(註:日本作家西澤保彥的著名推理小說)。」呼延雲微笑著把微型攝像機解了下來,「拿著,全部證據都在這裡面了。」
馬海偉和楚天瑛也一起走了進來,馬海偉一看被銬起來的兩個人,不禁目瞪口呆:「怎麼會是——」
呼延雲坐在木板床上,拍拍床板道:「當初你睡在這裡,聽著收音機裡的《烏盆記》做噩夢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結局吧?」
「沒想到,完全沒想到。」馬海偉嘟囔著。
「我得說,我比老馬還要震驚。」楚天瑛說,「呼延,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符合邏輯的解釋——現在這倆人,也太沒有邏輯了吧?」
「所有看似不合邏輯的事情,其實都有著最嚴密的邏輯。」呼延雲說,「只是這個案子複雜了一點兒。大部分的案件,偵查重在『尋找罪行的受益者』,也就是尋找犯罪的動機,就像小郭做的那樣——這樣其實恰恰走進了兇手佈置的圈套,兇手精心策劃的一切,就是為了掩蓋動機。」
「掩蓋動機?」馬海偉皺起了眉頭。
呼延雲嗯了一聲道:「我從接觸這個案子一開始,最感到困惑的,並不是什麼密室、一地土皮兒,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除了你馬海偉以外,所有有殺死趙大動機的人,都殺不了他。他們不是沒有作案時間,就是遠離犯罪現場,於是我果斷地放棄了尋找動機的可能,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到對表象的分析上。」
「你是說,簡易房裡密室和不可能犯罪現場?」楚天瑛說。
呼延雲點了點頭。
「呵呵呵呵。」
一陣古怪的笑聲。
是主人發出的。
「你不可能搞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的!」他挑釁地看著呼延雲。
呼延雲把鞋一脫,兩腿盤坐在床上說:「很遺憾,那是整個案件中我最先搞明白的事情。」
「你撒謊!」主人說。
「我可是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呢。」楚天瑛說。
呼延雲說:「你覺得,兇手為什麼要設置那個密室和不可能犯罪?」
「為了讓我們以為趙大是自殺的啊!」
「真有人會把門反鎖,通過幾個墊子跳到屋子中間自殺嗎?真有人在自殺前還有興致把自己的死按照古代傳說來佈置嗎?」呼延雲搖搖頭,「稍有腦子的警察也會猜出這是偽造的現場吧?假如兇手認為這麼做就能迷惑住警方,那他八成是國產刑偵電視劇看多了。」
「那,兇手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一般來說,偽裝成發生在密室的兇殺案,兇手的目的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讓人以為死者是自殺,一種是掩蓋那些容易暴露自己的犯罪證據!」呼延雲斬釘截鐵地說,「這個案子既然不是第一種,那麼一定是第二種。」
楚天瑛還是很糊塗,他疑惑地問道:「兇手要掩飾什麼犯罪證據?」
「這個一開始讓我十分費解。相比之下,密室和一地土皮兒的解釋要容易得多。」呼延雲說,「比如密室,我跟小郭說了,根本沒有什麼密室,那種粗製濫造的鋁合金門本來就不好開,再拿個東西塞進門板和門框之間,形成一定程度的咬合,推拉的時候,就很不容易打開了……」
「小郭後來也跟我講了你的推理,問題是我們沒有找到橡膠墊之類的用於塞門縫的東西啊。」
「假如不把自己當個聰明人,很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因為製造問題的多半是笨蛋!」呼延雲有點不耐煩,「難道你沒有看到墩布旁邊有很多脫落的墩布條嗎?門框的邊沿有兩道比較深色的擦痕,就是兇手在塞墩布條的時候留下的啊。」
「這麼簡單?」馬海偉簡直不敢相信,「可是我推拉門的時候確實沒有打開啊。」
「任何人推拉一扇不容易打開的門,用力都是由小漸大。你還沒有用到大力,翟朗就一腳把門踢開了。」呼延雲說,「要知道,這個密室並不是兇手的主要作品,他只是想多給警方製造一點兒思路上的小障礙而已。」
「還有翟朗踢開門時發出的『匡啷』聲呢?」
「這個更簡單了,你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那個門閂和門扣,都比門底部與地面之間的縫隙要高,所以只要在關門前把它們扔在門內側的地上,開門時稍微猛一點兒都會將它們衝撞到牆上,發出『匡啷』的聲音。」
林鳳沖嘀咕了一句道:「我還真以為是小郭推理的那樣,是用電風扇扇軸和電線製造的密室呢。」
「滑輪釣線主義是我最看不起的(註:指用過分複雜的機械手段製造的犯罪),那種犯罪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發生!」呼延雲憤憤地說,「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是對邏輯之美最不可饒恕的褻瀆!」
林鳳沖等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等他罵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那一地土皮兒是怎麼回事呢?」
呼延雲說:「勘查現場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在門框下方的內側,和與打開後的門相貼的西牆下面,分別有兩撮黃土?」
「注意到了啊。」林鳳沖說,「那是因為土皮兒翹得高,門底部與地面之間縫隙極低,所以門被推開時,撮過去的土啊。」
《烏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