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我如同大赦,又拚命地狠吸了兩口空氣,覺得稍微有了些力氣,急忙抓住谷生滬的手腕就向外推。
在我們三個人的同時推拉之下,谷生滬的雙手漸漸鬆開。我順勢雙腳亂蹬,躺著向後倒退。
谷生滬的口中還在不停的『呵呵』吼叫著,手指雖然被掰開,但依然保持著掐人的姿勢,不停的向我抓來。
我急得身上不停出汗,心想這屋裡三個人,你非跟我較什麼勁?就不能暫時針對一下別人,讓我喘口氣嗎?
猛然間谷生滬一把抓住了我的前襟,作勢就要撲來。我嚇得頭髮都豎了起來,這要被他再掐到脖子哪裡還有命在?
也顧不得多想,對王子和黃博大喊一聲:「往後拉呀!」同時雙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在谷生滬肩膀上拚命一推。『嘶啦』一聲,我的絨衣連著秋衣一起被谷生滬的雙手扯掉了全部前襟。
谷生滬一個後仰坐了回去,我則敞胸露懷的躺在地上瘋狂喘氣。耳中聽到王子和谷生滬還在糾纏,王子大喊道:「快過來幫我,胖子鬼上身了!」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這話一點都不假。如果那晚沒有喝酒,我們四個人任誰都不會跑到這間屋子來招鬼。起初看到那個人影的時候,酒已經被嚇醒了大半。但此刻已至絕路,我心中忽然一陣狂怒,酒意直衝上頭,大吼一聲坐了起來。指著谷生滬的鼻子大罵道:「你***!你也太欺負人了,爺爺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要不打死你,爺爺我不姓謝。」站起來就要跟谷生滬拚個魚死網破。
沒想到谷生滬剛才還怪叫著要向我撲來,我剛一站起來他突然靜止不動了,驚懼的眼神望著我的胸前,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然後『啊』的一聲哀嚎,仰面就倒。
我站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一頭霧水。心說這是這麼了?難道當真是『神鬼怕惡人』不成?我罵他一句他就害怕了?
我還站在那胡思亂想,王子瘋了似的衝我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呢?快點過來!胖子咬舌頭了。」
我打了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只見谷生滬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雙手亂揮,雙腳亂蹬。我趕忙過去按住了谷生滬的一隻手,眼瞧著谷胖子已經雙眼翻白,咬著舌頭不停搖晃腦袋。
此時我是真的沒了主意,腦子裡亂糟糟的,只知道應該救人,但怎麼救卻是無從下手。
這時還得說王子真的是少年老成,別看他平時為人不著四六,真到緊急關頭的時候,比我們強的太多了。王子雙手按著谷生滬的一隻手臂,轉頭對黃博說:「別光看著,趕緊掐他人中。」黃博依言用拇指按住了谷生滬的人中,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好轉。
王子見狀把谷胖子的手臂按在地上,然後雙膝跪在他的胳膊上,騰出雙手來想用力掰開谷胖子的嘴。
但不知此時真是鬼上了谷生滬身想要他的命,還是他真的犯了羊癲瘋,就是咬著自己舌頭死活不肯撒嘴。
眼見谷生滬已經口吐白沫,滿嘴的血水把白沫染成了血沫,不停地往外翻湧。一條舌頭已經斷了一半,再用幾分力恐怕真的要掉下來了,那情形別提多恐怖了。
我急得滿頭大汗,問王子:「這是什麼情況?他是鬼上身還是羊癲瘋?」王子表情凝重的對我說:「像是鬼上身,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刺激了他。」
我從小就牴觸這些神鬼邪說,所以這方面的知識極為欠缺,也不知王子是真懂還是裝懂,反正現在這種情況,他就是我的精神領袖。我又問他:「那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讓鬼出來嗎?」
王子想了想,對我說:「聽我奶奶說,人被鬼上身的時候,刺破他的印堂穴,放出血來,興許能好。」然後扭頭對黃博大喊:「快去找個什麼尖的東西來。」
我突然想到我脖子上尖牙狀的護身符,指著自己胸口問他:「你看這個行不行?」
王子伸臂抓在手裡,忽然眼前一亮:「行!這或許還是個什麼法器。快摘下來。」我摘下護身符遞到他手裡,他連想都不想,伸手就要扎過去。
谷生滬此時突然像瘋了一樣,兩眼驚恐的盯著王子手中的護身符,拚命地掙扎著要坐起來。王子見狀驚喜地叫道:「有門兒!這東西管用!」言畢便用護身符的牙尖處狠狠地紮在了谷生滬雙眉之間的位置上。
這一下出手甚重,牙尖落處,瞬間就滲出了鮮血。谷生滬仰面倒地,縱聲慘叫,瘋狂地掙扎扭動起來。那慘叫聲非常尖銳刺耳,與谷生滬本身的聲音完全不同。303房間本就狹小封閉,更顯得他的聲音淒厲異常。我和王子對望一眼,心下都是疑慮重重,怎麼胖子發出了女人的聲音?看來基本可以斷定他是被鬼上身了,而且還是女鬼。
王子手中的護身符一直紮在谷生滬的印堂穴上沒有放開,胖子連聲怪叫,臉上出現了許多種我從未見過的扭曲表情。他被我按住的手臂,幾次發力想要掙脫,但我心知這一撒手恐怕再也收拾不住。打起十二分精神,無論谷生滬如何掙扎嚎叫,就是不肯放鬆分毫。
僵持了大約三四分鐘的時間,感覺掙扎的力度逐漸減弱,再等上五分鐘,谷生滬悶哼一聲,眼一閉頭一歪,再也沒了動靜。
我生怕鬧出人命,急忙用手試了試胖子的鼻息,還好,有氣!
我長出了一口氣,癱倒在谷生滬的身邊,感覺又困又乏。這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真如做夢一般,直到現在自己還是無法相信。
王子大喘著氣,揮揮手讓黃博過來,然後對我們說:「這事兒鬧大了,胖子肯定得送醫院,你看他這舌頭,不能再耽誤了,咱們得趕緊走。黃博你先試試那門能不能打開了。」
黃博無辜地望著王子,然後惶恐不安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不敢過去。
王子瞪了黃博一眼,站起來用手輕輕一推,剛才那窮三人之力都打不開的爛門,此時卻如同薄紙一般,忽忽悠悠地打開了。
我們把谷胖子抬到王子的住所,然後簡單的商量了一下。我和王子提議,先打電話叫救護車,之後再打電話報警。胖子傷成這樣,早晚會被家長知道,瞞是瞞不住的。而且這撞鬼的事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不如先報警,看警察怎麼處理,不然等人家查出這傷是和我們一起造成的,到時說都說不清了。
黃博早就慌得沒了主意,自然是我們怎麼說就怎麼做。
我們隨著救護車到達醫院以後,警察隨後就來了。我們三個把情況一五一十跟警察講了一遍,警察自然是無法相信,把我們暫時扣留了。
到派出所以後,黃博哭得像個淚人,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我和王子身上。我和王子一來是有口難辯,二來是還沉浸在剛才驚心動魄的靈異事件中,反倒是安靜了下來。
凌晨時分,學校老師陪同谷生滬在北京的姑姑一起來了派出所。據他姑姑講,胖子的舌頭已經縫合,但今後的語言能力恐怕會受到影響。我和王子心中難免有些內疚,如果當時我沒有跟王子爭辯,可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果事發時我們的動作再快一些,可能他的傷勢也不至於那麼嚴重。
但正如那句名言所說,『人生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結果』,我們的結果就是被警察認定醉酒打架,三個人一起把谷生滬打傷。我和王子被學校記留校察看處分,黃博是警告處分。三家的家長一同賠償了谷生滬一筆數目可觀的補償金,因為都是孩子,刑事責任就不追究了。
我父母得知消息後,火急火燎的從天津趕來,賠禮道歉是自然的。事情解決後,把我一頓臭罵也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王子的父親同樣是匆匆的從外地回來處理此事。除了賠償谷家的經濟損失,他父親回來還辦了兩件事,第一,安排王子的搬遷事宜,在第一時間搬離了那棟鬼樓。第二,狠狠的揍了王子一頓。
後來王子也仔細研究過我的護身符,他說他雖然認不准這是個什麼東西,但能肯定的是這玩意兒有種神秘的力量,當時被鬼上身的谷生滬突然害怕,可能就是見到了暴露在外面的護身符。而最後用護身符擊打穀胖子的印堂穴一舉成功,恐怕和護身符的神秘能力也脫不開干係。
谷生滬因為此事休學一年,第二年再見到他時,已經生疏了許多。他普通話本來就不甚流利,因為這次事故,普通話就更加差勁了。見到他這樣子,我和王子心裡都不好受。谷生滬可能也是因為當初沒有為我們開脫而心存愧疚,所以偶爾的那幾次見面也都很不自然。
至於黃博那種臨陣叛變的小人,事發後我們就徹底的不再來往了。
春花秋月,夏風冬雪。此後的日子又回到了原狀,表面充實又趨於平淡的大學生活裡,吃喝玩樂佔盡了我的大部分時間,卻單單缺少了學習。
轉眼過了兩年,2000年夏天,我的大學生涯結束了,基於我平時的表現和最終的成績,我只遺憾的拿了個肄業證書。當然,這種好事必然少不了我的至交好友——王子。
畢業後,我糾結在該回天津和留北京的問題上。回天津,可以隨著父母聯手經商,當一個名符其實的『少掌櫃的』。留北京,前途未卜,茫無頭緒。唯一覺得留戀的,就是一起玩鬧了四年的王子。
王子當然也捨不得我,在他一再挽留下,我決定先留在北京試試運氣。
我和王子在面試工作屢遭碰壁後,合資開了一間小畫室,教教中小學生畫個素描什麼的,生意雖然不好,但也湊合能騙點煙酒錢,順便自己還能練練畫。
正所謂『飽暖思**』,人的日子要是過的安穩了,自然該想點別的事情了。上大學時,我一直追求一個叫高琳的音樂系女生。但人家卻始終不冷不熱的耍著我玩。嘴裡一直說不同意和我交朋友,但有事沒事還老聯繫我,弄得我急不得惱不得。可能我天生就是條花癡的命,像被高琳勾了魂一樣,她讓我往東,我連西在哪都忘了。
如今她已經當上了某小學的音樂老師,但和我的關係卻依然沒有絲毫進展。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要拚命追求。每每想到苦追了高琳多年,卻連她的嘴都沒親過一次,總滿肚子苦水。可偷偷的嚥下了苦水以後,又恬不知恥的開始新一輪追求攻勢。
《活人禁地》