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

不等魔動,阮瞻突然疾向後退,在單只魔爪抓向他的一瞬間,奇妙的一轉身,一腳踏入了絕陣之門,同時右手一伸,血木劍自動飛回到他的手內,而另一手則沒忘記揮出一記帶著長尾的符咒,甩到惡魔的腳上,拽得惡魔一趔趄,引她怒火勃發,不給他時間發現這陣中之陣。
眼見惡魔也跟了進來,他一個時空扭曲送自己到了那棵死槐樹下,毫不猶豫地把晶刀插入了死槐的樹洞之內。那裡,就是他處心積慮佈置的陣眼,裡面堆滿了期陣之物,晶刀就是啟動的鑰匙。
「你在幹什麼?」惡魔感覺出了不對。
這地方到處是決絕之氣,空蕩得讓人難受,又可怕得讓人心慌,既使他的魔功無敵,竟然也有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這是你我父子的葬身之地。」阮瞻平靜地說,「沒想到我們父子有緣到如此地步,竟然統一時間魂飛魄散。在這個絕陣裡,任你功法再盛也無法破陣而去,打死了我,你也活不了,不如,省點力氣吧!」
已成魔的阮父很想不信,可是這陣給他的感覺確如衝不破的墳墓一樣。抬頭一看,半個月亮已經掙脫了黑影的束縛,可他卻感覺他的黑暗才剛剛降臨。試著一運魔功,竟然感覺腿如鉛墜,連血液也似凝結了一樣。
「陣已經啟動,不過此陣運轉起來的速度稍慢,我們父子要等上一等。」阮瞻淒涼地微笑了一下,惡魔在一瞬間竟然覺得這小子笑起來的模樣非常珍貴,非常好看,「龍大師真是聰明,一個人無論多麼強也強不過陣法,即使成魔成仙,還有誅仙誅魔之陣,我小時候,常聽你一個人讀封神演義,也不理我,現在想來,你是在用這種方式給我講故事吧!」
惡魔愣了一下,想抬手,覺得手臂也灌了鉛了,懊惱之下,魔氣四起。
「少嚇唬我,就算是絕陣絕地,我也要讓你死在我前面,給我開路。」他大叫一聲,揮掌打來。
阮瞻抬起血木劍,姿勢怪異的來了一招,怎麼看都不像是防守,而是自動送上門去讓對方殺死。惡魔嚇了一跳,以為他有什麼陰謀詭計,竟然生生收回馬上就要打到阮瞻身上的魔功。
卻聽阮瞻道:「小時候,我一心想惹你生氣,想讓你也像其他父親一樣氣急敗壞的追打我,所以你教我什麼,我都故意學錯。」他邊說邊打了幾招。
惡魔雖然失了人性,但智力和部分記憶還在,一下就看出阮瞻所打的手法完全錯了,他用火手印的手法打掌心雷,用掌心雷的手法打風刃,又用風刃的姿勢打火手印,完全擰了。不知怎麼,他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招式竟然心裡一軟,想微笑。
「父子一場,我一直以為你不愛我,可是現在我懂了。所以,就算我今天是被你連累致死,我也要說,你是個好父親。」
陣內響起了擂鼓一樣的風聲,而且一聲急似一聲。惡魔愣住了,一瞬間有些恍惚,覺得心底有什麼浮現了上來。而阮瞻卻不再說話了,一轉頭,準確地找到了巨石的位置,見躲在後面的人都已經出來了,萬里和包大叔急急地說著什麼,小夏就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他。
他看著小夏的眼睛,眼神中蕩漾著無限的溫柔,嘴唇動了動。
距離得那麼遠,在半明的月光上,小夏看懂了阮瞻說的什麼。
他說的是昨晚在昏睡前對她說的:我會永遠愛你!
第八篇 賭神 第三十三章 生死之門
從來不知道心可以這樣疼的。
看明白了阮瞻和她的訣別,懂了他說的那句話,小夏覺得心像被人生生摘走了一樣,無法形容的痛讓她直接昏倒在地,似乎只有失去意識和無底的黑暗才能拯救她的心碎。
「小夏——」
萬里想衝過來看她,卻被包大叔攔住了,「現在救阿瞻要緊,跟我來。」他說著率先衝到了絕陣之外,因為重傷在身,如果不是那兩個煞攙扶,幾乎站立不穩。
萬里背著包大叔的大布袋子跟在他後面,袋子裡是包大叔這麼多年東奔西跑搜羅到的東西。為了幫老友,他盡了最大的心力,得到的東西不止有各隱密門派的最強法咒,還有部分法器和有些靈力的寶物。這些東西,阮瞻拿了一部分走,用於佈置這個絕陣,其他的東西包大叔收了起來,因為他內心也有自己的計較。
在阮瞻看來,此陣既名為絕陣,龍大師留下的書裡又說明這陣法不能強行破解,但在包大叔看來,他走過了那麼長的人生,什麼都見到了,也懂得了一件事——萬物有生就有死,有村就有克。無論什麼樣的東西,無論多麼強大,必有克制它的東西。
只是克絕陣的東西他們都不知道罷了,但不知道卻並不意味著放棄,所以在阮瞻準備最後的對決時,他就指揮萬里做強行破陣的準備了。
此陣沒有生門,可是死門和陣眼都有,而且是在一個地方,就是那棵死槐。既然不能生,那麼就攻擊死門好了,反正阿瞻和老友在陣裡也是灰飛煙滅的結局。那麼無論怎樣的危險都是值得一試的。
他早就把各種法咒、法器和靈物用一張相當特殊、靈氣逼人的絲網拴在了一起,因為要祭起這些東西是需要不同地方法和不同門派的靈力的,可是在緊要關頭,他不可能一一應付,所以他一靈網使他們靈氣相通,然後以自己本門法術讓這些寶貝集體攻擊一處地方。
他料到與老友對決。自己必會受傷,但幸好有萬里這樣陽氣獨特、血氣旺盛的年輕人來幫他,現在更幸運的是又多了兩個煞,在這種情況下。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是極其寶貴地,也是必須利用的。他在石後看得明白,阿瞻雖然想的方法非常好。也幾乎成功,可是還有一縷惡氣存老友的心中沒有出來,所以阿瞻失敗了,這父子二人不得不一起進入絕陣,面臨著同歸於盡地局面。
已經過了月蝕時刻,老友已然成魔,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做那麼多準備,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阿瞻的一條命。或者是他的魂魄也好。這孩子沒做錯過任何事,不應該有這麼悲慘地結局。
即不能讓阿瞻消滅惡魔的行為失敗,還要能搶救出阿瞻的姓名或者魂魄,時機就非常重要。這時機他只能掌握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看老天的安排。一定要讓阿瞻在他老爹之後受到陣的傷害,就是說老天爺要讓天意先被消滅。然後他們才可以強行破陣,救阿瞻出來。
即如阿瞻先死,或者父子二人同時死,一切免談。那時,他也只能看著,所以現在他非常緊張,渴望老天長眼,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就讓絕陣先絞殺了老友吧。然後他才能試著看能不能保住老友的唯一後人。
他讓萬里把靈網拿好,盤膝坐在離陣眼不遠處,他以雙手放在萬里的天靈蓋上,而那兩個煞則把手貼在他的後心上,「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不要管陣內地事,只聽我的號令,我說發,你們就同時把力量用出來。」他吩咐著。
這樣做對萬里也有危險的,因為各種不同的力量要籍由萬里的身體為導線,施放到靈網身上,如果靈力過大,或者打到絕陣上的反擊力過大,萬里都是第一個受到牽連。萬里很明白這一點,可還是義無反顧地這麼做,這讓他想起自己和老友的情誼,那超越了血緣和生死的兄弟情,是多麼珍貴啊!
「他們在幹什麼?」萬里在閉目前,忍不住問。
阿瞻在看了一眼小夏後,就扭轉過了身去,並不知道小夏暈倒。而成了惡魔的阮伯父也很奇怪,在發了一陣飆後突然靜默了,似乎在想什麼似的,最後竟然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從陣外,他能看到陣裡的變化,好像裡面有很大的風,吹得兩人站立不穩,感覺阿瞻呼吸都困難了。
「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分心。」包大叔吩咐萬里,抬頭看了一下月亮又回頭看了一下絕陣,見月蝕馬上就要過去了,而陣已經慢慢啟動了起來,馬上就要爆發出驚人殺氣。
他也不知道老友是怎麼了,只是壓抑著怦怦地心跳,尋找著最好的時機。不能差一分一毫,一定要等到最佳時機,假如這時機會出現的話。
而陣中的阮父,除了要忍受絕陣中越來越強的殺傷力外,還要忍受腦海中一閃一閃的場景。這場景每閃現一次,他都感覺有一把刀把他的腦袋劈開,然後在他的腦殼裡倒入沸水,讓他恨不得把頭紮到地面裡去,把腦漿全倒出來。但他的頭雖然疼,心裡卻一陣陣清涼,胸中一股噁心的氣息背著清涼擠得要破胸而出。
可是那些場景太快了,快到只是白光一閃就過去了,他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現在陣裡的危險他感覺得到,幾次三番生出惡念,想要先殺了面前的小子,再找找出路,可是一想要殺他,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疼得他連腰也直不起來。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阮瞻在一旁抵抗著陣內的殺氣,感覺魂魄都要被這狂風吹離身體了。但看著父親痛苦地蹲在地上,忍不住上前拉他。哪知一碰之下,阮父的幻覺全部消失了,被愚弄和算計的仇恨佔據了他整個身心。
他一把抓住阮瞻的脖子,把他高舉過頂。惡狠狠地瞪著他道:「為什麼寧願搭上你的小命也要殺我?和我有血海深仇嗎?」
阮瞻地實力本就與父親相差很多,剛才之時憑借天時和地利才佔了一點上風,現在身處絕陣之中,有被打回了原型,加上根本沒有提防,所以一下被制住了。他本就被陣內的罡氣吹得難受之極。現在被扼住了咽喉要害,氣也出不來了,四肢更是無法用力,像一個破布偶一樣被舉在半空中。
他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心想也罷,父親給了他生命,現在就讓父親拿走又如何。只是。父親一輩子慈悲,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只是,小夏,他對不起她!
看著他無畏的眼睛,阮父心裡怒火和疑惑交織,心裡一陣煩亂,他一伸手就把阮瞻扔了出去,直砸到絕陣那看不見的壁上才停止。然而還沒等阮瞻爬起來,他伸手虛空一抓。阮瞻就如磁石下的鐵屑一樣被吸了回來,二度被拋到頭頂,「那你是想斬妖除魔,圖那個虛名?」
阮瞻還是搖頭,於是他再度被摔了出去。
第三次他被抓了回來,「死到臨頭。告訴我為什麼。」阮父幾乎是狂吼了。
「我只想救父親而已,就這麼簡單!」阮瞻大喊一聲。
這話像重錘一樣砸在阮父地心上,他只覺得難受,卻想不出是因為什麼,這讓他發狂,使出一股蠻力衝擊起陣法來,在各個方位撞來撞去,想要破陣而去。他力量強橫之極。此番在這無法衝開的陣裡使出來,力量的波動加速了陣的運轉,並且衝擊得阮瞻東倒西歪,反彈之力更如同打在他身上一樣,片刻功夫就傷得體無完膚,嘔血在地。
迷糊和痛苦之中,他一抬手,竟然打出了一個夜風環。那時個小法術,沒有任何攻擊力,卻非常漂亮,一圈一圈地風氣調皮的向前滾動。一瞬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個夏夜,父親打出這夜風環哄他開心,天地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運動,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驅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