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常言說「俗戴金,雅配玉」,這雲南一帶最不缺的就是緬甸玉。呂決的帽子上腰帶上鞋面上都鑲著大塊的玉石,甚至右手大拇指上都套了一個碩大無朋的玉扳指。走在昆明的大街上看到人們身上佩帶的玉石一般都是青翠色的,那樣的東西成色好雕工精的也能值個幾千上萬塊,而我們呂決身上這幾塊玉石更是青翠當中時不時會閃出一塊翡紅,這就不得了了,這叫翡翠,更是緬玉當中的極品。
當時趙乾坤從昆明風塵僕僕的帶回這幾塊東西時,大家都是嚇了一跳。
「你這是哪兒弄來的?」賀詩建雖然對玉石不是很懂行,但也知道這玩意兒一塊就價格不菲。
趙乾坤一說話就容易臉紅,再加上鼻樑上那副厚厚的眼鏡片,給人一種非常踏實的感覺。這也是牛教授準備把外部聯繫的事交給他的原因之一。
趙乾坤紅著臉說道:「賀老師您可看仔細了,這幾塊石頭都是緬玉不假,但這翡紅可都是人工做進去的……」
「哦?」賀詩建哈哈一笑,「妙啊!三百年前的人絕對想不到他們地後人們能把這翡紅都能打到玉石裡去。」
趙乾坤又說道:「這翡紅雖然是人工打進去的,但卻也是不會褪色的。要是有人戴在身上養個十年八年的,就會跟天然翡翠一模一樣了。」
「哈哈,那就更妙了!咱們呂決弄過去地時候是假地,如果還能流傳到現在的話又變成真地了。賈雨村怎麼說來著。『假亦真時真亦假』。這翡翠亦如是啊!哎?你說要是我們弄一塊玉石前面刻上『仙壽恆昌、莫失莫忘』後面刻上『一除邪樂.決給送到南京的江寧織造府去會發生什麼事……」
要說也不能全怪趙乾坤弄一堆半真半假地東西去糊弄康熙爺。其實還是研究所太窮了,窮得連去康熙朝販運瓷器的本錢都湊不齊。牛求年只給了趙乾坤一萬五千塊錢去昆明。這已經是物理研究所發完工資又交了點電費後的所有家當了。牛所長還告訴趙乾坤,這一萬五千塊錢首先要給呂決置辦一套像樣的行頭,再買幾樣到了那邊既值錢又方便運輸的物品,其他的就讓他自己看著辦了。這其實也有考驗他這位看上去似乎有些木訥的學生的意思。
當然,最後趙乾坤從昆明回來時得到了除呂決外所有人地認可。他不但給呂決量身定做了一身看上去很像那麼回事的衣服,買回來讓賀詩建稱之為「假亦真時真亦假」的玉器,還出人意料的給呂決換回來點那個時代的通用貨幣——幾塊銀坨子和三千多枚明清時期的銅錢。
趙乾坤說這銀坨子是買了幾樣首飾又找銀匠給化開的,而銅錢則全都是「假幣」。他的某位同學賣給他時根本就沒一枚一枚的數,是論斤稱的。讓呂決最為詬病地就是這一大堆假制錢。三千枚什麼概念,每枚如果按康熙通寶的標準一錢四分計算的話,那就是三十來斤啊!
「這也太重了!」呂決拎了一下這三千多枚「假幣」說道。
趙乾坤嘿嘿笑著說道:「沒法子。我也想給你多換點銀子回來,並且我的老同學手上還有張正宗的康熙年間一百兩的銀票呢!可誰讓教授給的錢少呢?這玩意兒便宜,整整三吊銅錢我才花了不到一千塊。」
呂決還想再說什麼,被刁文亮幾句話把他的嘴給堵上了。刁文亮說知足吧你!人家給你買的可全是永樂通寶(注)、嘉靖通寶、順治通寶什麼的,最晚的也是康熙通寶;他要買成乾隆、光緒甚至宣統錢的話,你過去一用就得讓人給抓起來。
這話實在是不假,在爺爺的朝代你敢用孫子重孫子甚至玄孫子的錢。不給你定個「現行反革命」才怪呢!當然那時候還沒這麼時髦的詞,那時叫「謀逆」。被歸入「十惡不赦」裡去了的。
這回穿越還有一件事必須解決,那就是傳送坐標的問題。前兩次的發送地點在後世都是存在的,打開《谷歌地球》之類的地圖軟件很容易就能找到刁文亮他們家的小洋樓和周家莊南邊的亂墳崗子,那坐標更是清清楚楚。這回穿越按計劃呂決得先去北京城把身上的幾件「假亦真時真亦假」處理掉,然後才是去景德鎮。但三百年前的北京城和現在的北京相比那變化實在是太大,要不找個合適的地方就胡亂把人傳過去鬧不好會出大事的。你比如說過去後呂決一睜眼發現自己半截身子被卡在牆裡;再比如說一睜眼發現腳底下有個糞坑。
當然有個地方這三百多年來基本上沒啥變化,那就是紫禁城。可你總不能讓呂決一穿過去就鑽人家康熙爺他們家去吧!
最後還是神童級的烏楊麗娜幾句話開拓了大家的思路。
「北京城幾百年來沒什麼變化的可不止紫禁城這一處地方啊?」小母雞眨著一雙大眼睛說道,「城裡的什麼天壇地壇雍和宮……;城外的就更多了,長城盧溝橋十三陵……。這些地方不都能去嘛!」
城裡的天壇地壇那個時代都有兵丁把守,一過去說不定就得先嘗嘗順天府大牢的滋味。雍和宮就更不能考慮了,此時還不叫雍和宮,而是叫雍親王府,是雍正當皇帝前的家。呂決可不想先去和思道討論討論什麼帝王心術之類的。
城外的盧溝橋當時正好被洪水沖垮了,呂決只要一過去就得「噗通」一聲掉河裡,估計比掉糞坑裡也強不到哪兒去。明十三陵也不行,清朝皇帝們雖然把人家的江山給奪了,但為了給後來人做個榜樣,使自己死後別讓人把墳給挖了,竟派人把大明朝的老祖宗墳給看護起來。要往那兒傳送八成又要鬧一出類似於刁文亮他們家地下室的事情。要是呂決這次穿越回來後一翻《清史稿》發現裡面多了「康熙某年某月某日,前明帝陵夜有鬼唳傳出」這麼句話就不好玩了。
於是乎最後選定了雖然距離遠了點但安全係數最高的居庸關長城。
___________註:在我國古貨幣史上,舊王朝滅亡後其貨幣一般仍可以流通。清代的徐乾學說:「自古皆古今錢相兼行使,聽從民便。」(《清史稿食貨志五》)。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你怎麼來了?
熙三十五年四月初八,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那時有沙塵暴什麼的,長城內外的山巒都披上一層嫩嫩的綠裝。
天剛亮,一個敵台頂上「嗡」地一聲巨響,三百多年後穿越過來的呂決站在了寬寬的平台上。
呂決往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一個人影。看來牛求年分析的對,這時的人們對長城的歷史文化內涵還沒有過深的理解,就算是有人有所感悟那也是不能說的。這長城的作用歷來都是抵禦韃子入侵的,現在韃子都坐了天下了,那個不長眼睛的敢去提這個茬試試。
他轉身沿著磚梯剛往下走了沒兩步,身後又傳來一聲巨響,震得他差點順著梯子滾下去。猛回頭間,只見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竟又多了個人的影子。
呂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管這個人是幹什麼的,是怎麼出現的,先拿下再問。
他把包裹往地下一扔,伸手把袖筒子裡的軍刀抄在手裡(穿著長袍馬褂呢,放懷裡實在不方便),一個健步跳上平台,在對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軍刀已經抵上了喉嚨。
那人「啊——」地一聲驚叫。
咦——
怎麼是個女的?並且看樣子年齡還不大。
「你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呂決惡狠狠地說道。
「呂……決哥哥,是我啊。這才分開一天你就不認識了!」
「啊——。你怎麼來了?!」這回輪到呂決大叫了。
他趕緊跳開了兩步,對來人上下打量了半天,不是小母雞烏楊麗娜又會是誰?
只見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旗袍,外罩一件桃紅比甲。頭上梳兩個抓髻。身後瀑布般地烏髮直垂到腰際。俏俏的臉上一雙大眼正驚魂未定的看著呂決。實在難以想像這就是三百年後那個每天打扮的和妖精差不多地烏楊麗娜。
「你怎麼來了,」呂決說道。「牛教授不是堅決不讓你來嗎?」
從驚嚇中慢慢恢復過來地烏楊麗娜咧嘴一笑說道:「教授是不讓來的,我死纏爛打他都不讓來。那我就只好偷偷跑出來了。」
「偷……」這個女人膽太大。穿越這麼大地事都敢偷偷干。「等等,剛才你說什麼?『才分開一天』,什麼意思?」
烏楊麗娜又是咯咯一笑:「你可不知道,你走後的這一天可把我忙壞了。又是做頭髮又是做刁文亮和謝武赫地工作,好在這身衣服是早就買好了的。你看我穿這衣服好看嗎?」
「你是說把刁文亮和謝武赫給收買了?」
「那當然了!」她竟然還說得理直氣壯,「我可不會操作實驗室那一大堆機器。」
厲害!呂決心說刁文亮也就罷了,那個謝武赫絕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能把他說動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烏楊麗娜又說道:「我讓他們把我發送到和你一個坐標,就是時間上落後兩分鐘。提前了我怕和你撞一塊兒;拖後了又怕找不著你。沒想到還是把你嚇一跳。」
她沒說呂決拿刀架她脖子上。反倒說是把呂決嚇著了。呂決知道她這還是因為偷偷穿越來的,怕一個說錯自己再把她給攆走回去。
呂決沒再理會她,轉身向敵台底層走去。自己原先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穿越,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伴,怎麼會把她攆走呢!反正偷跑出來的是她,回去又不用自己去背黑鍋。
見呂決下去了,烏楊麗娜追邊喊:「呂決哥哥等等我!」
烏楊麗娜十九年來所穿的裙子就從來沒有一件能遮住膝蓋過,今天她覺得這蓋及腳面地旗袍實在礙事,為了能快速的追上呂決,她做出了一個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驚世駭俗的動作。只見她彎下腰把旗袍往上一撈,「蹬蹬蹬」跑下了磚梯。
《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