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古剎瓦罐寺後殿裡,就只剩下張小辮和雁鈴兒等幾個護衛,張小辮一屁股坐在棺材板子上,心中暗自咒罵:「不知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先是暴雨如傾阻了路途,落腳落在這荒涼古鎮的破廟之中,又遇到刺客行兇,見了山蛤築塔的惡兆,現在更與大股粵寇遭遇,怎麼這些要命的事情都趕到今天了?」
可轉念一想:「張三爺畢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身邊有得是生死相交的弟兄,量那些塔教粵寇之流雖狠,又能奈我何?只要這長面羅漢貓未曾開口,三爺我就能事事逢凶化吉,處處遇難成祥。」
張小辮又想起林中老鬼說過,只要自已能躲過命中這場大劫,別說是三、四品的頂戴花翎,將來就是一品的大員也取如坦途,榮華富貴舉手可得,可有道是「在劫難逃」,這場天大的劫數究竟從何而生?到時候真能躲得過去嗎?
雁鈴兒站在張小辮身旁,手持雁頭彎弓,弦上扣著三枝快箭,只等萬一有粵寇打入瓦罐寺,就發出連珠快箭射殺,她見張小辮的神色忽喜忽憂,以前多臨戰陣,從未見他如此心神不定,就勸三哥休要憂慮,雁營是百戰勁旅,眼下雖然陷入重圍,也足可以固守三五天,再說此地距離靈州城不算遠,大雨一停,援兵必然趕到,到時裡應外合,還不殺這股粵寇一個片甲無回。
張小辮可不想在雁鈴兒面前自墮威風,強打著精神,硬充作談笑自若的模樣,說是「鳳凰沒毛飛不遠,虎無爪牙難發威」,我張三爺率領雁營轉戰南北,幸得有四哥和六妹在身邊,這就如同是鳳得羽翎,虎添爪牙,咱們雁營是橫掃千軍的虎狼之師,豈會把粵寇捻匪這等烏合之眾放在眼中,只是心下時常….時常為了亂世難定而深感焦慮,又難免要惦念家中那八十歲的老娘。
張小辮說順了嘴,正待對著雁鈴兒繼續誇口而談,可忽見那只臥在地上的羅漢貓,「嗖」地一下躥(ㄘㄨㄢ)到棺蓋上,雙眼精光閃爍,臉沖臉,面對面,緊盯著張小辮「喵嗚嗚」地叫了一聲。
只這一聲貓叫,就嚇得張小辮魂飛天外了,口中「啊呀」一聲大叫,一個跟頭向後翻下棺材,四仰八叉地重重摔在地上,他顧不得爬起身來,就先忙不迭地去掏藏在懷中的竹筒子,想要看看林中老鬼留在其中的「回天之策」,究竟是個什麼法子,誰知伸手在懷中一摸,卻是摸了一空,那回天之策竟然不翼而飛了。有分教:「造化自有乾坤定,命裡安排動不得。」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賊貓》下回分解。

第五話 回天
俗傳"描有描語、犬有犬言",凡是物有靈性者,皆有心念感應,據說蛇能吸蛙,蛙就一動不動默然待死,猛描伏鼠,鼠也不敢躲避,在古時候的觀念裡,就認為這是由於心念震-曝之故,而野描又是諸般靈物之首,貓中的"長面羅漢",雖是滿身憨懶氣質,卻能感知主子的生死吉凶,它平時如同啞描一般悶不作聲,但是不開口則可,開口必然"妨主".
張小辮在靈州城廝混得久了,城中野描都視其為主,就在瓦罐寺這座千年古剎的後殿裡,那長面羅漢貓突然盯著張小辮叫了一聲,嚇得張小辮一個跟頭翻在地上,急忙伸手入懷,去摸林中老鬼留給他的救命之策.
誰知一摸摸了一空,三爺腦袋裡"嗡"地一下就炸開了,心道:"遭糕,張三爺這回算是真要歸位了,這一路上奔波輾轉,誰知道那竹筒丟在哪裡去了?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從靈州城裡出來,早知落到今日這般地步,還不如一直躲在貓仙祠裡,不錯眼珠地盯著那竹筒子,可三爺我也沒有來卜先知的法兒,誰知道這老貓早不叫晚不叫,偏趕到這節骨眼兒上給三爺來這麼一嗓子."
雁鈴兒看張小辮剛剛還談笑自若,可這時突然栽倒在地,臉色的神色也都變了,忙將他扶起來,詢間究竟。
張小辮怔怔地道:"這老貓能知主子生死,它開口一叫,三爺就要死到臨頭,恐怕是過不去今天了."他又覺自已這輩子活得太虧,幾番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混上個正三品的參將之職,可這官位還沒坐熱呼就要死於非命,愈想愈是不值,不由得垂下淚來.
雁鈴兒勸解道屍"三哥,有咱們雁營兩千多兄弟在此,誰個不要命了,敢來動你一根毫毛?再說老貓怎會知大生死,從來說貧好斷,賤好斷,只有壽數難斷,就連靈州城裡算卦奇驗的陳半仙,也難以斷人陽壽,這隻大花描又不是閻王的老子、判官的哥哥,怎麼能夠開口就定人生死時辰,這般有准?"
張小辮抹著滿臉的鼻涕和眼淚說道:"妹子你可不知,常言道得好一金風未動蟬先曉,暗送無常死不知.這長面羅漢描是通靈之物,按那傳古的《描譜》所說,只要它開口出聲,其主必難活命,絕無反轉的餘地.只可惜咱們今生有緣結為異姓兄妹,還沒聚夠呢,這就又要生離死別了……"
他啞嚥著說了一半,自知今日之劫是萬萬躲不過去了,想起還有些話需要趕緊交代,就狠下心腸說道:"他***混帳烏鱉羔子,三爺死就死了,一死百了,又他娘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臨走之前還有個托付,將來趕上清明冬至,妹子可別忘了給你三哥和孫大麻子多燒些紙錢,我們兄弟今生在陽世上做了半世窮神,死了可不想再作那枉死城中的餓鬼.還有馬大人府上有個小鳳,那也算是我的半個同鄉,你想著就別她接出來,別讓她再作奴牌聽人使喚了."
張小辮說到這裡,連自已都覺得佩服自已,心中更覺煞是不平,暗想:"我這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舊時患難之交,可見張三爺最是心善的人,這等好人要是說死就死,老天爺豈不是瞎了眼睛?"
雁鈴兒見張小辮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信了幾分,但還是出言寬慰道:"三哥,你別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好端端地如何說死就死,就算今天粵寇打進青螺鎮來,我等拚著性命不要,也得保著你殺條血路突圍出去."
張小辮深知雁營之眾精銳絕倫,營中雁排李四等軍官更是指揮有方,青螺嶺上粵寇來得雖多,卻來必真能打得進來,此節根本不必擔心,而且自已全身披掛戎裝,裡邊還套著能避水火的"黑蟬"輕甲,懷揣短槍,腰懸長刀,從頭到腳頂盔貫甲,絕沒半點破綻可尋,就算是迎面被洋槍洋炮轟到,都不會立時斃命,守在身邊的雁鈴兒,也有百步穿楊的手段,只要有她一張雁頭彎弓,和七十二枝雁翎快箭在手,誰也別想接近三爺百步之內.
按說如此佈置,稱得上"穩妥"二字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豈不知天意難測,那生死命數絕非常人所能預料的,倘若真是命裡該著要死,隨你上天入地的本事,橫豎是躲不過去,說不定吃飯時也會噎死,喝水時也能嗆死,就連諸葛亮那麼大的本事,稱得上燭照古今算無遺策,他料到自已命數將盡,才擺出七星燈借壽,最後還不是遇著魏延闖帳,一腳踢翻了燈盞,使得諸葛武侯"星碳五丈原",可見時可變,運可變,唯有命數難變,難於上青天.這正是:"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天明?-"
話說這人生在世,不管是貧富貴賤,還是聖賢愚俗,有一生就有一死,等大限一到,生死簿上勾了姓名,難免要兩腿一蹬,嗚呼哀哉.即使你貴為當朝天子洲身居萬萬人之二有金山銀山之富可敵國的傢俬,也買不來命外的一日之壽,所有怕有何用?
只是天下最殘酷之事,莫過於知道自已的死期,張小辮年紀輕輕,眼前的花花世界,日後的錦繡前程,豈肯甘心就死,自然是六神無主,驚慌失措,難以走得從容.
雁鈴兒也是替他焦急,難道這羅漢貓真有憊般靈驗?它對著主子開口出聲,主子就必會死於非命?其中就沒有半分反轉的餘地了?
張小辮喪氣道:"你三哥我本來命不該絕,先前曾在描仙祠裡遇到異人,得了一道回天保命的奇策,只等這老貓對著三爺開口,我依著其中安排行事,就可渡劫避禍,誰知我時時刻刻貼肉藏在身邊,眼下該用看它時,竟而失落無蹤了,這豈不是天亡我也?看來老天真要收我這條小命了."
雁鈴兒心細如髮,提醒張小辮道:"三哥,既是你隨身藏納的緊要事物,怎會輕易丟失?適才咱們剛進這後殿,我看你在手中擺弄一個竹筒,莫非就是那筒子?"有道是"當事者迷,旁事者清",張小辮被人一語點破,恍然省悟過來,抬手一拍自已腦門:"可不是嗎,起先撞見方良午之時,瞧見那懶描望天打個哈欠,嚇得三爺以為是它要開口叫喚,就伸手從懷中摸出了竹筒,然後·…"他將前事在腦中轉了幾轉,料想必然是當時遇到蛇母行刺,自已慌了手腳,沒有將竹筒子重新藏入懷中,天幸沒有失落在途中,只要出不了瓦罐寺後殿,不愁尋它不著.
張小辮重新見到一線生機,不待說完,便趕忙同雁鈴兒提著燈燭,在殿門廊下各處找尋,果然發現那竹筒子掉在角落裡了,火漆封得牢固,尚未脫落,想是先前雁營團勇們捕殺從地底冒出的群蛙之際,在混亂中碰撞滾落到這裡.
張小辮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心中一顆石頭落地,止不住狂喜起來,一面不住口地稱讚雁鈴兒,一面手忙腳亂地拆開竹筒,見那裡面竟是九隻小巧的銅描,古紋斑讕,不知是哪朝哪代的舊物,此外赫然有張圖畫,配著幾行字跡,舉在燈下細首了幾番,二人都是又驚又奇,張大了口,半天也合不攏來,依照此圖行事,果真可以躲避這場生死大劫嗎?
原來這圖中所繪的情形,是九隻花貓,圍著一個人形,張小辮熟知《貓經》,識得這幅畫裡畫的,是靈州城裡古時流傳的一則傳說,據說貓有九命,除卻自身本命之外,尚有"靈城、木官、天玉、地奧、兔師、發微、見金、定火"八命,多能渡劫擋災,可是一命只過一劫,而且其中唯獨沒有水命,所以俗傳老貓.俱水.
在當年靈州貓仙祠香火鼎盛的時候,如果有人得了重病難癒,就備下豐厚供品,宰殺豬牛羊雞鴨鵝,共是三牲三禽,到祠中求貓仙爺借命,那時的善男信女無不深信此道,遇著刀兵水火的劫難,就家家戶戶懸掛"九貓圖",以求貓仙爺保著全家老幼平平安安,不遭橫死暴亡,到了明末,這種事描供貓的風俗逐漸沒落,雖然時至今日,民間普遍還拜貓仙,卻無人再信,"問貓借命"之說了.
畫旁註釋大體是說:雁營營官張小辮命中要有一場大劫數,躲過去了就是雲開霧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躲不過去就是死於非命,榮華富貴全成過眼雲煙.有道是:"人的命,天注定."該當水裡死的,必不在火中亡,可到最後究竟是水裡死,還是火中亡,只有天知地知,人莫能知.
"長面羅漢描"生來就是佛陀的良善性子,更具慧眼,能看吉凶因果,可以通過觀察世人顏面氣色,感知主子的生死禍福,它只有看見自已主子印堂間死氣纏繞,才會開口出聲,這是其心傷哀歎之意,誰要是聽了此描開口,誰就是死到臨頭了,必定看不見第二天的日頭,此事萬試萬靈,不爽毫釐,以前就常有高僧,養著羅漢獅子貓在佛堂裡,以便知道自已圓寂之期.
可林中老兔看出張小辮不比別人,天生是個貓主的命格,命局中的變數奇絕,或是極貴,或是極賤,總能夠躲劫避災,自身的造化也大,眼下雖然行到了山窮水盡之地,即將有無邊的劫難臨頭,可是只要能在命中生出變數來,也許有機會渡劫得生,扭轉乾坤.這正是:"路至盡頭重開徑,水到窮時再發淵."畢竟不知張三爺能否真有回天之命,且看《賊貓》下回分解。

第六話 涼變
話說林中老兔為張小辮留下了扭轉乾坤的回夭之策,這個法子可邪了,只待羅漢貓對著主子開口出聲,劫數也就到眼前了,此時一定要迴避風雨,怎麼躲?有宅的進宅,沒宅的進洞,不管是寺廟道觀,或是民房客棧,趕緊進去把門關上,等到第二天夭光一亮,這場要命的劫數就算躲過去了.
倘若落在荒郊野嶺,身邊沒有房屋瓦捨,就想辦法鑽山洞子,鑽樹窟窿,總之要藏在「仰不見夭」之地,躲進去之後,不管外邊山崩地裂,還是房倒屋塌,縱然有天大的動靜,也要不聞不間,只管坐住了不動,不到時辰絕對不能出來,否則橫禍立現,當場就會死於非命,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你這條小命.
這九隻銅鑄的小描,是唐代皇宮大內裡司掌時辰的古老器物,「九貓換命圖」中描繪的描子,都是依此銅描為原形,端的靈驗非凡,那描兒眼裡嵌有熒石,亮若曙星,能隨著日月輪轉,會在夜裡依次產生明暗變換之異,等到來日天亮之時,九對描兒眼都會變得黯淡無光,那時就說明劫數已過,今後的榮華富貴,不求自來,高官厚祿,唾手可得。
張小辮把那竹筒裡的物事,反覆看了三五個來回,他是死中得活,真好比是「月被雲遮重露彩,花遭霜打又逢春」,心想自打出了靈州城,一路上趕前趕後,陰差陽錯,恰好落腳在這瓦罐寺千年古剎之中,看來張三爺果然是命不該絕,只消在此間躲到天明,何難之有?即便有皇帝老兒下旨來傳,三爺也要橫了心腸一步不挪.
張小辮是市井間的潑皮光棍出身,除卻一條性命之外,再無別般牽掛,他頑賴的性子發作起來,抗旨不遵的事情也是真敢做的,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把後殿的空棺擺好,當做一條案子,案上點了燈燭,又將那九隻銅貓,按照大小模樣,依次放在燈下.
隨後張小辮席地而坐,週身上下披掛整齊,洋槍短刀就放在手邊,守著九隻熒石銅描,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苦挨起來,這時天還沒黑,但青螺嶺裡狂風驟雨,雖是在白晝裡,卻如同暗夜一般,風雨交作之聲雖然猛烈,仍然掩蓋不住古鎮外邊的殺聲陣陣.
有許多傳遞軍情的團勇,走馬燈似地趕來飛報,原來青螺鎮四周環山,只則兩條道路可通嶺外,雁營事先扼險據守,太平軍本想趁著雨勢偷襲瑞營,結果都被打退下去,雙方互有死傷,有戰況最激烈的時候,兩軍在風雨中以白刃相搏,殺得分不清敵我了.
張小辮藉機充了好漢,命手下都出去助戰,並且告知全營,說自古道「天上麒麟原有種,中蜷蟻只偷生」,張三爺就留在青螺鎮中,半步不退,與全營兄弟共存亡,要是打退了粵寇,大夥一同回去請功邀賞,銀子和妹子要多少有多少,倘若被粵寇殺敗,咱就精忠報國,豁出去不要性命了,拚一個夠本,拚兩賺一個,當初雁營的弟兄們都曾結義為盟,說好了同生死、共富貴,今天就應了前誓,死也要死在一處,埋也要埋到一起.
張小辮說罷,就命雁鈴兒把隨身攜帶的酒肉取出,擺出一幅"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架勢,他神色自若,坐在棺材板子前,,背後依著廟裡的泥神塑像,自斟自飲起來,竟像是對四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充耳不聞,那些在他身邊的團勇見了,無不欽服,讚歎營官高義出人,今時罕有,哪曉得他還另藏了一幅肚腸在心裡,只是覺得張大人如此膽魄氣度,視賊兵猶如無物,真顯出了幾分"月黑風高英雄膽,殺人放火壯士心"的綠林本色,我等在陣前交戰,怎敢不用命殺敵.
卻不知張小辮心裡正自,謊得打鼓,他是想藉著酒勁兒以壯膽氣,又盼著喝多了昏昏沉沉睡上一夜,等醒來滿天的烏雲也都散了,有道是「飲得春夏秋冬酒,醉倒東西南北人」,可心中沒底,酒喝下去也都穿腸而過了,反倒是愈喝臉色愈白,滿頭冷汗淋漓,連半分醉意也是沒有,以前只道是光陰迅速,容顏易老,誰想眼下的光陰,會是憊般難熬.
張小辮自在棺材上飲酒,扔了塊肉脯在地上,要與那長面羅漢貓吃,可羅漢貓卻顯得焦躁不安,她不飲不食,對地上的肉脯看也不看一眼,描尾來回擺個不停,時不時地嗚嗚哀叫.
雁鈴兒奇道:"天底下哪有不食葷腥的貓兒,這羅漢貓可真怪了,她似是在擔心什麼?青螺鎮瓦罐寺裡是不是要出什麼大事了?"
張小辮也有同感:"今天的雨也下得邪了,傾盆倒海般地下個不停,先前地底的群蛙蜂擁而出,也是個極為反常的徵兆,不過青螺嶺地勢獨特,周圍三十里並無江河,故此從來不遭山洪侵害,想來還不至於有大水沖中鎮中.
正說著話,一道閃電掠過,映得殿中雪亮雪亮,跟著就是炸雷霹靂之聲響起,震得屋瓦樑柱都跟都顫動,一時間電閃雷鳴,就好像在半空中,擦著頭皮子滾動,張小辮和雁鈴兒都抬頭向上觀瞧,見殿頂是個穿心獨梁的結構,古剎年久失修,在震雷暴雨之中,好像隨時都會轟然倒塌.
雁鈴兒聽這雷聲響得不善,擔心殿閣被雷火擊中,就勸張小辮到別處躲避,可張小辮認準了林中老兔之言,抵死也不肯挪窩,眼看著已經入夜了,現在出去肯定要功虧一鑒,這天象雖然反常,但只要不離開瓦罐寺後殿半步,穿心梁砸下來也落不到三爺頭上,-再說身上穿著官服,還會懼怕閃電霹靂不成寧三爺是鐵路打成的心性,今夜索性就拿身家性命當作乾坤一擲,不等到那九尊銅貓的貓兒眼都滅了,絕不走出後殿,是死是活都認了,所謂「世事變化不定,英雄能屈能伸」,胳膊雖粗,卻擰不過大腿,凡人別跟老夭爺過不去,到底是生是死,只好聽夭公任意擺佈了.
《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